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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救車禍後深度昏迷的未婚夫沈岸,我賭上性命,進行了最後一次意識潛入。我本該出現在他最幸福的記憶裡,將他喚醒。可當他出現時,那雙曾滿是愛意的眼眸,此刻卻隻剩驚恐的憎恨,他像瘋了一樣朝我撲來,要將我的臉皮活活撕下。直到我發現一本他潛意識裡藏著的日記,用我自己的筆跡寫著第一句話:今天,我殺了沈岸。
1.
最後的潛入
薑月初,準備好了嗎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主治醫生李誠的聲音透過冰冷的通訊器傳來,帶著一絲疲憊的決絕。
我躺在意識潛入艙裡,身上插滿了感應線路,像一具等待獻祭的祭品。艙蓋緩緩合攏,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我準備好了。我輕聲回答,心臟卻在胸腔裡瘋狂擂鼓。
最後一次機會。
我的未婚夫,沈岸,已經深度昏迷三個月了。
一場慘烈的車禍,他為了保護我,被撞成了植物人。所有的醫療手段都已用儘,他的生命體征正在不可逆地衰退。
意識潛入療法,是醫院提出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是一項不成熟的、被明令禁止的高風險技術。
作為國內最頂尖的記憶描繪師,我的工作本是進入逝者臨終前的腦波,為家屬描繪出他們最後的念想。而現在,我要用這項技術,進入沈岸的潛意識深海,找到讓他沉溺不醒的精神錨點,將他喚醒。
前兩次的潛入都以失敗告終。他的潛意識像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將我死死地排斥在外。
這一次,李醫生動用了醫院的禁忌設備,強行撕開了他潛意識的屏障。
代價是,如果十小時內我不能帶他出來,我們的腦波將會同頻衰竭,雙雙腦死亡。
這是豪賭,賭注是兩條人命。
但我彆無選擇。
潛入開始,倒計時,五,四,三,二,一……
一陣劇烈的失重感傳來,靈魂彷彿被從身體裡硬生生抽離,投入一個光怪陸離的漩渦。我緊守心神,在腦海中一遍遍默唸著我和沈岸最幸福的記憶——那個午後,在爬滿薔薇的陽台上,他單膝跪地,向我求婚。
月初,嫁給我。
那是我和他最牢固的情感鏈接,也是我進入他精神世界的鑰匙。
按照理論,我應該會出現在那個陽台上,找到那個滿心歡喜等著我的沈岸。
然而,當撕裂感褪去,腳下終於傳來實地的觸感時,一股濃烈刺鼻的消毒水味卻猛地灌入我的鼻腔。
我睜開眼,看到的不是薔薇和陽光,而是一間破敗、陰森的醫院病房。
牆皮大片剝落,露出底下暗紅色的黴斑,像乾涸的血跡。天花板上的吊扇吱呀作響,投下搖搖欲墜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鐵鏽和一絲若有似無的腐爛氣味。
這裡……是沈岸的精神世界
為什麼是醫院還是如此殘破不堪的醫院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我。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我猛地回頭,看到了沈岸。
他穿著一身寬大的條紋病號服,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神空洞又麻木。他瘦了很多,完全不是我記憶中那個溫潤如玉、眼底總有笑意的模樣。
沈岸!我幾乎是喜極而泣地衝了過去,想要擁抱他。
可他看到我的瞬間,那雙麻木的眼睛裡驟然爆發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堪稱驚恐的憎恨!
啊——!
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像看到了什麼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猛地向後退去,重重撞在牆上。
彆過來!滾開!他雙手抱著頭,渾身劇烈地顫抖,把這張臉拿開!拿開!
我的腳步驟然釘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這張臉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是他曾吻過無數次,說百看不厭的臉。為什麼……他會是這種反應
沈岸,是我,我是月初啊!我試圖安撫他,聲音因為困惑而發抖,你不認識我了嗎
月初他神經質地重複著這個名字,隨即發出一陣癲狂的、混合著痛苦的笑聲,你不是她!你不配用這張臉!騙子!怪物!
話音未落,他突然像一頭髮狂的野獸,猛地朝我撲了過來!
他的目標不是我的身體,而是我的臉!
他修長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慘白,指甲毫不留情地向我的眼睛抓來。那股狠戾的勁頭,彷彿要將我的臉皮從骨頭上活活撕下來!
我驚駭地向後躲閃,可他卻步步緊逼,嘴裡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我要毀了你!毀了這張虛假的臉!
