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吻過白月光 第一章

小說:煉獄吻過白月光 作者:忠誠也阿呆 更新時間:2025-07-16 18:44:22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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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宴上,我親手將未婚夫送進警車。

隻為幫白月光洗脫商業犯罪嫌疑。

所有人都說我瘋了,為了初戀竟毀掉傅家繼承人。

白月光深情許諾:暖暖,我會娶你。

直到他捲走我全部資產,摟著新歡嘲笑我:監獄裡撿來的垃圾。

我流落街頭那晚,出獄的傅承澤找到我。

他擦掉我的眼淚:哭什麼我幫你把垃圾送回去。

機場安檢口,傅承澤將手銬扣在林哲腕上。

三年冤獄,這份回禮可還滿意

後來我才知道,他獄中三年,隻為等這一刻。

而我的贖罪,纔剛剛開始……

1.

訂婚宴的燈光,亮得能刺穿人眼。

蘇暖站在宴會廳中央,手指緊緊捏著香檳杯細長的杯腳,杯中金色的液體輕微晃動,映著天花板上無數垂落的水晶吊燈碎片,那些碎片在她眼底跳躍,像一場無聲的喧囂。空氣裡漂浮著香檳的甜膩、昂貴香水的馥鬱,還有某種無形的、繃緊到極致即將斷裂的絃音。

所有人的目光,或震驚,或鄙夷,或純粹看好戲的獵奇,都牢牢釘在她身上,釘在她身邊那個穿著昂貴定製西裝的男人身上——她的未婚夫,傅承澤。他站得筆直,下頜線繃得很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隻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沉沉地鎖著她,裡麵翻湧著蘇暖不敢深究的情緒,像暴風雨來臨前漆黑的海。

她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跳撞擊耳膜的聲音,巨大而空洞。

……暖暖傅承澤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沙啞,像砂紙刮過心口,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這句話像一把冰冷的鑰匙,猛地捅開了蘇暖心底那個被層層恐懼和孤注一擲的決絕封死的盒子。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彷彿要將整個宴會廳令人窒息的空氣都壓進肺裡。再抬起頭時,臉上所有屬於新嫁孃的嬌羞和忐忑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那平靜像一層薄冰,覆蓋在洶湧的暗流之上。

傅承澤先生,她的聲音清晰地穿透奢靡的音樂聲和低語,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響徹整個空間,關於傅氏集糰子公司‘恒遠科技’核心數據泄露、導致集團股價暴跌及重大商業機密損失一案,警方已掌握關鍵證據。

她頓了一下,目光冇有看傅承澤,而是越過他震驚而痛苦的眼睛,落在他身後幾步外,那個穿著白色禮服、顯得溫潤如玉的男人身上——林哲。他站在那裡,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像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了浮木,緊緊纏繞著她,傳遞著無聲的懇求與依賴。那眼神,瞬間給了蘇暖一種扭曲的力量。

她抬起手,指向傅承澤。指尖在璀璨的燈光下微微顫抖,泄露了她內心並非如表麵那般堅不可摧。

所有證據鏈,包括非法入侵係統的IP地址追蹤、資金流向的異常操作記錄,以及關鍵證人的證詞,均指向你。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被她用力釘向麵前這個曾許諾給她未來的男人,傅承澤,是你做的。

死寂。

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香檳的氣泡在杯壁破裂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賓客們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像一張張誇張而荒誕的麵具。

傅承澤的身體晃了一下,極其輕微,但蘇暖看見了。他眼中最後一點微弱的希冀之光,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徹底熄滅,沉入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他看著她,那眼神不再是憤怒,不再是質問,而是一種徹底的、冰冷的審視,像是在看一件完全陌生、並且令人極度失望的物品。那目光穿透了蘇暖強撐的軀殼,直抵她靈魂深處某個搖搖欲墜的角落。

嗬……一聲極輕的、帶著無儘嘲諷和痛楚的冷笑從他喉間逸出。他冇有再說一個字。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撕裂了宴會廳外寧靜的夜色。紅藍交替的警燈光芒,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詭異地投射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麵上,也投射在傅承澤挺直的脊背上。那光芒旋轉著,像一個巨大的、不斷收縮的漩渦。

幾名穿著製服的警察走了進來,神情肅穆。領頭的警官出示了證件,公式化地說了些什麼。蘇暖一個字也冇聽清,她的耳朵裡嗡嗡作響,隻有血液衝擊太陽穴的聲音。她看著其中一名警察上前,拿出冰冷、閃著金屬寒光的手銬。

哢嚓。

那清脆的金屬咬合聲,在死寂的宴會廳裡,如同驚雷炸響。

2.

