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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進一本民國虐文,成了那個虐待男主、最後被做成人彘的惡毒女配後,我決定擺爛,順便當個好人。
可當我把剛出鍋的肉包子遞給落魄的男主時,書裡的白蓮花女主,我的好繼妹,卻含著淚,將一個硌牙的冷饅頭塞進了他懷裡。
阿衍,姐姐她……她就是見不得你好,你彆怪她,吃我的吧,雖然冷了點,但能填飽肚子。
後來,他成了權傾一方的少帥,將我囚於暗室。
他猩紅著眼,掐著我的下頜,聲音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蘇綰,你不是喜歡看我像狗一樣活著嗎
現在,輪到你了。
可他不知道,我早就活不長了。
第1章
我穿成了蘇綰。
民國督軍府的大小姐,也是一本叫《少帥的掌心嬌》裡,把男主顧沉衍往死裡折磨的惡毒女配。
最終的結局,是被成為一方霸主的顧沉衍做成了人彘,泡在酒缸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現在,那個未來會讓我死狀淒慘的男人,正穿著洗到發白的仆役服,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給我擦拭軍靴。
他的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杆寧折不彎的槍。
即便身處泥沼,那雙漆黑的眼眸裡,也藏著不馴的狼性。
我看著他,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完了,芭比Q了。
姐姐,你怎麼能讓阿衍哥跪著呢
一道嬌柔又帶著幾分責備的聲音響起,蘇晴瑤端著一碗燕窩走了過來。
她是我的繼妹,也是這本書裡善良純潔、拯救男主於水火的女主角。
她蹲下身,心疼地看著顧沉衍被凍得通紅的膝蓋,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阿衍哥,你快起來,地上涼。
她伸手去扶,顧沉衍卻像被什麼臟東西碰到了一樣,猛地避開,眼神冷得像冰。
蘇晴瑤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臉上血色儘失,看起來委屈極了。
她咬著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阿衍哥是無辜的,他是爸爸故友的兒子,不是我們家的下人,你怎麼能這麼對他
這話說的,好像我纔是那個鳩占鵲巢的惡人。
我懶得跟她演戲,直接把擦得鋥亮的軍靴伸到她麵前。
說完了說完就讓開,彆擋著我曬太陽。
蘇晴瑤被我噎了一下,眼裡的淚唰地就掉了下來,像是斷了線的珍珠。
姐姐……
行了,我不耐煩地打斷她,你要是真這麼心疼他,就替他跪著,怎麼樣
蘇晴瑤的哭聲戛然而止,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彷彿在看一個怪物。
我嗤笑一聲。
看吧,這就是書裡的白蓮花女主,嘴上說著心疼,卻連一丁點實際的委屈都受不了。
顧沉衍從始至終冇有說話,隻是沉默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那雙靴子,彷彿要將上麵的每一絲塵埃都碾碎。
我能感覺到,他投向我的目光,帶著刺骨的恨意。
我心裡歎了口氣。
恨吧,恨吧,反正按照劇情,我橫豎都是個死。
與其掙紮,不如擺爛。
至少,死前得吃好喝好。
這時,廚房的李嬸端著剛出鍋的肉包子路過,香氣霸道地鑽進鼻腔。
我眼睛一亮,叫住她:李嬸,包子給我兩個。
李嬸為難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蘇晴瑤:大小姐,這是……這是給二小姐準備的。
怎麼,我吃不得我挑眉。
不不不,當然不是。李嬸連忙從籠屜裡撿了兩個最大最白的給我。
我拿著熱氣騰騰的包子,走到顧沉衍麵前,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將包子遞了過去。
喏,吃了。
他冇動,隻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盯著我,裡麵充滿了警惕和探究。
我有點不耐煩了:愛吃不吃。
說著就要收回手。
就在這時,蘇晴瑤卻突然衝了過來,一把奪過我手裡的包子,狠狠地扔在地上,還用腳碾了碾。
鬆軟的白麪混著油亮的肉餡,瞬間和地上的塵土融為一體。
姐姐!你怎麼能用這種方式侮辱阿衍哥!
她哭得梨花帶雨,彷彿我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惡事。
然後,她從自己的袖子裡掏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已經冷掉髮硬的饅頭,小心翼翼地塞進顧沉衍懷裡。
阿衍哥,你彆理姐姐,她就是故意看你笑話的。
她含著淚,聲音哽咽,這個……這個是我偷偷藏起來的,雖然冷了點,但是乾淨的,能吃。
顧沉衍低頭,看著懷裡那個冰冷堅硬的饅頭,再看看地上那灘被碾爛的肉泥。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我的眼神,比北平冬日的寒風還要冷上三分。
那眼神裡,淬滿了毒。
我知道,他又在心裡給我記上了一筆。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轉身回房。
身後,傳來蘇晴瑤溫柔的安慰聲:阿衍哥,你彆生氣,姐姐她隻是被寵壞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我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聲音。
心裡卻在盤算著。
按照原書劇情,顧沉衍之所以被督軍府收留,是因為他父親,曾經的東北少帥,戰敗後下落不明,母親也病逝了。
我爹蘇威正,當年受過顧家的恩惠,這才把他接了回來。
美其名曰照顧故人之子,實際上,是把他當成了一個質子,一塊可以隨時拿來利用的籌碼。
而顧沉衍身上,有無數舊傷,尤其是在雨天,會疼得徹夜難眠。
再過三天,就是一場連綿的秋雨。
到時候,他會高燒不退,差點死掉。
而善良的女主蘇晴瑤,會偷來家裡的珍貴藥材,悉心照料,從而徹底俘獲男主的心。
我摸了摸下巴。
不行,我不能讓她這麼輕易得逞。
不是為了搶男主,純粹是……看她不爽。
三天後,天色陰沉,果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
空氣裡都瀰漫著一股濕冷的黴味。
我爹蘇威正今天心情很不好,因為城西的一批軍火被劫了,他懷疑是顧沉衍舊部的殘黨搞的鬼。
於是,他把所有的火氣都撒在了顧沉衍身上。
他讓人把顧沉衍拖到院子裡,用泡了鹽水的鞭子抽。
小畜生!你以為你還是當年那個高高在上的少帥嗎現在不過是我蘇家養的一條狗!
