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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父臨終前告訴我,我是他偷來的孩子。

我查了戶籍,發現親生父親竟是本市首富。

為查明真相,我應聘成為總裁助理——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當我在家族會議亮出DNA報告時,全場嘩然。

我不是來爭家產。我舉起母親中毒的證據,是來送殺人凶手進監獄的。

繼母癱倒在地的瞬間,哥哥的酒杯啪地碎了一地。

病房裡瀰漫著消毒水刺鼻的氣味,混雜著某種無形卻沉重的氣息。慘白的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將養父李建國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無情地吞噬殆儘。他枯槁的手像一片失去水分的落葉,微微顫抖著,用儘全身力氣反握住我的手腕,那觸感冰涼、脆弱,彷彿下一刻就要碎裂。

小柔……他艱難地翕動乾裂的嘴唇,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爸對不住你……渾濁的眼睛費力地睜開一條縫,裡麵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愧疚和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絕望的痛苦。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我強忍著喉嚨裡翻湧的酸澀,更緊地回握住他的手,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爸,您彆胡思亂想,好好休息,您會好的……

我幾乎是哀求著,試圖用言語堵住那似乎預示著不祥的縫隙。

……你不是我親生的女兒……這幾個字,輕飄飄的,卻像帶著千鈞重量的冰錐,毫無預兆地穿透了他費力的喘息,狠狠紮進我的耳膜,再直直刺入我的心臟最深處。

時間,在這一刻凝滯了。

窗外的城市燈火通明,車流如織,喧囂被厚厚的玻璃隔絕,隻剩下病房裡一片死寂。我所有的動作、表情,甚至呼吸,都僵住了。血液似乎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冰冷地倒流回四肢百骸。耳朵裡嗡嗡作響,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那句話,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反覆迴盪,每一次迴響都帶來更尖銳的刺痛。

爸……我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砂礫堵住,隻能發出一個破碎的音節。我想問為什麼,想問這是不是他病糊塗了的囈語,想問這二十多年的父女情分算什麼……可所有的話語都哽在喉頭,沉重得無法吐出。

他枯瘦的手指在我手腕上徒勞地緊了緊,似乎還想說什麼,眼神裡充滿了未儘的言語和深重的悲涼。然而,那最後一點微弱的光亮,如同風中殘燭,倏忽間徹底熄滅了。緊握著我的手,驟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軟軟地垂落下去,搭在冰冷的白色床單上。

爸——!一聲淒厲的呼喊終於衝破喉嚨的封鎖,撕裂了病房的死寂。巨大的悲傷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我淹冇。我撲在他尚有餘溫的身上,淚水洶湧而出,滾燙地砸落在他毫無生氣的臉頰和那身洗得發白的病號服上。世界在淚水中徹底模糊、扭曲。

可那句臨終的坦白,卻像一根淬了毒的鋼針,牢牢地釘在我的心尖上。它穿透了洶湧的悲傷,冰冷而尖銳地存在著。不是親生的……這五個字,在我為父親哀慟哭泣的每一秒,都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我的神經,帶來一陣陣尖銳而詭異的清醒和懷疑。

葬禮在一種壓抑到令人窒息的氛圍中草草結束。親戚們低聲的安慰、鄰居們同情的目光、養母王桂芳哭到幾乎昏厥的哀慟……一切都像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而遙遠。我機械地應對著,心卻沉在冰冷的深淵裡,被那句遺言死死纏繞。

第三天,按照規矩整理養父的遺物。他生前的東西很少,一箇舊木箱,幾件半新不舊的衣服。手指拂過一件他常穿的灰色夾克內襯時,指尖觸到一個堅硬的、冰冷的棱角。

我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我小心翼翼地將夾克翻過來,在內襯一個隱蔽的角落,摸到了一個被粗糙針腳縫死的口袋。用剪刀顫抖地挑開線頭,一個巴掌大小、鏽跡斑斑的鐵皮盒子滑落出來,帶著一股陳年塵埃和金屬特有的冰冷腥氣。

盒子冇有鎖,隻是虛掩著。我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慢慢掀開了蓋子。

裡麵靜靜地躺著幾樣東西。

最上麵,是一張邊緣已經磨損泛黃、紙質脆弱的紙。抬頭是幾個模糊但刺眼的印刷字——領養證明。我的目光死死盯在被領養人姓名那一欄。不是林柔。

是陳思思。

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捅開了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角落,帶來一陣尖銳的眩暈。這個名字……似乎在很久遠的、模糊的童年記憶裡,有人這樣呼喚過

下麵壓著的,是另一份同樣老舊的檔案——戶籍變更記錄。清晰顯示著,陳思思被正式遷入李建國和王桂芳的戶籍之下,更名為林柔。日期,正是我模糊記憶中那個被呼喚名字之後不久的日子。

盒子的最底層,是一張小小的、已經褪色發黃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的女人,穿著那個年代常見的碎花布衫,麵容清秀,眉眼間帶著溫柔的笑意。她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

當我的目光觸及那年輕女人的眉眼輪廓時,一股電流猛地竄過全身。那眉眼……那嘴角的弧度……竟與自己鏡中的模樣,有著驚人的、無法忽視的相似!

照片的背麵,用褪色的藍墨水,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思思滿月留念。愛你的媽媽。

思思……我無意識地呢喃出聲,指尖死死摳住冰涼的鐵盒邊緣,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撞擊著肋骨,發出擂鼓般的悶響。一個可怕的、足以顛覆我整個世界的念頭,在冰冷的鐵盒和泛黃的字跡麵前,瘋狂滋生——我的身世,真的藏著一個巨大的、黑暗的秘密!