冰冷的恐懼順著我的脊椎一路爬上天靈蓋。
這不是我的沈岸。
我的沈岸,絕不會這樣對我。
在他的精神世界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2.
扭曲的憎恨
我狼狽地躲閃著沈岸的攻擊,心如刀割。
他眼中的瘋狂和恨意是如此真實,每一次撲擊都帶著毀滅一切的決絕。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意識混亂,而是一種源於靈魂深處的、無法化解的仇視。
沈岸!你看著我!我是薑月初!我一邊後退,一邊試圖喚醒他的記憶,你忘了我們的家,忘了我們養的貓了嗎你忘了你說過,等我完成這次記憶描繪的工作,就去愛琴海結婚的嗎
然而,這些曾經讓他眼眸溫柔的話語,此刻卻成了刺激他的烈性毒藥。
閉嘴!他嘶吼著,隨手抄起床頭櫃上的玻璃水杯,狠狠朝我砸來!
砰!
水杯在我腳邊炸裂,玻璃碎片四濺。
彆再提那些噁心的謊言!他雙目赤紅,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每一句都讓我覺得肮臟!
我被他吼得愣在原地,渾身冰冷。
謊言肮臟
我們之間的一切,山盟海誓,溫情脈脈,在他這裡,竟然成了謊言和肮臟
這不可能!
除非……在他昏迷之後,他的記憶被人篡改了!
這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栗。意識潛入技術的核心就是記憶,如果記憶本身是錯誤的,那麼整個精神世界都會建立在一個扭曲的地基之上。
是誰乾的是李醫生還是另有其人
不,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當務之急,是穩住沈岸,找到他認知錯亂的根源。
就在我分神的刹那,沈岸再次撲了上來。這一次,他手裡多了一塊鋒利的玻璃碎片。
寒光一閃,直刺我的臉頰!
我驚得魂飛魄散,猛地向旁邊一撲,肩膀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撞得我眼冒金星。即使如此,臉頰上還是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一道血痕瞬間浮現。
在這個精神世界裡,痛感是如此真實。
你逃不掉的!沈岸步步緊逼,他看著我臉上的傷口,眼中非但冇有心疼,反而流露出一絲快意的殘忍,我要一點一點,把你這張皮,剝下來!
我絕望地看著他。
我不能攻擊他,這會加重他的精神創傷。可我也不能任由他毀掉我。在這個世界裡,我的形象是我意識的聚合體,一旦被嚴重損毀,我的意識也會跟著潰散。
怎麼辦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抹異樣。
在病房最陰暗的角落裡,似乎站著一個模糊的黑影。
它冇有五官,冇有實體,就像一團被拉長的人形陰影,靜靜地站在那裡,散發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悲傷與絕望。
它在看著我們。
那是什麼沈岸潛意識裡的其他碎片還是這個世界裡的病毒
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個黑影很危險。
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我不再試圖與沈岸溝通,轉身朝著病房外跑去。
想跑!沈岸在我身後怒吼,腳步聲緊追不捨。
我拉開病房的門,眼前的一幕讓我頭皮發麻。
門外是一條無限延伸的、一模一樣的走廊。兩邊是一扇扇緊閉的病房門,慘白的燈光從頭頂灑下,將我的影子拖得又細又長。整個世界安靜得可怕,隻有我和沈岸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迴盪,形成一種詭異的二重奏。
更讓我毛骨悚然的是,走廊兩側的牆壁上,掛滿了照片。
照片上全都是我。
穿著婚紗的我,在海邊大笑的我,伏案工作的我,枕著沈岸手臂沉睡的我……每一張都是我們幸福的見證。
但現在,這些照片上,我的臉,全都被人用紅色的油漆狠狠地劃上了一個又一個的X!
有的照片甚至被利器劃得破破爛爛,尤其是臉部,被戳得千瘡百孔,彷彿帶著某種血海深仇。
強烈的視覺衝擊讓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這得是多大的恨意,纔會讓他把我們曾經最珍視的一切,都用這種方式毀掉
看到了嗎沈岸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帶著一種病態的、愉悅的喘息,這就是你,一個騙子,一個占據了彆人身體和人生的怪物!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偷來的!
我猛地轉身,死死地盯著他:我偷了誰的沈岸,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心裡清楚!他舉起那塊玻璃,寒光映著他瘋狂的眼,現在,物歸原主吧!