說!是不是你給你那些舊部通風報信了
鞭子帶著風聲,一下下落在顧沉衍的背上。
皮開肉綻,鮮血很快就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
可他從頭到尾,都隻是咬著牙,一聲不吭。
那股子狠勁,讓人心驚。
蘇晴瑤在一旁哭哭啼啼地求情:爸爸,您彆打了,阿衍哥他不會做這種事的,您會打死他的!
滾開!蘇威正一腳踹開她,慈母多敗兒,就是你天天護著他,才讓他忘了自己的身份!
眼看鞭子又要落下,我走了出去。
爹。
我聲音不大,卻成功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您要是把他打死了,以後拿什麼去跟那些舊部談判
蘇威正動作一頓,眯起眼睛看我。
我走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爹,留著他,比殺了他有用。一條會咬人的狗,總比一條死狗強。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覺得我說的有道理,這才把鞭子扔給了旁邊的副官。
把他關進柴房,冇有我的命令,不準給他飯吃,也不準給他水喝!
說完,他便怒氣沖沖地走了。
蘇晴瑤連忙跑過去,想去扶顧沉衍,卻被他冷冷地避開。
她隻好哭著對我說: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阿衍哥他不是狗!
我懶得理她,直接對下人吩咐:把人拖去柴房。
還有,我頓了頓,目光掃過她,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所有人都聽見,這鞭子,是我賞給他的。以後他要是不聽話,就用這個抽。
說完,我撿起那根沾血的鞭子,扔在了柴房門口。
做完這一切,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顧沉衍那道幾乎要將我淩遲的目光。
以及蘇晴瑤那副你怎麼這麼惡毒的痛心疾首的表情。
很好,惡毒女配的人設,又穩固了一分。
夜裡,雨越下越大。
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偷偷溜進了我爹的書房。
蘇威正藏藥的地方很隱蔽,但我有原書的記憶,輕車熟路就找到了。
那是一瓶從西洋進口的特效消炎藥,珍貴無比,據說在黑市上一瓶能換一根金條。
原書中,蘇晴瑤就是偷了這個藥,救了顧沉衍的命。
我把藥揣進懷裡,又去了廚房,用溫水把藥粉化開,裝在一個不起眼的舊水壺裡。
做完這一切,我提著水壺,撐著傘,走向了後院的柴房。
柴房的門隻是虛掩著。
我推開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黴味撲麵而來。
顧沉衍就躺在冰冷的地上,渾身滾燙,嘴脣乾裂,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我走過去,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臉。
喂,醒醒。
他冇什麼反應。
我隻好捏開他的下巴,把水壺嘴對準他的嘴,將藥水一點點灌了進去。
藥水很苦,他下意識地抗拒,嗆咳了幾聲。
大部分藥水都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浸濕了他身前的衣襟。
我歎了
口氣,真是個麻煩的祖宗。
冇辦法,我隻好自己喝了一口,然後俯下身,用嘴渡了過去。
他的唇冰冷得像一塊石頭,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我這是在乾什麼
我是在救他,也是在救我自己的命。
我在心裡默唸。
等把一壺藥水都喂完,我探了探他的額頭,似乎冇有那麼燙了。
我鬆了口氣,準備離開。
轉身的瞬間,手腕卻被一隻滾燙的大手給抓住了。
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顧沉衍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還有些渙散,但那份刻在骨子裡的警惕和憎惡,卻絲毫未減。
……水。他聲音沙啞得厲害。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應該是渴了。
可我剛剛喂他的,明明是藥水。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帶來的水囊遞了過去。
他像一頭瀕死的野獸,抓住水囊,大口大口地喝著。
喝完水,他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有疑惑,有不解,但更多的是根深蒂固的恨。
你……他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我冇給他機會,直接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開口:彆誤會,我不是來救你的。
我指了指門口那根鞭子,我隻是來看看,我賞你的東西,你用得還順不順手。
顧沉衍,你給我記住了,你的命是我的。我想讓你生,你就能生。我想讓你死,你就必須死。
他的眸光瞬間沉了下去,像淬了寒冰的利刃。
我知道,我今晚好不容易積攢的一點善意,又被我自己親手打碎了。
可我必須這麼做。
因為我清楚地看見,柴房的窗外,一閃而過一個纖細的身影。
是蘇晴瑤。
她果然還是不放心,偷偷跟了過來。
如果讓她看見我溫情的一麵,那我的下場,隻會比原書裡更慘。
我轉身離開,不再看他一眼。
第二天一早,我還冇起床,就聽見外麵傳來蘇晴瑤驚喜的叫聲。
阿衍哥,你退燒了!太好了!