派出所戶籍科視窗的燈光白得晃眼,空氣裡瀰漫著紙張和油墨的陳舊氣味。我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手心全是汗,黏膩膩的。前麵的人還在絮絮叨叨地詢問著什麼,聲音嗡嗡地響,像隔著一層水。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林柔終於輪到我了。一個穿著製服、表情嚴肅的中年女警員坐在玻璃後麵,聲音透過小孔傳出來,帶著公事公辦的疏離。

是……是我。我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聲音有些發緊。大腦一片混亂,準備好的說辭幾乎忘光,隻能憑著本能,聲音低啞地開口:同誌,我……我想查一下……二十多年前,大概……大概一九九幾年的時候,有冇有一個叫‘陳思思’的女嬰,在咱們市……報過失蹤或者……或者她的父母資訊

陳思思女警員重複了一遍,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她抬頭,銳利的目光透過玻璃審視著我,帶著一絲職業性的探究。具體哪一年身份資訊

大概……九五年左右我報出照片背麵的年份,聲音越來越小,具體……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她後來被領養了,改名林柔……我慌亂地補充,感覺自己的解釋蒼白無力,像個蹩腳的騙子。

女警員冇再追問,隻是那審視的目光停留在我臉上幾秒,看得我幾乎要落荒而逃。她低下頭,開始在旁邊一台笨重的、嗡嗡作響的老式電腦上緩慢地敲擊鍵盤。螢幕的光映在她臉上,明暗不定。

時間在鍵盤單調的敲擊聲中緩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裡煎熬。我死死盯著玻璃後麵那張麵無表情的臉,試圖從她臉上捕捉到一絲一毫的資訊。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目光長久地停留在螢幕上,臉上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形容的錯愕,隨即又被更深的嚴肅取代。她猛地抬起頭,再次看向我,這一次,眼神裡不再是單純的審視,而是充滿了某種難以置信的驚疑,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你……確定是‘陳思思’一九九五年三月出生她的聲音壓低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是的!我急切地點頭,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幾乎要貼到冰冷的玻璃上,有……有訊息嗎

女警員沉默了幾秒鐘。那幾秒鐘,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她深吸了一口氣,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目光複雜地看著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穿透玻璃,砸進我的耳膜:

記錄顯示,‘陳思思’於一九九五年四月二十日,由其生父陳誌遠報案失蹤。生母……張靜嫻女士,已於當年三月,因產後併發症去世。

陳誌遠

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毫無預兆地在我的腦海裡炸開!瞬間抽走了我肺裡所有的空氣!本市首富那個電視新聞裡經常出現的、名字如雷貫耳的房地產大亨那個……據說早年喪妻、膝下隻有一個兒子的……陳誌遠

我的親生父親是……陳誌遠

生父……陳誌遠……我無意識地重複著,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一股冰冷的麻痹感從腳底瞬間竄上頭頂,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覺。眼前一陣陣發黑,耳朵裡尖銳的耳鳴聲蓋過了派出所裡所有的嘈雜。世界天旋地轉,腳下的地板彷彿在劇烈晃動。

女警員後麵的話,關於案件編號、關於當年轟動一時的陳家千金滿月失蹤案、關於全城通緝……都變成了一串串模糊不清、毫無意義的噪音,嗡嗡地響著。

我像個提線木偶,失魂落魄地接過女警員列印出來的、薄薄幾頁卻重逾千斤的檔案影印件。上麵的每一個鉛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著我的眼睛。

李建國,那個給了我二十年父愛、臨終前滿眼愧疚的男人……檔案上冰冷地記載著:陳家當時的專職司機!

一個模糊而驚悚的輪廓,在檔案的字裡行間和養父臨終的隻言片語中,被強行拚湊出來:二十年前,一場精心策劃的偷嬰案!司機李建國,為了償還钜額賭債,指使當時在陳家做保姆的女友,趁亂偷走了剛剛滿月、生母新喪的嬰兒!計劃勒索!事情敗露,保姆走投無路,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結束一切……而李建國,這個罪惡的源頭,卻帶著偷來的嬰兒,遠走高飛,隱姓埋名……

原來,我二十年的安穩人生,是建立在一場血腥的偷竊和一條人命之上!我是罪行的成果,是見不得光的贓物!養父臨終的愧疚眼神,此刻回想起來,不再是純粹的父愛,更像是對真相被揭穿的恐懼和對自身罪孽的煎熬!

走出派出所的大門,正午熾烈的陽光兜頭潑下,刺得我眼睛生疼,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我踉蹌了一步,扶住冰冷的牆壁才勉強站穩。手裡的檔案紙被攥得死緊,邊緣深深嵌進掌心,留下清晰的凹痕和尖銳的痛感,卻遠不及心口那被生生撕裂的萬分之一。

我是誰林柔還是陳思思那個被偷走的、本應在雲端生活的陳家千金還是揹負著養父罪孽、永遠無法見光的影子

混亂、痛苦、被欺騙的憤怒、對自身存在的迷茫……無數種情緒在胸腔裡瘋狂衝撞、撕扯,幾乎要將我整個撕裂開來。

小柔你怎麼在這兒臉色怎麼這麼差一個熟悉而充滿擔憂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我猛地抬頭,是養母王桂芳。她手裡拎著剛買的菜,顯然是在附近市場遇見了我。她佈滿細紋的臉上寫滿了關切,快步走過來,粗糙溫暖的手下意識地就要探上我的額頭。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我皮膚的瞬間,我幾乎是觸電般地猛地向後一縮!動作快得連我自己都猝不及防。

王桂芳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關切瞬間凝固,被一種受傷的茫然所取代。小柔……你……你怎麼了

我的喉嚨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看著她眼中真切的擔憂和此刻那刺目的茫然,一種更深的、混雜著愧疚的痛楚猛地攫住了我。她什麼都不知道!這二十年,她一直把我當成親生骨肉,傾注了全部的愛和心血!她也是這場巨大騙局裡,最無辜、最徹底的受害者!

可是,我該怎麼說告訴她,她深愛的丈夫是個偷孩子的罪犯告訴她,她視如己出的女兒,是偷來的贓物告訴她,我們這二十年來相依為命的家,從一開始就建立在罪惡的流沙之上

不!我做不到!至少現在做不到!

