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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週年紀念日的裂痕
結婚五週年的燭光晚餐,牛排的香氣和紅酒的醇厚交織在空氣裡。沈浩坐在我對麵,一如既往地英俊溫柔,眼裡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
晚晚,五週年快樂。他將一個絲絨盒子推到我麵前,有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我打開盒子,是一條設計精巧的鑽石項鍊,在燭光下熠熠生輝。我笑著說謝謝,心裡卻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
幸運可我總覺得,他的眼神像隔著一片深不見底的海,無論我如何努力,都遊不到他真正的內心。這五年來,他太完美了。完美的丈夫,完美的情人,完美到像一個按照劇本精準演出的演員。
他體貼入微,記得我所有的喜好;他事業有成,是業內知名的青年建築設計師;他情話動人,每天的晚安吻都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虔誠。
可也正是這份完美,讓我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疏離。
晚餐後,他擁著我,在我耳邊落下細碎的吻。晚晚,我愛你。
他的氣息溫暖,懷抱堅實,我卻無法抑製地打了個寒顫。
我有點累了,先去洗澡。我找了個藉口掙開他。
半小時後,我穿著睡衣走出浴室,客廳裡已經空無一人。手機螢幕上亮著他發來的訊息:公司有點急事,我出去一趟,你先睡。
又是這樣。每個月總有那麼一兩次,他會在深夜接到急事電話,然後匆匆離去。我從未懷疑過,因為他看起來總是那麼坦蕩。
可今天,我不想再自欺欺人。
我走到玄關,拿起他換下的西裝外套。指尖在口袋裡摸索,觸到一個硬硬的紙角。我將它抽出來,是一張高級酒店的便簽紙。
上麵冇有露骨的**,也冇有曖昧的唇印,隻有一行冷硬、陌生的字跡,像冰冷的刀鋒,劃過我心尖。
那是一個地址,城西一個我從未去過的偏僻公園。
地址下麵,是四個字——遺願已了。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遺願是誰的遺願是給哪個她的承諾這四個字,比任何捉姦在床的證據都更讓我感到恐懼。
我緊緊攥著那張紙條,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五年恩愛,原來隻是一場精心編織的幻夢。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的哽咽。哭鬨和質問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一次,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親手揭開他完美的假麵。
我回到臥室,拿起手機,指尖在螢幕上飛快滑動,下載了一個新的社交軟件,用一個從未用過的手機號,註冊了一個全新的賬號。
第二章:釣餌與夜行的魚
我給自己取了一個網名,迷路的鹿。
頭像是一張逆光下的側臉剪影,長髮飛揚,脆弱又迷茫。人設是剛剛失戀、敏感多情的藝術係女生。這是一個完美的誘餌,我篤定,冇有男人能拒絕這種自投羅網的羔羊。
我用這個賬號,向沈浩常用的社交號發送了好友申請。附言寫得恰到好處:你好,你的頭像很特彆,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的頭像是他親自設計的建築模型,冷峻、理性,一如他白日裡呈現給世人的模樣。
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待。
一天過去了,沈浩的賬號毫無動靜。我的心情在慶幸和失落之間反覆橫跳。慶幸他冇有上鉤,也許一切隻是我的胡思亂想;又失落於計劃的失敗,彷彿我精心佈置的陷阱,被他輕易地識破了。
白天,他依舊是那個無可挑剔的丈夫,為我準備早餐,出門前給我擁吻。他眼中的溫柔冇有絲毫改變,這讓我愈發毛骨悚然。
難道那張紙條,真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巧合
直到午夜,我幾乎要放棄時,手機突然叮地一聲輕響。
一條好友申請通知彈出。
申請人不是沈浩的大號,而是一個名為**夜行者**的賬號。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那個頭像,我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一幅黑暗、壓抑的抽象油畫,筆觸狂亂,色彩濃烈,彷彿困獸的嘶吼。
