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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殺我、娶我、再殺我……這是我重生的第七次,也是最後一次。
這一次,我不會再逃,我要將這座囚禁了我七世的黃金囚籠,變成他和他整個家族的墳墓。
1
我重生了。
在我的丈夫陳墨的床上。
更準確地說,是在一個名叫蘇晴的女人身體裡,在他為她舉辦的盛大婚禮的新婚之夜。
紅色的龍鳳被,價值連城的喜燭,空氣裡瀰漫著奢靡的香薰味道。一切都和七年前,我和他的新婚夜一模一樣。
除了我。
我不再是那個滿心歡喜,以為嫁給愛情的林晚。
我是一縷被困在這棟彆墅裡,死不瞑目的孤魂。
陳墨從浴室走出來,身上帶著濕漉漉的水汽,英俊的臉上掛著我曾癡迷不已的溫柔笑容。他走到床邊,俯下身,冰涼的指尖輕輕劃過我的臉頰。
晴晴,怎麼了累了嗎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像大提琴的弦。可在我聽來,卻像是地獄裡勾魂的靡靡之音,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
我強忍著從骨髓裡泛起的噁心和恐懼,努力擠出一個羞澀的笑容,扮演著一個新嫁娘應有的模樣。
冇……冇有,阿墨。我隻是……有點緊張。
他笑了,那笑容足以讓任何女人沉溺。他吻了吻我的額頭,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品。
彆怕,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永遠在一起。
他說這句話時,眼神掃過床頭櫃對麵的牆壁。那裡,有一個用紫檀木雕刻而成的精緻壁龕。
壁龕裡,供奉著一個青花瓷的骨灰盒。
盒子上,是我笑靨如花的黑白照片。
照片下麵,一行冰冷的刻字——
愛妻,林晚之墓
我的靈魂像被無數根鋼針狠狠刺穿,滔天的恨意幾乎要衝破這具陌生的皮囊。
就是這個男人,我的丈夫陳墨,在我最愛他的時候,親手將我綁上祭台,用一把淬了硃砂的銀刀,一刀一刀,淩遲了我七天七夜。
他用最殘忍的方式榨乾了我最後一絲生命力,然後將我的骨灰燒製成瓷,供奉在這裡,日夜相伴。
他說,他愛我,所以要我用這種方式,與他永生永世不分離。
這是我第七次重生。
每一次,我都在他殺死我之後,附身在他下一個新孃的身上。無一例外,這些新娘都叫晴晴,有著和我相似的眉眼。
她們像被精心挑選的祭品,被他娶進這座名為愛巢的墳墓。
然後,在婚後的一年內,他會用同樣的方式,將她們再次殺死。她們的骨灰,會被他混入顏料,用來描摹彆墅牆壁上那些詭異的符文。
他不知道,每一次,他殺死的,都是我。
我也終於明白,這不是重生,是詛咒。一個以這座彆墅為牢籠,以他的愛為鎖鏈的,永無止境的循環。
前六次,我都在無儘的恐懼中尖叫、掙紮、試圖逃跑。
但每一次,都隻換來更殘忍的折磨和死亡。這座彆墅就像一個活物,有無數雙眼睛在監視著我,無論我躲到哪裡,都會被他輕易找到。
但這一次,不一樣了。
我死死掐住掌心,任由指甲刺破皮肉,用疼痛來維持清醒。
我不會再跑了。
因為我發現,每一次死亡和重生,我的靈魂力量都會增強一分。
這一次,當我甦醒時,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這棟彆墅裡除了我,還遊蕩著其他六個我的殘魂。她們像迷路的孩子,在每一個角落裡發出無聲的啜泣。
她們很微弱,但她們的恨意和我同出一源。
陳墨躺在我身邊,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他睡著了。
我悄無聲息地坐起身,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個骨灰盒。
這一次,我不是來逃的。
我是來……收回屬於我的一切。
然後,將這座囚禁了我七世的黃金囚籠,變成他和他整個家族的墳墓。
2
天一亮,我就開始了我的扮演。
扮演一個被愛衝昏頭腦、對未來充滿無限憧憬的幸福新娘,蘇晴。
陳墨對我體貼入微,親自為我佈菜,替我剝好我最愛吃的蝦,甚至在我嘴角沾上飯粒時,會用指腹溫柔地替我擦去。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完美得像一本教科書。
可我卻隻覺得胃裡翻江倒海。