冇……冇什麼,媽。我強行壓下喉嚨裡的哽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沙啞得厲害,就是……就是有點不舒服,可能是……昨晚冇睡好。我……我先回去了。語無倫次地說完,我甚至不敢再看她受傷的眼睛,幾乎是落荒而逃,留下養母一個人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手裡還拎著那袋沉甸甸的、屬於我們家的菜。

逃離那條街,我漫無目的地走著。城市的高樓大廈在我眼前扭曲變形,車水馬龍的聲音變成了無意義的轟鳴。腦海裡兩個聲音在激烈交戰:一個在尖叫,讓我去質問,去揭穿,去陳家討回本該屬於陳思思的一切!另一個卻在哀求,讓我守住這個秘密,守護養母王桂芳那搖搖欲墜的世界,也守住養父李建國最後那一點……或許根本不配擁有的……體麵。

最終,一股更加強烈、幾乎壓倒一切的衝動占據了上風——我要知道真相!完整的真相!關於我的生母張靜嫻,關於那個偷走我的保姆,關於養父李建國在整件事裡扮演的每一個角色!還有……那個在雲端之上、名為父親的陳誌遠,他是否……還記得那個丟失的女兒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閃電,劈開了我混亂的思緒——進入陳家!

不是以陳思思的身份去乞求認親,那太被動,也太危險。天知道那個豪門裡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養父臨終那句怕陳家追責的擔憂,此刻像警鐘一樣在耳邊迴響。

我要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潛入那個金光閃閃的牢籠,去觀察,去傾聽,去親手揭開所有被時間掩埋的真相!

目標瞬間清晰:陳氏集團總部!那裡是陳家的權力核心,是陳誌遠和他的繼承人——那個傳聞中手腕強硬的兒子陳昊宇——每天必經之地!

我立刻翻出手機,近乎瘋狂地在各大招聘網站上搜尋陳氏集團的最新招聘資訊。指尖因為激動和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而微微顫抖。

很快,一條資訊跳了出來:總裁辦公室,急聘助理一名。要求:文秘相關專業,形象氣質佳,抗壓能力強,有大型企業經驗者優先。

就是它了!

我關掉網頁,深吸一口氣。林柔,這個用了二十年的名字,此刻成為我最好的偽裝。我迅速回到出租屋,打開電腦,開始瘋狂修改簡曆。學曆冇問題。工作經驗把之前在小公司的文員經曆包裝得漂亮些。形象我對著鏡子裡那張與生母照片有著驚人相似的臉,扯出一個冰冷而堅定的笑容——這或許是我最大的優勢,也可能是最危險的炸彈。

接下來的三天,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像準備一場決定生死的戰役。我搜遍了網絡上所有關於陳氏集團、關於陳誌遠、尤其是關於陳昊宇的公開資料和新聞報道。他的商業風格、處事手段、媒體麵前展現出的性格碎片……甚至是他的行程習慣、興趣愛好(雖然公開資訊極少)……都被我強行塞進腦子裡。

麵試安排在陳氏集團總部大廈的頂層。

電梯無聲而迅速地上升,光滑如鏡的金屬壁映出我此刻的模樣:一身簡潔得體的職業套裝,長髮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臉上化了淡妝,遮蓋住連日來的疲憊和眼底深處翻湧的情緒。鏡中的女人眼神沉靜,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職業化的、恰到好處的微笑。隻有我自己知道,這平靜的外殼下,心臟正以前所未有的頻率撞擊著胸腔,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林柔小姐,這邊請。總裁辦的前台秘書笑容甜美,引領我走向一間寬敞明亮、視野極佳的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都市令人目眩神迷的天際線。辦公室的陳設是冷硬的現代風格,線條簡潔,色調以灰、黑為主,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後,一個男人背對著門口,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他的商業帝國。

聽到開門聲,他緩緩轉過身。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鍵。

陳昊宇。這個名字和照片早已刻入我的腦海。但當他真實地站在麵前時,那種強烈的衝擊感依舊超出了我的想象。他很高,身形挺拔,裁剪精良的深灰色西裝包裹著寬肩窄腰,勾勒出強大的氣場。麵容英俊,但線條過於冷硬,如同刀削斧鑿。一雙眼睛尤其銳利,像鷹隼,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種久居上位者的壓迫感,瞬間穿透空氣,鎖定了我。

那目光,冰冷、直接,帶著評估貨物的精準。彷彿能穿透我精心構建的職業偽裝,直抵靈魂深處。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竄升上來。

林柔他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情緒,像冰冷的金屬撞擊。

是,陳總您好。我強迫自己穩住呼吸,微微欠身,迎上他那雙極具穿透力的眼睛。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深處,我似乎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短暫的、難以形容的微光。是驚訝是疑惑還是彆的什麼快得如同錯覺,瞬間便淹冇在那片深沉的冰冷之下。

他走到巨大的辦公桌後坐下,冇有多餘的寒暄,直接拿起桌上一份薄薄的簡曆——正是我精心包裝過的版本。

XX學院文秘專業之前在XX公司做過兩年行政助理他語速不快,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晰,目光卻並未停留在簡曆上,而是再次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探究,為什麼選擇陳氏

來了。第一個考驗。我早已打好腹稿。

陳氏集團是行業的標杆,平台和發展空間都極具吸引力。我渴望在更專業、更具挑戰性的環境中提升自己。我的聲音清晰平穩,帶著適度的自信和對未來的憧憬,目光坦然地看著他,我相信我的專業能力和細緻程度,能夠勝任總裁助理的職位。

他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光滑的紅木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在過分安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清晰。那銳利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我臉上,彷彿在尋找著任何一絲細微的破綻。空氣彷彿凝固了。

幾秒鐘後,他忽然開口,話題陡然一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鋒利:林柔……這個名字,挺特彆的。有什麼寓意嗎

心臟猛地一縮!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寓意這名字是養父取的!它承載著我被偷竊、被篡改的二十年人生!是林柔這個身份最深刻的烙印!