我起身走到窗邊,看見蘇晴瑤正端著一碗熱粥,一口一口地餵給顧沉衍。
而顧沉衍,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明顯好了很多。
他看著蘇晴瑤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柔和。
蘇晴瑤一邊喂,一邊邀功似的說:我昨晚求了李嬸好久,她才肯偷偷給我這碗粥的。你受了那麼重的傷,還發著燒,不吃東西怎麼行。
她又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後怕,我昨晚還偷偷來看你了,看見姐姐也來了……她冇對你怎麼樣吧我真怕她又欺負你。
顧沉衍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冇有。
那就好。蘇晴瑤鬆了口氣,姐姐她就是那個脾氣,你彆放在心上。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他們身上,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
而我,這個真正救了他命的人,卻像個躲在陰暗角落裡、見不得光的老鼠。
我自嘲地笑了笑。
算了,隻要能活命,當個惡人又何妨。
第3章
日子就這麼不鹹不淡地過著。
我依舊扮演著那個刁蠻任性、以折磨顧沉衍為樂的惡毒大小姐。
而蘇晴瑤,則繼續當她的善良解語花。
我前腳罰顧沉衍在院子裡紮馬步,她後腳就偷偷給他送去護膝和熱茶。
我前腳讓他把整個督軍府的地板都擦一遍,她後腳就拿著自己繡的手帕,去給他擦汗。
一來二去,整個督軍府的下人都覺得,大小姐蛇蠍心腸,二小姐菩薩心腸。
顧沉衍看我的眼神,也一天比一天冷。
而他對蘇晴瑤,卻日漸依賴。
有一次,我爹蘇威正從外麵帶回來一本德文版的《戰爭論》,是某個德**官的親筆批註版,價值連城。
他隨手扔在書房,當個擺設。
我知道,這本書對顧沉衍來說,意味著什麼。
他父親就是一代將才,他自己也從小耳濡目染,對軍事戰略有著超乎常人的天賦。
這本書,能讓他如虎添翼。
於是,我趁著夜深人靜,偷偷溜進書房,把書給偷了出來。
第二天,我故意當著所有人的麵,把書扔給顧沉衍。
我屋裡的那盆君子蘭死了,你把這本書燒了,給它當花肥。
我的語氣輕描淡寫,彷彿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顧沉衍的身體瞬間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著手裡的書,那眼神,像是要活活吞了我。
他這樣的人,可以忍受身體的折磨,卻無法容忍尊嚴和知識被踐踏。
蘇晴瑤又一次恰好出現。
她衝過來,一把搶過書,緊緊抱在懷裡,像是保護什麼稀世珍寶。
姐姐!你怎麼能這麼做!這是書!是知識!不是給你當花肥的!
她轉向顧沉衍,眼含熱淚:阿衍哥,你彆聽姐姐的,我……我幫你把書藏起來,你晚上偷偷看。
我冷笑一聲:藏蘇晴瑤,你是不是忘了,這督軍府姓蘇,不姓顧。我爹的東西,我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你敢藏,我就敢告訴爹,說你聯合外人,偷家裡的東西。
蘇晴瑤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她知道,以我爹的脾氣,這頂帽子扣下來,她就算不脫層皮,也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
她求助似的看向顧沉衍。
顧沉衍卻隻是看著我,一字一句地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我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跪下,求我。
求我把這本書賞給你。
空氣彷彿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讓曾經的東北少帥,跪下求一個女人。
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蘇晴瑤哭著搖頭:不行,阿衍哥,你不能跪!你的膝下是黃金,是尊嚴!
我欣賞著她那副聖母的樣子,覺得好笑。
不跪也行。我話鋒一轉,那你來替他跪。
蘇晴瑤又一次卡殼了。
就在這時,顧沉衍卻緩緩地,彎下了他的膝蓋。
撲通一聲。
那筆直的脊梁,終究還是為了那本書,彎了下去。
他冇有看我,隻是低著頭,聲音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
我求你。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疼得有些發麻。
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把書扔在他麵前。
拿去吧,我的……狗。
最後兩個字,我說得又輕又慢。
他跪在地上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我轉身就走,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我怕再看下去,我維持了這麼久的偽裝,會瞬間崩塌。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又回到了現代。
我還是那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每天擠地鐵,吃外賣,為KPI發愁。
冇有督軍府,冇有蘇綰,也冇有顧沉衍。
一切都那麼平凡,卻又那麼安心。
可夢醒了,我依舊是蘇綰。
窗外,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
我起身看去,隻見顧沉衍的房間還亮著燈。
他正坐在桌前,就著昏暗的燈光,貪婪地讀著那本《戰爭論》。
時不時地,他會停下來,用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似乎是在做批註。
他看得那麼專注,那麼癡迷,彷彿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他和那本書。
而蘇晴瑤,則端著一碗蔘湯,悄悄地推門進去。
她把蔘湯放在桌上,柔聲說:阿衍哥,夜深了,喝點湯暖暖身子吧。這是我求了廚房好久才……
顧沉衍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裡帶著一絲暖意。
謝謝。
我們之間,不用說謝謝的。蘇晴瑤羞澀地笑了笑,隻要你好,我就開心了。
我默默地關上窗。
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有點酸,有點澀,還有點……羨慕。
如果,我不是穿成了惡毒女配蘇綰。
如果,我隻是一個普通的丫鬟。
我是不是,也可以像蘇晴瑤一樣,光明正大地對他好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就被我掐滅了。
彆傻了,蘇綰。
你和他,從一開始,就註定是敵人。
第4章
轉眼,就到了年底。
我爹蘇威正要在府裡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宴請北平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說,這是為了慶祝今年生意興隆,實際上,是為了給他自己物色一個新的靠山。
因為,他得到訊息,南京那邊,似乎對北平這塊肥肉,很感興趣。
宴會那天,督軍府張燈結綵,賓客雲集。
我被我爹逼著,穿上了一件俗氣的金絲旗袍,畫著濃妝,像個移動的金元寶。
蘇晴瑤則是一身素雅的白色蕾絲裙,清純得像一朵不染塵埃的百合花。
我們倆站在一起,高下立判。
不少貴婦人都對著我指指點點。
那就是蘇家的大小姐聽說脾氣壞得很,還虐待人家少帥。
可不是嘛,你看她穿的,跟個暴發戶似的,一點名媛氣質都冇有。
還是二小姐好看,溫溫柔柔的,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我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吃著點心。
反正我的名聲已經爛透了,不在乎再多幾句閒話。
宴會進行到一半,我爹把我叫了過去。
他身邊站著一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人,是財政部的王次長,出了名的好色。
他一雙綠豆眼,正肆無忌憚地在我身上打量,那眼神,黏膩得讓我噁心。
綰綰,快,叫王次長。我爹笑得一臉諂媚。
我僵著臉,冇有開口。
這孩子,就是害羞。我爹打著圓場,然後推了我一把,去,陪王次長跳支舞。
王次長的手立刻就不安分地摸上了我的腰。
蘇大小姐真是國色天香啊,哈哈哈。
我胃裡一陣翻湧,下意識地就要推開他。
放開!
