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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我在顧沉舟身邊當了三年替身。
生日這天他拋下我去接白月光回國。
柔柔需要我,你懂事點。
後來親子鑒定出來——
他跪在暴雨裡求我原諒。
而我正用他的黑卡給新管家結工資:會用水槍嗎門口有垃圾要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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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蛋糕上那簇跳動的燭火,映著林晚眼底最後一點微弱的光,像是風中隨時會熄滅的殘燭。精心挑選的香檳色緞麵禮服,此刻像一層冰冷的束縛,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餐廳裡水晶吊燈的光芒璀璨得近乎殘忍,空氣裡瀰漫著昂貴香檳的甜膩和食物溫吞的氣息,卻唯獨冇有一絲屬於她的、真心的暖意。
顧沉舟就坐在長桌主位。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襯得他肩線淩厲,如同他這個人,英俊,卻永遠隔著一層無法融化的堅冰。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轉著高腳杯的杯柄,深紅的酒液在杯壁留下轉瞬即逝的痕跡。目光偶爾掠過她精心描畫的眉眼,那裡麵,帶著一種審視物品般的、習慣性的占有,唯獨冇有她渴求的溫度。他在看她,卻又不是真的在看她。他看的,是透過她這張臉,投射出來的另一個女人的影子——蘇柔。
三年了。林晚麻木地想著。從被他從那個混亂的酒吧角落帶出來,用一張足以買斷她所有困境的支票,輕易地將她安置在他龐大世界的邊緣一角開始,她就活在這個名叫蘇柔的影子裡。模仿她的神態,學習她的喜好,穿著她可能喜歡的風格的衣服。她成了顧沉舟豢養的一件**藏品,一件聊以慰藉的、昂貴的替代品。
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什麼東西緩慢地、鈍鈍地碾磨著,沉悶的痛感幾乎讓她窒息。她端起麵前那杯幾乎冇動過的紅酒,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一絲虛假的暖意。杯沿剛剛離開唇瓣,顧沉舟放在桌麵上的手機螢幕倏然亮了,伴隨著一陣嗡嗡的震動。
餐廳裡原本就不高的交談聲瞬間沉寂下去,隻剩下刀叉偶爾碰觸骨瓷盤發出的細微聲響。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主位那個男人身上。林晚握著酒杯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節泛出青白色。她認得那個特殊的震動頻率,那是顧沉舟為一個人單獨設置的。隻有那個人,才能穿透他所有的屏障,瞬間攫取他全部的注意力。
顧沉舟幾乎是立刻抓起了手機。螢幕的光映亮他線條冷硬的下頜,也清晰地映出他眼底深處驟然掀起的波瀾——一種混雜著焦灼、狂喜和失而複得的巨大情緒,像沉寂多年的火山終於找到了噴發的出口。這種眼神,林晚從未見過,也從未在她身上停留過哪怕一秒。
他霍然起身,動作快得帶倒了手邊的銀質餐刀,哐噹一聲砸在骨瓷盤上,發出刺耳的脆響。他看也冇看,目光死死鎖在手機螢幕上,大步流星地朝餐廳門口走去,昂貴的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沉悶急促的聲響。
沉舟林晚下意識地站起身,聲音帶著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和挽留。
顧沉舟的腳步在門口猛地頓住。他高大的身形擋住了部分光線,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他冇有回頭,隻是側過臉,冷硬的側臉線條繃得死緊,聲音像是淬了冰的刀鋒,毫無感情地切割開空氣,也切割開她最後一點微弱的奢望:
柔柔的航班提前落地了。他的語調是林晚從未聽過的急促,她一個人,在機場。需要我。
林晚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衝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張了張嘴,喉嚨卻乾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需要蘇柔需要他那她呢今天,是她的生日!他親口答應陪她過的生日!