一股強烈的酸楚和恨意瞬間衝上喉頭,幾乎要衝破我勉力維持的平靜。我猛地咬住口腔內側的軟肉,尖銳的疼痛和淡淡的血腥味瞬間拉回了我的理智。

父母希望我溫柔堅韌吧。我垂下眼簾,避開他那過於銳利的注視,聲音努力維持著平穩,隻有尾音帶著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很普通的期望。

辦公室裡再次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隻有他手指敲擊桌麵的篤篤聲,像倒計時一樣敲打在我的神經上。他似乎在評估,在權衡。

終於,他合上了那份簡曆,身體向後靠在寬大的真皮座椅裡,目光依舊鎖著我,但那股迫人的壓力似乎稍稍收斂了一些。

下週一,九點,準時到崗。他的聲音恢複了那種公事公辦的平淡,聽不出喜怒,會有人帶你熟悉具體事務。

謝謝陳總!我一定努力!我立刻迴應,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欣喜和感激,微微鞠躬,動作標準得如同教科書。

轉身離開那間巨大的、充滿壓迫感的辦公室,直到厚重的門在身後無聲地合攏,我才允許自己靠在冰冷的走廊牆壁上,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後背的襯衫,已被冷汗浸透一片冰涼。

第一步,成功了。我踏入了陳氏集團的核心,站到了陳昊宇的身邊。但我知道,真正的考驗,纔剛剛開始。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隨時可能撕破我的偽裝。而我要尋找的真相,或許就藏在這座華麗大廈最幽暗的角落。

總裁助理的工作,遠比我預想的更為繁重和高壓。陳昊宇是個名副其實的工作機器,思維縝密,要求嚴苛到近乎苛刻。他的行程精確到分鐘,會議一個接一個,檔案如山堆積。我的工作就是確保這架龐大的商業機器在他的意誌下分毫不差地運轉。

每一天,我都像一個繃緊到極致的發條,遊走在他巨大的辦公室、各個部門之間以及各種商務場合。我必須記住他所有的日程細節、會議要點、合作方的背景資料,甚至是他喝咖啡的溫度和閱讀檔案時習慣的燈光角度。任何一點微小的失誤,都可能招致他那雙冰冷眼眸中毫不留情的審視和一句毫無溫度的問詢。

林助理,這份合同的第三項補充條款,為什麼冇有提前標註重點一次部門彙報會議上,他指著一份我經手整理的檔案,聲音不高,卻讓整個會議室瞬間降溫。

對不起陳總,是我的疏忽,馬上標註!我立刻起身,心臟狂跳,額頭瞬間滲出冷汗。

他冇有再說話,隻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看了我幾秒,那目光像冰錐,刺得人無所遁形。會議室裡其他人噤若寒蟬,連呼吸都放輕了。

每一次這樣的失誤,都讓我如履薄冰,但也讓我更加清晰地認識到陳昊宇這個人——絕對的掌控欲,對細節的偏執,以及……對父親的非同尋常的維護。

一次,一個合作方的老總在飯局上,半開玩笑地提起陳誌遠早年的一個決策失誤,言語間帶著一絲不甚恭敬的調侃。陳昊宇臉上的表情冇有絲毫變化,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但握著酒杯的手指關節卻瞬間捏得發白。他放下酒杯,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王總,家父的遠見卓識,不是我們這些後輩能輕易評判的。今天的合作,纔是重點。飯桌上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另一次,我隨他去陳家大宅送一份緊急檔案。偌大的宅邸奢華卻冰冷。經過書房時,虛掩的門縫裡,我看到陳誌遠獨自一人坐在寬大的書桌後。昏黃的檯燈光線下,他顯得異常蒼老和疲憊,手裡拿著的不是檔案,而是一本厚厚的、封麵已經磨損發黑的舊筆記本。他戴著老花鏡,手指顫抖地撫過泛黃的紙頁,渾濁的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哀傷和……近乎絕望的執念。

後來,管家張伯在送我出門時,低聲歎息:老爺他……這麼多年了,還是放不下。每天都要翻翻當年小姐失蹤的那些舊檔案,看一遍又一遍……

那一刻,站在燈火通明、卻冰冷刺骨的陳家客廳裡,看著書房門縫裡透出的那一線昏黃而孤獨的光,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揉搓得血肉模糊。那個在雲端之上、高高在上的首富陳誌遠,他不是一個符號,他隻是一個……失去女兒二十年的、絕望而悲傷的父親。

而這份遲來的、沉重的悲傷,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反覆地捅進我的心臟。每一次看到陳誌遠翻閱那些舊檔案時顫抖的手,每一次聽到管家那充滿憐憫的歎息,都讓我幾乎控製不住想要衝上前去,喊出那個塵封了二十年的名字——陳思思!爸!我在這裡!

可我不能。

養父臨終前驚恐的眼神,那句怕陳家追責的遺言,像沉重的枷鎖,死死地鎖住了我的喉嚨。更深的恐懼攫住了我——如果我貿然認親,等待我的,真的是父女團聚的溫情,還是豪門為了掩蓋醜聞而掀起的滔天巨浪陳昊宇那雙冰冷銳利的眼睛,又會如何看待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帶著偷竊原罪的妹妹

每一次見到陳誌遠,看著他日漸衰老的容顏和眼中揮之不去的悲傷,這份血緣的撕扯就加深一分。對養父的恨意(他偷走了我本該擁有的一切)和對養父的複雜情感(他畢竟撫養了我二十年),對生父遲來的愧疚和渴望,以及對陳昊宇那深不可測態度的恐懼……無數種情緒在我心底瘋狂地衝撞、發酵,像一鍋沸騰的毒藥,日夜煎熬著我。

就在這種煎熬幾乎要將我撕裂的時候,一個意外的邀請,將我推向了風暴的中心。

陳昊宇遞給我一張印製精美的請柬,語氣平淡無波:週五晚上,家宴。父親想感謝一下核心團隊最近的辛苦,你也一起。

家宴。

這兩個字像重錘砸在我的心上。這意味著,我將近距離地、無可迴避地麵對整個陳家,麵對那個讓我愛恨交織、渴望又恐懼的父親——陳誌遠。

週五傍晚,陳家大宅燈火通明,水晶吊燈的光芒璀璨得近乎炫目。巨大的長餐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銀質餐具閃閃發光。受邀的高管們言笑晏晏,氣氛看似融洽。

我穿著一身低調得體的黑色小禮服,坐在長桌靠後的位置,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光卻不受控製地越過交談的人群,落在主位上。

陳誌遠坐在主位,精神似乎比前些日子好了一些,但眉宇間那股深沉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憂鬱依舊清晰可見。他強打著精神,偶爾迴應一下身邊人的問候,目光卻有些飄忽。陳昊宇坐在他右手邊,身姿挺拔,依舊是那副沉穩冷峻的模樣,有條不紊地掌控著席間的節奏。

精緻的菜肴一道道上來,席間的話題從工作漸漸轉向一些無關痛癢的趣聞軼事。我食不知味,所有的感官都高度緊張,時刻注意著主位上的動靜,也警惕著陳昊宇那可能掃過來的目光。

突然,坐在陳誌遠左手邊的一位資深董事,大約是喝了些酒,談興正濃,對著陳誌遠感慨道:陳老,說起來,時間過得真快啊。當年您和靜嫻嫂子……唉,天妒紅顏啊。要是思思那孩子還在……也該有林助理這麼大了吧他大約是覺得我這新助理年輕,隨口拿來做比。

思思!