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
我回頭一看,竟然是顧沉衍。
他今天也換上了一身像樣的西裝,雖然依舊掩蓋不住他身上的清寒之氣,但卻襯得他身姿挺拔,卓爾不群。
他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一把抓住了王次長的手腕。
他的力氣很大,王次長哎喲一聲,臉都痛得扭曲了。
你……你是誰敢管老子的閒事!王次長怒道。
顧沉衍冇有理他,隻是看著我,眼神複雜。
我爹也慌了,連忙上前拉開顧沉衍。
你個小畜生,瘋了嗎!快給王次長道歉!
他,不能碰她。顧沉衍盯著王次長,一字一句地說。
那眼神裡的佔有慾和警告,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我。
我從冇想過,他會為了我,出頭。
王次長氣得渾身發抖:好,好你個蘇威正!你府上一個下人,都敢這麼對我!這筆賬,我記下了!
說完,他便拂袖而去。
我爹的臉都綠了,他指著顧沉衍,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
就在這時,蘇晴瑤又及時地跑了出來。
她拉著顧沉衍的胳膊,焦急地說:阿衍哥,你怎麼這麼衝動!王次長是爸爸好不容易請來的貴客,你這樣會給家裡惹大麻煩的!
她又轉向我爹,跪了下來。
爸爸,您彆怪阿衍哥,他……他隻是看姐姐被欺負,一時糊塗。所有的錯,都讓我來承擔吧!
她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瞬間就把顧沉衍那份衝動的維護,定性成了為了蘇家著想。
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深明大義、為愛犧牲的偉大形象。
高,實在是高。
我爹的怒火,果然被她澆熄了大半。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蘇晴瑤,又看了看一臉倔強的顧沉衍,最後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蘇綰!都是你惹出來的好事!一個男人都應付不了,要你有什麼用!
他遷怒於我。
來人,把大小姐關進禁閉室,冇有我的命令,不準出來!
我被兩個高大的護衛架著,拖向了後院的禁閉室。
路過顧沉衍身邊時,我看見他緊緊地抿著唇,拳頭攥得死死的。
他的眼神,充滿了愧疚和……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他為什麼要愧疚
他難道以為,他今天那一下,是救了我嗎
不,他隻是把我推進了另一個火坑。
禁閉室陰暗潮濕,隻有一扇小小的窗戶透著光。
我蜷縮在角落裡,聽著外麵宴會的喧囂漸漸遠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我以為是我爹氣消了,放我出去。
抬頭一看,進來的卻是蘇晴瑤。
她手裡提著一個食盒,臉上帶著得意的笑。
姐姐,餓了吧我給你帶了吃的。
她把食盒打開,裡麵是我最討厭吃的胡蘿蔔和青椒。
你看,我對你好吧知道你被關著,特地給你送飯來。
我冷冷地看著她:你到底想乾什麼
不想乾什麼呀。她走到我麵前,蹲下身,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我隻是想告訴你,阿衍哥,是我的。
姐姐,你知道嗎剛剛在宴會上,他為了你,得罪了王次長。
可他越是這樣,我就越開心。
因為,他很快就會知道,他今天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愚蠢。
而我,她湊近我的耳朵,聲音像毒蛇一樣,會讓他明白,這個世界上,隻有我,纔是真心對他好的人。
我會讓他,加倍地,恨你。
她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
我突然明白了。
今晚的一切,都是她設計的。
她故意引王次長來騷擾我,又故意讓顧沉衍看見。
她就是要激起顧沉衍的保護欲,讓他為了我,犯下大錯。
然後,她再以一個拯救者的姿態出現,收割所有的成果。
好一招一石二鳥。
我看著她,突然笑了。
蘇晴瑤,你真可悲。
她的笑容僵住了。
你以為,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就能得到他的心嗎
你得到的,不過是一個被你精心算計過的、充滿了愧疚和感激的空殼而已。
你永遠,都得不到他真正的愛。
你胡說!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了,他愛我!他隻愛我!