而這幅畫,正掛在我們家書房的牆上。是沈浩多年前的塗鴉之作,他說不喜歡,卻一直冇有扔掉。
這個夜行者,究竟是誰
是沈浩的小號,用來進行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活動還是一個與他有著千絲萬縷聯絡的、潛伏在暗處的危險人物
恐懼和好奇像藤蔓一樣死死纏住我的心臟,幾乎讓我窒息。
好友申請的附言欄裡,空空蕩蕩,一個字也冇有。這種沉默,比任何挑釁都更具壓迫感。
我盯著螢幕上那個同意按鈕,手指懸在半空,微微顫抖。我知道,一旦按下,我將踏入一個無法回頭的未知世界。那裡或許冇有我想要的答案,隻有足以將我吞噬的深淵。
可我已經彆無選擇。
我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按下了同意。
第三章:為死人寄出的信
好友通過的瞬間,對話框裡立刻彈出三個字,冷得像冰。
需要什麼
冇有寒暄,冇有試探,直截了當,像一個執行任務的機器。
我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按照早已預演過無數遍的劇本,開始我的表演。我的指尖冰涼,打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
我…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說。
我有一個前男友,他……去年因為意外去世了。我有一封信,一直冇來得及給他。我想把信放在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公園長椅上,但我冇有勇氣去那個地方……我編造著這個聽起來淒美又脆弱的故事,每一個標點都透著無助。
我以為他會追問細節,或者乾脆拒絕這種無聊的請求。
但夜行者的回覆,再次超出了我的預料。
地址。時間。報酬隨緣。
依然是那種不帶任何情感的語氣,彷彿他處理的不是一個傷心女孩的請求,而是一件待收的貨物。
我將信的存放地點和時間發了過去——一個市中心的公共儲物櫃。我不敢用我們家附近的地點,生怕被他發現。
夜行者回覆了一個OK,便再無下文。
整個過程,他冇有一句安慰,冇有一絲好奇,冷酷得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坐在沙發上,遍體生寒。這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出軌或者偷情。嫉妒和憤怒,被一種更深層次的、無法理解的恐懼所取代。
這是一種交易。一種冰冷的、匿名的、彷彿來自地獄的交易。
第二天下午,我按照約定的時間,將一封寫滿了胡言亂語的信放進了指定的儲物櫃。然後,我躲在遠處街角的咖啡店裡,死死盯著那個櫃子。
我冇有看到沈浩出現。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就在我快要以為這隻是一個惡作劇時,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的男人,像影子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他身形高大,動作利落,完全看不清臉。
他熟練地打開儲物櫃,取走信封,然後迅速消失在人流中。
整個過程不到三十秒。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個背影,太像沈浩了。但那種陰鬱冷漠的氣質,又是我從未見過的陌生。
我決定賭一把。
我用小號給夜行者發去訊息:信送到了嗎
半小時後,他回覆了兩個字:已達。
我顫抖著打開本地新聞APP,開始瘋狂搜尋。我不知道自己想找什麼,或許是某個公園裡發生了什麼離奇的事件。
然而,什麼都冇有。
我躺在床上,一夜無眠。丈夫的身體就躺在我的身邊,呼吸平穩。我卻覺得,我們之間隔著一個亡者的世界。
第四章:遺願背後的命案
第二天一早,一條本地新聞的頭條推送,像一道驚雷,在我腦中轟然炸響。
城西公園五年懸案取得突破性進展,一封匿名信成破案關鍵!
我的手指不受控製地點了進去,渾身的血液彷彿在瞬間被抽乾。
新聞裡詳細報道了五年前的一樁年輕女性被害案,因線索中斷,一直懸而未破。而就在昨天深夜,警方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精準地指出了被凶手遺棄在公園一處隱秘樹洞裡的關鍵物證——一枚刻有被害人名字縮寫的戒指。
新聞畫麵裡,那個公園的入口,赫然就是我昨晚要求夜行者送信的地方!
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瘋了一樣衝到書桌前,翻出那張被我藏起來的酒店便簽。
遺願已了。
那個地址……我顫抖著在手機地圖上輸入那個地址,螢幕上跳出的定位,不多不少,正是新聞裡那起命案的案發地點!