因為他剝蝦的動作,和他當初用銀刀割開我皮肉的動作,節奏和力道,驚人地一致。
我強忍著嘔吐的**,對他露出一個甜蜜的笑:阿墨,你對我真好。
傻瓜,你是我妻子,我不對你好對誰好他颳了刮我的鼻子,眼神寵溺,但那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冰冷的審視。
他在觀察我。
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在觀察落入陷阱的獵物,是否還有掙紮的力氣。
前幾次重生,我不是冇有試過求救。我報過警,我向來訪的客人遞過紙條,我甚至試圖用自殘來引起外界的注意。
但都失敗了。
警察來了,隻會被陳墨那張真誠無害的臉和無懈可擊的言辭說服,最後隻會勸我夫妻之間要多溝通。
客人收到紙條,轉頭就會笑著交給陳墨,誇讚我們夫妻真會玩情趣。
我割腕,他會用最名貴的藥材為我調理身體,然後在我耳邊輕語:晴晴,彆淘氣,弄傷了自己,我會心疼的。
他的語氣有多溫柔,我的絕望就有多深。
整個世界,彷彿都與他合謀,將我推進這個不見天日的深淵。
吃過早飯,他說要帶我熟悉一下我們的家。
我溫順地跟在他身後,像一隻無害的羔羊。
這座彆墅大得驚人,每一處裝潢都極儘奢華,牆上掛著的名畫,隨便一幅都價值千萬。
但我知道,這富麗堂皇的表象之下,是腐爛的血肉和白骨。
他帶我走過長長的走廊,牆壁上,掛滿了陳家曆代祖先的畫像。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如出一轍的,冰冷而詭異的微笑。
我們陳家,是做古董生意的,傳到我這一代,已經是第九代了。陳墨的語氣裡帶著自豪,我們家族能長盛不衰,靠的是『規矩』。
我低著頭,假裝認真地聽著。
我的目光卻死死鎖定在那些牆壁的紋路上。
我上一世的職業,是一名文物修複師。我對材料、紋理、以及隱藏在時間塵埃下的秘密,有著超乎常人的敏感。
此刻,我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看似華麗的壁紙之下,用一種混雜了骨灰和硃砂的特殊顏料,繪製著密密麻麻,如同血管般蔓延的符文。
這些符文,我見過。
在我被淩遲的最後一天,它們就刻畫在我身下的祭台上。
是它們吸乾了我的生命。
陳墨停在一扇雕花的紅木門前,回頭對我笑:晴晴,家裡所有地方你都可以去,除了這裡。
這是什麼地方我故作好奇地問。
是祠堂。他輕描淡寫地說,裡麵供奉著陳家的列祖列宗,陰氣重,怕衝撞了你。
他越是這麼說,我越是肯定,這裡麵藏著天大的秘密。
前六次,我拚了命想闖進去,卻始終無法靠近。這扇門,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排斥我。
但這一次,當我靠近時,我能感覺到,門內傳來了一股微弱的、同源的呼喚。
是那些殘魂。
她們被困在了裡麵。
我的心,驟然一沉。
哦,好,我知道了。我乖巧地點點頭,挽住他的手臂,將臉貼在他的胳膊上,做出無限依戀的姿態。
我的指尖,卻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用儘全力,在冰冷的門板上,刻下了一個微不可見的、屬於文物修複師之間交流用的特殊記號。
那是一個代表破損與待修複的符號。
也是一個,我對那些被囚禁的我們,發出的信號——
我來了。
等著我。
3
接下來的幾天,我徹底成了一個完美的妻子。
我為陳墨洗手作羹湯,將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在他工作時安靜地看書,在他疲憊時為他按摩。
我表現得越是溫順、越是深愛,陳墨眼中的審視就越是淡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滿意的,像是看著一件完美作品的欣賞。
他以為,他找到了最合適的容器。
他放鬆了警惕。
而我,則在暗中進行著我的計劃。
我利用文物修複師的專業知識,開始解析這座牢籠的構造。
我發現,這座彆墅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用風水和符咒構建的陣法。
每一件傢俱的擺放,每一株植物的栽種,甚至連每一塊地磚的紋路,都是陣法的一部分。
這個陣法的核心是祠堂。
而陣法的能量來源,就是被囚禁在那些牆壁符文裡的、我和前六個我的靈魂。
陳家是在用我們這些新孃的魂魄,供養著整個家族的氣運。
這簡直是喪心病狂!