他似乎終於記起餐廳裡還有她這麼一個人存在,或者說,記起他精心佈置的這個生日宴會的主角。他極快地掃了她一眼,那眼神裡充滿了顯而易見的不耐煩,彷彿她是此刻橫亙在他奔赴白月光路上最礙眼的障礙物。
林晚,他叫她的名字,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命令口吻,你一向懂事。
這句話輕飄飄地落下,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砸得她眼前發黑,幾乎站立不穩。
懂事
她懂事了整整三年!懂事地扮演一個影子,懂事地接受他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懂事地嚥下所有委屈,懂事地……在他需要慰藉時獻上自己的一切。原來所有的懂事,隻是為了在今日,被如此輕描淡寫地用來要求她體麵地退場,好讓他毫無負擔地去擁抱他心頭的硃砂痣。
懂事點。他又重複了一遍,語氣是最後的通牒。話音未落,他已然決絕地轉身,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餐廳門口厚重的陰影裡,冇有一絲留戀。
餐廳裡死一般的寂靜。香檳塔還在閃爍著虛假的流光,蛋糕上那簇小小的燭火不知何時已經熄滅,隻留下一截焦黑的燭芯和一縷若有似無的青煙。空氣裡食物的香氣變得令人作嘔。
林晚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遺棄在聚光燈下的雕像。她清晰地感覺到四麵八方投射過來的目光——同情、憐憫、幸災樂禍、純粹的看客好奇……每一道目光都像燒紅的針,密密麻麻地紮在她裸露的皮膚上,紮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那杯被她攥得死緊的紅酒,終於承受不住掌心的力道和身體的顫抖。冰冷的玻璃杯身啪地一聲,在她腳邊炸裂開來。猩紅的酒液如同決堤的鮮血,瞬間潑濺開來,浸濕了她昂貴的香檳色裙襬,在光潔的地板上蔓延開一片刺目、狼藉的暗紅。
玻璃碎片四散飛濺,有幾片甚至彈到了她的小腿上,留下幾道細微的、冰涼的劃痕。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所有的感官都被心臟處那陣猛烈的、撕扯般的劇痛所淹冇。那痛楚如此清晰,如此尖銳,甚至讓她產生了一種奇異的解脫感——彷彿那碎裂的不是酒杯,而是她這三年來小心翼翼維持的、名為顧沉舟替身的華麗幻夢。
幻夢碎了,一地狼藉。
她慢慢地、慢慢地彎下腰,指尖顫抖著,想要去觸碰那些散落在酒漬裡的、閃爍著冷光的碎片。指尖還未觸及,一滴滾燙的液體卻先落了下來,啪嗒一聲,砸在暗紅的酒液裡,暈開一個小小的、更深的痕跡。
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隻有心碎的聲音,在死寂的餐廳裡,震耳欲聾。
***
三天後,市中心那家以昂貴和精緻著稱的咖啡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車水馬龍的城市景觀,陽光透過潔淨的玻璃斜射進來,在光潔的桌麵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卻絲毫暖不進林晚的眼底。
她坐在柔軟的沙發裡,麵前那杯馥芮白已經失去了所有熱氣。她隻是機械地用小勺攪動著,看著褐色的液體在白色的奶沫裡打旋,一如她混亂空洞的內心。
對麵的位置被拉開。一陣甜膩的香水味混合著某種昂貴的皮革氣息強勢地入侵了她的空間。
林晚抬起頭。
蘇柔。
那張臉,無數次在顧沉舟書房抽屜裡泛黃的舊照片上見過,在顧沉舟偶爾失神凝望她時眼底的幻影裡見過,在無數個她刻意模仿卻終究學不像的瞬間裡,深刻地烙印在她的腦海裡。
真人比照片更鮮活,也更具有侵略性。精心打理過的栗色捲髮垂在肩頭,妝容無懈可擊,身上是一條剪裁完美的香奈兒最新款連衣裙,手腕上那塊鑽石腕錶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她施施然坐下,姿態優雅得像一隻剛巡視完領地的波斯貓。看向林晚的目光裡,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的審視和一絲勝利者的憐憫。
林小姐蘇柔開口,聲音是刻意放柔的,帶著一種嬌嗲的尾音,像裹著蜜糖的針,終於見麵了。沉舟這幾天,總跟我提起你。
她微微歪著頭,笑容甜美,眼神卻銳利地刮過林晚素淨的臉龐和身上那件明顯過季的連衣裙。他說,你這幾年,把他照顧得很好。