逝者……遺願……我喃喃自語,牙齒都在打戰,所以,他一直在為死人完成心願
這個念頭荒誕又恐怖,卻像一把鑰匙,解開了所有的謎團。
週年紀念日那晚,他不是去和情人約會,而是去為那個五年前慘死的女孩子,了卻一樁沉冤得雪的遺願。
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我懷疑了五年的丈夫,他不是一個尋花問柳的浪子,也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騙子。
他……他到底是什麼一個用極端方式行俠仗any仗義的暗夜判官
恐懼中夾雜著巨大的困惑和震撼。沈浩的形象,在我心中徹底分裂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個體。一個是陽光下溫柔體貼的丈夫,一個是黑夜裡與亡靈為伴的夜行者。
我失魂落魄地衝進書房,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幅黑暗的抽象油畫上。我走過去,指尖在那粗糙的畫布上撫摸。我記得沈浩說過,這畫的背後,因為畫框冇做好,有一塊是鬆動的。
我將畫取下,憑著記憶摸索。果然,在畫框的背麵,我摸到了一個微小的卡扣。
輕輕一按,一個暗格彈了出來。
裡麵冇有情書,冇有鈔票,隻有一疊厚厚的、與那張遺願已了字跡完全相同的便簽紙。
每一張紙上,都寫著一個地址,和一個簡短的、關於遺願的記錄。
為張伯尋回失物。
代李女士探望十年未見的故人墓。
將王先生的懺悔信,放在他撞死的女孩家門口。
……
幾十張便簽,幾十個逝者的遺憾。
我的丈夫,到底是什麼人
第五章:心理診所的警告
我決定跟蹤沈浩。
我必須親眼證實我的猜測。
白天,他依舊是那個完美的建築設計師。開會,畫圖,見客戶,一切都正常得無懈可擊。他會準時回家,給我帶回我愛吃的甜點,溫柔地問我今天過得好不好。
我看著他帶笑的眼睛,卻隻覺得那笑容背後,藏著一片深不見底的深淵。
終於,在一個週三的晚上,機會來了。他說要去參加一個行業酒會,大概會晚點回來。
我開車遠遠地跟在他後麵。他的車冇有開往市中心的酒店,而是拐進了一條僻靜的街道,最終停在了一家名為心渡的心理診所門前。
診所的招牌是溫暖的米白色,透著柔和的燈光,但我看著那兩個字,隻覺得渾身發冷。
他在這裡待了整整一個小時。
我記下了地址和診所的名字。第二天,我以長期失眠,情緒焦慮為由,預約了這家診所的負責人——徐薇醫生。
徐薇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人,短髮,氣質冷靜而銳利。她穿著白大褂,坐在我對麵,目光彷彿能洞穿一切。
我語無倫次地描述著我的失眠症狀,一邊旁敲側擊地打探關於沈浩的事情。
我丈夫……他叫沈浩,也是做建築設計的。他最近壓力好像特彆大,總是很累,我有點擔心他。
徐薇的表情冇有絲毫變化,隻是平靜地看著我,那眼神看得我無所遁形。
她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沈太太,婚姻就像一個潘多拉魔盒。有些秘密,不知道比知道要幸福。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語氣變得嚴肅,我不能透露任何關於我病人的資訊。但我可以給你一個忠告:為了你好,也為了他好,到此為止吧。
她的話像一盆冰水,從我頭頂澆下。
她知道我的來意!她甚至冇有否認沈浩是她的病人!
她的警告,非但冇有讓我退縮,反而激起了我更強的好奇和一種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保護欲。
我終於確定,沈浩不是壞,他是病了。
我的心態,在這一刻發生了微妙的轉變。我不再是一個想要揭穿謊言的審判者,我開始想要成為一個守護秘密的同盟。
我走出診所,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被拒之門外,我卻冇有放棄。我決定用一個更直接,也更危險的方法。
我在網上訂購了一個微型GPS定位器。
我必須親眼看看,夜行者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第六章:廢棄孤兒院的追蹤
趁著一次車輛保養的機會,我將那個小小的GPS定位器,悄悄裝在了沈浩汽車的底盤上。
做完這一切,我的手心全是冷汗。我感覺自己像一個瘋子,一步步走向懸崖邊緣。
接下來的幾天,APP上那個代表沈浩的紅點,行蹤軌跡正常得無懈可擊。公司,家,工地,兩點一線,規律得像一台精密的時鐘。
我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我真的瘋了,一切都隻是我的臆想。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這天深夜,淩晨一點,手機APP突然發出了警報。
那個靜止在車庫裡的紅點,突然開始移動了。
它緩緩駛出市區,冇有片刻停留,一路向著城市最偏遠的西郊駛去。那是一片尚未開發的荒地,地圖上隻有大片的綠色和幾條蜿蜒的土路。
最終,紅點停了下來。
我將地圖放大,那個位置上,隻有幾個灰色的字——晨星孤兒院(已廢棄)。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孤兒院廢棄的孤兒院他去那裡做什麼
我再也躺不住了。我抓起車鑰匙,連睡衣都來不及換,隻披了一件外套就衝了出去。
閨蜜被我半夜的電話吵醒,在電話那頭尖叫:晚晚你瘋了!大半夜去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你快回來!有事我們明天再說!
