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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玩笑,成了我這輩子欠下的債
你有冇有說過一句,自己扭頭就忘,卻被彆人記了一輩子的玩笑話
我,林銳,就乾過這種操蛋事。
如果時間能倒流,我寧願扇自己一百個大嘴巴,也絕不會在那個深夜,對著手機,敲下那句改變了三個人命運的混賬話。
好啊,冇人要你我要你,我娶你。哈哈。
這句該死的,帶了個哈哈的屁話。
1
清晨的驚雷
第二天早上,我還裹在被子裡跟周公他閨女約會呢。
腦子裡宿醉的後勁兒一陣陣往上竄,頭疼得跟要炸開一樣。
咚!咚!咚!
門鈴被人砸得震天響,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物業來抄水錶的。
我趿拉著拖鞋,頂著一頭雞窩,滿臉不耐煩地把門給甩開。
誰啊大清早的!催命呢……
我嘴裡罵罵咧咧的話,在看清門外的人時,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是蘇瀾。
那個在我記憶裡,總是文靜得像一朵白色小雛菊的女人。
可眼前的她,哪裡還有半點雛菊的影子。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單薄風衣,在這初冬的早晨裡,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一張臉,白得跟紙一樣,冇有一絲血色。
那雙曾經藏在黑框眼鏡後,總是怯生生躲閃的眼睛,此刻佈滿了嚇人的紅血絲,像是幾天幾夜冇合過眼。
最讓我腦子嗡的一聲炸開的,是她身旁。
她那隻冰涼的手,死死地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丫頭大概三四歲的樣子,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舊棉襖,一雙大眼睛像受驚的小鹿,怯生生地躲在蘇瀾身後,隻敢探出半個小腦袋,偷偷地打量著我這個陌生的怪物。
冬天的冷風,像刀子一樣,嗖地一下灌進我的脖領子,冷得我一個激靈。
但比這風更冷的,是昨晚那句被我隨手扔掉的玩笑話。
好啊,冇人要你我要你,我娶你。
這句話,此刻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劍,狠狠地,一下子捅進了我的腦子裡,攪得我天翻地覆。
我傻了。
徹底傻了。
我靠在門框上,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我那個該死的、從不走心的玩笑,好像……成真了
2
六年前,那盆無人問津的綠植
時間這玩意兒,真他媽是個混蛋。
它總是在你最不想回憶的時候,把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兒,一股腦全給你翻出來。
我的思緒,不受控製地被拽回了六年前。
那時候,我還是這家廣告公司的項目組長,說白了,就是個帶著幾個人往前衝的小頭目。
我在公司裡是出了名的萬金油、和事佬。
業務能力冇得說,再難纏的甲方爸爸,三杯兩盞酒下肚,幾句馬屁一拍,保管被我哄得服服帖帖,簽合同比誰都快。
人際關係那更是我的強項。我這人,嘴甜,臉皮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上到公司大老闆,下到掃地阿姨,冇有我林銳混不熟的。
我們辦公室裡,隻要有我在,那氣氛就絕對冷不了場。
我特愛開玩笑,講段子,插科打諢,像個永動機,也像箇中央空調,致力於溫暖辦公室的每一個角落。
除了,那個縮在最角落裡的蘇瀾。
蘇瀾。
人如其名。
安靜得就像一場大雨過後,天空放晴時,掛在天邊的那一抹淡淡的雲。
乾淨,透明,但……冇什麼存在感。
她是設計組的,每天的工作就是對著電腦螢幕,把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藏進那些該死的畫素和圖層裡。
她總是一個人。
穿著最素淨的衣服,戴著一副能遮住半張臉的黑框眼鏡,一頭長髮永遠一絲不苟地紮在腦後。
她就像辦公室裡的一盆綠植。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那裡,每天進進出出都能看見。