照顧兩個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不言而喻的輕慢。
林晚握著咖啡杯的手指緊了緊,骨節泛白,冰涼的杯壁也無法冷卻心頭翻湧的屈辱和恨意。她強迫自己迎上蘇柔的目光,聲音有些乾澀:蘇小姐找我,有事
冇什麼特彆的事。蘇柔輕描淡寫地擺擺手,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彷彿在分享一個秘密,眼底卻閃爍著惡意的光芒,就是覺得,你挺不容易的。她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林晚略顯憔悴的臉色,沉舟跟我說了,生日那天……真是委屈你了。
林晚的呼吸猛地一窒。
蘇柔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紅唇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她慢條斯理地伸出左手,輕輕搭在桌麵上。那隻手白皙纖細,無名指上,一枚碩大的梨形鑽戒正散發著奪目的、冰冷的光華。那光芒太過刺眼,幾乎灼痛了林晚的視網膜。
你看,蘇柔的聲音更甜膩了,帶著炫耀,沉舟昨天剛給我買的。他說……她故意拖長了調子,欣賞著林晚瞬間蒼白的臉,我在國外吃了太多苦,要好好補償我。他呀,就是這樣,總覺得虧欠我太多。
那枚鑽戒像一枚淬毒的針,狠狠紮進林晚的心臟。生日宴上那杯潑灑的紅酒,顧沉舟頭也不回的背影,那句冰冷的懂事點……所有被強行壓抑的痛楚和屈辱,在這一刻被這枚象征性的戒指徹底點燃,化作燎原的怒火。
憑什麼!
三年的付出,三年的青春,三年的隱忍,最終隻換來一句懂事點,換來他迫不及待地將象征承諾的戒指套在另一個女人的手上!而她林晚,就像一塊用舊了的抹布,被隨手丟棄,還要被這所謂的正主當麵炫耀、踐踏!
血液轟然衝上頭頂,眼前陣陣發黑。林晚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試圖用這尖銳的疼痛來維持最後一絲搖搖欲墜的理智。她不能失態,絕不能在這個女人麵前失態!那隻會讓她更加得意!
就在林晚的理智之弦即將崩斷的瞬間,她放在桌麵的手機螢幕,毫無預兆地亮了起來。
不是電話,不是簡訊。是一個來自加密郵箱APP的推送通知。
通知的標題異常簡潔,卻像一道撕裂混沌的驚雷,瞬間劈開了林晚被怒火和屈辱充斥的腦海:
【重要檔案送達:沈氏家族基因檢測報告(編號:SF-20250711-L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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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確認:匹配度99.99%】
沈氏
基因檢測
匹配度99.99%
這幾個冰冷的詞彙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荒謬絕倫卻又帶著致命吸引力的資訊流,強行沖垮了林晚此刻所有的情緒。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臟卻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咚咚咚地撞擊著胸腔,蓋過了咖啡廳裡悠揚的背景音樂,也蓋過了蘇柔那令人作嘔的炫耀。
母親臨終前,枯瘦的手緊緊抓住她,渾濁的眼睛裡迸發出最後一點不甘的光芒,反覆唸叨著那個名字——沈家…你本該姓沈……沈家……
聲音微弱卻執拗,如同魔咒。她當時隻當是母親病重糊塗了,是巨大的遺憾和不甘產生的囈語。
難道……難道那不是囈語
林晚的指尖冰涼,帶著細微的顫抖,幾乎是憑著本能,點開了那條通知。
一份格式嚴謹的PDF檔案瞬間展開。最醒目的位置,是兩家權威檢測機構的聯合LOGO。報告的核心內容被清晰地加粗標註:
**樣本A(提供者:林晚)**
**樣本B(提供者:沈振邦)**
**親子關係鑒定結論: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支援樣本A與樣本B存在生物學父女關係(累積親權指數CPI值大於10000,親權概率大於99.99%)。**
沈振邦……
林晚死死地盯著那個名字,一個隻在財經雜誌封麵和電視新聞裡見過的、遙遠如雲端神祇的名字。沈氏集團的掌舵人,一個跺跺腳能讓整個商界震動的人物。他……是她的父親
荒謬!這一定是弄錯了!一個天大的、荒誕不經的玩笑!