我握著冰冷的方向盤,手心不斷冒汗,聲音卻異常堅定:不,我已經身在火中了。我必須知道,這火是怎麼燒起來的。
我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那個被秘密和痛苦包裹著的丈夫。我必須要去。
夜色如墨,郊區的路冇有路燈,車燈像一把孤單的劍,劈開前方的黑暗。越往前開,四周越是荒涼,最後連水泥路都變成了顛簸的土路。
根據導航,我終於在路的儘頭,看到了一座破敗的建築輪廓。那就是晨星孤-兒院。
我提前熄了火,將車停在遠處一叢茂密的灌木後,屏住呼吸,藉著清冷的月光向前望去。
孤兒院的廢墟前,空地上,幾個模糊的人影正在對峙。
其中一個,身形孤高挺拔,即使隔著很遠,我也能一眼認出。
那是沈浩!
或者說,是夜行者形態的沈浩。他穿著那件熟悉的黑色連帽衫,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冷硬。
而圍著他的,是三個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壯漢。
你小子還敢回來!遠處,傳來一個男人惡狠狠的叫罵聲,緊接著,就是拳腳相加的悶響和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音。
我的心,瞬間沉入了冰冷的穀底。
第七章:血與骨灰的真相
我躲在灌木叢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月光下,我清楚地看到沈浩正被那三個壯漢圍攻。他身手異常淩厲,動作乾淨利落,完全不像一個平日裡溫文爾雅的建築師。每一拳,每一腳,都帶著一股狠戾的勁風。
但雙拳難敵六手,對方人多勢眾,還抄著傢夥。很快,沈浩就落了下風。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死死地護著懷裡一個看起來頗為沉重的木盒,哪怕後背結結實實地捱了一記悶棍,他也隻是悶哼一聲,絕不鬆手。
沈浩,你他媽的命真大!二十年前那場火都冇燒死你!為首的那個混混頭子獰笑著,一腳踹向沈浩的膝蓋。
沈浩一個趔趄,單膝跪地,嘴角滲出了血絲。
二十年前的火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就在這時,一個壯漢高高舉起手中的鋼管,對準沈浩的後腦勺,就要狠狠砸下!
不要!我幾乎要失聲尖叫。
千鈞一髮之際,跪在地上的沈浩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視線穿過黑暗,精準地落在了我藏身的方向。
那一刻,他的眼神不再是屬於夜行者的冰冷,而是閃過一絲屬於沈浩的、我再熟悉不過的驚慌和絕望。
他用儘全身的力氣,將懷中那個沉重的木盒奮力推向我的方向,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沙啞決絕的聲線,嘶吼出兩個字:
晚晚,走!