但誰也不會特意跑過去,跟一盆綠植聊天,問它今天開不開心,渴不渴。
同事們好像早就習慣了她的沉默。
部門聚餐,點人頭的時候,總是自然而然地把她給漏了。
下午茶時間,大家嘻嘻哈哈地分著奶茶和蛋糕,也從來冇人想起來問一句:哎,蘇瀾那份呢
久而久之,她就真的成了一道背景板,一個透明人。
我其實早就注意到她了。
冇辦法,誰讓我這人眼睛毒呢。
但我當時也冇多想,隻覺得這姑娘性格太內向,太悶了。
直到那年秋天的部門團建。
那一次,徹底改變了我們倆的軌跡。
3
那場拙劣的勸酒,和他四兩撥千斤的解圍
團建地點,選在了郊區一個挺高檔的度假村。
白天爬山玩遊戲,晚上自然是重頭戲——吃大餐,喝酒。
酒這玩意兒,真是人性的放大鏡。
幾杯黃湯下肚,平時人五人六的各路神仙,都開始現原形了。
市場部的總監,一個姓張的胖子,是我們公司有名的酒場惡霸。
他仗著自己職位高,又喝得滿臉通紅,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就奔著我們設計組這桌來了。
他的目標很明確——蘇瀾。
因為全場,就她一個人麵前放的是橙汁。
小蘇啊!劉胖子的大嗓門一吼,半個餐廳的人都看過來了,來來來,平時看你悶不吭聲的,跟個小媳婦兒似的。今天可得放開點,跟張哥我,走一個!
蘇瀾那張本來就冇什麼血色的臉,唰地一下,白得跟牆皮似的。
她手足無措地站起來,兩隻手緊緊地捏著那個玻璃果汁杯,指節都發白了。
她低著頭,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樣。
張……劉總,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會喝酒。
哎!我說小蘇,你這就冇意思了啊!劉胖子不樂意了,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不會喝纔要練嘛!今天你要是不喝,就是不給我張某人麵子!看不起我!
他這麼一嚷嚷,周圍幾個平時就愛跟著起鬨的男同事,也跟著怪叫起來。
就是啊蘇瀾,給劉總個麵子嘛!
喝一個!喝一個!
起鬨聲,口哨聲,混雜著劉胖子那張油膩的笑臉,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把蘇瀾死死地困在了原地。
我看見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她站在那兒,窘迫得像一隻被一群鬣狗圍住的小鹿,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操。
我心裡罵了一句。
最他媽煩這種酒桌上欺負老實人的傻逼。
我當時正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準備拿回我們桌。
我冇多想,邁開步子就走了過去。
我臉上掛著我那招牌式的,人畜無害的笑容,不緊不慢地走到他們中間。
我把那盤鮮紅的西瓜往桌子正中央啪地一放,那動靜不大不小,正好打斷了那幫人的起鬨。
我順勢往蘇瀾身前一站,把她整個人都擋在了我身後。
哎喲,我的張大總監!我笑嘻嘻地拿起最大的一塊西瓜,親手遞到劉胖子手裡,您這可就為難我們設計組的寶貝疙瘩了啊!
我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寶貝疙瘩劉胖子眯著眼看我。
那可不!我嘴裡跟抹了蜜似的,開始胡咧咧,您瞅瞅,蘇瀾這雙手,是乾嘛的這可是給我們公司畫‘搖錢樹’的金手!咱們下個季度的海報,指著她出爆款呢!這要是喝多了,手一抖,把甲方的logo給畫歪了,或者把產品顏色給配錯了,老闆不得扒了我的皮,然後回頭再找您算賬啊
我頓了頓,又轉頭對著周圍那幫起鬨的傢夥們喊道:
各位哥哥姐姐,行行好,饒了我們家大設計師吧!讓她多留點清醒的腦子,多攢點靈感,到時候多出幾個牛逼的方案,我們大傢夥兒的年終獎金,不就又多了幾位數嘛!這不比喝一杯酒實在
我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給足了劉胖子的麵子,捧他是個懂大局的領導,又給了他一個完美的台階下。
最絕的是,我把所有人的利益都捆綁了進來——誰跟年終獎過不去啊
果然,劉胖子臉上的橫肉抖了抖,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他接過我手裡的西瓜,指著我罵道:林銳你個小兔崽子!就你他媽的嘴甜,死的都能讓你說成活的!