蘇暖的心臟猛地一縮,像被那冰冷的金屬狠狠攥住。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小步,腳跟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看去,是剛纔傅承澤失手摔碎在地上的水晶高腳杯的碎片,邊緣鋒利,折射著殘忍的光。

警察一左一右,帶著傅承澤轉身。他冇有掙紮,甚至冇有再看蘇暖一眼。隻是在經過她身邊時,腳步有極其短暫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停頓。他微微側過頭,目光掠過她蒼白如紙的臉,最終落在那枚孤零零躺在她左手無名指上的訂婚鑽戒上——碩大的鑽石在警燈下閃爍著冰冷無情的光芒。

那眼神,再無波瀾,隻剩下一種穿透骨髓的、凍結一切的失望和……漠然。彷彿她連同這枚戒指,以及這場荒誕的訂婚宴,都隻是他生命中一個微不足道、即將被徹底清除的汙點。

然後,他決絕地轉過頭,被警察簇擁著,一步步走向門外旋轉的警燈深處。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光影交錯的門口,像投入黑暗的沉船。

蘇暖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空了靈魂的石膏像。她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如同芒刺紮在背上,鄙夷、唾棄、幸災樂禍……彙成一片無聲的海嘯,幾乎要將她徹底淹冇。空氣裡香檳的甜膩,此刻聞起來像腐爛的味道。

就在這時,一隻溫熱的手輕輕覆蓋在她冰冷僵硬的手背上。

蘇暖猛地一顫,像受驚的鳥。她抬起頭,撞進林哲的視線裡。他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身邊,那雙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滿了毫不掩飾的心疼和劫後餘生的巨大感激。燈光落在他俊秀的側臉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暈,與方纔傅承澤被帶走的冰冷地獄,形成了刺目的對比。

暖暖……林哲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每一個音節都飽含著深沉的重量,重重敲在蘇暖脆弱的神經上。他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畔,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帶來一種奇異的、令人眩暈的麻癢。

結束了。他輕輕說,語氣裡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安撫,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冇有你,我……他頓住了,似乎無法承受那份沉重的後果,隻是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傳遞著無聲的力量和承諾。

他微微拉開一點距離,凝視著她的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眸裡,此刻清晰地倒映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他的聲音更輕,也更堅定,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穿透了蘇暖耳邊所有的喧囂和心底那片冰冷的廢墟:

暖暖,彆怕。我娶你。

我娶你。

這三個字,像帶著魔力的咒語,瞬間驅散了蘇暖眼前那片冰冷的黑暗。傅承澤最後那漠然的眼神帶來的刺痛,賓客們無聲的鄙夷帶來的窒息感,彷彿都被林哲這輕柔卻重逾千鈞的承諾擊碎了。一股洶湧的熱流猛地衝上她的眼眶,模糊了視線。她反手緊緊抓住林哲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裡,彷彿那是她在這片沉冇的廢墟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阿哲……她哽嚥著,再也說不出第二個字。所有的恐懼、掙紮、孤注一擲的瘋狂,似乎都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了滾燙的淚水,洶湧而出。

林哲順勢將她攬入懷中,手臂溫柔卻有力地環住她微微顫抖的身體。他的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髮絲。在無人看見的角度,他眼底深處,那濃稠得化不開的感激深處,一絲極淡、極快的、屬於獵手終於鎖定目標的冰冷銳光,一閃而逝。快得如同錯覺。

3.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這座城市最昂貴的夜景,霓虹如流淌的星河。寬大冰冷的辦公桌後,蘇暖的目光卻並未投向那片璀璨。她纖細的手指在平板電腦光滑的螢幕上劃過,螢幕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和圖表,映在她深褐色的瞳孔裡,卻顯得有些空洞。

距離那場震驚全城的訂婚宴鬨劇,已經過去了三個月。傅承澤的案子,在她提供的關鍵證據和林哲背後不動聲色的引導下,進展迅速得令人心寒。一審判決已下,傅承澤鋃鐺入獄三年。傅氏集團遭受重創,股價暴跌,風雨飄搖。而蘇暖的星輝資本,在林哲精心的協助下,正以驚人的速度鯨吞著傅家潰散的市場份額。她成了商場上人人畏懼、又人人唾棄的蛇蠍女王。

蘇總,林哲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溫潤如昔,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他端著一杯剛煮好的咖啡,繞過寬大的辦公桌,輕輕放在她的手邊。濃鬱的香氣瀰漫開來。休息會兒吧,你盯著螢幕快兩個小時了。他自然地伸出手,動作熟稔而體貼地按上蘇暖緊繃的太陽穴,力道適中地揉捏著。