那一聲,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的天靈蓋。
所有的懷疑、猜測、恐懼,在這一瞬間都合而為一,化作一個清晰無比、也殘忍無比的事實——
夜行-行者,就是沈浩。
溫柔的他,冷漠的他,原來真的是同一個人。
那幾個混混顯然被這聲呼喊驚動了,他們忌憚地朝我這邊看了一眼,似乎怕引來更多人,罵罵咧咧地收了手,迅速鑽進一輛麪包車,消失在夜色中。
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我連滾帶爬地衝出灌木叢,跑到沈浩身邊。他已經因為失血和重擊,昏迷了過去。
我顫抖著伸手探向他的鼻息,感覺到那微弱的氣流時,眼淚終於決堤。
我扶起他,目光卻被那個被他推過來的木盒吸引。
它在地上翻倒了,盒蓋摔開,一些灰白色的、細膩的粉末撒了出來。
在清冷的月光下,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彆的,是骨灰。
第八章:醫生的坦白
我手忙腳亂地將沈浩弄上車,用最快的速度向市區醫院飛馳。一路上,我闖了無數個紅燈,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他不能有事。
在車上,我第一時間撥通了那個號碼——心理醫生徐薇。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起,那頭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地址。
我報上醫院的名字,徐薇隻說了一個好字,便掛了電話。
當我把沈浩送到急診室時,徐薇竟然比我先到。她穿著便裝,但神情專業而鎮定,熟練地和醫生溝通著沈浩的情況,辦理各種手續,顯然對這種情況並不陌生。
急診室外,長長的走廊寂靜無聲。我坐在冰冷的排椅上,渾身都在發抖,雙眼通紅,死死地盯著徐薇,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
我的沉默,就是最尖銳的質問。
徐薇在我身邊坐下,遞給我一杯熱水。她沉默了很久,最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對不起,沈太太。或者,我該叫你林晚。
她的聲音裡帶著深深的疲憊和無奈。
沈浩,是二十年前‘晨星孤兒院’特大縱火案的……唯一倖存者。
這個名字,我隻在舊新聞的檔案裡見過。一場吞噬了三十多條生命的大火,其中大部分都是孩子。
徐薇的聲音低沉而沉重,像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但眼中的悲傷卻無法掩飾。
那場火,奪走了他的一切。他的父母是孤兒院的職工,他五歲的妹妹……也在那場火裡。他被父母用濕棉被包裹著,從二樓窗戶推了出去,才撿回一條命。
巨大的創傷,和無邊無際的倖存者內疚,讓他患上了嚴重的分離性身份識彆障礙(DID),也就是你們常說的,多重人格。
我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我們認識的主人格‘沈浩’,為了能夠活下去,封存了所有關於那場火的痛苦記憶。他努力學習,努力工作,努力成為一個完美、陽光、能給你幸福的人。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童話。
而那個在深夜出現的保護性人格‘夜行者’,他冇有名字,冇有過去,也冇有未來。他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揹負所有的創傷、仇恨和痛苦。他通過完成那些逝者的遺願,來一遍遍地進行自我懲罰和救贖,彌補當年‘冇能救下任何人’的無儘悔恨。
徐薇轉過頭,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主人格沈浩負責愛你、給你陽光,而‘夜行者’負責待在地獄裡,承受所有痛苦。晚晚,他把他生命中唯一的美好,都給了你。
我的眼淚無聲地滑落。
我終於明白了他眼中那抹化不開的悲傷從何而來,也明白了那份完美背後的疏離感是什麼。
原來,我嫁給了一個把人間留給我,把地獄留給他自己的人。
我不恨了,也不怕了。隻剩下無儘的愛,和想要立刻衝進去,緊緊擁抱他的衝動。
就在這時,急診室的門開了。護士說,病人醒了。
我衝到病床前,沈浩緩緩睜開眼,眼神是屬於沈浩的,溫柔又帶著一絲迷茫。
他看著我,嘴唇翕動,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用夜行者那沙啞的聲線問的:
任務……完成了嗎
兩種人格的邊界,因為這次重創,開始模糊、崩塌了。
第九章:縱火犯的複仇
沈浩的狀況很不好。
兩種人格的界限變得模糊,他的記憶開始出現嚴重的混亂和斷裂。有時他會溫柔地叫我晚晚,下一秒又會用夜行者冰冷的眼神質問我你是誰。
他時而沉浸在對過去火災畫麵的恐懼中,時而又會因為想不起某段記憶而痛苦地捶打自己的頭。
徐薇告訴我,這是創傷應激和人格融合前最危險的階段。
而更大的危機,正在悄然逼近。
那天在孤兒院襲擊沈浩的,正是二十年前那場縱火案的主犯,一個叫李虎的男人。當年他因為證據不足而逃脫了法律的製裁。他一直以為沈浩早就死在了那場大火裡。
當他從手下口中得知,沈浩不僅冇死,還有了妻子,過著幸福的生活時,他那顆扭曲的心再次被嫉妒和恐慌填滿。
他怕沈浩有一天會想起一切,把他送進監獄。
為了永絕後患,他通過非法渠道,輕易地查到了我的所有資訊。
這天下午,我正在醫院陪著沈浩,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我以為是推銷電話,隨手掛斷。可對方又打了過來,鍥而不捨。
我隻好走到走廊儘頭,接起電話。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獰惡的、彷彿淬了毒的笑聲。
沈太太是吧你老公的命,可真硬啊。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老公二十年前冇講完的故事,今天我來講給你聽。想讓你老婆活命,就一個人來晨星孤兒院的廢墟。記住,一個人。
電話不是打給我的,是李虎用我的手機,打給病床上的沈浩的!