滔天的恨意讓我幾欲發狂,但我隻能死死壓抑住。我還冇有足夠的力量和他對抗,我需要一個契機。
一個能讓我進入祠堂,放出所有殘魂的契機。
機會很快就來了。
一週後,陳墨告訴我,他的叔叔和堂弟要來家裡吃飯。
我叔叔是陳家的長輩,也是家族的掌舵人。他脾氣有些古怪,你彆怕。陳墨提前給我打預防針,堂弟陳輝倒是和你年紀相仿,你們應該能聊得來。
我的心猛地一跳。
陳輝。
這個名字我記得。
在我作為林晚的那一世,我和陳輝見過幾次。他是個看起來有些陰鬱沉默的年輕人,總是躲在人群的角落,但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帶著一種複雜的,混合著同情和恐懼的情緒。
有一次,他甚至偷偷塞給我一張紙條,上麵隻有一個字——
逃。
可惜,那時的我,被愛情矇蔽了雙眼,隻當是他的惡作劇。
現在想來,他或許是這個冰冷家族裡,唯一一個尚存一絲人性的人。
他或許,會是我的突破口。
晚宴當天,我精心準備了一桌菜,每一道,都是按照前世的記憶裡,陳墨叔叔的口味做的。
陳墨的叔叔,陳立雄,是個看起來五十多歲,不怒自威的男人。他一進門,目光就像刀子一樣落在我身上,審視了許久,才緩緩點頭。
不錯。
簡單的兩個字,卻帶著一種評價貨物的傲慢。
而跟在他身後的陳輝,依舊是那副沉默的樣子。他看到我時,瞳孔微不可查地縮了一下,然後迅速低下頭,掩飾住眼中的驚駭。
他認出我了。
不是認出蘇晴,而是認出了我靈魂深處林晚的影子。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晚宴上,氣氛壓抑。陳立雄和陳墨聊著生意上的事,說的都是些我聽不懂的暗語。我像個漂亮的花瓶,安靜地坐著、微笑、夾菜。
席間,我藉口去廚房端湯,在經過陳輝身邊時,我的手指不小心拂過他的手背。
冰涼的觸感讓他渾身一僵。
我將早已寫好的紙條無聲無息地塞進了他的掌心。
回到座位,我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
我不知道陳輝會是什麼反應。是會像那些客人一樣把紙條交給陳墨,還是……
我不敢去看他。
飯後,陳墨和陳立雄去了書房。客廳裡隻剩下我和陳輝。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我能感覺到陳輝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許久,他終於開口了,聲音乾澀沙啞:你……到底是誰
我冇有回答,隻是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
然後,我用口型,無聲地對他說出了兩個字。
救我。
那一瞬間,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最後的一絲猶豫被徹底擊碎。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和決然。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向門口走去。
在與我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飛快地說了一句:
下月初三,子時,祠堂開門祭祖。那是你唯一的機會。
4
得到了陳輝的提示,我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但另一半卻被更大的恐懼和期待攫住。
下月初三,距離現在還有半個月。
這半個月,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我必須表現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完美,不能露出任何破綻,否則等待我的,將是萬劫不複。
陳墨似乎對我越來越滿意。他開始帶我參加一些私密的聚會,向他的朋友們炫耀我這個完美妻子。
在那些人前,他會做出愛我至深的模樣,但當隻有我們兩人時,我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屬於獵人的審視,從未消失。
尤其是在夜裡。
他會像野獸一樣占有這具身體,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駭人,彷彿要透過這層皮囊,看穿我靈魂的本質。
我強忍著噁心和恨意,逼迫自己迎合他。
每一次,我都感覺自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會被淩遲處死。
這天晚上,他似乎心情很好,靠在床頭,手裡把玩著一樣東西。
那是一塊通體血紅的暖玉,上麵雕刻著繁複的圖騰。
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是我作為林晚時,他送給我的定情信物。
他說,這是陳家的傳家寶,能保佑佩戴者平安順遂。
我當時信了,日夜都佩戴著。
直到我死前,我才明白,這塊玉,根本不是什麼護身符。
它是用來……溫養我魂魄的容器。
我死後,我的一部分魂魄,就被禁錮在了這塊血玉裡。
晴晴,你看,它是不是很美陳墨將血玉遞到我麵前,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它吸收了足夠的『靈氣』,變得越來越通透了。
我的指尖觸碰到血玉,一股鑽心的寒意瞬間傳遍全身。
我聽到了。
我聽到了一個微弱的,屬於林晚的,絕望的悲鳴。
她被困在裡麵!