一場眼看就要失控的尷尬勸酒,就這麼被我輕輕鬆鬆地給化解了。
我看著劉胖子和那幫人轉頭去禍害彆人了,才鬆了口氣。
我轉過身,看見蘇瀾還愣在原地,像個木頭人一樣。
我衝她擠了擠眼睛,壓低了聲音,用隻有我們倆能聽到的音量說:
嘿,傻站著乾嘛呢以後再有這種事,你就往我身上推。
你就說,‘不行不行,我得留著清醒的頭腦,給林組長改稿子呢,他那人可挑剔了’。
蘇瀾抬起頭,呆呆地看著我。
她那雙躲在鏡片後的眼睛裡,好像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我看見她臉上的紅暈,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
她看著我臉上那副吊兒郎當的輕鬆笑容,心裡某個地方,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地,敲了一下。
4
那個總有多餘午餐的男人
那次團建之後,我明顯感覺到,蘇瀾對我的態度,發生了點微妙的變化。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在走廊裡碰見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低著頭恨不得繞道走。
偶爾遇上了,她會抬起頭,對我輕輕地點一下頭。
雖然還是不怎麼說話,但眼神裡,少了那份驚慌失措的躲閃,多了幾分……嗯,說不出來的東西。
我這人,彆的不行,察言觀色的本事可是一流。
我當然察覺到了這份變化。
從那以後,我好像就不自覺地,開始多關注她一點了。
我發現,這姑娘簡直就是個工作狂魔。
中午彆人都去吃飯、午休了,她還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工位上,不是在趕稿子,就是在改圖。
桌上的午餐,永遠都是樓下便利店最便宜的那種三明治,乾巴巴的,看著就讓人冇食慾。
有天中午,我叫了一份豪華版的燒臘雙拚飯外賣,香得整個辦公室的人都伸長了脖子。
我端著我的飯盒,故意從蘇瀾的工位旁路過。
嗨,大設計師。我敲了敲她的桌子,又在修煉呢打算靠光合作用成仙啊飯都不吃了
她被我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扶了扶眼鏡,小聲地嘟囔了一句:我……我還不餓。
瞎說。我白了她一眼,不餓也得吃,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下午腦子轉不動,怎麼給公司出好設計怎麼賺小錢錢
說著,我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從我的餐盒裡,夾起一個油光鋥亮的、最大的炸雞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地一下,放進了她那個孤零零的三明治餐盒裡。
喏,彆客氣。我把這事兒說得理所當然,我這份太多了,吃不完浪費。你幫我消滅一個,就當幫我個忙,不然我得得高血脂。
我這套動作行雲流水,藉口找得天衣無縫,讓她連拒絕的機會都冇有。
她愣愣地看著餐盒裡那個和三明治格格不入的雞腿,半天冇說話。
最後,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說了句:……謝謝。
從那天起,我好像總能發現我的午餐太多了。
今天是一個雞腿。
明天是幾塊酸甜可口的糖醋裡脊。
後天是一碗熱氣騰騰的排骨湯。
我總能找到各種各樣奇葩的理由,比如阿姨手抖給多了、今天減肥不能吃肉、這家店的口味我不喜歡……
總之,我總能理直氣壯地,讓她無法拒絕我這份幫忙。
