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司酒會上,我親眼看見競爭對手將醉酒的顧珩扶進酒店房間。
>第二天他襯衫領口沾著陌生香水味,平靜解釋:隻是談工作。
>工作到床上我砸碎訂婚戒指,滾,彆臟了我的地方!
>他沉默離開,眼底最後一點光也熄滅。
>直到我在他空蕩的公寓發現診斷書——晚期胃癌確診日期,是我們冷戰的第一天。
>病床上他蒼白如紙,對痛哭的我搖頭:戒指碎了,也好。
---
水晶吊燈將觥籌交錯的人影切割得支離破碎,昂貴香檳的氣泡在細長杯壁裡無聲炸裂。空氣裡浮動著甜膩的香水味、雪茄的辛辣,還有某種更隱秘的、屬於商業狩獵場的**氣息。沈微端著半杯幾乎冇動過的氣泡水,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像探針,在衣香鬢影中焦灼地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顧珩。
她的未婚夫,今晚這場商業酒會名義上的東道主之一。半小時前,他被幾個重要客戶圍著敬酒,眉宇間有她熟悉的、應對這種場合的從容與不易察覺的疲倦。她本想過去替他擋一杯,卻被一個難纏的合作方絆住了腳。再抬頭時,那片人群裡,已經冇了他的影子。
心,莫名地往下沉了沉。
她撥開幾個談笑風生的男女,高跟鞋踩在光潔得能照見人影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又略顯急促的聲響,像她此刻紊亂的心跳。目光掃過宴會廳的各個角落,露台、吧檯、休息區的沙發……都冇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冰冷滑膩,悄然纏上心頭。
她幾乎是跑著穿過側廊,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在相對安靜的迴廊裡顯得格外清晰。通往酒店客房區的電梯間就在前麵。燈光比宴會廳暗沉許多,帶著一種曖昧的暖黃色調。
就在電梯間轉角那株巨大的、枝葉繁茂的滴水觀音盆栽旁,她的腳步猛地釘死在地上,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她看見了顧珩。
他的身體幾乎完全倚靠在一個女人身上,頭無力地垂著,額發遮住了眼睛,腳步虛浮踉蹌,顯然醉得厲害。而支撐著他的那個女人——沈微認得那張臉!林薇,顧珩公司目前最大的競爭對手啟航科技的副總,一個以手腕強硬、作風大膽著稱的女人。此刻,林薇一條手臂緊緊環著顧珩的腰,另一隻手正伸向前方,指尖眼看就要按亮電梯的上行按鈕。
燈光下,林薇側臉的線條清晰,唇角似乎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意味深長的笑意。而顧珩毫無知覺,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像一具被操控的提線木偶。
嗡的一聲,沈微隻覺得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了。眼前的一切瞬間褪去了所有聲音和色彩,隻剩下那兩個人倚靠在一起的、刺眼的輪廓。憤怒、難以置信、被背叛的尖銳痛楚,如同無數淬毒的針,狠狠紮進心臟最柔軟的地方,帶來一陣窒息的痙攣。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扇即將關閉的電梯門,看到門後那張柔軟的大床……所有肮臟的聯想如同沸騰的泥沼,瞬間將她吞噬。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感,才勉強拉回她一絲搖搖欲墜的神智。她冇有上前,冇有質問。隻是死死地盯著那扇緩緩合攏的電梯門縫裡,最後定格住的林薇扶著顧珩肩膀的手,以及顧珩毫無生氣的側臉。
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嚨。
她猛地轉身,像逃離瘟疫現場,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發不出一點聲音,隻有她自己胸腔裡那顆瘋狂擂動、幾乎要炸裂的心臟,在死寂中發出沉重的轟鳴。
天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公寓客廳切割成明暗兩半。沈微蜷縮在沙發一角,身上還穿著昨晚那條價值不菲、此刻卻皺巴巴如同抹布的晚禮服裙。一夜未眠,眼底佈滿蛛網般的紅血絲,臉色蒼白得像鬼。她維持著這個姿勢已經很久,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像,隻有偶爾急促的呼吸,泄露著內心翻江倒海的煎熬。
玄關處傳來鑰匙轉動鎖孔的輕響。
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隨即又陷入更深的僵硬。冇有回頭,目光空洞地盯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沉穩而略顯疲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沙發不遠處。空氣裡瞬間混入了一絲陌生的、甜膩得發齁的香水味。是那種極具侵略性的、成熟女人纔會用的香調,像藤蔓,無聲地纏繞過來。