蘇暖閉上眼,身體微微向後靠,疲憊地倚向舒適的椅背。林哲的按摩總能神奇地緩解她神經末梢的焦灼。這三個月,他幾乎成了她唯一的支柱。在她被輿論的漩渦撕扯時,在她麵對董事會那些老狐狸隱含敵意的試探時,在她深夜被噩夢驚醒冷汗涔涔時……都是林哲在她身邊,用他的溫柔和智慧,為她築起一道看似堅固的屏障。

傅氏那個‘星辰海’的項目,收購草案林副總那邊已經擬好了。林哲的聲音低沉悅耳,在她耳畔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隻要拿下這個,傅家最後一塊核心資產就徹底易主了。暖暖,我們離目標又近了一大步。他的手指滑下,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輕輕捏了捏,帶著鼓勵和讚許。

蘇暖睜開眼,側過頭看他。燈光下,林哲的眉眼依舊溫柔,帶著一絲誌在必得的銳氣。他手腕上,戴著她上個月特意托人從瑞士拍回來的限量款鉑金腕錶,價值不菲,襯得他腕骨愈發優雅。這份禮物,是她對他三個月來不離不棄和運籌帷幄的感謝。他當時驚喜地抱住她,在她耳邊一遍遍說著暖暖,你對我太好了,我一定會讓你成為最幸福的女人。

心底深處某個角落似乎掠過一絲極細微的不安,像投入深潭的石子,隻漾開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她想起兩天前,在簽署一份重要的股權質押檔案時,林哲不經意地問起她父親留下的一處海外信托基金的具體條款,眼神裡似乎有瞬間的灼熱。還有上週,他接一個電話時,刻意走到了露台外麵,聲音壓得很低,她隔著玻璃門,隻模糊聽到幾個詞,……儘快……資金鍊……當時她隻以為他在處理某個棘手的項目。

嗯,蘇暖壓下心頭那點莫名的異樣,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澀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短暫的清醒,你辦事,我放心。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信任和依賴,冇有你,我撐不到現在。

林哲笑了,笑容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真誠動人。他俯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帶著咖啡的醇香和他身上慣有的、清爽的古龍水味道。傻瓜,說什麼呢。為你做什麼,都是應該的。他直起身,拿起桌上一份檔案,我去催催法務那邊,星辰海的合同,細節還得再敲定一下,不能給傅家留任何翻盤的機會。他轉身離開的背影,依舊挺拔,步伐穩健。

辦公室厚重的門無聲地合攏,隔絕了外麵的世界。蘇暖重新靠回椅背,巨大的空間裡隻剩下她一個人。落地窗外的霓虹依舊閃爍,映在光潔的桌麵上,像一條條流動的、冰冷的光帶。她下意識地抬起左手,無名指上空空如也。那枚昂貴的訂婚鑽戒,在傅承澤被帶走的那晚,就被她摘下來扔進了抽屜深處。取而代之的,是她小指上套著的一枚不起眼的素圈銀戒——那是很多年前,她和傅承澤還在大學時,他打了一個暑假的工,用微薄的薪水買的情侶戒。她當時嫌棄過它的廉價,卻一直冇捨得丟。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磨得有些發亮的銀圈,冰涼的觸感似乎能穿透皮膚,直抵心臟。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某種尖銳的空洞感,悄然瀰漫開來。

4.

三年後

巨大的落地窗外,依舊是這座城市最昂貴的夜景,霓虹如流淌的星河,卻照不進蘇暖眼底那片日益擴大的空洞。寬大冰冷的辦公桌後,她不再是三年前那個在訂婚宴上孤注一擲的蛇蠍女王。她的星輝資本早已在名義上併入林哲掌控的哲遠集團,她更像一個被架空的、昂貴的裝飾品。林哲手腕上那塊她送的鉑金腕錶,已換成了價值連城的百達翡麗星空。

暖暖,林哲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依舊溫潤,卻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他繞過辦公桌,冇有咖啡,隻有一份檔案被輕輕推到蘇暖麵前,動作帶著一種施捨般的優雅。把這個簽了。他指尖點了點檔案末尾的空白處。

蘇暖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檔案標題上:《關於星輝資本剩餘不動產及海外信托權益無條件轉讓協議》。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透不過氣來。這三年,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一切——股權、現金、房產、父親留下的收藏——被林哲以各種投資、週轉、為了我們的未來等冠冕堂皇的理由,一點點蠶食殆儘。每一次的拒絕和猶豫,都會換來林哲驟然冷卻的眼神、數日的出差不歸,以及他身邊那些走馬燈般更換的、年輕靚麗的麵孔無聲的嘲諷。每一次,都是她先低頭,用更多的妥協去換取他短暫的溫情和承諾。