阿墨,它……它讓我覺得有點不舒服。我裝作害怕的樣子,瑟縮了一下。
陳墨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不舒服他湊近我,冰冷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晴晴,你要記住,你是陳家的人了。陳家的一切,你都要學會適應。包括它。
他將那塊血玉,強硬地塞進了我的手裡。
戴上它。從今天起,日夜都不能離身。他的語氣,不容置喙。
我看著他,眼中蓄滿了淚水,一副被嚇壞了的可憐模樣。
我……我知道了。
他這才滿意地鬆開手,重新恢複了那副溫柔的麵孔,將我擁入懷中。
乖,這才聽話。
我躺在他懷裡,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而我手中緊握的血玉,卻開始微微發燙。
一股奇異的,屬於我自己的力量,正從血玉中緩緩流入我的身體。
我明白了。
陳墨這個蠢貨!
他以為用這塊血玉能鎮壓我,卻不知道,這一次,我的靈魂已經強大到足以反過來吸收血玉中屬於我自己的力量!
他在親手為我遞上武器!
我的心中,湧起一股病態的狂喜。
陳墨,你等著。
等到下月初三,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引火燒身!
5
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初三越來越近。
我能感覺到,彆墅裡的氣氛也開始變得不一樣。
空氣中那種無形的壓迫感越來越強,牆壁上的那些符文,在夜晚甚至會泛起淡淡的紅光,像一雙雙窺伺的眼睛。
陳墨也變得越來越忙碌,經常一個人在書房待到深夜。
我假裝給他送宵夜,偷偷瞥見過幾次。
他在繪製一些極其複雜的符咒,用的顏料是刺鼻的血紅色。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
他在為祭祖做準備。
那不僅僅是一場簡單的祭祀,更是一場,用我們這些祭品的靈魂,來鞏固家族氣運的,邪惡儀式。
我手中的血玉變得越來越燙。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裡麵的林晚正在與我融合。
我開始在夜裡做夢。
夢裡,我一遍又一遍地經曆著被淩遲的場景。
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生命流逝的絕望,被反覆上演。
但這一次,我冇有再尖叫。
我隻是冷冷地看著那個麵目猙獰的陳墨,將每一分痛苦都轉化為刻骨的仇恨。
同時,屬於文物修複師的專業記憶也開始變得清晰。
那些被我遺忘的,關於古代陣法、符咒、祭祀儀軌的知識,如同潮水般湧入我的腦海。
我曾修複過一本殘缺的古籍,上麵記載的,就是一種極其歹毒的七殺鎖魂陣。
其佈陣方式,與這座彆墅的格局,以及陳家的所作所為,驚人地相似!
原來如此!
陳家不是在供養氣運。
他們是在煉製一個陣靈!
他們集齊七個純陰命格的女子之魂,用她們的怨氣和生命力,煉製出一個擁有無邊法力的陣靈,來守護陳家永世的富貴。
而我,林晚,就是那第七個,也是最關鍵的一個祭品。
蘇晴這具身體,則是為即將誕生的陣靈,準備的完美容器。
一旦儀式完成,我這七世的魂魄,將徹底融合,被煉化成一個冇有自我意識,隻知殺戮和守護的怪物。
而陳家,將得到一個永不背叛的,最強大的守護神。
想明白這一切的瞬間,我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好狠毒的計策!好惡毒的家族!
我絕對不能讓他們成功!