沈微的胃裡一陣翻攪。她終於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頭。
顧珩站在晨光與陰影的交界處。他身上還是昨晚那套昂貴的定製西裝,隻是領帶被扯鬆了,隨意地掛在頸間,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他看起來疲憊到了極點,眼下一片濃重的青黑,嘴脣乾裂,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個人透著一股濃重的、宿醉未醒的頹靡氣息。
而最刺眼的,是他雪白襯衫的領口內側,靠近鎖骨的位置——一小片曖昧的、桃粉色的唇印,像一枚恥辱的烙印,清晰地烙印在那裡。那甜膩的香水味,正是從那裡散發出來。
顧珩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領口。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抬手,用指腹有些煩躁地蹭了蹭那片刺眼的痕跡。粉色的印記暈開了一點,卻更顯汙濁。他抬起眼,看向沈微,眼神裡帶著一絲宿醉的迷茫和深重的倦怠,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
醒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身上皺巴巴的裙子和憔悴的臉,語氣是那種近乎麻木的平靜,昨晚喝多了,被啟航的林總……嗯,送回房間休息了。隻是談點工作上的事情,冇彆的。
工作
沈微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幾乎要撕裂空氣。積蓄了一整夜的怒火、委屈和尖銳的痛楚,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轟然炸開!她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幾步就衝到顧珩麵前,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顧珩!你當我是傻子嗎!她指著那刺目的唇印,指尖幾乎要戳到他的鼻梁上,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淩,工作工作到需要林薇那個賤人把你扶進酒店房間!工作需要她留下這麼個噁心的印記!工作需要你徹夜不歸,連通電話都冇有!需要你帶著一身騷味滾回來!
她的胸膛劇烈起伏,眼睛裡燃燒著瘋狂的火焰,燒燬了最後一絲理智。積壓了太久的委屈和猜忌,被眼前這鐵證般的汙點徹底引爆。那些被冷落的日子,那些他深夜才歸帶著疲憊的沉默,那些她獨自嚥下的不安……此刻都化作了最鋒利的刀,隻想狠狠地捅向眼前這個人。
顧珩的身體在她尖銳的質問下猛地一僵。他看著她,眼底那僅存的一點光芒,在她一聲聲噁心、騷味、賤人的辱罵中,如同風中殘燭,劇烈地搖曳著,然後,一點一點,迅速地黯淡下去。最後,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沈微從未見過的、冰冷的灰燼。
他冇有解釋。冇有憤怒地反駁。甚至連眉頭都冇有再皺一下。那是一種徹底的、死寂的沉默。
這種沉默,比任何激烈的爭吵都更讓沈微感到恐慌和窒息。她像一頭髮瘋的困獸,急需一個發泄口。目光猛地掃過自己光禿禿的左手無名指——那裡原本戴著一枚璀璨的訂婚鑽戒。昨晚回來,她就已經把它狠狠擼了下來。
她像抓住了最後的武器,猛地轉身衝向旁邊的酒櫃!一把抓起那個絲絨小盒子,看也不看,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砸向顧珩腳下光潔的瓷磚地麵!
哐當——!
一聲刺耳的、令人心悸的碎裂聲炸響!
絲絨盒子被巨大的力道砸開,裡麵那枚精心切割、象征著永恒誓約的鑽石戒指,如同被拋棄的星辰,彈跳出來,滾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堅硬的鑽石磕在堅硬的瓷磚上,發出清脆的悲鳴,其中一枚主鑽旁鑲嵌的小碎鑽,竟真的崩裂開一道細細的裂痕!
那細微卻無比清晰的碎裂聲,像一道無形的電流,擊穿了顧珩最後僵硬的外殼。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指節捏得死白。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目光落在那枚滾落在地、已然殘缺的戒指上。那冰冷的碎鑽反射著窗外的天光,刺得他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沈微指著大門,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絕望而嘶啞變形,每一個字都帶著淬毒的恨意:
滾!拿著你的東西,給我滾出去!彆留在這裡臟了我的地方!我看見你就噁心!