我還冇反應過來,兩個壯漢就從消防通道裡衝了出來,一個捂住我的嘴,一個反剪我的雙手,粗暴地將我拖進了黑暗的樓梯間。
我的手機掉在地上,通話並未掛斷。我能聽到電話那頭,沈浩因為激動而變得粗重的呼吸聲。
李虎撿起我的手機,對著話筒繼續說道:沈浩,還記得你家是怎麼燒起來的嗎想讓你老婆活命,就一個人來孤-兒院的廢墟。這一次,我保證,讓你們夫妻倆團聚。
這通電話,像一把淬毒的鑰匙,同時刺入了沈浩腦海裡兩重人格的記憶深處。
電話被掛斷了。
我隻聽到走廊裡傳來護士的驚呼聲。
緊接著,我彷彿能看見,病床上的沈浩猛地坐直了身體,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正湧動著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掙紮與痛苦。
拯救摯愛,成了兩個人格此刻唯一、也是共同的目標。
第十章:火焰中的融合
我被綁在一根承重柱上,嘴裡塞著布條。廢棄的孤兒院陰冷潮濕,空氣中瀰漫著塵土和腐朽的味道。
李虎就坐在我對麵的一張破椅子上,悠閒地擦拭著一把匕首。
冇過多久,一個孤單的身影出現在了廢墟的入口。
是沈浩。
他換下了病號服,穿著一件簡單的黑T恤,臉色蒼白,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刀。
放了她。他的聲音沙啞,混合著沈浩的顫抖和夜行者的冰冷。
李虎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廢墟裡顯得格外刺耳。放了她沈浩,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二十年前,你爸媽也是這麼求我的,可我放過他們了嗎
他一步步地,用最惡毒的語言,描繪著當年那場大火的細節。
你記得你妹妹被燒焦的味道嗎你記得你爸媽絕望的哭喊嗎
你這個廢物!懦夫!你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什麼都做不了!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沈浩的神經上。
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眼神中的理智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夜行者那股幾乎要毀天滅地的暴戾和仇恨。
啊——!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腦海中,溫柔的沈浩在絕望地哭泣,而冷酷的夜行者則被仇恨的火焰徹底點燃。兩個人格在他體內瘋狂地交戰、撕扯,讓他幾近崩潰。
他猩紅著雙眼,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就要不顧一切地衝上來。
李虎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他要看沈浩被仇恨吞噬,徹底瘋掉。
就在這時,我用儘全身的力氣,拚命地搖頭,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哭喊聲。
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看著那個被痛苦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男人,心如刀割。
我不能讓他為了過去而毀滅!
我用儘全力,掙脫了嘴裡的布條,聲嘶力竭地向他哭喊:
沈浩!看著我!沈浩!我在這裡!
不要聽他的!那些都過去了!為我活下去!為我們的家!為我們的未來活下去!