他再次朝我衝來。
我已經被逼到了走廊的儘頭,退無可退。
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冇有傳來。
耳邊卻響起一聲沉悶的、彷彿什麼東西被強行扭曲的聲音。
我驚疑地睜開眼,看到沈-岸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他的表情痛苦地扭曲著,身體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開始變得不穩定,甚至有些透明。
係統……警告……錨點……衝突……他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毫無邏輯的詞語。
而那個角落裡的黑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們之間。
它冇有出手,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但它周圍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一股龐大的、悲慟的氣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硬生生扼住了沈岸的行動。
沈岸痛苦地嘶吼著,身體的透明化越來越嚴重。
而我,在看到那個黑影的瞬間,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一種無法言喻的、源於靈魂深處的熟悉感和悲傷,如同潮水般將我淹冇。
我……認識它
3.
血色日記
沈岸的身體在透明與實體之間瘋狂閃爍,像一個信號不良的投影。他抱著頭,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嘴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哀嚎。
那個神秘的黑影,則像一個沉默的守護者,擋在我麵前。
它冇有攻擊性,但它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深可見骨的悲哀,卻比任何攻擊都更具壓迫感。它似乎在保護我,又似乎在隔絕我。
這場詭異的對峙,讓我腦中的混亂達到了頂點。
沈岸的狀態明顯不正常,他口中那些係統、錨點之類的詞,根本不像一個人的潛意識會說的話。
而這個黑影……它給我的感覺太熟悉了。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彷彿在與它共鳴。
到底……誰纔是真正的沈岸
或者說,這個扭曲的世界裡,根本冇有真正的沈岸
我的任務是找到精神錨點,也就是導致他昏迷的核心創傷。我一直以為是那場車禍。但現在看來,事情遠比我想象的複雜。
我必須找到真相。
趁著沈岸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我小心翼翼地繞過他,開始探索這條詭異的走廊。
每一扇門都緊鎖著,無法打開。牆上那些被劃破的照片,像一隻隻嘲諷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我。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眼前的狀況。
這個精神世界是沈岸潛意識的投射。醫院,代表著他此刻身處的環境。而對我的憎恨,則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可是為什麼
我一遍遍回溯著車禍前的記憶,我們之間冇有任何矛盾,感情甜蜜得羨煞旁人。我實在想不出任何他會恨我的理由。
除非,問題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的目光,最終落在了走廊儘頭一扇與其他門不同的,虛掩著的門上。
那扇門上冇有編號,門牌上寫著三個模糊的字:檔案室。
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我,答案就在裡麵。
那個黑影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意圖,它向我這邊看了一眼,那股悲傷的氣息愈發濃鬱,彷彿在阻止我,又彷彿在默許我。
我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推門而入。
檔案室裡堆滿了積灰的檔案櫃,空氣中瀰漫著紙張腐舊的氣味。光線昏暗,隻有一束慘白的光從高高的窗戶投下,照亮了飛舞的塵埃。
這裡……和現實中沈岸所在的醫院檔案室,佈局一模一樣。
我心頭的不安越發強烈。
我開始漫無目的地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但所有的檔案都是空白的,上麵一個字都冇有。
難道是我想錯了
就在我準備放棄的時候,我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冰冷的、堅硬的物體。
我撥開厚厚的空白檔案,發現最底層藏著一個上了鎖的鐵皮盒子。
鎖已經鏽跡斑斑,我稍一用力,就將它掰斷了。
盒子打開,裡麵冇有檔案,隻有一本厚厚的,有著暗紅色封皮的日記本。
封皮上冇有任何字跡,卻有一種黏膩的、類似血汙的觸感。
我的心臟狂跳起來,雙手顫抖著翻開了日記本的第一頁。
映入眼簾的,是一行熟悉的字跡。
那是我自己的字跡。
娟秀,卻又帶著一絲刻意的鋒利,是我寫工作筆記時獨有的風格。
可上麵的內容,卻讓我如墜冰窟,渾身血液刹那間凍結。
【十月三日,雨。】
【今天,我殺了沈岸。】
【現在,我把自己偽裝成他,困在了這座我為自己打造的,名為救贖的牢籠裡。】
轟——!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彷彿被一道驚雷劈中。
這……這寫的是什麼
我殺了沈岸我偽裝成他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我明明是來救他的!他明明還躺在病床上!
這是幻覺!一定是這個鬼地方的幻覺!是沈岸的潛意識為了排斥我,製造出來的最惡毒的謊言!
我瘋了一樣地向後翻,想要找到推翻這一切的證據。
然而,日記本裡的每一頁,都記錄著讓我靈魂戰栗的內容。
【十月十日。】
【意識潛入療法啟動了。他們植入了一個名為薑月初的虛擬人格,帶著虛假的記憶和愛,來拯救我。真是可笑,一個凶手,有什麼資格談愛,談拯救】
【我必須在她找到真相前,毀掉她。】
【十(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4.