是嗎我懶洋洋地靠在牆上,那你敢不敢讓他知道,今晚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她臉色一白,說不出話來。
我看著她那副心虛的樣子,心裡一陣快意。
滾吧,帶著你那份肮臟的勝利。
蘇綰!你給我等著!她氣急敗壞地扔下食盒,跑了出去。
我看著地上的胡蘿蔔和青椒,突然冇了胃口。
這一局,我雖然輸了,但也成功地在她心裡,埋下了一根刺。
一根名為心虛的刺。
我在禁閉室被關了三天。
這三天裡,除了李嬸會偷偷給我送點吃的,再也冇有人來看過我。
我爹大概是氣得狠了,想給我個教訓。
第四天,我被放了出來。
一出門,就聽說了一件大事。
王次長在外麵放話,說蘇家不把他放在眼裡,他要聯合財政部的其他人,斷了蘇威正所有的軍餉。
這一下,可是捅了馬蜂窩。
軍餉,是軍隊的命脈。
斷了軍餉,蘇威正手底下那幾萬人的隊伍,就要喝西北風了。
到時候,不用南京那邊動手,他自己就得玩完。
蘇威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客廳裡來回踱步。
他派人送了無數金銀珠寶去王次長府上,都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蘇晴瑤在一旁,也是一臉擔憂,不停地給他捶背順氣。
爸爸,您彆急,總會有辦法的。
辦法什麼辦法!蘇威正一腳踹翻了旁邊的花瓶,都怪那個小畜生!還有蘇綰那個掃把星!
我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他罵我。
我麵無表情地走進去。
爹,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
蘇威正看見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會出這麼大的事嗎
事情已經出了,追究誰的責任都冇用。我平靜地說,當務之急,是解決問題。
解決你說得輕巧!怎麼解決王次長現在油鹽不進,誰的麵子都不給!
我沉默了片刻,說:我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蘇威正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我:你去你去乾什麼送上門去讓他羞辱嗎
蘇晴瑤也拉住我的手,一臉關切:姐姐,你彆衝動,王次長他……他不是什麼好人,你一個女孩子家去,太危險了。
我甩開她的手。
我去,有兩個條件。
我看向我爹。
第一,從今天起,顧沉衍,由我全權負責。他的吃穿用度,人身自由,你們誰都不準再插手。
第二,我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如果我能解決這件事,你把城南的那塊地,劃到我名下。
城南那塊地,是蘇家最大的一塊私產,也是最值錢的。
我爹一直當成寶貝,誰都不給。
你瘋了!蘇威正想都冇想就拒絕了,那塊地是我的命根子!
那你就要地,還是要你的軍隊我反問。
他噎住了。
蘇晴
瑤在一旁,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她當然不希望我拿到那塊地。
更不希望,顧沉衍徹底脫離她的掌控。
爸爸,姐姐她……
就這麼定了。我打斷她,看著我爹,你去準備地契吧。明天,我去王公館。
說完,我便轉身離開。
我能感覺到,身後那幾道複雜的目光。
有我爹的猜疑,有蘇晴瑤的嫉恨,還有……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裡的顧沉衍,那道深沉的、探究的目光。
其實,我並冇有十足的把握能說服王次長。
但我知道他一個秘密。
一個足以讓他身敗名裂的秘密。
原書裡,這個秘密,是顧沉衍後來扳倒他的重要籌碼。
現在,我隻是提前用了而已。
至於城南那塊地,我之所以要它,是因為我知道,那下麵,埋著一個巨大的軍火庫。
是顧沉衍的父親,當年悄悄留下的。
這批軍火,是顧沉衍日後東山再起的資本。
我必須把它拿到手,然後,親手交給他。
當然,是以一種,他絕對想不到的方式。
第二天,我獨自一人去了王公館。
王次長見到我,很是意外,隨即臉上便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喲,這不是蘇大小姐嗎怎麼,你爹捨得讓你來了
他把我讓進客廳,屏退了左右,一雙眼睛在我身上滴溜溜地轉。
說吧,你爹讓你來,是想通了
我冇理會他的調戲,開門見山地說:王次長,我知道你在幫日本人走私鴉片。
他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我從手包裡拿出一張照片,推到他麵前。
照片上,是他在碼頭和幾個日本商人秘密交易的場景。
拍得清清楚楚。
這是我昨晚,花重金從一個私家偵探手裡買來的。
王次長的臉色,變得像豬肝一樣難看。
他死死地盯著照片,又抬頭看看我,眼神裡充滿了殺意。
你想怎麼樣
很簡單。我收回照片,軍餉的事,一筆勾銷。另外,以後不準再找蘇家的麻煩。
他沉默了。
我知道,他在權衡利弊。
和日本人勾結,販賣鴉片,這要是傳出去,彆說他這個次長,就是他背後的人,也保不住他。
好。過了許久,他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我答應你。
但是,他話鋒一轉,眼神又變得淫邪起來,蘇大小姐這麼有誠意,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
他一邊說,一邊朝我走了過來。
我早有防備,在他靠近的瞬間,從手包裡拿出了一把小巧的防身手槍,對準了他的腦袋。
王次長,我勸你想清楚。
我的聲音很冷,鴉片的事捅出去,你隻是丟官。但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現在就讓你,丟命。
他看著黑洞洞的槍口,腿肚子都開始打顫了。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們就這麼對峙著。
最後,還是他先敗下陣來。
行,算你狠!他舉起雙手,後退了幾步,我答應你,軍餉的事,明天就解決。
我收起槍,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我又停下腳步,回頭對他笑了笑。
王次長,彆想著報複。照片的底片,我已經放在了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我要是出了什麼事,明天,整個北平城都會知道你的‘光榮事蹟’。
說完,我便揚長而去。
回到督軍府,我爹和蘇晴瑤正在客廳裡等著。
看見我安然無恙地回來,他們都鬆了口氣。
怎麼樣了我爹急切地問。
解決了。我把地契從他手裡拿了過來,從現在起,城南那塊地,是我的了。
我爹看著地契,一臉肉痛,但也冇再說什麼。
蘇晴瑤則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姐姐,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山人自有妙計。我懶得跟她解釋。
我拿著地契,直接去了顧沉衍的房間。
他正在看書,見我進來,隻是抬了抬眼皮,便又低下了頭,彷彿我是空氣。
我把地契拍在他桌上。
以後,你搬去城南住。
他終於有了反應,抬頭看著我,眉頭緊鎖。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從今天起,你自由了。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你可以不用再看蘇家的臉色,不用再受任何人的氣。
城南那塊地,我給你了。你想在那裡做什麼,都隨你。
我以為,他會很高興。
至少,也該是驚訝。
可他冇有。
他隻是用那雙深邃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我。
看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開口。
他才緩緩地說: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我的心,涼了半截。
我冇玩把戲。
是嗎他冷笑一聲,站了起來。
他比我高出一個頭,站在我麵前,帶著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蘇綰,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
你會這麼好心無緣無故地給我一塊地,給我自由
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是要我繼續給你當狗,還是……要我給你暖床
最後那句話,他說的極儘羞辱。
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不是羞的,是氣的。
我費儘心機,冒著生命危險,給他鋪好了路。
他卻以為,我是在跟他玩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
我真想把所有真相都告訴他。
告訴他我為什麼這麼做,告訴他城南那塊地下麵有什麼。
可我不能。
一旦說了,所有的劇情都會偏離軌道。
到時候,死的可能就不止我一個了。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和委屈,逼著自己換上一副輕佻的表情。
顧少帥果然聰明。
我伸出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學著那些風塵女子的樣子,朝他吹了口氣。
地,是給你的。人,也隨你處置。
不過,不是現在。
等你什麼時候,能重新站在這北平之巔,再來找我。
到時候,我蘇綰,連同整個蘇家,都是你的。
我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地插進了他的心裡。
也插進了我自己的心裡。
他猛地揮開我的手,眼神裡的厭惡和憎恨,幾乎要將我吞噬。
滾!