可報告下方,那兩家檢測機構鮮紅的電子印章和防偽碼,卻冰冷地昭示著這份報告的法律效力和不容置疑的專業性。那冰冷的99.99%,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她過往二十多年灰暗人生的所有迷霧。
母親隱忍的一生,她坎坷的成長,那些無法解釋的巧合……碎片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拚接,指向一個令人難以置信卻又呼之慾出的真相。
林小姐蘇柔帶著明顯不悅的聲音響起,像一隻嗡嗡叫的蒼蠅打斷了林晚驚濤駭浪般的思緒。蘇柔顯然不滿於林晚的突然走神,尤其是當她正炫耀到興頭上的時候。她刻意用戴著鑽戒的手指敲了敲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響,試圖重新奪回主動權,語氣帶著施捨般的輕慢: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接受。沉舟他……心太軟,有些話不好直說。但人貴有自知之明,對吧不屬於你的東西,強求也冇用。拿著沉舟給你的補償,安安分分地離開,對大家都好。何必……
蘇柔後麵那些尖酸刻薄的話,林晚一個字也冇聽進去。
她緩緩地抬起頭。
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剛纔的屈辱、憤怒、脆弱、痛苦……所有激烈的情緒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沉澱下來的是某種冰冷的、堅硬的東西。那雙曾經盛滿卑微愛意和模仿痕跡的眼眸,此刻幽深得像不見底的寒潭,所有的光都被吸了進去,隻剩下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但這平靜之下,蘇柔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讓她脊背莫名發涼的銳利,彷彿沉睡的猛獸終於睜開了眼睛。
補償林晚的聲音很輕,甚至冇有一絲起伏,卻像淬了冰的薄刃,輕易地切斷了蘇柔滔滔不絕的規勸。她微微牽動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極其細微,甚至不能稱之為笑,更像是一種冰冷的嘲諷,目光精準地落在蘇柔炫耀的那枚鑽戒上,然後,又緩緩抬起,對上蘇柔那雙寫滿優越感的眼睛。
蘇小姐說得對,林晚的語氣平靜無波,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人,貴有自知之明。
她的指尖在手機螢幕上輕輕一點,那份剛剛打開的、足以顛覆一切的親子鑒定報告被利落地關閉、最小化。螢幕暗了下去,彷彿剛纔那石破天驚的真相從未出現過。但林晚眼底深處那點冰冷的光,卻比蘇柔手上那顆號稱永恒的鑽石更加堅硬,更加刺目。
她拿起自己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動作從容得與剛纔判若兩人。目光再次掠過蘇柔精心修飾的臉龐,那眼神裡冇有了絲毫的憤怒或嫉妒,隻剩下一種居高臨下的、近乎悲憫的審視,像是在看一件徒有其表的贗品。
不屬於你的東西,林晚一字一頓,清晰地重複著蘇柔剛纔的話,卻賦予了它完全不同的、令人心悸的力量,強求,真的會很難看。
說完,不等蘇柔從這突如其來的、充滿壓迫感的平靜中反應過來,林晚已經乾脆利落地站起身。她冇有再看蘇柔一眼,也冇有碰那杯冷咖啡,徑直拿起自己的手袋,轉身離開。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穩定、漸行漸遠的聲響,每一步都帶著一種脫胎換骨般的決絕。
隻留下蘇柔僵在原地,臉上精心維持的得意笑容徹底凝固、碎裂。她看著林晚消失的背影,又低頭看看自己手上那枚剛纔還讓她無比驕傲的鑽戒,不知為何,那璀璨的光芒此刻竟顯得有些廉價和刺眼。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了上來。
***
深夜。
醞釀了一整天的悶熱終於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撕碎。豆大的雨點裹挾著風勢,狂暴地抽打著世間萬物,砸在玻璃窗上發出密集而沉悶的聲響,如同無數隻巨獸在捶打。天地間一片混沌的灰白水汽,路燈的光暈在雨幕中扭曲成模糊的光團。
沈家位於半山的莊園,在暴風雨中顯露出一種沉默而厚重的威嚴。古典的歐式建築群,在雨夜裡隻剩下龐大而堅固的輪廓,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厚重的鐵藝大門緊閉著,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窺探。
一道刺目的車燈光柱,如同撕裂雨幕的利劍,由遠及近,帶著一種近乎失控的瘋狂,猛地急刹在沈家莊園那扇緊閉的、象征著絕對界限的黑色鐵藝大門外。車輪在濕透的路麵上摩擦出尖銳刺耳的聲響,濺起半人高的泥水。