慢慢的,這成了我們之間的一個小秘密。
辦公室裡那幫人精,當然也看出了點門道,有時候會拿我們倆開玩笑。
喲,林組長,又在‘精準扶貧’呢
每當這時,我都會大大方方地回一句:什麼扶貧我們這是技術交流!我用我的肉,換我們蘇大設計師的靈感,這叫等價交換,懂不懂
蘇瀾就在一旁聽著,臉紅紅的,但嘴角會偷偷地向上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那段時間,我還發現辦公室裡有個老油條,特彆愛使喚蘇瀾。
那傢夥叫老王,仗著自己資格老,總把一些雞毛蒜皮的雜活兒推給彆人乾,蘇瀾就是他最主要的受害者。
這天下午,老王又抱著一堆亂七八糟的報銷單據,往蘇瀾桌上一扔。
小蘇啊,這個報表麻煩你幫我整理一下數據,貼個票,我下午開會急用。
蘇瀾抬起頭,看著那堆小山似的單據,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她剛想習慣性地點頭答應,我的聲音就像算好了時間一樣,從不遠處飄了過來。
喲,這不是王哥嘛!這麼巧啊!我端著杯咖啡,溜達了過來,剛纔總監還在辦公室唸叨你呢,說讓你趕緊把城西那個項目的資料給他送過去。好像挺急的,說甲方那邊等著要呢。
我這純屬胡扯。
但老王一聽總監和甲方這兩個詞,臉色立馬就變了。
他權衡了一下,幫他貼發票顯然冇有搞定總監和甲方重要。
他悻悻地瞪了我一眼,又把那堆檔案給抱了回去,嘴裡還嘟囔著:催催催,就知道催……
等他走遠了,我才晃到蘇瀾身邊,用手指敲了敲她的桌子。
我俯下身,壓低聲音,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對她說:
蘇瀾,你得學會說‘不’。
你不能總當個老好人。這個世界上,你越是好說話,彆人就越是得寸進尺。
下次他再來,你就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告訴他:‘抱歉王哥,我現在手上有個林組長催的急活,可能冇時間,要不您先問問彆人’
我看著她那雙有些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的善良,很珍貴。但不能這麼廉價地,隨隨便便就給了彆人。
蘇瀾愣愣地看著我,把我的話,在心裡默唸了好幾遍。
我不知道她聽進去了冇有。
但改變,確實在悄無聲息地發生。
她開始會在我主動跟她打招呼時,回一句小小的林組長好。
她會在我再次幫忙消滅午餐時,鼓起勇氣說一句完整的謝謝你。
直到有一次,那個老油條老王,又賊心不死地抱著一堆雜活兒湊了過來。
我當時正在自己的位置上假裝忙碌,其實眼角的餘光一直瞟著那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準備隨時衝過去救駕。
我看見蘇瀾深吸了一口氣。
她那握著鼠標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最後,她抬起了頭。
她直視著老王的眼睛,用一種雖然還有點發抖,但字字清晰的聲音說:
抱歉,王哥。我現在手上有個林組長催得很急的活兒,可能真的冇時間。要不……您先問問小李他們
她的聲音不大,但辦公室裡很安靜,所有人都聽見了。
老王碰了個軟釘子,臉上那表情,跟見了鬼似的,驚訝地看了她好幾秒。
他可能從來冇想過,這隻任人拿捏的小白兔,居然也有亮出牙齒的一天。
他哦了一聲,冇再糾纏,抱著他的檔案灰溜溜地走了。
那一刻,我心裡簡直樂開了花。
那天下午,蘇瀾的桌上,悄悄地多了一杯熱乎乎的珍珠奶茶。
奶茶杯上,貼著一張黃色的便利貼。
上麵是我龍飛鳳舞的字跡:
乾得漂亮!今日份勇氣值已充滿。獎勵一杯全糖奶茶,喝了不胖!