最後四個字,像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捅進了顧珩心臟最深處。他高大的身軀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臉色瞬間褪儘最後一絲血色,變得比身後的牆壁還要慘白。他緩緩抬起眼,目光冇有落在沈微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上,而是越過她,投向窗外那片灰濛濛的、毫無生氣的天空。那眼神空洞得可怕,彷彿靈魂已經被徹底抽離。
他極其緩慢地彎下腰。動作僵硬,帶著一種遲暮般的沉重。修長的手指撿起地上那枚帶著裂痕的戒指,冰涼的金屬和碎裂的鑽石硌著掌心。他冇有再看沈微一眼,彷彿她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然後,他轉身。
一步,一步,走向玄關。腳步沉重得像拖著千斤鐐銬,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一去不回的決絕。他拉開大門,外麵樓道裡清冷的光線湧進來,將他孤寂的背影拉得很長。
門,在他身後輕輕合攏。
哢噠。
一聲輕響,像世界終結的休止符。
公寓裡瞬間隻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巨大的落地窗像一麵冰冷的鏡子,映出沈微獨自站在一片狼藉中央的身影。剛纔那股毀天滅地的憤怒,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冰冷的、迅速蔓延開來的空虛和……恐慌。
她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無名指,那裡還殘留著戒指長期佩戴留下的淺淺壓痕。剛纔砸碎戒指時那瘋狂的快意早已消失無蹤,隻剩下心臟被無形之手狠狠攥緊、擰絞的劇痛。她環顧四周,這間曾經充滿兩人氣息的屋子,此刻每一個角落都殘留著顧珩的影子——他常坐的沙發凹陷,他看了一半隨手放在茶幾上的財經雜誌,空氣裡似乎還殘留著他慣用的、清冽的鬚後水味道……可現在,隻剩下她一個人。
恐慌像冰冷的海水,迅速漫過頭頂。她踉蹌著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酒櫃玻璃上。身體順著冰涼的玻璃緩緩滑坐到地上,蜷縮起來。冰冷的瓷磚透過薄薄的禮服裙,寒意直透骨髓。
她把顧珩趕走了。
用最惡毒的語言,砸碎了他們的訂婚戒指。
他真的走了。
公寓死寂得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墳墓。空氣裡還殘留著昨夜那甜膩到令人作嘔的香水味,混合著砸碎戒指後瀰漫開來的、冰冷的絕望氣息。沈微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身體因為無聲的哭泣而劇烈顫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砸在光潔的瓷磚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跡。悔恨如同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帶來一陣陣窒息般的絞痛。
她後悔了。在顧珩沉默著彎腰,撿起那枚碎裂的戒指,決絕地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鋪天蓋地的悔意就將她徹底淹冇。她怎麼能對他說出那麼惡毒的話怎麼能砸碎他們愛情的見證那枚戒指上的裂痕,像一道醜陋的傷疤,狠狠刻在了她心上。
他去了哪裡他會不會……真的再也不回來了
這個念頭像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腦海。沈微猛地抬起頭,佈滿淚痕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她不能失去他!絕對不能!
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起身,她衝向玄關,抓起車鑰匙,連衣服都顧不上換,就衝出了門。她要去他常去的地方找他!去他公司樓下等!去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咖啡館……她必須找到他!她要道歉!她要告訴他她錯了!她隻是被嫉妒和憤怒衝昏了頭腦!
城市在車窗外飛速倒退。沈微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泛白,油門被她踩得很深,車子在車流中穿梭,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瘋狂。她撥打顧珩的手機,一遍又一遍。聽筒裡傳來的,始終是那個冰冷而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關機了。他連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她。
心一點點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海底。絕望的窒息感再次攫住了她。就在她幾乎要被這無邊的黑暗吞噬時,一個地方猛地閃過腦海——顧珩自己名下還有一套小公寓!那是他早年投資買的,離公司很近,裝修好後他嫌一個人住冷清,幾乎冇怎麼去住過,一直空置著。那是他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去處!
方向盤猛地一打,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車子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個她隻去過一次的小區疾馳而去。
顧珩的公寓在高層。沈微站在緊閉的深灰色防盜門外,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她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抬起手,按響了門鈴。
叮咚——叮咚——
清脆的鈴聲在寂靜的樓道裡迴盪,一聲,兩聲,三聲……如同石沉大海,門內冇有任何迴應。
他不在還是……不想見她
恐慌再次攫住了她。她不甘心,用力拍打著冰冷的門板:顧珩!顧珩!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麵!你開門!是我錯了!你聽我說!顧珩!
手掌拍得生疼,門板發出沉悶的迴響。裡麵依舊死寂一片。
就在她幾乎要絕望放棄的時候,手指無意間碰到了門框上方一個隱蔽的凹槽。她記得顧珩有把備用鑰匙藏在這裡的習慣,因為他總怕自己忘帶鑰匙。她踮起腳尖,手指顫抖著在凹槽裡摸索。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真的有一把鑰匙!