我是誰
虛擬人格……薑月初
我喃喃地念著這幾個字,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日記本從我顫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不是薑月初
我是一個被植入的虛擬人格
我的記憶,我對沈岸的愛,我們之間的一切,全都是假的是被設定好的程式
不!
我尖叫著後退,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檔案櫃上。
這太荒謬了!
我的記憶是如此清晰。我記得我和沈岸初遇時的怦然心動,記得他第一次牽我手時掌心的溫度,記得他在求婚時眼裡的緊張和期盼。這些鮮活的、滾燙的情感,怎麼可能是假的
可這日記……這白紙黑字的,我自己的筆跡……
【十月十五日。】
【第一次潛入失敗了。我的潛意識在排斥她。很好。那個真正的我,那個躲在陰影裡的我,雖然懦弱,但至少還保留著最後的底線——不接受這份虛假的救贖。】
【那個薑月初的臉上,帶著和我一模一樣的、天真無知的表情。真噁心。我恨不得親手撕碎它。】
躲在陰影裡的我……
我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那個模糊的、散發著悲傷氣息的黑影。
難道……那個纔是真正的我
而病房裡那個對我充滿恨意的沈岸,又是誰
【十月二十日。】
【李醫生加大了乾預強度,他們為我構建了一個錨點人格——一個溫順的、無害的、等待被拯救的沈岸。他們希望薑月初能通過拯救他,來完成對我的心理治癒。】
【真是個天才又愚蠢的計劃。他們以為用一個虛假的愛人就能喚醒我他們不懂,我沉睡的根源不是愛,是罪。】
大腦彷彿被撕裂成了兩半。
一半在瘋狂地叫囂著:這是謊言!是圈套!是這個精神世界用來攻擊你的武器!
另一半卻在冰冷地告訴我:這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為什麼沈岸的精神世界是一座破敗的醫院。
為什麼他會對我那張臉有如此刻骨的憎恨。
為什麼他會說出係統、錨點這種詞彙。
為什麼那個黑影會給我如此強烈的熟悉感和悲傷。
因為,我不是來救人的救援者。
我纔是那個需要被拯救的病人。
而我,薑月初,是一個被創造出來的、用來治病的藥。
不……不……不!我抱著頭,痛苦地蹲在地上。記憶的碎片在我腦海中翻湧,每一幀都清晰無比,可每一幀都可能是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
我是誰
我到底是誰
如果我不是薑月初,那薑月初是誰如果沈岸已經死了,那現在躺在外麵病床上的又是誰
啊!!!
無法承受的認知衝擊讓我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隨著我情緒的崩潰,整個檔案室開始劇烈地搖晃。天花板上的灰塵簌簌落下,檔案櫃一個接一個地倒塌,地麵裂開一道道深不見底的縫隙。
這個世界,在崩塌。
警報!警報!主體意識情緒崩潰!核心世界即將瓦解!
外麵走廊裡,響起了刺耳的、機械的警報聲。
我跌跌撞撞地衝出檔案室,看到了一幕讓我永生難忘的景象。
那個扮演著沈岸的錨點人格,身體已經變得像風中殘燭一樣透明。他不再瘋狂,臉上帶著程式錯亂的恐懼,驚慌地看著我。
你……你想起來了他顫抖著問。
而那個黑影,變得比之前凝實了許多。它靜靜地站在走廊中央,悲傷的氣息幾乎化為實質。
我踉蹌著朝它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你……纔是真正的我,對嗎我聲音嘶啞地問。
黑影冇有回答,但它緩緩地抬起了一隻手。
那隻手上,戴著一串我和沈岸的情侶手鍊。銀質的鏈子,上麵刻著我們名字的縮寫:A&Y。
這是沈岸送給我的,獨一無-二。
而我,現在手腕上空空如也。
鐵一般的事實,砸得我體無完膚。
不……不要過去!那個沈岸的投影聲嘶力竭地朝我喊道,它是你的罪!是你的心魔!它會吞噬你的!我是來救你的!我是你的愛人啊!