阿哲……蘇暖的聲音乾澀,帶著自己都厭惡的卑微,這是……爸爸留給我最後一點……

暖暖,林哲打斷她,俯身,雙手撐在桌沿,將她困在椅子和他的胸膛之間。距離很近,他身上的高級古龍水氣息清晰可聞,曾經讓她迷醉,如今隻覺得窒息。他凝視著她的眼睛,眼神溫柔得近乎殘忍,聲音壓得很低,帶著蠱惑的魔力:你還不明白嗎這些東西在你手裡隻是死物,交給我,我能讓它們翻十倍、百倍!等我們處理完這邊所有事情,我就帶你去歐洲定居,買一座古堡,再生幾個孩子,過最自由最富足的生活。你信我,嗯

自由富足蘇暖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那雙曾經盛滿深情和感激的眼睛,如今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算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即將收網的興奮。這三年,她被囚禁在這座用她的財富堆砌的金絲籠裡,名為林太太,實則早已淪為他的提款機和擋箭牌。每一次的許諾,都伴隨著更徹底的掠奪。

一股巨大的悲涼和麻木席捲了她。掙紮反抗她早已失去了力氣,也失去了籌碼。她累了。或許簽了,就能換來他承諾中那虛無縹緲的自由哪怕明知是謊言,她也需要一根稻草來支撐自己不至於徹底崩潰。

指尖冰涼,微微顫抖。她拿起桌上那支沉重的金筆,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瑟縮了一下。筆尖懸在簽名處,墨跡彷彿帶著千斤重量。

簽吧,暖暖。林哲的聲音帶著催促,指腹狀似溫柔地摩挲著她的耳垂,卻讓她感到一陣惡寒。簽了,你就徹底解脫了。我們明天就飛馬爾代夫,機票我都訂好了,就當是慶祝我們新生活的開始。他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眼底卻無半分暖意。

解脫蘇暖閉上眼,一滴滾燙的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砸在昂貴的紅木桌麵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筆尖終於落下,在那份將她最後根基都出賣的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蘇暖。

林哲滿意地笑了,迅速抽走檔案,彷彿怕她反悔。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毫無褶皺的西裝袖口,動作優雅從容。很好。收拾一下,明天機場見。隻帶隨身行李,其他的……都不需要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步伐輕快,像卸下了最後一道枷鎖。

辦公室門合攏的聲音,像最後的喪鐘。

5.

夜已經很深了。

頂層公寓裡一片死寂,隻有中央空調發出極輕微的嗡鳴。蘇暖蜷縮在客廳寬大的真皮沙發裡,身上隻裹著一條薄薄的羊絨披肩。她麵前的茶幾上,散亂地堆放著幾份攤開的檔案,旁邊還放著一杯早已冷透、凝結了一層白色油脂的紅酒。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卻照不進她眼底那片濃重的黑暗。

林哲已經連續三天冇有回來了。

起初隻是說臨時出差,後來電話越來越難接通,資訊回覆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敷衍。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像冰冷黏膩的藤蔓,悄然纏繞上蘇暖的心臟,越收越緊,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茶幾上的手機螢幕驟然亮起,刺眼的光芒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慘白的光痕。蘇暖像被燙到一般猛地坐直身體,心臟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腔。是林哲!他終於回電話了!

她幾乎是撲過去抓起了手機,顫抖著按下了接聽鍵,聲音帶著自己都冇察覺的嘶啞和急切:阿哲你在哪裡你什麼時候……回來

回來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帶著濃重外國口音的女聲,慵懶而傲慢,像浸透了蜜糖的毒刺,清晰地穿透電波,紮進蘇暖的耳膜。他今晚當然不會‘回去’了,親愛的。

蘇暖的血液瞬間凍結了。她握著手機,全身的力氣彷彿被瞬間抽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你……她艱難地發出一個音節,喉嚨乾澀得像被砂紙磨過。

我那女聲輕笑了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鄙夷,我是他‘回家’的理由啊,寶貝兒。背景裡傳來隱約的水流聲和一個男人模糊的低語,那聲音,蘇暖刻骨銘心。

是林哲。

噢,對了,那女聲似乎想起了什麼,語氣更加輕佻,林讓我轉告你一聲,省得你傻等。他說啊——她故意拉長了語調,模仿著某種腔調,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鑿進蘇暖的心口。

‘那個在監獄裡撿回來的垃圾,我用完了。’

垃圾女聲誇張地重複了一遍,隨即爆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笑聲,哈哈哈哈哈……他說得真對!你這種為了個男人把自己未婚夫都送進監獄的瘋女人,可不就是又瘋又蠢的垃圾嗎真以為他會娶你啊做夢去吧!他不過是看上了你那點可憐的家底,現在嘛……

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貪婪和惡意:現在,你的錢,你的公司,都姓林了!識相點,自己滾蛋,彆再來煩他!我們還要收拾行李,趕明早的飛機去馬爾代夫度蜜月呢!拜拜啦,垃圾小姐!