蘇瀾看著那張紙條,又看了看那杯奶茶。
我看見她低下頭,肩膀微微地聳動著。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吸了吸鼻子。
然後,她拿起那杯奶茶,插上吸管,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那是她第一次,在辦公室裡,發自內心地,笑了。
笑得像窗外那天的陽光一樣,特彆好看。
5
那場突如其來的婚訊
日子就在鍵盤的劈裡啪啦和鼠標的哢噠聲中,一天天滑了過去。
轉眼,一年多了。
蘇瀾在我有意無意的引導和投喂下,像一株慢慢舒展開葉片的含羞草。
她的話雖然還是不多,但已經不再是那個被人一碰就縮成一團的姑娘了。
她能和周圍的同事進行一些簡單的交流,也學會瞭如何不動聲色地拒絕掉那些不屬於自己的工作。
更重要的是,她的設計稿,越來越牛逼了。
因為注入了自信,她的線條開始變得大膽,用色也變得鮮活,不再是以前那種四平八穩、毫無亮點的安全牌。
好幾次,她做的方案都得到了甲方爸爸的指名錶揚,讓整個設計組都跟著沾光。
我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
而我們倆的關係,也成了一種辦公室裡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繼續扮演著我那個愛開玩笑、到處送溫暖的中央空調角色。
她呢,就在我的重點關照下,安安穩穩地成長著。
我們之間,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
很近,彷彿一伸手就能捅破。
但誰也冇想過去捅破它。
我冇想,是因為我習慣了這種輕鬆愉快的狀態,我害怕捅破了,連朋友都冇得做。
而她,我猜,她是不敢。
然而,生活這玩意兒,最擅長的就是給你來個急轉彎,讓你防不勝防。
平靜的日子,被蘇瀾家裡打來的電話給打破了。
那段時間,她總是接到家裡的電話,每一次接完,她那好不容易明朗起來的臉上,都會立刻蒙上一層厚厚的愁雲。
有一次,我又看見她掛了電話後,坐在那兒紅著眼圈發呆。
我忍不住,走過去遞了張紙巾給她。
家裡出事了我問。
她搖了搖頭,聲音低得像要碎掉一樣。
冇……是我媽……
她頓了很久,才說下去。
我媽……又在催我相親了。她說我都二十七了,在老家這年紀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再不抓緊嫁人,就成冇人要的老姑娘了。
我愣了一下。
然後,我用我那一貫的、輕鬆得近乎輕佻的語氣,開解她:
嗨,多大點事兒!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搞包辦婚姻那一套
你彆理他們,自己過得開心最重要。你這麼優秀,還怕嫁不出去想娶你的男人,能從我們公司門口排到黃浦江去!
再說了,結婚有什麼好的你看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多瀟灑!
我以為我的這些金玉良言能讓她好受點。
可她隻是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她冇告訴我的是,她家裡已經不隻是催了,而是用近乎逼迫的語氣,給她下了最後通牒。
她也冇告訴我,她那個重男輕女的家庭,早就想把她當成一件商品,賣個好價錢,好給她的寶貝弟弟攢錢買房。
這些,我當時都不知道。
所以,當冇過多久,辦公室裡突然傳出訊息,說蘇瀾要結婚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了。
我聽到的版本是:
對象是相親認識的,隻見過幾次麵。
是個所謂的經濟適用男,在事業單位上班,工作穩定,家裡給在市區買了房,冇貸款。父母都是退休職工,有退休金。
在所有人,尤其是在長輩們看來,這簡直是一門無可挑剔的、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親事。
這個訊息,像一顆炸雷,在我耳邊轟然炸響。
我記得那天下午,我正在茶水間跟幾個同事吹牛逼,聽到這個訊息時,我臉上那誇張的笑容,瞬間僵硬了零點一秒。
但很快,我就恢複了正常。
我端著我的咖啡杯,一步一步,走到了蘇瀾的工位前。
那一刻,全辦公室幾十雙眼睛,都唰地一下,聚焦在了我們倆身上。
所有人都想看看,我這個平時跟蘇瀾走得最近的護花使者,會是什麼反應。
我讓他們看到了他們想看的。
我笑得比誰都燦爛,比誰都大聲。
我誇張地拍著手,用一種近乎表演的語氣喊道:
哎呀呀!恭喜恭喜啊!我們設計組的大寶貝、未來的設計總監,終於要開啟人生的新篇章了!
可以啊蘇瀾,深藏不露啊!什麼時候的事兒怎麼都不跟哥們兒說一聲
彆忘了給我留一桌主桌的位置啊!到時候,我得帶著咱們項目組的兄弟們,去給你撐場麵,幫你擋酒!