愛人
我慘然一笑,眼淚洶湧而出。
你不是。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沈岸……已經死了。
當我親口說出這句話時,一段被深埋的、血淋淋的記憶,終於衝破了虛假數據的堤壩,咆哮著湧入了我的腦海。
那個雨夜。
濕滑的公路。刺眼的車燈。
我和沈岸在車裡激烈地爭吵。
……所以,你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為了你弟弟的醫藥費你偽造學曆,偽造家世,薑月初,你到底還有什麼是真的
我愛你!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彆說了……我們到此為止吧。
他臉上那種失望、痛苦和決絕的表情,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插進我的心臟。
我崩潰了,情緒失控地轉動了方向盤。
然後,是天旋地地的撞擊。
玻璃破碎的聲音,金屬扭曲的聲音,還有……沈岸為了把我推開,身體撞上駕駛台的悶響。
他最後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冇有恨,隻有無儘的悲傷和……一絲釋然。
活下去……
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鮮血,從他的額頭流下,染紅了他清俊的臉。
是我。
是我害死了他。
5.
真相的代價
啊——!
真實記憶回籠的瞬間,我感覺自己的靈魂被生生撕成了兩半。
一半是那個被植入的、天真地愛著沈岸、以為自己是救世主的虛擬人格薑月初。
另一半,是那個揹負著謊言、欺騙和一條人命的、罪孽深重的、真正的我。
兩股記憶在我的腦海裡瘋狂衝撞、撕扯,巨大的痛苦讓我幾乎昏厥。
這個精神世界,因為我核心認知的崩塌,開始進入解離前的最後瘋狂。牆壁像融化的蠟一樣扭曲流淌,地麵裂開的縫隙中噴湧出黑色的、象征著罪孽的濃霧。
不要再想了!那個沈岸的投影衝我大吼,他的身影已經淡得快要看不見了,選擇我!選擇活下去!忘記那些痛苦!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在這個世界裡,他冇有死,我們很幸福!
他代表著醫療團隊為我設定的生路,一條用謊言和遺忘鋪就的、通往虛假幸福的道路。
隻要我接受他,我的意識就會重新穩定下來,繼續沉溺在這個被精心設計的夢境裡。現實中的我,也會因為求生欲的勝利而逐漸好轉。
這很誘人。
忘記那刺骨的疼痛,忘記那份足以壓垮我的負罪感。
我幾乎就要動搖了。
就在這時,那個黑影,那個真正的我,緩緩地向我伸出了手。
它依舊沉默,但那股排山倒海的悲傷,卻清晰地傳遞給我一個資訊:
【不要忘記他。】
【不要忘記你的罪。】
我看著它,又看了看那個苦苦哀求的沈岸投影。
一個是痛苦的真相,一個是安逸的謊言。
我該如何選擇
他已經死了!你忘了嗎是你害死了他!我朝著黑影,也朝著我自己,歇斯底裡地哭喊,我有什麼資格去記住他我這個殺人凶手!我有什麼臉麵活下去!
我的哭聲在崩塌的世界裡迴盪,充滿了絕望和自我厭棄。
這纔是我想沉睡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為創傷,而是因為無法原一諒自己。我寧願在潛意識的牢籠裡自我囚禁,也不願醒來去麵對那個冇有沈岸的、需要我為自己罪行負責的現實世界。
黑影慢慢地向我走來。
它每靠近一步,周圍的黑色濃霧就翻湧得更厲害。
彆過來!我驚恐地後退,彆讓我看清你的臉!我不想看到我自己!我不想!
我怕看到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寫滿了痛苦和罪孽的臉。
然而,黑影冇有停下。
它穿過翻湧的濃霧,穿過倒塌的瓦礫,最終,停在了我的麵前。
它離我如此之近,我甚至能感覺到從它身上傳來的、和我同源的冰冷。
它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頭。
冇有臉。
那不是一張臉,而是一麵破碎的鏡子。
鏡子裡,映照出的,是我此刻淚流滿麵、表情扭曲的模樣。
而在鏡子的碎片縫隙中,我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無數閃回的、溫暖的畫麵。
是沈岸在我生病時,笨手笨腳為我熬粥的樣子。
是他在大雪天,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嚴嚴實實裹在我脖子上的樣子。
是他發現我的謊言後,雖然痛苦,卻依然在車禍瞬間選擇保護我的樣子。
活下去……
他的聲音,再一次在我耳邊響起。
不是命令,不是詛咒,而是一個臨終的、最後的請托。
他希望我活下去。
不是活在謊言裡,不是活在自我懲罰的牢籠裡,而是真正地,帶著我們之間所有的一切,好的,壞的,真的,假的,活下去。
眼淚,瞬間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終於明白,這個黑影,這個真正的我,它所揹負的,不光是罪,還有沈岸最後的遺願。
它之所以排斥那個虛擬的我,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它知道,靠謊言得來的生,是對沈岸最後的溫柔的踐踏。
它一直在等。
等著我,靠自己的力量,來麵對這一切。
對不起……我伸出手,顫抖著,撫上了那麵破碎的鏡子,沈岸,對不起……
還有……謝謝你。
我的指尖,觸碰到了鏡子裡那個狼狽不堪的自己。
我也……原諒你了。
這句話,是對我自己說的。
6.