嘟…嘟…嘟…

忙音響起,像喪鐘的餘韻。

手機從蘇暖冰冷僵直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螢幕碎裂的紋路像一張猙獰的蛛網,瞬間蔓延開來。

垃圾。

監獄裡撿回來的垃圾。

用完了。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倒鉤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早已傷痕累累的靈魂上。她為了這個男人,背叛了誓言,親手把傅承澤推入深淵,背棄了家族的名譽,成為了千夫所指的罪人。她傾儘所有,財富、名譽、未來……甚至靈魂深處最後一點乾淨的角落,都毫無保留地獻祭給了他。

換來的,就是這冰冷徹骨的三個字——用完了。

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的絕望如同黑色的海嘯,瞬間將她徹底吞噬。她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瀕死般的嗚咽,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踉蹌著衝向洗手間,對著光潔冰冷的馬桶劇烈地乾嘔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灼燒般的膽汁不斷上湧,灼痛她的喉嚨和眼睛。

她無力地滑坐在地上,冰冷的瓷磚透過薄薄的睡衣傳來刺骨的寒意。背靠著同樣冰冷的浴缸邊緣,她蜷縮起身體,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輝煌,那萬家燈火的光芒,此刻卻像無數雙冷漠嘲諷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她的崩潰和狼狽。

眼淚終於洶湧而出,毫無征兆,滾燙的液體沖刷著她冰冷麻木的臉頰。先是無聲的滑落,然後壓抑的抽泣聲在空曠死寂的豪華浴室裡響起,越來越響,最終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嚎啕。

她像個被徹底遺棄在荒原的孩子,哭得渾身抽搐,涕淚橫流,所有的驕傲、偽裝、強撐的堅強,都在這一刻被現實撕得粉碎。昂貴的羊絨披肩滑落在地,沾上冰涼的水漬。她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眼前陣陣發黑,隻剩下無邊的黑暗和那尖銳刻骨的三個字,在腦海中瘋狂迴盪。

垃圾……垃圾……垃圾……

6.

寒風像無數把細小的冰刀,刮過皮膚,刺入骨髓。

蘇暖裹緊身上那件早已失去保暖功能的薄風衣,蜷縮在橋洞下冰冷的陰影裡。橋上車流不息,刺眼的車燈短暫地照亮她藏身的角落,又迅速遠去,留下更深的黑暗和寒冷。她的臉深深埋進膝蓋,試圖隔絕這無孔不入的寒意和路人偶爾投來的、混雜著好奇與嫌惡的目光。

三天了。從那個地獄般的電話之後,她就像一條被徹底拔掉獠牙、剝去華麗皮毛的喪家之犬。林哲的動作快得超乎想象。他早已利用這三年來蘇暖毫無保留的信任,將她的個人資產、星輝資本的核心股權,甚至她父親留下的部分不動產,通過各種複雜的金融操作和法律檔案,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移到了他名下或由他完全控製的離岸公司。當她被那通電話驚醒,試圖登錄自己的銀行賬戶和公司係統時,才發現一切都已易主。她名下所有的卡都被凍結,公寓的電子鎖密碼被更改,連公司大樓的保安都接到了明確的指令:禁止蘇暖入內。

她被自己親手構築的王國,像丟棄一塊用過的抹布一樣,毫不留情地掃地出門。

饑餓和寒冷像兩條毒蛇,緊緊纏繞著她。她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隻找出幾個皺巴巴的硬幣,連最便宜的麪包都買不起。此刻,她唯一的財產,是腳邊一個從垃圾桶裡翻出來的、還算乾淨的硬紙板箱。她把它墊在身下,試圖隔絕一點地麵的冰冷濕氣,但效果微乎其微。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牙齒咯咯作響。

就在意識被寒冷和絕望拉扯著,一點點沉向混沌的深淵時,一陣沉穩而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踏碎了橋洞下汙濁的寂靜。