初二晚上,陳墨破天荒地冇有碰我。
他隻是坐在床邊,用一種近乎癡迷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我的臉。
晴晴,明天是個很重要的日子。他輕聲說,過了明天,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再也冇有人、任何事能把我們分開。
他的眼中,是瘋狂而扭曲的愛意。
我心中冷笑。
是啊,陳墨,過了明天,我們確實會永遠在一起。
在無儘的地獄裡。
我閉上眼睛,假裝睡去。
實則,我將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了與血玉的融合上。
力量……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午夜時分。
我猛地睜開眼睛。
時辰到了。
6
子時,月黑風高。
整棟彆墅都籠罩在一種死寂的壓抑之中。
我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能量正在向祠堂的方向彙聚。
儀式,要開始了。
陳墨還冇有動靜,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勻。但我知道,他隻是在等。
我在等陳輝的信號。
忽然,窗外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像是貓頭鷹的叫聲。
三長兩短。
是暗號!
我立刻悄無聲息地起身,換上一身早就準備好的黑色夜行衣。
這具身體雖然柔弱,但在我靈魂力量的加持下,動作卻輕盈得像一隻貓。
我冇有走門。
我直接來到窗邊,深吸一口氣,從二樓的臥室一躍而下!
院子裡的草坪柔軟如茵,我落地時,冇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不敢有片刻停留,像一道黑色的閃電,貼著牆根,迅速向祠堂的方向移動。
一路上,我能看到,彆墅的各個角落,都站著一些穿著黑衣的保鏢,他們像木樁一樣,一動不動,但眼神卻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陳家,果然是戒備森嚴。
幸好,我早已規劃好了路線。
利用視覺死角和建築物的遮擋,我有驚無險地來到了祠堂的後院。
後院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門,此刻正虛掩著。
門口,一個瘦高的身影正在焦急地等待。
是陳輝。
看到我,他明顯鬆了一口氣,急忙將我拉了進去。
快!他們馬上就要開始了!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
你叔叔和陳墨呢我壓低聲音問。
他們已經進去了,正在準備最後的儀式。陳輝指了指祠堂緊閉的正門,一會兒儀式開始,祠堂大門會打開,吸收月華。那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我們我有些意外。
陳輝苦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和決絕:林晚姐……不,現在應該叫你蘇晴。我母親,就是上一代的『祭品』。我不想……再看到悲劇重演了。
我的心臟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
原來如此。
難怪他會幫我。
這不僅是在救我,也是在為他的母親複仇。
我該怎麼做我問。
陣法的核心,是供奉在最中央的『主位牌』,那裡麵,禁錮著曆代祭品的殘魂。陳輝從懷裡掏出一把古樸的匕首,遞給我,這是我母親留下的東西,用她的心頭血浸染過。一會兒,你衝進去,用這把匕首,刺穿那個牌位。隻要牌位被毀,陣法就會被破,所有被囚禁的靈魂,都會得到解脫。
我接過匕首,冰冷的觸感,彷彿帶著一個母親無儘的怨念。
那你呢
我會引開他們的注意。陳輝的眼神變得異常堅定,記住,你隻有一次機會。成功了,我們都能活。失敗了……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裡。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祠堂的方向傳來一陣低沉的、像是從地底發出的轟鳴聲。
緊接著,那扇沉重的正門在一陣嘎吱的巨響中,緩緩打開。
一股陰冷至極的,帶著濃重血腥味的氣流,從門內噴湧而出。
我看到,祠堂的正中央,一個巨大的、由無數符文構成的血色法陣正在緩緩轉動。
陳墨和陳立雄穿著黑色的長袍,站在法陣的兩側,口中唸唸有詞。
在法陣的中心,一塊黑色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牌位正懸浮在半空中。
就是現在!陳輝低吼一聲,猛地推開小門,朝著另一個方向衝了出去,同時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有賊啊!
陳墨和陳立雄的咒語聲戛然而止,猛地回頭。
就是這個瞬間!
我握緊匕首,將血玉中吸收的所有力量全部灌注到雙腿。
我的身體,像一顆出膛的炮彈,以一種超越人體極限的速度,衝向了祠堂!
攔住她!陳立雄最先反應過來,發出一聲怒吼。
守在門口的幾個保鏢立刻向我撲來。
但我此刻的速度太快了!
我像一陣風,從他們中間穿過。
眼看,我就要衝到法陣前!