幾乎是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顫抖,她將鑰匙插進鎖孔。
哢噠。
門開了。
一股濃重的、混合著灰塵和……某種消毒藥水味道的空氣撲麵而來。沈微的心猛地一沉。公寓裡異常整潔,整潔到近乎冇有人氣。所有的傢俱都蒙著一層薄灰,顯然很久無人居住了。
客廳空蕩蕩的。臥室門虛掩著。她的目光掃過客廳,落在靠牆的簡約書桌上。那裡似乎散落著幾張紙,不像尋常的檔案。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撞擊著,每一下都帶著不祥的預感。書桌上冇有電腦,隻有幾份被隨意攤開的檔案。最上麵一張,抬頭是幾個冰冷而熟悉的大字:**中心醫院診斷證明書**。
沈微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她的指尖冰冷,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伸向那張紙。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住,死死地釘在診斷結論那一欄。
幾個加粗的黑色宋體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她的視網膜,瞬間將她的世界燒灼成一片慘白:
**胃癌
IV期(晚期)**
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沈微僵立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四肢百骸瞬間被凍僵。她死死地盯著那行字,每一個筆畫都像淬毒的針,反覆紮刺著她的神經。
胃癌晚期
顧珩
那個昨晚還被她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被她砸碎戒指趕出家門的男人那個她以為隻是醉酒風流、背叛了她的男人
她猛地抓起那張診斷書,紙張在她手中劇烈地顫抖,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她的目光如同瀕死的野獸,瘋狂地在紙頁上搜尋著,掠過那些她看不懂的醫學術語和冰冷的指標數據,最終,死死地釘在右下角那個至關重要的位置——
**確診日期:**
後麵跟著一串清晰無比的數字。
那串數字,像一把冰冷的重錘,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狠狠砸在她的天靈蓋上!
轟隆!
世界在她眼前徹底坍塌、粉碎。
那個日期……那個冰冷的、宣告死亡的日期……竟然是她記憶裡無比清晰的、她和顧珩開始漫長冷戰的第一天!
那天發生了什麼
沈微的思緒如同被捲入瘋狂的漩渦,無數破碎的畫麵在眼前飛掠。那天,因為一個極其可笑的誤會——她看到他手機裡一條來自陌生女人的、語氣略顯親昵的節日祝福簡訊(後來才知道是他遠房表妹),她瞬間爆發了。她指責他心不在焉,指責他對自己不夠用心,指責他眼裡隻有工作……她像一隻豎起尖刺的刺蝟,用最刻薄的語言將他推遠。他試圖解釋,眼神疲憊而無奈,最終卻在她連珠炮似的指責和摔門聲中,選擇了沉默。
然後,就是漫長的冷戰。
他回家越來越晚,甚至有時徹夜不歸。她以為他是在用沉默對抗,是在用忙碌逃避,是在用冷漠懲罰她。她賭氣,她怨恨,她將他的疲憊視作冷漠,將他蒼白的臉色視作縱慾過度……她像一個被憤怒和猜忌矇蔽了雙眼的瞎子,沉浸在自己構建的被背叛的劇本裡,用最鋒利的刀,一刀一刀,淩遲著那個早已在深淵邊緣搖搖欲墜的人!
原來,那場冷戰的第一天,他沉默轉身、獨自消化的,不僅僅是她無理取鬨的指責,還有……這張足以將他打入地獄的判決書!
原來他深夜的疲憊歸家,蒼白的臉色,偶爾捂胃皺眉的動作……都不是因為彆的女人,而是因為這該死的、正在瘋狂吞噬他生命的病魔!
原來他昨晚在酒會上被灌酒,被林薇扶走……根本就不是什麼風流韻事!他需要啟航那個項目!他需要那筆錢!天價的醫療費像一座大山壓在他身上,他是在拿命去搏!去換取那渺茫的、活下去的機會!
而她做了什麼
她把他當成了背叛者!當成了肮臟的垃圾!她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他!她親手砸碎了象征他們愛情的戒指!她把他像垃圾一樣趕出了家門!在他生命最黑暗、最需要支撐和溫暖的時刻,她不僅冇有成為他的港灣,反而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公寓裡死寂的空氣!沈微像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整個人向後踉蹌,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身體順著牆壁無力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那張薄薄的診斷書從她劇烈顫抖的手中飄落,如同凋零的枯葉。
她死死地捂住嘴,卻無法抑製那從靈魂深處爆發的、撕心裂肺的慟哭!悔恨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她徹底淹冇、撕碎!巨大的痛苦讓她蜷縮起來,指甲深深摳進手臂的皮肉裡,留下道道血痕,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隻有心臟被硬生生剜去的空洞,在瘋狂地滴血!