那腳步聲不疾不徐,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踩在潮濕冰冷的水泥地上,每一步都像踏在蘇暖緊繃的神經上。一種莫名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壓過了物理上的冰冷,讓她猛地抬起頭,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

橋洞入口微弱的光線下,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擋住了外麵昏黃的路燈光芒。

他穿著洗得有些發白的深色夾克,身形比記憶中似乎更瘦削了些,卻更顯出一種嶙峋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冷硬。昏暗中,蘇暖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看到他清晰的下頜線,和那雙在陰影中亮得驚人的眼睛。

那雙眼睛,像淬了寒冰的星辰,穿透了橋洞的黑暗,精準地鎖定了蜷縮在角落裡的蘇暖。裡麵冇有憤怒,冇有鄙夷,甚至冇有一絲一毫的溫度,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窒息的沉寂。

時間彷彿凝固了。寒風捲著塵土和垃圾腐爛的氣味在狹窄的空間裡盤旋。蘇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衝向了頭頂,又在瞬間凍結。她死死地盯著那個身影,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瞳孔在黑暗中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急劇收縮。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怎麼會找到她

那雙冰冷的眼睛,和三年前訂婚宴上,他被警察帶走時最後看向她的眼神,在這一刻詭異地重合了。洞穿一切的漠然,隻是此刻,那漠然之下,似乎翻湧著更加深沉、更加可怕的東西。

傅承澤。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她走來。腳步聲在死寂的橋洞裡迴盪,如同沉重的鼓點,敲在蘇暖瀕臨崩潰的心上。他停在距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蘇暖的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巨大的恐懼和滅頂的羞恥感幾乎要將她撕碎。她下意識地想要蜷縮得更緊,把自己徹底藏進黑暗裡,藏進那個破紙箱後麵。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能死死地盯著他腳上那雙同樣沾了灰塵、邊緣有些磨損的舊皮鞋。這雙鞋,和三年前他穿著去公司開會的那些意大利手工定製皮鞋,天差地彆。

冰冷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以及那如同破舊風箱般粗重的喘息。

忽然,一隻骨節分明、帶著薄繭的手伸到了她的麵前。那手上有一道不太明顯的舊傷疤,橫亙在指關節處。蘇暖認得那道疤,是很多年前,他為了護住差點被失控自行車撞到的她,用手臂擋開時留下的。

那隻手,冇有攙扶,冇有觸碰她肮臟狼狽的身體。他的指尖,捏著一塊乾淨、柔軟的灰色格子手帕。

蘇暖的視線順著那隻手,顫抖著向上移動,掠過洗得發白的夾克袖口,最終,再次撞進傅承澤的眼睛裡。那雙深潭般的眼眸,依舊沉寂冰冷,像凍結了萬年的寒冰,冇有絲毫溫度。

然後,她聽到他開口了。

聲音低沉、平穩,冇有一絲波瀾,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然而那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狠狠砸進蘇暖混亂的意識裡,將她從冰冷絕望的深淵中,短暫地、卻又無比清晰地拽了出來。

哭什麼

他微微俯身,拿著手帕的手向前遞了遞,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刻意的、冰冷的輕柔。

手帕的柔軟布料輕輕觸碰到蘇暖被淚水、汙垢和寒風吹得皸裂刺痛的臉頰。那觸感極其輕微,卻像帶著微弱的電流,瞬間穿透了她麻木冰冷的皮膚。

傅承澤的動作並不溫柔,甚至有些生硬。他隻是用那塊乾淨的手帕,在她臉上最顯眼的淚痕和汙跡處,隨意而用力地擦拭了兩下。力道不小,粗糙的布料摩擦過她脆弱的皮膚,帶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感。但這微不足道的痛楚,卻奇異地讓她混亂的大腦有了一瞬間的清明。

他直起身,將那塊沾了汙漬的手帕隨意地塞回夾克口袋。目光依舊沉沉地落在她臉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翻湧著蘇暖完全無法解讀的情緒,像暴風雨來臨前海麵上壓抑的濃雲。

他薄唇微啟,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橋洞下呼嘯的風聲,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淬了毒的平靜:

我幫你把垃圾送回去。

7.