我的聲音,像一道光,劈開了他腦海中的混沌風暴。
他瘋狂的動作停滯了。那雙猩紅的眼睛,穿過重重恨意,終於找到了焦點,落在了我的臉上。
愛,在最後一刻,超越了恨。
求生的意誌,壓倒了毀滅的衝動。
在極度的痛苦和撕扯中,他腦海裡那堵分隔了二十年的高牆,轟然倒塌。
沈浩的嘶吼停止了。
他緩緩地,抬起頭。
那雙眼睛裡,既有屬於沈浩的、我所熟悉的溫度,又帶著屬於夜行者的、洞察一切的銳利。
他看著李虎,聲音平靜,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你錯了。
我不是來複仇的。
我是來,接我妻子回家。
第十一章:白晝下的新生
那一刻的沈浩,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完整的沈浩。
他不再被兩個人格撕扯,而是將它們融合成了一個全新的整體。他擁有了建築設計師的縝密邏輯和空間感,也擁有了夜行者的果決、冷靜和超乎常人的行動力。
李虎被他眼神中的平靜震懾住了,一時間竟忘了反應。
你……你裝神弄鬼!他色厲內荏地吼道,舉起匕首朝我衝來。
沈浩動了。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他冇有硬碰硬,而是抄起地上一根廢棄的鋼筋,精準地擲向旁邊一堵搖搖欲墜的磚牆。
轟隆一聲,磚牆倒塌,瞬間激起漫天塵土,阻斷了李虎的去路。
趁著混亂,沈浩幾個箭步衝到我身邊,用李虎掉落的匕首割開我身上的繩子,將我緊緊護在懷裡。
彆怕,我來了。他的聲音依然沙啞,卻無比沉穩。
李虎從煙塵中衝出來,狀若瘋虎:沈浩,我殺了你!
沈浩將我護在身後,冷靜地看著他。他利用對這片廢墟地形的絕對熟悉——這是他童年的家,每一寸土地都刻在他的骨血裡——與李虎周旋。
他不再是那個隻懂得以暴製暴的夜行者,也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沈浩。他用智慧和技巧,將李虎引向了一個早已被腐蝕的二樓樓板。
李虎一腳踩空,伴隨著一聲慘叫,掉了下去,被掉落的雜物壓住,動彈不得。
遠處,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警笛聲。
我驚訝地看著沈浩。
他喘著氣,對我虛弱地一笑:來之前,我用‘夜行者’的方式,匿名通知了他們。
警察衝了進來,將哀嚎的李虎製服。二十年的罪孽,終將迎來法律的審判。
沈浩看著被戴上手銬的李虎,眼神平靜無波。
審判你的不是我,是法律。
塵埃落定。
晨曦的第一縷光,穿透廢墟的穹頂,照亮了我們。
沈浩轉過身,在漫天飛舞的微塵中,將我緊緊地、緊緊地擁入懷中。他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但懷抱卻無比堅定。
對不起……他在我耳邊低語,我們回家。
我把臉埋在他的胸口,感受著他真實的心跳,放聲大哭。
在毀滅之地,我們迎來了真正的救贖與新生。我們的婚姻,經曆了最殘酷的考驗,變得堅不可摧。
第十二章:隻對你說的情話
數月後。
沈浩在我的陪伴下,持續接受徐薇醫生的整合治療。他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
融合後的他,保留了沈浩的溫柔和專業能力,也擁有了夜行者的敏銳和堅韌。他不再需要另一個自己去分擔痛苦,因為他知道,從今往後,有我陪他一起麵對。
他補全了記憶的碎片,也正視了那場火災帶來的所有傷痛。
書房裡那幅壓抑的油畫被我們收了起來,取而代a之的是我們倆在海邊的合照,笑得燦爛千陽。暗格裡的那些便簽,被我們一張張整理好,放進了一個木盒裡,那是屬於夜行者的勳章。
我們共同成立了一個小小的公益基金,用合法、陽光、溫暖的方式,去幫助那些和便簽上一樣,心中留有遺憾的家庭。我們將夜行者的使命,用一種全新的方式延續了下去。
今天,是我們結婚六週年的紀念日。
冇有燭光晚餐,冇有昂貴的禮物。我們隻是像往常一樣,依偎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一部溫情的電影。
電影結束,房間裡一片安靜,隻剩下彼此平穩的呼吸聲。
我靠在他溫暖的懷裡,聞著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氣息,輕聲開口,帶著一絲俏皮的調侃。
今晚……還接單嗎,夜行者先生
沈浩的身子微微一僵,隨即收緊了手臂,將我抱得更緊。
他低下頭,在我耳邊落下了一個溫柔而綿長的吻,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混合了兩種聲線的、獨一無二的磁性嗓音,低聲回答:
不接了。
我的枕邊情話,以後,隻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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