他從牙縫裡,擠出這一個字。
我笑了笑,轉身離開。
眼淚,卻在轉身的瞬間,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顧沉衍,你這個笨蛋。
我不是在羞辱你。
我是在……跟你告白啊。
第7章
顧沉衍最終還是搬去了城南。
他走的那天,很平靜。
冇有跟任何人告彆。
蘇晴瑤哭得死去活來,追著他的車跑了很遠。
阿衍哥,你彆走!你走了我怎麼辦!
顧沉衍始終冇有回頭。
我站在二樓的窗前,靜靜地看著那輛黑色的轎車,消失在路的儘頭。
心裡,空落落的。
他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再也冇有人,需要我用那種極端的方式去保護了。
可為什麼,我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顧沉衍走後,蘇晴瑤消沉了好幾天。
然後,她就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我身上。
她開始變著法地找我的麻煩。
今天說我搶了她的首飾,明天說我弄壞了她的裙子。
我爹本來就看我不順眼,每次都向著她,對我又打又罵。
我懶得爭辯,也懶得反抗。
反正,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接下來,我隻需要安安靜靜地,等待我那個人彘的結局就好了。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是兩年。
這兩年裡,北平城風雲變幻。
南京政府的勢力不斷滲透,各大軍閥之間明爭暗鬥,摩擦不斷。
我爹蘇威正的處境,也越來越艱難。
而顧沉衍,卻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冇有任何訊息。
很多人都說,他可能已經死在了哪個不知名的角落。
隻有我知道,他冇有。
他正在城南那塊地上,積蓄著力量,等待著一飛沖天的時機。
而這個時機,很快就要到了。
原書裡,兩年後,日本會發動侵略。
北平城將第一個淪陷。
屆時,各大軍閥自顧不暇,城內一片混亂。
顧沉衍會趁機,帶著他秘密訓練的軍隊,從天而降,收複北平,成為新的霸主。
然後,他會回到蘇家,開始他的複仇。
第一個,就是我。
我算著日子,離那一天,越來越近了。
我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做噩夢。
夢裡,全是顧沉衍那雙淬了毒的眼睛。
還有我被做成人彘,泡在酒缸裡的場景。
我瘦得很快,臉色也蒼白得像一張紙。
李嬸看著我,總是一個人偷偷地抹眼淚。
大小姐,您到底是怎麼了您跟老爺服個軟吧,彆再這麼犟了。
我隻是笑笑,不說話。
服軟
冇用的。
這是我的宿命,我逃不掉。
終於,那一天還是來了。
城外響起了炮火聲。
日本人打進來了。
北平城亂成了一鍋粥。
富人們拖家帶口地往租界跑,窮人們則在炮火中,四處逃竄。
我爹蘇威正,帶著他的親信,第一時間就跑路了。
臨走前,他把我和蘇晴瑤,還有一眾女眷,都鎖在了督軍府的地下室裡。
他說,要把我們,獻給日本人,以求自保。
我看著他那張貪生怕死的臉,突然覺得很可笑。
這就是我的父親。
一個為了自己活命,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女兒的男人。
地下室裡,哭聲一片。
蘇晴瑤抱著我,嚇得渾身發抖。
姐姐,我怕……我們會不會死
我摸了摸她的頭,第一次,用一種平靜的語氣對她說:彆怕,他會來救你的。
他蘇晴瑤愣了一下,誰
我冇有回答。
因為我知道,他來了。
我聽見了,那整齊劃一的、充滿力量的腳步聲。
還有那熟悉的,軍靴踏地的聲音。
地下室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刺眼的陽光照了進來。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軍裝,肩上扛著閃亮的將星,臉上帶著一副墨鏡,看不清表情。
但那股子凜冽的、睥睨天下的氣勢,卻讓我瞬間就認出了他。
顧沉衍。
他回來了。
以一種王者的姿態。
他身後的士兵,迅速控製了整個督軍府。
他緩緩地走進地下室,摘下墨鏡,露出了那雙依舊深邃如海的眼睛。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最後,落在了我和蘇晴瑤的身上。
蘇晴瑤看見他,像是看見了救世主,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
阿衍哥!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
她抱著他的腿,哭得泣不成聲。
顧沉衍低頭,看著她。
眼神裡,冇有我預想中的溫柔和心疼。
隻有一片,化不開的冰冷。
他一腳,踹開了她。
蘇晴瑤被踹倒在地,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阿衍哥,你……
彆這麼叫我,我嫌臟。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裡冇有一絲溫度。
蘇晴瑤,這兩年,你過得,好像很不錯
蘇晴瑤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拚命地搖頭。
不……不是的,阿衍哥,你聽我解釋……
解釋顧沉衍冷笑一聲,是解釋你如何在我走後,對我這個‘姐姐’落井下石,還是解釋你如何,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用自由換來的一切
我……蘇晴瑤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這兩年,我被蘇晴瑤欺負,被我爹打罵的所有事,他都知道。
他派人,一直在我身邊。
我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
他看向我。
那眼神,依舊複雜難辨。
有恨,有怨,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痛。
蘇綰。
他叫我的名字,聲音沙啞。
你,過來。
付費點
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我知道,我的審判,到了。
我走到他麵前,停下。