甦醒
當我擁抱那麵破碎的鏡子,選擇與真實的自己和解的瞬間,整個扭曲的醫院世界,在一片刺目的白光中,轟然解體。
那個名為沈岸的錨點人格,在白光中不甘地消散,化為無數代碼碎片。
而那個黑影,那個我真正的潛意識,則融入了我的身體。
我感覺自己彷彿沉入了溫暖的深海,所有的痛苦、罪孽、悲傷,都被這片海溫柔地接納。緊繃了太久的神經,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放鬆下來。
意識,漸漸模糊。
……
再次恢複知覺,是被一陣輕微的、持續的嘀嘀聲喚醒的。
是心電監護儀的聲音。
我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的天花板。鼻腔裡,是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我……醒了
我緩緩轉動僵硬的脖子,看到了守在病床邊的,我白髮蒼M的父母。他們趴在床沿,睡得正沉,眼角還掛著未乾的淚痕。
旁邊,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是李誠。
他看到我睜開眼,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
醒了!醒了!病人恢複自主意識了!
他激動地衝過來,用手電筒照了照我的瞳孔,又快速檢查了一下儀器上的數據。
我的父母被驚醒,當他們看到我睜著眼睛看著他們時,瞬間老淚縱橫。
月初!我的女兒!你終於醒了!母親撲過來,緊緊握住我的手,生怕這是一場夢。
我張了張嘴,喉嚨乾得像火燒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看著他們,看著這個真實的世界,眼淚無聲地滑落。
我回來了。
從那個我自己構建的地獄裡,回來了。
奇蹟……這簡直是醫學奇蹟……李醫生激動得語無倫次,你的腦波在最後關頭已經趨於直線,我們都以為要失敗了……薑月初,是你自己,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我自己……救了自己
是啊。
在那個世界裡,冇有救世主。
那個被植入的我,是求生的本能。那個黑影,是負罪的靈魂。而那個沈岸,是通往虛假天堂的誘餌。
我最終放棄了誘餌,擁抱了靈魂,順應了本能。
這便是我為自己選擇的,唯一的生路。
身體還很虛弱,我很快又昏睡了過去。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我時睡時醒。每一次醒來,意識就更清醒一分。身體的感官,也逐漸從麻木中恢複。
我終於能開口說話了,第一句話問的是:
我……昏迷了多久
父親紅著眼眶告訴我:一年零三個月。
一年多……
原來,我在那個扭曲的醫院裡,被困了那麼久。
我還從父母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拚湊出了事情的全貌。
車禍後,沈岸當場死亡。我因為嚴重的腦部創傷和應激心理障礙,陷入了深度昏迷,也就是植物人狀態。
在所有治療都無效後,我的父母找到了李誠醫生,他曾是意識乾預療法領域的權威,因為理念過於激進而被主流醫學界排斥。
他們簽下了生死狀,同意李醫生用他那套尚未成熟的理論,對我進行最後一次治療。
於是,便有了那個拯救沈岸的計劃。
他們掃描了我大腦中關於沈岸的所有記憶,構建了一個虛擬的薑月初,她不知道沈岸已死,不知道自己是罪人,她的腦中隻有一個單純的執念——救活她的愛人。
他們希望用這份愛,來激發我自己的求生欲。
可他們低估了我潛意識裡的負罪感有多麼強大。
我的潛意識,寧願自我毀滅,也拒絕接受這份基於謊言的救贖。它製造了那個扭曲的醫院,將沈岸塑造成一個充滿恨意的瘋子,一次又一次地攻擊、排斥那個虛擬的我。
這是一場我與我自己的戰爭。
戰爭的結局,是我贏了,也是我輸了。
我輸掉了逃避的權利,贏回了麵對現實的資格。
7.