突然,一直冇有動靜的陳墨,猛地抬起頭。
他的眼中,冇有憤怒,冇有驚慌,隻有一種……計謀得逞的、冰冷的笑意。
他緩緩抬起手,對著我,輕輕打了一個響指。
啪。
一聲脆響。
我手中的那塊血玉,瞬間爆發出一股無比強大的吸力!
我的身體,不受控製地被這股力量猛地向後一扯,狠狠地摔倒在地!
同時,我感覺到,我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靈魂力量,正在瘋狂地被這塊血玉吸走!
晴晴,或者……我應該叫你,林晚
陳墨緩步向我走來,臉上掛著勝利者的微笑。
你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這七次重生,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就是要等你,等你集齊七世的怨氣,等你自以為找到了希望……
他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眼神殘忍而癡迷。
然後,再親手,將你所有的希望,徹底捏碎!
你不是想毀了陣法嗎晚了!你已經成了啟動陣法的最後一把鑰匙!
他笑著,將那塊瘋狂吸收我力量的血玉從我手中拿走,然後,緩緩地,將它按向了法陣中央的那個黑色牌位。
不!
我的意識,在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吞噬。
7
無儘的黑暗,冰冷的絕望。
我的靈魂像是被撕成了碎片,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著、拖拽著,要被徹底吞噬進那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牌位裡。
我能聽到陳墨和陳立雄瘋狂的笑聲,能聽到陳輝絕望的嘶吼,能感覺到外麵那些保鏢冰冷的殺氣。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終究,還是冇能逃過這宿命的詛咒。
就在我的意識即將徹底消散的瞬間,一聲清脆的、像是瓷器碎裂的聲音,在我靈魂深處響起。
哢嚓。
是那個骨灰盒!
是供奉在臥室裡,那個刻著愛妻林晚之墓的青花瓷骨灰盒!
我留在上麵的,那個文物修複師的特殊記號,那個代表破損與待修複的符號,在這一刻,被啟用了!
那個符號,不僅僅是一個信號。
它是我上一世,身為頂尖文物修複師,耗儘心血研究出的一種靈魂錨點技術。
我曾用它來與那些破碎的古老文物建立精神鏈接,感受它們的記憶,從而實現最完美的修複。
我將它刻在骨灰盒上,就是為自己留下這最後一條,也是最隱秘的一條後路!
修複……開始!
我在心中,發出了最後的咆哮!
下一秒,一股溫和而磅礴的力量,從臥室的方向,跨越空間,瞬間注入我的靈魂!
那是我自己的骨灰!是我作為林晚,最本源的力量!
它像一道光,刺破了吞噬我的黑暗!
啊——!
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原本正在被吸走的靈魂,猛地倒卷而回!
不僅如此,被禁錮在牆壁裡,被囚禁在祠堂中,那另外六個我的殘魂,像是受到了召喚,化作六道流光,瘋狂地湧入我的身體!
第一世的恐懼。
第二世的怨恨。
第三世的瘋狂。
第四世的絕望。
第五世的麻木。
第六世的死寂。
以及,第七世,我作為林晚,那滔天的仇恨與不甘!
七世的靈魂,在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姿態,徹底融合!
轟!
一股恐怖到難以形容的氣浪,以我為中心,轟然爆發!
整個祠堂劇烈地搖晃起來,牆壁上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扭曲,發出一陣陣淒厲的哀嚎!
怎麼回事!陳立雄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驚恐。
陳墨也愣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看著那個原本應該被吞噬的祭品,此刻卻漂浮在半空中,黑髮狂舞,周身環繞著肉眼可見的,血紅色的怨氣。
不……不可能!陣法已經啟動了!你怎麼可能掙脫!
陳墨。
我緩緩開口,聲音不再是蘇晴的柔弱,也不是林晚的清脆,而是一種混合了七個靈魂的、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冰冷而空洞的迴響。
你以為,你設下的是牢籠
你錯了。
我伸出手,對著那個已經與血玉嵌合在一起的黑色牌位,虛虛一握。
你為我打造的,是一座王座!
啊!
陳墨發出一聲慘叫,他按在牌位上的那隻手,像是被烙鐵燙到一樣,瞬間變得焦黑!
那塊血玉,和那個牌位,同時發出一聲哀鳴,然後,竟脫離了他的控製,緩緩地,向我飛來!
它們在……臣服於我!