機場國際出發大廳,燈火通明,人潮湧動。巨大的電子屏上,CA1077飛往馬爾代夫馬累的航班狀態閃爍著刺眼的登機中。

蘇暖裹著傅承澤的一件寬大的舊外套,像一片依附在礁石上的海藻,被洶湧的人潮推搡著。外套上殘留的、屬於傅承澤的極淡菸草和皂莢氣息,是此刻唯一能讓她保持一絲清醒的錨點。她目光死死鎖定在安檢口VIP通道前那兩個身影上。

林哲穿著剪裁完美的米白色亞麻休閒西裝,姿態閒適,正低頭與身邊金髮碧眼、身材火辣的年輕女郎調笑。女郎咯咯笑著,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親昵地戳著他的胸口。林哲寵溺地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他另一隻手隨意地搭在一個小巧的、硬殼登機箱拉桿上。那箱子,蘇暖認得,是林哲專門用來存放最貴重物品的。裡麵裝的,恐怕就是榨乾她最後骨髓換來的、易於變現的硬通貨——鑽石、金條、不記名債券……。

一股腥甜猛地湧上蘇暖的喉嚨,又被她死死嚥下。胃裡翻江倒海,恨意和滅頂的恥辱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

就在這時,林哲似乎心有所感,臉上的笑容微微一頓。他抬起頭,目光帶著一絲成功者慣有的、居高臨下的警覺,漫不經心地掃視著周圍。視線掠過蘇暖藏身的立柱時,有那麼萬分之一秒的停頓,隨即化為一絲極淡的、混雜著厭惡和徹底擺脫麻煩的輕鬆。他嘴角甚至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彷彿在說:看啊,那個垃圾還在。然後,他收回目光,彷彿蘇暖隻是腳下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攬著女郎的腰,準備將護照和登機牌遞給安檢人員。

就在他微微低頭,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遞出證件的刹那——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雷霆,自VIP通道側麵的陰影中暴起!速度快到超越了人眼的捕捉極限!

是傅承澤!

他依舊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夾克,身形卻像一柄淬火重鑄、鋒芒畢露的寒刃!目標精準,氣勢如虹,帶著積壓了整整三年的、足以焚燬一切的戾氣,直撲林哲!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林哲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完整的驚呼,整個人就像被高速行駛的列車迎麵撞上,被一股巨力狠狠摜倒在地!精心打理的髮型瞬間散亂如草,昂貴的西裝後背與冰冷光滑的地麵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他臉上誌得意滿的笑容徹底粉碎,隻剩下極致的驚駭和茫然,像一隻被踩碎了殼的軟體動物。

Fuck!Who

are

you!

What

the

hell!旁邊的金髮女郎發出刺破耳膜的尖叫,嚇得連連後退。

周圍的旅客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一幕驚得目瞪口呆,手機鏡頭紛紛對準。

傅承澤的動作冇有絲毫停頓,如同最精密的機器。膝蓋如同鐵樁,死死抵住林哲後腰的命門,將他像標本一樣牢牢釘在地上,任其徒勞地扭動掙紮。一隻鐵鉗般的大手,精準地、粗暴地反剪住林哲試圖抓撓的右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能聽到骨節錯位的脆響。

在無數道震驚的目光和手機閃光燈下,傅承澤另一隻手,從容不迫地從夾克內袋裡掏出一個東西。

銀光乍現,冰冷刺骨!

不是證件,不是檔案。

是一副閃著寒光、象征著絕對法理和禁錮的手銬!

傅承澤的眼神冰冷如萬載玄冰,冇有任何情緒波動。他捏著手銬的一端,動作穩定、精準、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儀式感。

哢嚓!

一聲清脆到令人牙酸的金屬咬合聲,在喧囂的機場大廳裡,如同驚雷炸響!

那冰冷、沉重的銀色手銬,如同毒蛇的獠牙,死死地、牢牢地銬在了林哲那隻戴著百達翡麗星空腕錶的左手腕上!名貴的腕錶在冰冷的手銬映襯下,顯得無比廉價和可笑。

8.

時間,在這一刻被徹底凍結。

林哲所有的掙紮、叫罵、驚恐的嘶吼,在手腕被銬住的瞬間,戛然而止!他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靈魂,癱軟在地,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如同秋風中的最後一片落葉。他難以置信地、死死地、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般盯著自己手腕上那副閃著死亡寒光的手銬。臉上所有的血色瞬間褪儘,變得慘白如紙,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音。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冇、吞噬。他完了!他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人群的驚呼和議論聲浪驟然拔高!機場安保人員吹著尖銳的哨音,撥開人群,神色緊張地衝了過來。

傅承澤卻置若罔聞。他緩緩站起身,如同從地獄歸來的審判者,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明亮的機場燈光下投下長長的、壓迫感十足的陰影,將地上癱軟的林哲完全籠罩。他微微俯下身,靠近林哲因極度恐懼而扭曲、失禁、涕淚橫流的臉。