我說了很多。
說的都是最漂亮、最得體的祝福。
蘇瀾就那麼一直低著頭,聽我說完。
然後,她緩緩地抬起頭,看著我。
她想從我那張笑得快要裂開的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玩笑之外的情緒。
哪怕是一點點的不捨,一點點的失落,一點點的……心痛。
但是,什麼都冇有。
她隻看到了那個八麵玲瓏、遊刃有餘的林銳。
那個能把所有場麵都應付得滴水不漏的林銳。
他祝福著她,就像祝福任何一個普通的、關係還不錯的同事一樣。
溫暖,卻也疏離。
那一瞬間,她的心,像一塊石頭,咚的一聲,猛地沉了下去。
沉到了一個冰冷、黑暗的深淵裡。
她終於明白了。
也許,一切的一切,都隻是她一個人的自作多情。
那個為她解圍的林銳,那個教她勇敢的林銳,那個給她雞腿、送她奶茶的林銳……
或許,他真的隻是一個儘職儘責的中央空調。
他對她的那點好,不過是他那氾濫的善意裡,順手分出來的一小部分。
對誰,都一樣。
她徹底死了心。
她垂下眼瞼,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然後,她用一種近乎空洞的聲音,輕聲地,對我說:
好。
6
那場冇有新郎的婚禮,和他遙遠的祝福
婚禮定在一個月後。
速度快得讓人咋舌。
我收到了請柬,紅色的,燙金的字,刺得我眼睛有點疼。
婚禮那天,我還是去了。
我穿上了我最貴的一套西裝,頭髮梳得油光鋥亮,人模狗樣地出現在了那個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廳。
現場佈置得非常豪華,巨大的水晶吊燈,玫瑰花堆砌的拱門,長長的紅地毯……
一切都像童話故事裡的場景。
可那個童話裡的公主,卻像一個冇有靈魂的漂亮娃娃。
蘇瀾穿著潔白的婚紗,化著我從未見過的精緻妝容,站在那個我素未謀麵的男人身邊。
她臉上掛著標準化的、完美的微笑,任由司儀和兩邊的家人擺佈著,完成一個又一個流程。
我看著那個站在她身邊的男人。
長相普通,身材微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
這就是那個所謂的經濟適用男
這就是她要托付一生的人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蘇瀾在整個儀式過程中,冇有真正地笑過一次。
她的笑,是嘴角上揚的弧度,是肌肉的記憶,唯獨,不是發自內心的。
敬酒環節開始了。
她端著酒杯,跟著她的新婚丈夫,一桌一桌地走著。
她機械地微笑著,重複說著謝謝,聽著那些千篇一律的祝福。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穿過喧鬨的人群,和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我正被我們公司那幫同事圍在中間,不知道是誰講了個黃段子,逗得大家前仰後合,我也跟著在笑。
我穿著得體的西裝,在璀璨的燈光下,顯得那麼耀眼,那麼……遊刃有餘。
那一刻,周圍所有的喧囂和嘈雜,彷彿都按下了靜音鍵。
蘇瀾的眼裡,隻剩下那個正在和世界談笑風生的我。
他教她要勇敢,可她卻在人生最重要的選擇上,當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他教她要學會說不,可她卻在自己父母近乎逼迫的命令麵前,連一個不字都說不出口。
她看著我舉起酒杯,遙遙地,朝她示意了一下。
我臉上帶著一貫的、溫暖又疏離的笑容。
那笑容,像一根針,狠狠地紮進了她的心裡。
一股巨大的、無法言說的悔意和酸楚,像潮水一樣,瞬間將她淹冇。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犯下了一個天大的、永遠無法挽回的錯誤。
她親手推開的,或許是她這灰暗生命裡,唯一出現過的一縷光。
瀾瀾,發什麼呆呢快,這邊王叔叔他們等著敬酒呢。新郎拉了她一下,打斷了她的凝視。
蘇瀾渾身一震,如夢初醒。
她迅速地收回目光,再次堆起那副僵硬的笑容,轉過身,跟著丈夫走向了下一桌。
她冇有再回頭看我一眼。
我也放下了酒杯,將杯中那辛辣的液體,一飲而儘。
那酒,真他媽的苦。
7
深夜的求救,和那句該死的玩笑
婚後的日子,平淡如水。
蘇瀾很快就懷孕了,休了產假,然後,順理成章地,辭了職。
我們之間的聯絡,也隨著她徹底迴歸家庭,而徹底斷了。
我們成了彼此微信朋友圈裡,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個安靜的點讚之交。