我纔是這個七殺鎖魂陣的真正核心!我纔是所有力量的源頭!
陳墨這個蠢貨,他用七世的時間,親手為我煉製了一件最強大的神器!
不!把牌位還給我!那是我們陳家的東西!陳立-雄狀若瘋魔地向我撲來。
我甚至冇有看他。
隻是一個念頭。
滾。
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地撞在他的胸口。
他像一個破麻袋一樣倒飛出去,撞在祠堂的柱子上,口噴鮮血,瞬間斃命。
整個祠堂,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超乎想象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
我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陳墨那張因為恐懼而徹底扭曲的臉上。
現在,輪到你了。
8
不……不要過來……你這個怪物!
陳墨驚恐地尖叫著,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
他再也冇有了之前那種掌控一切的從容和優雅,像一條喪家之犬,狼狽不堪。
我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我的腳下,血紅色的怨氣自動鋪成一條道路。每走一步,祠堂裡的那些祖宗牌位,就發出一陣劇烈的抖動,然後,啪的一聲,炸裂開來。
陳家百年積累的陰德,正在被我摧毀。
怪物我輕笑一聲,那笑聲在空曠的祠堂裡迴盪,顯得格外詭異,陳墨,是誰把我變成這個樣子的
是你,用你那令人作嘔的『愛』,一刀一刀,把我刻成了現在的模樣。
我該謝謝你,不是嗎
我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那塊融合了血玉的黑色牌位,此刻正溫順地懸浮在我的掌心,散發著親昵的光芒。
你不是想要永生永世和我在一起嗎我微笑著,將牌位遞到他麵前,來,吃了它。這樣,我們就能真正地融為一體了。
不!不——!
陳墨的眼中,是極致的恐懼。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牌位裡,凝聚了七世的怨氣和詛咒。
吃了它,他的靈魂會被撕成碎片,永世不得超生。
他想逃,但我的威壓,像一座無形的山,將他死死地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他朝著外麵那些嚇傻了的保鏢,發出了絕望的求救。
但那些人,看著如同魔神降世的我,和已經變成一具屍體的陳立雄,哪裡還敢上前一步他們丟下武器,屁滾尿流地向外逃去。
偌大的祠堂裡,隻剩下我和他,還有角落裡那個同樣被驚得目瞪口呆的陳輝。
彆怕,阿墨。我學著他曾經的語氣,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不會很疼的。就像你當初對我做的那樣,我會很溫柔,很溫柔的……
我的指尖劃過他的皮膚,留下了一道道血紅色的灼痕。
然後,我捏開他的嘴,在他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將那塊集合了七世怨唸的牌位,一點一點地塞進了他的喉嚨。
嗚……嗚嗚……
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皮膚下麵,彷彿有無數條黑色的蟲子在遊走。
那是被陣法反噬的陳家族曆代祖先的惡靈!
他們因為陣法被破,無法再得到供養,轉而將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在了這個導致一切覆滅的,不肖子孫身上!
救……我……
陳墨伸出手,向我發出了最後的哀求。
我隻是冷漠地看著。
看著他的身體,一寸寸地乾癟,腐爛,最後,化作一灘黑色的灰燼,被風一吹,消散得無影無蹤。
魂飛魄散。
永世不得超生。
這,就是我為他準備的,最終的愛。
祠堂裡的怨氣終於平息了。
那些被囚禁的,屬於曆代祭品的微弱光點,從四麵八方飛來,圍繞著我,發出了感激的輕鳴,然後,一一消散,得到了真正的解脫。
而這座凝聚了陳家百年罪惡的祠堂,也在一聲不堪重負的巨響中轟然倒塌。
我緩緩地從廢墟中走出。
月光下,我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
大仇得報。
可我的心中,卻冇有一絲喜悅。
隻剩下無邊的空洞和疲憊。
我轉過頭,看向那個從廢墟裡爬出來,滿臉複雜的陳輝。
結束了。我說。
七世的輪迴,百年的詛咒,在這一夜,終於畫上了句點。
9
祠堂的倒塌,像是一個信號。
整棟彆墅,這個囚禁了我七世的牢籠,開始劇烈地顫抖。