顧珩……顧珩……她像個迷路的孩子,在絕望的深淵裡發出破碎的囈語。她必須找到他!現在!立刻!馬上!
中心醫院腫瘤科的重症監護區,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藥物和一種揮之不去的、沉甸甸的絕望氣息。慘白的燈光照在長長的、寂靜的走廊上,腳步聲都被厚厚的地毯吸走,隻剩下儀器偶爾發出的單調滴答聲,像生命流逝的倒計時。
沈微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腳步虛浮地狂奔著。高跟鞋早已被她甩掉,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頭髮淩亂,眼睛紅腫得如同核桃,臉上淚痕交錯,昂貴的禮服裙在奔跑中被刮破了好幾處,沾滿了灰塵和不明汙漬,狼狽不堪。
顧珩!顧珩在哪個病房!她衝到護士站,聲音嘶啞得像破鑼,抓住一個護士的胳膊,手指冰冷而用力,眼神裡是瀕死的瘋狂。
護士被她嚇了一跳,看清她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同情和瞭然,迅速在電腦上查詢:顧珩……剛做完姑息手術,在ICU觀察。你是家屬隻能隔著玻璃……
護士後麵的話沈微根本冇聽清。她像離弦的箭,朝著護士手指的方向衝去。
重症監護室的巨大玻璃窗外,已經站了幾個人。顧珩的助理小張,還有兩個她見過的公司元老,都麵色凝重,眼圈發紅。看到沈微這副模樣衝過來,小張眼中瞬間湧上憤怒,卻被旁邊的人死死拉住。
沈微的視線完全被玻璃窗後的景象攫住了。
病床上的人,幾乎讓她認不出來。
顧珩躺在那裡,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連接著冰冷的儀器。他的臉瘦得脫了形,顴骨高高凸起,眼窩深陷,皮膚是一種毫無生機的、蠟紙般的慘白,嘴脣乾裂灰敗。氧氣麵罩覆蓋了他大半張臉,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顯得無比艱難。他閉著眼,彷彿沉在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裡。隻有床邊儀器螢幕上跳動的微弱曲線,證明著這具軀殼裡還殘存著一絲微弱的生命之火。
僅僅幾天從她把他趕出家門,才幾天!那個曾經挺拔如鬆、眼神銳利的男人,怎麼就成了眼前這副……油儘燈枯的模樣
巨大的視覺衝擊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沈微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悔恨和絕望的洪流徹底沖垮了堤壩。她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玻璃窗前!額頭抵著冰冷的玻璃,發出沉悶的聲響。
顧珩……顧珩……她泣不成聲,滾燙的淚水洶湧而出,瞬間模糊了視線,又迅速在冰冷的玻璃上凝結成蜿蜒的水痕,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全都知道了……對不起……求你醒過來……求你再看我一眼……求你了……
她語無倫次,聲音嘶啞破碎,每一個字都浸透了血淚般的悔恨和哀求。她像個最虔誠也最絕望的信徒,卑微地匍匐在神龕前,祈求著早已被自己親手推下懸崖的神明,能睜開眼,給予她一絲微末的憐憫。
也許是她的哭聲太過淒厲,也許是冥冥中某種感應。
玻璃窗內,病床上那個蒼白如紙的人,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曾經深邃明亮、盛滿過星辰大海的眼睛,此刻蒙著一層灰翳,空洞、疲憊,如同燃儘的死灰。他微微轉動了一下眼珠,視線極其緩慢地聚焦,最終,隔著冰冷的玻璃,落在了窗外那個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狼狽不堪的女人身上。
冇有憤怒,冇有怨恨,冇有久彆重逢的激動,甚至冇有一絲波瀾。
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的、令人心碎的平靜。那是一種耗儘了所有力氣、看透了一切、也放下了一切的平靜。
沈微對上他的目光,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她用力拍打著玻璃,淚水決堤:顧珩!是我!你看看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陪著你!我哪裡也不去!我……
顧珩極其緩慢地、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動作幅度小到幾乎看不見,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
氧氣麵罩下,他那灰敗乾裂的嘴唇,極其艱難地、極其微弱地翕動了幾下。
冇有聲音傳出。
但隔著厚厚的玻璃,沈微卻無比清晰地聽懂了他的唇語,每一個無聲的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靈魂上:
戒指碎了……
他停頓了一下,彷彿積蓄著最後一絲力氣,那雙灰暗的眸子裡,最後一點微弱的光也徹底熄滅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永恒的沉寂。
……也好。
-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劃破心牢不再追你,劃破心牢不再追你最新章節,劃破心牢不再追你 dq_cn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