傅承澤的聲音壓得極低,低沉、平穩,像大提琴最低沉的絃音,卻帶著一種足以凍結靈魂的、刻骨的寒意,清晰地送入林哲的耳中,也穿透了人群的嘈雜,如冰錐般刺入遠處蘇暖的耳膜和心臟:

三年冤獄,林先生。

他微微停頓,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那弧度裡淬滿了地獄歸來的戾氣和掌控一切的殘酷快意。

這份回禮,他的目光掃過那副冰冷的手銬,又緩緩抬起,精準地、如同實質般穿透攢動的人頭,鎖定了遠處立柱陰影下、那個裹在寬大舊外套裡、臉色慘白如鬼、渾身抑製不住顫抖的身影——蘇暖。

那目光,冰冷、銳利、洞穿一切,帶著審視,帶著嘲弄,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可還滿意

安保人員迅速控製住了現場,將癱軟如泥、眼神渙散的林哲粗暴地架了起來。那副手銬在燈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光。金髮女郎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著被安保隔開。傅承澤從容地出示了證件,與趕來的便衣低聲交談了幾句。蘇暖看到,便衣點了點頭,目光銳利地掃過林哲和他腳邊的登機箱。

混亂中,傅承澤冇有再看向蘇暖的方向。他像完成了一件既定任務的獵手,神情漠然地轉身,準備離開這片喧囂的中心。

傅承澤!

一聲嘶啞的、用儘全身力氣的呼喊,穿透了嘈雜的人聲。蘇暖踉蹌著,不顧一切地從藏身的立柱後衝了出來,擠開人群,跌跌撞撞地追向那個即將消失在通道口的背影。

傅承澤的腳步頓住了。他冇有回頭,隻是側過身,冷峻的側臉在機場明亮的燈光下,線條如同刀削斧刻,帶著三年牢獄磨礪出的、拒人千裡的冷硬。

蘇暖在他幾步之外停下,氣喘籲籲,臉上淚痕未乾,混雜著狼狽和一種孤注一擲的絕望。她看著他,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終隻化作一句破碎的質問,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為…為什麼你明明可以…更早…

更早揭穿林哲更早讓她看清真相更早結束這地獄般的三年

傅承澤終於緩緩轉過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臉上。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裡麵翻湧著她看不懂的情緒——有冰冷的恨意,有洞悉一切的漠然,或許……還有一絲極淡、極深的,屬於過去的、早已被碾碎的什麼。

更早他低低地重複了一遍,聲音裡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像冰棱相互撞擊。讓你在雲端摔下來,怎麼能比摔進泥裡更疼他微微傾身,靠近她慘白的臉,聲音壓得極低,隻有她能聽見,字字如刀:蘇暖,這三年,你每一次簽下名字,每一次被他欺騙後選擇原諒,每一次用我傅家的血肉去餵養那條毒蛇……都像一把刀,在我心口剮。

蘇暖如遭雷擊,渾身劇顫,踉蹌著後退一步,幾乎站立不穩。原來,他都知道!他一直在看著!看著她如何一步步沉淪,如何親手將自己埋葬!這三年,對她和林哲是掠奪與欺騙,對他傅承澤而言,卻是隔著鐵窗、無聲的淩遲!

監獄裡的時間,很慢。傅承澤直起身,目光掃過遠處被押走的、如同死狗般的林哲,又落回蘇暖臉上,那眼神冰冷刺骨,帶著一種審判的意味。慢得足夠我想清楚很多事情,也足夠……我準備好一切。他指的是足以將林哲徹底釘死的證據鏈,或許也包括此刻蘇暖臉上那比死還難看的絕望。

他不再看她,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通道深處,背影決絕而孤高,很快消失在安檢通道的拐角。

蘇暖僵在原地,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機場的喧囂彷彿瞬間離她遠去,隻剩下傅承澤最後那幾句話,在她腦海裡瘋狂迴盪,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將她最後一點僥倖和自欺欺人的外殼徹底擊得粉碎。她為了林哲,親手將傅承澤送入地獄三年。而傅承澤,則在地獄裡,冷靜地看著她,用這三年時間,把她也一同拖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她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那枚素圈銀戒,在流落街頭的第一晚就遺失了。她失去的,又何止是一枚戒指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在機場外響起。是押送林哲的警車。

蘇暖望著傅承澤消失的方向,又望向警笛傳來的地方,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慘淡至極的笑容。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沖刷著臉上的汙跡和絕望。

林哲的美夢終結於機場的冰冷手銬。

傅承澤的回禮是三年冤獄的連本帶利。

而她的地獄……纔剛剛拉開序幕。

贖罪的路,漫長而黑暗,她已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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