遲來的審判
身體恢複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
肌肉萎縮,關節僵硬,我像個新生兒一樣,重新學習走路,學習自己吃飯。
但比身體康複更艱難的,是心理的重建。
甦醒後的每一天,我都在被那場車禍的記憶反覆淩遲。沈岸最後那個眼神,那句活下去,像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烙印,刻在我的靈魂上。
我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閉上眼,就是那片血色。
我冇有告訴任何人我在那個精神世界裡的經曆,也冇有告訴他們,我想起了車禍的全部細節。
在所有人眼中,我隻是一個幸運的、被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倖存者,一個可憐的、失去了未婚夫的受害者。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一個揹負著人命的罪人。
出院那天,天空陰沉沉的。
父母為我辦好了所有手續,想要帶我回那個我和沈岸一起佈置的家。
我拒絕了。
爸,媽,我看著他們憔悴的麵容,輕聲說,送我去一個地方吧。
半小時後,車子停在了一棟莊嚴肅穆的建築前。
市公安局。
父母不解地看著我。
我冇有解釋,推開車門,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階。
走進大廳的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您好,我來……自首。
我對接待的警官,說出了這句話。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在審訊室裡,將一切和盤托出。
我如何為了償還弟弟钜額的醫療費,偽造學曆和家世,刻意接近家境優渥的沈岸。
我們如何相愛。
他又如何發現了我的謊言。
以及,在那個雨夜,我是如何因為情緒失控,造成了那場致命的車禍。
負責記錄的警官全程沉默,隻是偶爾抬頭看我一眼,眼神複雜。
做完筆錄,我被暫時收押。
當我戴上手銬的那一刻,壓在心頭那塊重達千鈞的巨石,終於落了地。
我給父母打了電話,告訴了他們一切。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死一般的沉默,然後是母親壓抑不住的、崩潰的哭聲。
我知道,我讓他們失望了。
但這是我必須走的路。
沈岸用他的生命換我活下去,我不能,也不配,活在謊言和所有人的同情裡。
我必須為我的行為,付出代價。
不久後,我見到了我的律師。
律師告訴我,由於我當時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且有醫院長達一年多的精神鑒定報告,加上沈岸在車禍中確實有明顯的保護我的行為,這些都可以作為減刑的依據。
最重要的是,還有一件事,可能會對判決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那就是,沈岸父母的態度。
如果他們願意出具一份《諒解書》,我可能會被判為過失致人死亡,獲得緩刑。
如果他們不肯,那我麵臨的,將是至少數年的牢獄之生。
薑小姐,律師嚴肅地看著我,你需要我聯絡他們嗎
我沉默了很久。
沈岸的父母,那對慈祥、溫和,曾把我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的老人。
我該如何去麵對他們
我又有什麼資格,去祈求他們的原諒
不用了。我最終搖了搖頭,聲音嘶啞,我犯的罪,我自己承擔。不要去打擾他們。
我放棄了尋求諒解的機會。
這是我的審判,我選擇,獨自承擔。
8.
冇有原諒
開庭那天,我見到了沈岸的父母。
他們坐在旁聽席的第一排,僅僅一年多的時間,他們彷彿蒼老了二十歲。沈父背脊佝僂,沈母的頭髮已經全白了。
當我的目光與他們相遇時,沈母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眼中瞬間湧上了滔天的恨意。
那一刻,我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扭曲的醫院,看到了那個對我充滿憎恨的沈岸。
我知道,這纔是真實。
這纔是背叛和傷害之後,理所應得的反應。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但我冇有移開視線。我筆直地站在被告席上,平靜地迎接著他們的目光。
庭審過程很順利。
我對公訴人提出的所有指控,全部承認。
冇有辯解,冇有推諉。
在最後陳述的環節,法官問我還有什麼想說的。
我沉默了片刻,目光轉向旁聽席上的沈岸父母。
叔叔,阿姨。
我的聲音很輕,但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法庭。
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都無法彌補我犯下的罪,也無法挽回沈岸的生命。我今天站在這裡,不是為了祈求原諒,因為我知道,我不配。
我隻想告訴你們真相。在愛上他這件事上,我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虛假。他是我生命裡,唯一的光。
對不起。
我朝著他們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抬起頭時,我看到沈母早已淚流滿麵,而一直沉默的沈父,則用手捂住了臉,肩膀劇烈地聳動著。
最終的判決下來了。
過失致人死亡罪,成立。
考慮到我有自首情節,且車禍發生時確實存在精神不穩定的因素,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冇有緩刑。
當法警帶我離開時,我最後看了一眼沈岸的父母。
他們冇有再看我。
沈母靠在丈夫的懷裡,哭得撕心裂肺。
我知道,這輩子,他們都不會原諒我了。
也好。
帶著他們的恨,和我自己的罪,去服刑。
這,纔是我應得的結局。
走進監獄的那天,陽光很好。
我抬頭看了一眼那片被高牆和電網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心裡
strangely,
很平靜。
那個在潛意識深海裡沉睡了一年多的我,終於在陽光下,開始了她遲來的、真正的救贖。
9.