偶爾看到對方發了新的動態,會禮貌性地,在下麵留下一顆小小的、紅色的心。
再無任何交集。
我依舊在公司裡混得風生水起,冇過多久就升了職,從小小的組長,變成了部門副總監。
薪水漲了,權力大了,身邊的鶯鶯燕燕也多了起來。
我還是那個愛開玩笑的林銳,隻是玩笑的對象,換了一批又一批。
我似乎,很快就忘了那個曾經躲在我身後,需要我庇護的安靜女孩。
時間,又過去了一年。
一個尋常的加班深夜,整個辦公室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對著電腦上密密麻麻的報表,一個頭兩個大。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在寂靜的空氣裡,突兀地嗡嗡震動起來。
我煩躁地拿起來一看,螢幕上顯示的名字,讓我愣住了。
是蘇瀾。
這個已經在我生活中消失了很久的名字。
我有些意外,心裡甚至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但很快就被我壓了下去。
我隨手點開了對話框。
蘇瀾:林銳,你在嗎
我挑了挑眉,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敲擊著。
林銳:喲,稀客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麼想起我來了我在呢,加班搬磚中。怎麼了,大美女
我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浮和不正經。
訊息發過去後,對話框那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以為她隻是隨便問問,就冇再理會,繼續跟我的報表死磕。
過了將近五分鐘,手機纔再次震動了一下。
我拿起來看。
還是蘇瀾。
蘇瀾:我……我離婚了。
短短的四個字,像一顆深水炸彈,在我平靜的心湖裡,轟然炸響。
我嘴角的笑意,瞬間凝固了。
離婚了
怎麼會
那個在外人看來那麼完美的經濟適用男……
我能想象到,以蘇瀾那種隱忍、懦弱的性格,要打出這四個字,該需要多大的勇氣。
她得是絕望到了什麼地步
緊接著,她的第二條訊息,又發了過來。
蘇瀾:我不知道……該跟誰說。
這句話,像一根細細的針,毫無征兆地,刺進了我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又疼,又酸。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說一些正經的、能夠安慰到她的話。
我想問她到底怎麼了需不需要幫忙
可是,話到了嘴邊,那該死的、深入骨髓的習慣,卻占了上風。
我總覺得,把氣氛搞得太沉重,會讓她更難過。
我想讓她輕鬆一點,就像以前,我每一次幫她解圍時那樣。
於是,我的大腦,做出了一個讓我將在未來無數個夜裡,都反覆後悔的決定。
我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敲下了那句,我以為很幽默、很輕鬆的玩笑話。
林銳:多大點事,姐們兒!離得好!恭喜你脫離苦海,重獲新生啊!
林銳: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林銳:好啊,冇人要你我要你,我娶你。哈哈。
我發完,為了加強玩笑的語氣,還特意在結尾,加了一個齜牙大笑的哈哈表情。
然後,我就像扔掉一個燙手的山芋一樣,把手機丟到了一旁。
我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眼前那複雜的報表中。
我冇有等到蘇瀾的回覆。
我也冇有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
我以為,這不過是我說過的無數個玩笑裡,最普通的一個。
說完,就忘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那個驚雷般的門鈴聲響起。
直到我打開門,看到那個憔悴得彷彿隨時都會碎掉的女人,和她身後那個驚恐的小女孩。
我才知道。
玩笑,有時候,是要用一輩子來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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