車門被粗暴地推開。
顧沉舟衝了下來。
昂貴的定製西裝瞬間被傾盆而下的暴雨澆透,濕漉漉地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緊繃而狼狽的線條。精心打理過的頭髮狼狽地貼在額前,雨水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頜不斷滾落。他像是完全感覺不到這肆虐的暴雨,也感覺不到寒冷,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大門內那座在雨幕中沉默矗立的主宅,眼神裡燃燒著一種近乎崩潰的絕望和不顧一切的瘋狂。
林晚——!!!
他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卻被狂暴的雨聲瞬間吞噬了大半,隻剩下一種撕裂般的沙啞和徒勞。
林晚你出來!我知道你在裡麵!你聽我解釋!!
他踉蹌著撲到冰冷的鐵門上,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鐵藝欄杆,彷彿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昂貴的腕錶磕在鐵條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錶盤瞬間裂開了蛛網般的紋路。他渾然不覺,隻是徒勞地搖晃著那扇紋絲不動的大門,發出哐啷哐啷的噪音,很快又被更大的雨聲淹冇。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破碎的哭腔,雨水混合著淚水在他臉上肆意橫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沈家的女兒!柔柔……蘇柔她騙了我!那份報告……那份證明她是沈家女兒的報告是假的!是她偽造的!她一直在利用我!!
他的嘶喊在狂風暴雨中顯得那麼微弱,那麼可笑。他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的瘋子,在絕望的泥沼裡徒勞掙紮。膝蓋猛地砸在鐵門前冰冷濕滑的石階上,昂貴的西裝褲瞬間浸透了泥濘的雨水。他竟不管不顧地跪了下去,身體因為寒冷和巨大的情緒衝擊而劇烈地顫抖著。
晚晚!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原諒我這一次!我愛的從來都是你!一直都是你!!
他仰著頭,任由冰冷的雨水狠狠砸在臉上,對著那座在風雨中如同堡壘般的宅邸,聲嘶力竭地懺悔、哀求,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冇有你我會死的!晚晚——!!
就在他喊得聲嘶力竭、幾乎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主宅二樓,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內,厚重的絲絨窗簾被一隻纖細的手,無聲地拉開了一道縫隙。
溫暖的、明亮的燈光,瞬間從那道縫隙裡流淌出來,像舞台的聚光燈,清晰地照亮了窗前的人影,也照亮了窗外暴雨中跪在泥濘裡的男人。
林晚。
她穿著一身質地柔軟昂貴的象牙白絲質睡袍,長髮鬆鬆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優美的頸線。手中捧著一個精緻的骨瓷杯,杯口嫋嫋升起白色的熱氣。她整個人籠罩在室內溫暖明亮的光暈裡,乾淨、溫暖、從容,與窗外那個跪在冰冷泥水中、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男人,形成了天堂與地獄般觸目驚心的對比。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著,隔著巨大的落地窗,隔著狂暴的雨幕,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樓下那個曾經主宰她所有喜怒哀樂、如今卻卑微如塵泥的男人。
她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泓深不見底的古井水。冇有憤怒,冇有怨恨,冇有報複的快意,甚至冇有一絲波瀾。那是一種徹底的、冰封般的漠然。彷彿窗外那個聲嘶力竭、跪地哀求的男人,與她而言,不過是一幕無關緊要的、吵鬨的街景。
顧沉舟的嘶喊聲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頭,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還是清晰地看到了二樓窗前那個身影!看到了她眼底那徹骨的冰冷和漠視!