這個名字如同平地驚雷,毫無預兆地在觥籌交錯的席間炸響!

整個餐廳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的談笑聲戛然而止。精美的餐具碰撞的細微聲響消失了。每個人的動作都僵在原地,臉上還殘留著上一秒的笑容,此刻卻顯得無比怪異和尷尬。空氣彷彿被瞬間抽乾,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

那位董事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言,臉色瞬間煞白,張著嘴,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隻剩下滿眼的惶恐。

陳誌遠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得一乾二淨,握著酒杯的手指劇烈地顫抖起來,渾濁的雙眼猛地睜大,裡麵翻湧起滔天的痛苦和猝不及防的驚愕。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擊中。

而坐在他旁邊的陳昊宇,反應更是駭人!

他猛地轉過頭,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不再是平日裡的冰冷審視,而是瞬間燃起了兩簇近乎實質的寒冰火焰!那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帶著一種可怕的穿透力和毫不掩飾的驚怒,瞬間鎖定了我!彷彿要在下一秒就將我徹底洞穿、焚燬!

巨大的壓力如同實質的海嘯,瞬間向我拍打過來!在那雙充滿了驚怒、懷疑甚至殺意的目光逼視下,在那滿桌人驚愕、探究、同情的複雜視線聚焦下,在那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氛圍中……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連日來積壓的恐懼、痛苦、委屈、對真相的渴望、對自身身份的迷茫……所有被強行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被那個名字徹底引爆!

一股無法抑製的衝動,如同火山岩漿般衝破了我所有的理智堤壩!

你們家以前……我的聲音不受控製地響起,乾澀、顫抖,在死寂的餐廳裡卻清晰得如同驚雷,……是不是丟過一個孩子

話音落下的瞬間,時間徹底凝固了。

啪嗒!陳誌遠手中的高腳杯再也握不住,摔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暗紅色的酒液如同鮮血般迅速洇開一片。他猛地站起身,身體劇烈搖晃,全靠雙手死死撐住桌麵纔沒有倒下,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難以置信地盯著我,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而陳昊宇,幾乎在同一時間,霍地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帶著一股駭人的壓迫感。他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那雙燃著冰焰的眼睛死死釘在我臉上,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冰冷刺骨,帶著山雨欲來的狂暴:

你、怎、麼、知、道!

全場的目光,如同無數根針,密密麻麻地刺在我身上。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四肢百骸。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聲音,幾乎要撞碎肋骨。

陳昊宇的眼神太可怕了。那裡麵翻湧的不僅僅是驚怒和懷疑,更有一絲被觸及逆鱗般的、近乎暴戾的凶狠。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隨時可能撲上來將我撕碎。而主位上的陳誌遠,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死死抓住桌沿,身體搖搖欲墜,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驚濤駭浪般的震驚和一種……不敢置信的、近乎虛幻的希冀

不能再退了!也退無可退!

那個塵封了二十年的名字,那個被偷竊、被篡改的身份,那份沉甸甸的DNA報告……它們像滾燙的烙鐵,灼燒著我的靈魂,也成了此刻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在陳昊宇那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冰冷殺意和全場死寂的壓力下,我猛地吸了一口氣。那空氣彷彿帶著冰碴,割得喉嚨生疼。我冇有看陳昊宇,目光越過他,直接投向那個搖搖欲墜的老人——我的生父陳誌遠。

因為……我的聲音不再顫抖,反而因為孤注一擲的決絕而帶上了一種奇異的平靜,在這落針可聞的餐廳裡清晰地響起,……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死寂!絕對的死寂!

彷彿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凝固在極致的驚愕之中,像一尊尊滑稽的雕像。

下一秒,不等任何人反應過來,我的手已經伸進了隨身攜帶的手包內側。指尖觸碰到那個硬質的檔案袋邊緣,冰冷而真實。我毫不猶豫地抽了出來,冇有展開,隻是將它高高舉起,白色的封麵上,DNA親緣關係鑒定報告幾個加粗的黑色宋體字,在璀璨的水晶燈光下,刺眼得如同審判的宣言!

我的目光,第一次,毫無畏懼地迎上了陳昊宇那雙燃著冰焰的、充滿暴戾驚怒的眼睛。

這是我的證明。陳誌遠先生,我的聲音清晰、穩定,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擊在死寂的空氣裡,就是我的生物學父親。

轟——!

死寂的堤壩被徹底沖垮!整個餐廳瞬間炸開了鍋!

天啊!

什麼!

她是……陳董當年丟的女兒!

這怎麼可能!

DNA報告!快看報告!

驚呼聲、抽氣聲、難以置信的議論聲如同沸水般轟然炸響,瞬間淹冇了整個空間。高管們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震驚、錯愕、懷疑、好奇……一道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我身上,聚焦在我手中那份薄薄的檔案上。

而風暴的中心——

陳誌遠整個人如遭雷擊!他死死盯著我高舉的報告,又猛地看向我的臉,那雙渾濁的老眼在極致的震驚、狂喜和巨大的悲傷中劇烈地翻湧!身體猛地一晃,徹底失去了支撐的力量,直直地就要向後栽倒!

爸!陳昊宇臉色劇變,反應極快,一個箭步衝過去,死死扶住了陳誌遠癱軟的身體。他半抱著父親,猛地抬起頭看向我,眼神裡的暴戾和驚怒如同實質的火焰,幾乎要將我焚燒殆儘!那目光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質疑、憤怒,還有一絲……被欺騙和被侵犯領地的凶狠!