牆壁上的符文,失去了力量的支撐,化作黑色的煙塵,紛紛剝落。那些奢華的傢俱,名貴的古董,在一瞬間,彷彿經曆了千百年的時光,迅速地腐朽、風化,變成了一堆堆毫無價值的粉末。
支撐著陳家百年氣運的根,被我徹底拔除了。
陳輝踉踉蹌蹌地跑到我麵前,看著我,眼神複雜:林晚姐……你……
我不是林晚,也不是蘇晴。我打斷了他,聲音恢複了一絲清明,我們,隻是被陳家吞噬的,一群可憐的魂魄。
融合了七世的記憶和情感,我已經很難定義自己到底是誰。
我擁有林晚的仇恨,也擁有其他六個晴晴的絕望。我們是一體,卻又彼此獨立。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陳輝問,眼中帶著一絲擔憂。
我抬起頭,看向天邊泛起的一抹魚肚白。
新的一天,要來了。
可陽光,卻再也照不進我這具由怨氣構成的軀體。
我該走了。我輕聲說。
大仇得報,怨氣已消。
支撐我存在的最後那一點執念,也快要散儘了。
去哪裡
去我該去的地方。
我轉過身,向彆墅外走去。
每走一步,我的身體就變得透明一分。
蘇晴的這具肉身已經失去了靈魂的支撐,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而我,以一種半透明的靈魂形態,繼續向前。
等等!陳輝在我身後大喊,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個年輕人,是這個罪惡家族裡唯一的異類。他的母親,也是無辜的受害者。
或許,我該為他,也為那些像他母親一樣無辜的人做點什麼。
我抬起手,將體內殘餘的、最純粹的那一部分屬於林晚的靈魂力量,化作一個光點,彈向了他。
光點冇入他的眉心。
這是我作為文物修複師的所有知識和記憶。我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飄渺,陳家靠著掠奪和罪惡起家,收藏了無數見不得光的『贓物』。把它們,都找出來,還給它們真正的主人。用你的餘生,去贖清這個家族的罪孽。
這,纔是對他們最好的報複。
陳輝愣住了,他閉上眼,似乎在消化腦海中龐大的資訊。
再睜開眼時,他的眼神已經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堅定。
他對著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
我笑了。
是發自內心的、輕鬆的笑。
我的身體已經變得近乎完全透明。
遠方的天際,第一縷晨曦穿破雲層,照射在大地上。
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我曾深愛過、也曾深恨過的世界。
然後,我張開雙臂,迎向了那道金色的光芒。
這一次,冇有痛苦,冇有怨恨。
隻有解脫。
10
我以為我會在晨光中魂飛魄散。
但當我再次擁有意識時,卻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溫暖而熟悉的地方。
是那個青花瓷的骨灰盒。
我留下的那個靈魂錨點,在最後關頭,將我最本源的一絲魂魄,收了回來。
我無法離開,也無法再乾涉外界。
我成了一個真正的旁觀者。
我看到,警察封鎖了整棟彆墅。陳家的覆滅,成了一樁轟動全市的懸案。人們傳說,是陳家作惡多端,招來了惡鬼索命。
我看到蘇晴被救了出來。她失去了所有的記憶,被送到了福利機構,開始了一段嶄新的人生。
我看到,陳輝,成了陳家唯一的倖存者。
他冇有繼承陳家的任何財產,而是成立了一個特殊的基金會。
他利用我留給他的知識,遊走在世界各地,尋找那些被陳家掠奪、藏匿的古老文物。
他將它們一一修複,然後,無償地,將它們歸還給所屬的國家和博物館。
他用儘一生來洗刷陳家的罪惡。
每一年清明節。
他都會來到我的墓前。
他不再叫我林晚,也不叫我蘇晴。
他會帶上一束白菊,靜靜地坐上一天,和我說說他又找到了什麼文物,又幫助了什麼人。
他的身上,冇有了過去的陰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而堅定的光芒。
我知道,他找到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而我,也終於找到了我的安寧。
我的故事以複仇開始,卻以救贖終結。
或許,這纔是這場跨越了七世的重生,真正的意義。
不是為了毀滅,而是為了新生。
不僅僅是我自己的新生,也是那些被罪惡玷汙的無辜靈魂的新生。
陽光透過墓園的枝葉,灑在我的骨灰盒上。
暖洋洋的。
我閉上眼睛,陷入了永恒的、安詳的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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