那眼神比世上最鋒利的刀還要傷人!
晚晚!!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絕望同時攫住了他,他掙紮著想站起來,膝蓋卻因為長時間的冰冷和用力而麻木刺痛,身體晃了一下,差點再次栽倒。他隻能徒勞地伸出一隻手,朝著那扇窗的方向,如同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後一絲虛幻的光。
你看到我了!晚晚!你聽我說!我真的……
他的哀求再次被風雨聲淹冇。
窗內的林晚,終於有了動作。她極其緩慢地,將手中的骨瓷杯遞到唇邊,輕輕啜飲了一口。溫暖的液體滑入喉嚨,她甚至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似乎很享受那杯熱飲帶來的暖意。然後,她的目光纔再次投向窗外,那眼神依舊平靜無波,彷彿隻是在確認花園裡的某處景緻。
她冇有再看顧沉舟一眼,隻是微微側過頭,對著身後恭敬侍立的一道身影,聲音透過厚重的玻璃和雨幕,清晰地傳遞到樓下顧沉舟的耳中——那是一種經過室內擴音係統放大的、平靜到冇有一絲情緒起伏的指令:
陳伯。
大小姐。穿著管家製服、頭髮一絲不苟的老人立刻躬身應道,聲音通過擴音器也清晰地傳了出來。
林晚的目光終於從窗外移開,落回自己手中那杯熱飲上,語氣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最尋常不過的家務:
門口有垃圾,處理一下。
是,大小姐。陳伯的聲音依舊恭敬沉穩。
下一秒,在顧沉舟驟然瞪大、寫滿難以置信和巨大恐慌的眼睛注視下,一個穿著雨衣、麵無表情的年輕園丁推著一台明顯是工業級的、粗壯結實的高壓水槍,從門房的陰影裡走了出來。那黑洞洞的槍口,在莊園門口昏黃的門燈光線下,閃爍著冰冷無情的光芒。
顧沉舟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晚晚!你不能這樣!我……
他的驚叫和求饒還冇完全出口,園丁已經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嗤——!!!
一道比暴雨更加狂暴、更加凝聚、更加冰冷刺骨的粗大水柱,帶著驚人的衝擊力,如同出膛的炮彈,撕裂雨幕,精準無比地、狠狠地轟擊在顧沉舟的身上!
啊——!
巨大的衝擊力瞬間將他整個人掀翻在地!他像一個破敗的玩偶,在冰冷濕滑的石階上翻滾、滑行,昂貴的西裝被徹底撕裂,泥漿和汙水瞬間將他吞冇。冰冷刺骨的水柱無情地衝擊著他的身體、他的臉,將他所有未出口的哀求、悔恨和絕望,連同他最後一點可憐的自尊,徹底沖刷得乾乾淨淨。
水柱持續噴射著,無情地將他從門口驅離,推向更遠處積水的路麵和冰冷的黑暗。
二樓窗前。
林晚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窗外是狂暴的雨聲、水槍噴射的刺耳噪音以及顧沉舟那被水流衝擊得支離破碎、不成調的哀嚎。窗內,溫暖如春,光線柔和。
她再次端起骨瓷杯,杯壁溫潤地熨帖著她的指尖。杯中的熱牛奶散發著淡淡的甜香。她低頭,輕輕吹開表麵一層薄薄的奶皮,然後,淺淺地啜飲了一小口。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雨夜裡最後一絲可能存在的寒意。
她臉上依舊冇有任何表情。冇有快意恩仇的暢快,冇有大仇得報的激動。隻有一種塵埃落定後的、徹底的平靜,以及那平靜之下,深不見底的漠然。
彷彿窗外那個在高壓水槍下痛苦掙紮、狼狽如落水狗的男人,從來都未曾真正進入過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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