不可能!陳昊宇的聲音因為驚怒而微微發顫,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冰冷,如果你真是我妹妹,那你那個所謂的‘養父’——李建國!他就是個拐賣犯!是害得我們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他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砸向我,帶著要將我釘死在恥辱柱上的力量。

餐廳裡瞬間又安靜了幾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充滿了審視和複雜的意味。是啊,如果她是陳家千金,那她的養父,豈不就是當年那個偷走孩子的幫凶甚至主謀這身份何其尷尬,何其……不堪!

在陳昊宇那充滿敵意和控訴的逼視下,在滿場複雜目光的聚焦中,我的心口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養父李建國臨終前那愧疚痛苦的眼神,那冰冷的鐵盒,那泛黃的領養證明……二十年的養育之恩,與生父家族的血海深仇,像兩條毒蛇,瘋狂地撕咬著我的靈魂。

我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一種近乎悲涼的平靜。

我知道。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雜,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更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坦誠。我直視著陳昊宇那雙充滿怒火的眼睛,也迎向陳誌遠那痛楚而複雜的目光。

我恨過他。恨他偷走了我本該擁有的人生,恨他讓我揹負著罪惡的枷鎖活了二十年,恨他讓我和我的親生父母骨肉分離,咫尺天涯!我的聲音微微拔高,帶著壓抑了太久的痛苦和憤怒,眼眶無法控製地泛紅。

但是……我的語氣陡然一轉,帶上了一種更深沉、更複雜的力量,如果不是他把我從那個保姆(他當年的女友)手裡搶下來,如果不是他帶著我隱姓埋名、躲躲藏藏地把我養大……陳思思,可能在二十年前的那個晚上,就已經死了!

他偷走了我,這是無法抹殺的原罪。可他同樣……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的目光掃過陳誌遠劇烈起伏的胸口和蒼老痛苦的臉,最後落回陳昊宇緊繃的臉上,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我今天站在這裡,不是要為他辯解,也不是來爭奪什麼家產!

我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和一種近乎卑微的懇求:我隻想要一個身份!一個被承認的身份!還有……一段關於我親生母親張靜嫻的、真實的回憶!爸……這個稱呼,第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麵,帶著生澀和巨大的勇氣,艱難地喊了出來,看向那個搖搖欲墜的老人,我隻想知道……我的媽媽……她是什麼樣的人

思思……我的思思啊!陳誌遠再也無法抑製,老淚縱橫,渾濁的淚水洶湧而出,瞬間爬滿了那張佈滿歲月溝壑的臉。他猛地掙脫開陳昊宇的攙扶,踉蹌著向我撲來,伸出顫抖的雙手,似乎想要擁抱我,卻又害怕這隻是一個易碎的幻夢。他幾乎是從椅子上跌下來,聲音破碎不堪:你是我的女兒!是我的女兒啊!永遠都是!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靜嫻啊!

巨大的悲傷和遲來的父愛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我強撐的防線。淚水終於洶湧而出,模糊了視線。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扶住了他顫抖的手臂。

然而,就在這悲喜交加、恍如隔世的認親時刻,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刃,狠狠紮在我的背上!

是陳昊宇。

他站在原地,臉色鐵青,眼神陰鷙得可怕。他看著相擁而泣的父女,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臉上冇有絲毫感動,隻有被冒犯的冰冷、深深的懷疑,以及一種……被強行闖入領地的強烈排斥和敵意。他緊抿著唇,下頜線繃得像石頭,一言不發。餐廳裡其他人看著這感人的認親場麵,表情各異,有唏噓,有感動,但更多的,是看向陳昊宇時那難以掩飾的複雜和……一絲微妙的同情畢竟,陳家的格局,從這一刻起,徹底改變了。

一場本該是核心團隊答謝的家宴,在驚天動地的身份揭露中草草收場。高管們帶著滿肚子的震驚和八卦匆匆離去,偌大的餐廳隻剩下陳家人和幾個心腹傭人,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陳誌遠緊緊抓著我的手,枯瘦的手指因為激動而不斷顫抖,彷彿一鬆手,我這個失而複得的女兒就會再次消失。他渾濁的眼淚一直冇有停過,斷斷續續地訴說著對亡妻張靜嫻的思念和對丟失女兒二十年的錐心之痛。我被安置在陳家大宅二樓一間早已準備好、卻塵封了二十年的公主房裡。房間奢華精緻得如同童話,蕾絲窗簾,象牙白的傢俱,巨大的玻璃櫃裡擺滿了昂貴的玩偶,一切都停留在二十年前的審美。這遲來的補償,像一層華麗卻冰冷的糖衣,包裹著苦澀的內核。

而陳昊宇,從家宴結束那一刻起,就徹底消失了。管家張伯小心翼翼地說,少爺直接去了公司,一夜未歸。這無聲的抗拒,比任何言語都更清晰地傳達著他的態度——他不接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帶著原罪的妹妹。

接下來的日子,陳誌遠彷彿要把二十年的虧欠一股腦補給我。他推掉了大部分工作,每天拉著我說話,絮絮叨叨地回憶著母親張靜嫻的點點滴滴:她喜歡穿什麼顏色的裙子,愛聽什麼音樂,做的哪道菜最好吃……他說母親當年是難產去世的,生下我後就大出血,冇搶救過來。每每說到此處,老人便泣不成聲,自責不已。

都怪我……都怪我那時候太忙,冇能多陪陪她……靜嫻她一個人,該多害怕……陳誌遠老淚縱橫,佈滿老年斑的手緊緊抓著我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讓我疼痛。

爸,彆說了,都過去了。我拍著他的手背安慰,心裡卻像壓了一塊巨石。看著老人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自責中,我無法開口詢問更多細節,更無法將養父李建國臨終前那句關於保姆偷孩子的混亂遺言和他痛苦的眼神聯絡起來。真相,似乎被一層沉重的悲傷迷霧籠罩著。

直到那天下午。

陳誌遠精神不濟,被勸去午睡。我在那個華麗卻陌生的房間裡待得有些窒息,便下樓想去書房找本書看看。管家張伯正在書房裡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書櫃。

張伯,我輕聲開口,我想看看……媽媽的照片。爸爸說書房裡有一些。

張伯擦拭的動作頓了一下,轉過身,佈滿皺紋的臉上帶著溫和的恭敬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好的,小姐。夫人的照片和舊物,老爺都收在這個櫃子裡。他指向靠牆的一個紅木玻璃櫃。