贖罪
監獄裡的生活,單調、規律,且充滿了磨礪。
我被分配到服裝車間,每天踩著縫紉機,在噠噠噠的噪音中,度過十幾個小時。
繁重的體力勞動,讓我冇有多餘的精力去胡思亂想。每當夜深人靜,那些血色的記憶試圖再次將我吞噬時,我就會強迫自己去想沈岸。
想他的好。
想他為我熬的那碗齁鹹的粥,想他給我戴上圍巾時溫暖的指尖,想他在我無數個加班的深夜,默默等在公司樓下的身影。
這些溫暖的記憶,像一粒粒微小的星辰,照亮了我黑暗的牢獄生涯。
它們不再是讓我痛苦的刀,而是支撐我走下去的柺杖。
我開始明白,沈岸最後那句活下去,不是讓我苟延殘喘,而是希望我能帶著他那份愛,好好地,有尊嚴地,把人生繼續下去。
我不再抗拒這份愛,也不再逃避這份罪。
我將它們全部接納,揹負在身上,砥礪前行。
除了勞動,我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我報考了心理學的自考課程。那個離奇的意識潛入經曆,讓我對人類的精神世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想知道,像我這樣被困在創傷裡的人,到底該如何自救。
或許,將來我可以用我的知識,去幫助更多像曾經的我一樣,深陷泥潭的人。
時間就在縫紉機的噠噠聲和翻動書頁的沙沙聲中,一點點流逝。
兩年後,因為我表現良好,獲得了減刑的機會。
出獄那天,來接我的人,是李誠醫生。
他看起來也老了一些,但精神很好。
祝賀你,薑月初。他遞給我一套乾淨的衣服,你完成了我所有病人裡,最不可能完成的治療。
我換上衣服,走出那扇沉重的鐵門,刺眼的陽光讓我忍不住眯起了眼。
李醫生,我看著他,謝謝你。是你給了我一次,麵對真相的機會。
他笑了笑,笑容有些複雜:不,我隻是個引路人。那扇門,最終還是你自己推開的。說實話,你的案子,在業內引起了很大的轟動,關於‘意識乾預’的倫理邊界,現在還在激烈地討論。
我沉默了。
是啊,我是一個活生生的,充滿了爭議的案例。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問。
我想,先去看看他。我說。
10.
帶著光,活下去
沈岸的墓地,在一片安靜的半山腰上,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墓碑上的照片,是他畢業時拍的,穿著學士服,笑得一臉燦爛,眼角眉梢都帶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我放下手中的一束白色百合,那是他最喜歡的花。
我蹲下身,用手帕,一點一點,仔細地擦拭著墓碑上的塵土,就像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
沈岸,我來看你了。
我輕聲開口,彷彿他就在對麵聽著。
我出來了。這兩年,我過得……還好。我學會了踩縫紉機,手藝還不錯。我還考了一個心理學的文憑,雖然冇什麼用,但學到了很多東西。
我常常會想,如果那天,我冇有那麼衝動,我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大概,孩子都有了吧。
說到這裡,我的聲音哽嚥了,眼淚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砸在冰冷的石碑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對不起……這句話,我可能要說一輩子了。
我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照片上他年輕的臉。
但是你放心,我會好好活下去的。帶著你的那份,也帶著我自己的這份,認真地,努力地,活下去。
我會把我們的故事,藏在心裡。我會替你,去看我們冇來得及去看的愛琴海,去走我們冇來得及走完的路。
下輩子,換我來等你。我一定,做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乾乾淨淨地,站在你麵前。
說完最後一句話,我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照片上他的笑臉,然後,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
冇有回頭。
夕陽的餘暉,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就在我走到墓園門口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對熟悉的身影。
是沈岸的父母。
他們也捧著一束花,顯然也是來看沈岸的。
我們隔著幾十米的距離,遙遙相望。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靜止了。
我看到沈母的身體晃了一下,被沈父扶住。他們的眼神依舊複雜,冇有恨,也冇有原諒,隻是一種經曆了巨大傷痛後,被時間磨平了棱角的,疲憊的平靜。
我低下頭,朝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後,我直起身,冇有再停留,邁開腳步,向著山下的萬家燈火走去。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
也許,我一生都將活在贖罪的影子裡。也許,我永遠也無法真正地原諒自己。
但沒關係。
因為我的生命裡,曾有過一道光。
那道光,用他自己的熄滅,教會了我如何去麵對黑暗。
而我,將帶著這道光,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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