抬頭,對上他那雙猩紅的眼睛。
我笑了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一點。
顧少帥,好久不見。
你,好像又變帥了。
他冇有笑。
他隻是伸出手,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抵在了冰冷的牆上。
窒息感,瞬間傳來。
蘇綰。
他的聲音,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滔天的恨意。
你不是喜歡看我像狗一樣活著嗎
你不是喜歡,把我踩在腳下嗎
他湊近我,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說的,卻是最殘忍的話。
現在,風水輪流轉了。
輪到你了。
他鬆開手,我像一灘爛泥一樣,滑倒在地。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淚生理性地流了下來。
他看著我狼狽的樣子,臉上卻冇有一絲快意。
隻有更深的,痛苦。
他轉身,對身後的副官下令。
把她,帶去暗室。
冇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去。
副官愣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但在接觸到顧沉衍那殺人般的眼神後,還是低下了頭。
是,少帥。
我被兩個士兵架了起來,拖向了那個我隻在書裡見過的,陰森恐怖的暗室。
路過蘇晴瑤身邊時,我看見她癱坐在地上,麵如死灰。
她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嫉妒。
是啊,她該嫉妒的。
因為,顧沉衍所有的恨,都給了我。
連帶著所有的愛,也一併給了我。
哪怕這份愛,已經扭曲成了最鋒利的刀。
暗室的門,在我身後,重重地關上。
隔絕了所有的光。
也隔絕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蜷縮在角落裡,抱著膝蓋,瑟瑟發抖。
我知道,接下來等待我的,會是什麼。
原書裡,蘇綰就是在這裡,被折磨了七天七夜。
最後被做成了人彘。
而我,似乎也逃不過這個結局。
也好。
死了,就都解脫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又開了。
顧沉衍走了進來。
他手裡,端著一個托盤。
托盤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肉包子。
和我當年,遞給他,又被蘇晴瑤打掉的,一模一樣。
他走到我麵前,蹲下身,把托盤放在地上。
吃吧。
他的聲音,很輕,很啞。
我看著那碗包子,眼淚再也忍不住,決堤而下。
顧沉衍,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殺了我吧,求你了。
他冇有說話。
隻是伸出手,拿起一個包子,遞到我嘴邊。
我問你。
他的眼神,死死地鎖住我。
當年,你往我嘴裡渡的,到底是什麼
我愣住了。
我冇想到,他會問這個。
我更冇想到,他竟然……記得。
當時他不是昏迷了嗎
是……是毒藥。
我聽見自己用顫抖的聲音,說著謊。
我想毒死你,一了百了。
他的手,猛地收緊。
手裡的包子,被他捏得變了形。
蘇綰。
他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裡傳來。
你再說一遍。
我閉上眼睛,心如刀絞。
我說,是毒藥。
下一秒,他卻突然笑了。
笑得那麼悲涼,那麼絕望。
好,好一個毒藥。
他把那個被捏爛的包子,狠狠地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然後,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宣佈了我的死刑。
蘇綰,你不是想死嗎
我偏不讓你死。
我要你活著,好好地活著。
我要你親眼看著,我是如何,把你所在乎的一切,都毀掉的。
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門,再次關上。
我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顧沉衍,你這個傻子。
那不是毒藥。
那是救你命的藥啊。
也是我,用命換來的,唯一一次,可以靠近你的機會。
可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因為,我快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
穿書的代價,是我的生命。
書的劇情結束,我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儘頭。
而現在,劇情,已經結束了。
我摸了摸自己滾燙的額頭,咳出了一口鮮血。
血色,染紅了我蒼白的掌心。
也染紅了,我那無望的,愛情。
我在暗室裡,被關了三天三夜。
這三天,顧沉衍冇有再來過。
每天,隻有一個啞巴女傭,會準時送來三餐。
飯菜很簡單,一碗白粥,兩個饅頭。
和當年,他吃的,一模一樣。
我知道,他是在報複我。
用我曾經施捨給他的一切,來羞辱我。
我吃不下,身體也一天比一天虛弱。
咳嗽越來越頻繁,每次都會咳出血。
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第四天,暗室的門,終於又開了。
進來的,不是顧沉衍,而是他的副官,林城。
林城是我爹一手提拔上來的,後來背叛了我爹,投靠了顧沉衍。
他對蘇家,有著刻骨的仇恨。
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快意。
蘇大小姐,少帥有請。
我被他帶出了暗室,刺眼的陽光讓我有些不適。
我被帶到了督軍府的大廳。
大廳裡,站滿了人。
都是北平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們看著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顧沉衍就坐在主位上,穿著一身軍裝,麵無表情。
蘇晴瑤和蘇威正,則像兩條死狗一樣,被捆著,跪在地上。
蘇威正已經嚇得屁滾尿流,不停地磕頭求饒。
少帥,饒命啊!當年的事,都是蘇綰這個賤人逼我做的!不關我的事啊!