櫃門打開,一股淡淡的樟腦味混合著紙張陳年的氣息飄散出來。裡麵整齊地擺放著幾本厚厚的相冊,還有一些用絲絨盒子裝著的首飾。

我抽出最上麵一本厚重的相冊。封麵是柔軟的羊皮,燙金的字已經有些模糊——靜嫻的時光。翻開扉頁,一張放大的黑白照片映入眼簾。正是鐵皮盒裡那張抱著嬰兒的女人的臉!隻是這張更清晰,笑容溫婉,眼神清澈,充滿了初為人母的喜悅。我的指尖顫抖著撫過照片上母親年輕的臉龐,淚水無聲滑落。

翻看著相冊裡母親不同時期的照片,從青澀少女到溫婉少婦,她的笑容始終明媚,像春日暖陽。直到翻到後麵,照片的數量明顯減少,色調也變得有些灰暗。其中一張,是母親懷孕後期的照片。她穿著寬鬆的裙子,坐在花園的藤椅上,手輕輕撫著高高隆起的腹部,對著鏡頭微笑,但那笑容裡,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憂慮

我的心微微一緊。

相冊後麵,夾著一些零散的紙張。一張泛黃的、字跡娟秀的孕期日記片段,記錄著對即將出生孩子的期待。還有幾張醫院開具的檢查單。

我的目光落在一張胎心監護報告上。日期是母親去世前幾天。報告單上的數據密密麻麻,我看不太懂專業術語,但下麵醫生的手寫評語卻引起了我的注意:胎心穩定,母體體征尚可,唯血壓略偏高,建議靜養,密切觀察。

血壓略高這和最終致命的產後大出血似乎冇有直接關聯一絲微弱的疑慮,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底漾開一圈漣漪。但這念頭太模糊,很快被翻湧的悲傷壓下。

我合上相冊,目光轉向旁邊一個略小的絲絨盒子。打開,裡麵不是珠寶,而是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一枚褪色的髮卡,一支老式的英雄鋼筆,還有……一個不起眼的、深藍色封麵的硬皮筆記本。

這個筆記本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邊角磨損嚴重。我下意識地拿了出來。翻開封麵,裡麵是母親張靜嫻清秀流暢的字跡。這是一本日記,記錄的多是孕期的心情和一些生活瑣事。

我快速地翻看著,母親對腹中孩子的愛意和期待躍然紙上。然而,隨著日期臨近生產,日記的字跡開始變得有些潦草,字裡行間透出的情緒也明顯低沉下來。

翻到最後一篇有內容的日記,日期赫然是母親入院生產的前一天!

……終於快熬到頭了。誌遠最近越發忙碌,公司似乎遇上了大麻煩,他眉頭就冇鬆開過。雪梅姐今天又來了,送了好些補品,說是昊宇爸爸托她送來的……她總是這麼周到。隻是,看著她笑吟吟的臉,不知為何,心裡總有些莫名的不安……希望隻是我孕期太敏感了。寶寶,明天我們就能見麵了,媽媽好想你……

雪梅姐昊宇爸爸我猛地想起,陳昊宇的母親,陳誌遠現在的妻子,似乎就叫……李雪梅!她是陳誌遠的第二任妻子,在母親去世幾年後才嫁入陳家。日記裡提到的昊宇爸爸,應該是指李雪梅的前夫、陳昊宇的生父

母親在臨產前一天,對這個周到的雪梅姐,感到了莫名的不安

那絲剛剛被壓下的疑慮,陡然間變得清晰而尖銳起來!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我猛地抬頭看向書桌。陳誌遠經常翻看的,似乎就是一本類似的、封麵磨損的舊筆記本!我幾步衝到寬大的紅木書桌前。桌麵收拾得很整潔,隻有一角,放著一本攤開的、深褐色封皮的厚重筆記本。

就是它!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沉甸甸的筆記。這不是日記,更像是陳誌遠的工作記錄和一些私人事件的備忘錄。紙張泛黃髮脆。我急切地翻找著母親去世前後的記錄。

終於,在靠後的位置,找到了!

日期標註著母親去世後不久。陳誌遠的字跡剛勁有力,卻透著一股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墨跡甚至有些淩亂地暈開:

……靜嫻走了,帶走了我半條命!思思也丟了!天塌了!警察調查保姆(王翠花)失蹤案,發現她賬戶在事發前收到過一筆五萬元的匿名彙款!來源不明!線索徹底斷了!該死的!到底是誰!是誰在背後指使!靜嫻……我的靜嫻……她走得太蹊蹺!醫院那邊含糊其辭!我不信!我不信隻是意外!查!必須查到底!哪怕掘地三尺,我也要揪出害死靜嫻、奪走思思的畜生!

轟——!

如同五雷轟頂!我眼前一陣發黑,踉蹌著扶住冰冷的書桌邊緣才勉強站穩!

匿名彙款!蹊蹺!不是意外!害死靜嫻!

養父臨終前混亂的囈語碎片、母親日記裡那莫名的不安、陳誌遠筆記裡這血淚控訴般的文字……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被一條冰冷的邏輯鏈條強行串聯起來,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母親張靜嫻的死,根本不是什麼產後大出血的意外!而我的失蹤,也絕非養父李建國欠債鋌而走險那麼簡單!背後有一隻隱藏得更深的黑手!用金錢買通了保姆王翠花,策劃了偷嬰案!而母親……極可能也是被這隻黑手,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殘忍地殺害了!

是誰!那個周到的雪梅姐李雪梅!為了上位為了給她的兒子陳昊宇掃清障礙!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瞬間噬咬住我的心臟!一股冰冷的寒意和滔天的恨意,瞬間席捲了全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砰!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管家張伯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杯溫水,溫和地說:小姐,老爺醒了,問您……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了我慘白如紙的臉色,看到了我手中那本攤開的、屬於陳誌遠的秘密筆記,更看到了我眼中那無法掩飾的、如同地獄之火般燃燒的震驚、痛苦和……滔天恨意!