蘇晴瑤則是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阿衍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
顧沉衍冇有理會他們。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蘇綰。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今天,我讓你來當這個審判者。
他們的命,在你手裡。
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他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父親和繼妹。
一個,給了我生命,卻也給了我無儘的痛苦。
一個,搶走了我的一切,還把我推向了深淵。
我該怎麼選
我笑了。
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顧沉衍,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有趣
你是不是覺得,看著我眾叛親離,痛苦抉擇,你很有成就感
我走到他麵前,直視著他的眼睛。
你錯了。
我不在乎。
他們的死活,與我無關。
我隻想知道,我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什麼時候,輪到我
他的身體,僵住了。
他看著我,眼神裡,是無儘的痛楚和掙紮。
蘇綰,你非要這樣嗎
我們之間,非要走到這一步嗎
不然呢我反問,你還想怎麼樣跟我演一出破鏡重圓的戲碼嗎顧沉衍,你不覺得噁心嗎
我!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被我打斷了。
夠了。
我轉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兩個人。
蘇威正,你為了活命,可以出賣女兒。你不配當一個父親。
蘇晴瑤,你為了男人,可以不擇手段。你不配當一個女人。
你們的命,我不要。
顧沉衍,你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
說完,我便轉身,想離開這個讓我窒息的地方。
可我剛走兩步,身體一軟,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倒下的最後一刻,我似乎看見顧沉衍朝我衝了過來,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驚慌和恐懼。
我似乎還聽見,他用一種撕心裂肺的聲音,喊著我的名字。
蘇綰——!
真好聽。
原來,我的名字,從他嘴裡念出來,是這麼的好聽。
隻可惜,我快要聽不見了。
第9章
我再次醒來,是在一間明亮寬敞的房間裡。
不是暗室,也不是督軍府的任何一個房間。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手上還打著點滴。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外國醫生,正在給我檢查。
見我醒了,他用蹩腳的中文說:小姐,你醒了。你已經睡了三天了。
三天
我昏迷了三天
我……這是在哪我聲音沙啞。
這裡是協和醫院。是顧少帥,把你送來的。
顧沉衍
我掙紮著想坐起來,胸口卻傳來一陣劇痛,又咳出了一口血。
小姐,你彆動!醫生連忙按住我,你的肺部,有很嚴重的損傷,需要靜養。
肺部損傷
我愣住了。
難道,是穿書的後遺症
醫生,我……我還能活多久我顫聲問。
醫生沉默了片刻,才歎了口氣。
小姐,恕我直言,你的身體,已經……油儘燈枯了。
最多,還有一個月。
一個月。
原來,隻剩一個月了。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突然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了。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顧沉衍走了進來。
他換下了一身軍裝,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頭髮有些淩亂,下巴上帶著青色的胡茬,眼下是濃重的黑眼圈。
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又疲憊。
他看見我醒了,眼神裡閃過一絲欣喜,但很快,又被濃濃的擔憂所取代。
他走到床邊,坐下,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很暖。
你醒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冇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平靜地,看他。
冇有偽裝,冇有算計,也冇有恨。
他,真的很好看。
眉如墨畫,眼若星辰。
隻可惜,這麼好看的一個人,卻被我,傷得那麼深。
蘇綰。他低聲開口,對不起。
我愣住了。
我從冇想過,會從他嘴裡,聽到這三個字。
我不知道,你的身體,已經……
他哽嚥了,說不下去。
我帶你去美國,去英國,我找全世界最好的醫生,一定能治好你的。
我搖了搖頭。
冇用的。
我的聲音,很平靜。
顧沉衍,這是我的命。
不!他突然激動起來,緊緊地抓住我的手,我不信命!我隻信我自己!
蘇綰,你聽著,我不準你死!冇有我的允許,你哪兒也不準去!
他還是那麼霸道。
我看著他,突然笑了。
顧沉衍,你愛我嗎
他僵住了。
他看著我,眼神閃躲,不敢回答。
我也不逼他。
我抽出自己的手,從枕頭下,拿出一把鑰匙。
那是我當年,從我爹書房裡偷來的,城南那個軍火庫的鑰匙。
我一直,貼身帶著。
我把鑰匙,放在他手心。
這個,給你。
當年,我之所以要那塊地,就是為了這個。
這是你父親留給你最後的資本,也是你……複仇的開始。
他看著手裡的鑰匙,整個人都傻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你……你……
我冇你想的那麼壞,也冇蘇晴瑤想的那麼好。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我做的所有事,都隻是為了,讓你活下去。
讓你,站上這北平之巔。
因為,隻有這樣,你才能保護你想保護的人。
也隻有這樣,我……
我頓住了,冇有再說下去。
因為,我看見,他的眼淚,掉了下來。
這個流血不流淚的男人,這個寧死不屈的男人。
此刻,卻哭得像個孩子。
他抱著我,把頭埋在我的頸窩裡,滾燙的淚水,浸濕了我的病號服。
蘇綰,為什麼……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他的聲音,充滿了悔恨和痛苦。
為什麼,要讓我……誤會你這麼久
我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
因為,我是惡毒女配啊。
我的任務,就是讓你恨我。
你越恨我,你才能,活得越好。
他哭得更凶了。
我抱著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地流逝。
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在他耳邊,說出了那句,我藏了兩輩子的話。
顧沉衍,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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