小姐……您……張伯的臉色也瞬間變了,端著托盤的手微微顫抖。

張伯,我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告訴我,當年夫人生病住院,負責照顧她飲食起居的,除了那個失蹤的保姆王翠花……還有誰我的目光死死鎖住他,不容他有絲毫閃避。

張伯的嘴唇哆嗦著,眼神劇烈地掙紮,最終,在我那近乎實質的恨意逼視下,他頹然地垂下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是……是李夫人……她那時……常來探望,送湯送水……說是……替老爺分憂……

李夫人!李雪梅!

果然是她!

最後一絲僥倖被徹底粉碎!我扶著書桌的手指深深摳進堅硬的紅木桌麵,留下幾道清晰的劃痕。胸腔裡翻湧的恨意幾乎要破體而出!

就在這時,樓下隱約傳來一陣熟悉的、帶著明顯不耐的沉穩腳步聲,以及傭人恭敬的問好聲:少爺回來了。

陳昊宇!

他回來了!

我猛地合上那本沉重的筆記,將它緊緊抱在胸前,彷彿抱著母親冰冷的遺骸。冰冷的恨意和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瞬間壓倒了所有的恐懼。我挺直脊背,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轉身,一步一步,堅定地朝著書房門口走去。

陳昊宇剛踏上二樓,眉宇間還帶著從公司帶回來的冷硬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顯然冇想到會在這裡看到我,尤其是我此刻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如同淬了毒般的冰冷恨意,以及懷中緊緊抱著的那本他父親從不離身的舊筆記。

他的腳步頓住了,眉頭瞬間擰緊,那雙銳利的眼睛裡再次燃起冰冷的怒火和深深的戒備:林柔你在這裡做什麼誰允許你動父親的東西!他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壓迫感,目光掃過我懷裡的筆記,臉色更加陰沉。

我停在他麵前幾步遠的地方。空氣彷彿凝固了,無形的火花在兩人之間劈啪作響。

我冇有回答他的質問。我的目光越過他憤怒的臉,投向樓下客廳的方向。陳誌遠似乎被樓上的動靜驚動,正被管家張伯攙扶著,顫巍巍地從午睡的臥室走出來,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和看到我時的關切。

而樓梯的另一側,通往偏廳的方向,一個保養得宜、穿著昂貴絲絨家居服的身影也聞聲出現——正是李雪梅。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屬於女主人的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目光在我和陳昊宇之間掃視,柔聲問道:怎麼了昊宇思思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吵吵嚷嚷的

時機到了。

所有的演員都已就位。

我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冰冷刺骨,卻瞬間點燃了我胸腔裡所有壓抑的悲憤和力量!抱著那本沉重的筆記,在陳昊宇驚怒、陳誌遠茫然、李雪梅偽善的目光注視下,我一步一步,踏著冰冷的大理石台階,如同走向最終審判的祭壇,堅定地走下樓,走到了客廳中央,那片象征著陳家權力核心的華麗波斯地毯上。

我站定,挺直脊梁,目光如同冰冷的利刃,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定格在李雪梅那張妝容精緻、此刻卻隱隱透出一絲不安的臉上。

整個客廳,死一般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滿了驚疑和不安。

我緩緩抬起手,冇有去碰口袋裡的手機(裡麵存著那份DNA報告的電子檔),而是將懷中那本封麵磨損的、屬於陳誌遠的秘密筆記,高高舉起!

各位!

我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冰冷,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在空曠奢華的客廳裡轟然迴盪,砸碎了所有的死寂:

我今天站在這裡,不是為了爭搶陳家的半分家產!

我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死死釘在李雪梅那張瞬間失去血色的臉上,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我是來為我那被殘忍毒害的母親——張靜嫻女士,討一個遲到了二十年的公道!送真正的殺人凶手,進監獄的!

轟——!

整個客廳的空氣彷彿被瞬間點燃、炸裂!

什麼!

毒害!

靜嫻嫂子是被……害死的!

凶手!

驚呼聲、抽氣聲、難以置信的尖叫瞬間炸響!如同滾燙的油鍋裡潑進了一瓢冰水!

陳誌遠猛地瞪圓了眼睛,身體劇烈一晃,死死抓住旁邊張伯的手臂纔沒有倒下,佈滿血絲的眼睛難以置信地死死盯著我,嘴唇劇烈地哆嗦著:思思……你……你說什麼!靜嫻她……她是被……巨大的悲痛和驚怒讓他無法說出那個詞。

而風暴中心的李雪梅!

那張精心保養、時刻維持著優雅溫婉的臉,在聽到張靜嫻、毒害、殺人凶手這幾個詞的瞬間,血色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慘白得如同刷了一層劣質牆粉!精心描繪的瞳孔驟然放大,裡麵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她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巨大的閃電劈中,整個人徹底僵住了!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下一秒,她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頭,雙腿一軟,連一聲驚呼都來不及發出,整個人如同一灘爛泥般,直挺挺地、毫無形象地癱倒在地毯上!昂貴絲絨家居服的裙襬淩亂地散開,精心打理的髮髻也歪斜了,露出幾縷狼狽的灰白頭髮。她癱在那裡,渾身劇烈地篩糠般顫抖,眼神渙散,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隻剩下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那模樣,哪裡還有半分陳家女主人的雍容華貴隻剩下被當眾撕下偽裝的、最徹底的狼狽和崩潰!

就在李雪梅癱倒的同一瞬間!

啪嚓——!!!

一聲極其清脆、刺耳的爆裂聲,如同驚雷般在死寂了一瞬的客廳裡猛然炸響!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隻見一直站在樓梯口、臉色鐵青、眼神如同寒冰地獄的陳昊宇,他手中那隻一直緊握著的、盛著琥珀色酒液的水晶杯,竟被他生生捏爆了!

鋒利的玻璃碎片四散飛濺,深深紮進他緊握的掌心!殷紅的鮮血如同妖異的紅蛇,瞬間從他指縫間汩汩湧出,順著手腕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砸落在光潔如鏡的深色大理石地麵上,暈開一朵朵刺目而猙獰的血花!

而他本人,卻彷彿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他隻是僵直地站在那裡,如同被石化了一般。那張英俊冷硬的臉龐上,所有的表情——憤怒、質疑、冰冷、高傲——都在這一瞬間徹底崩塌、碎裂!隻剩下一種極致的、如同世界末日降臨般的……空白和難以置信的震駭!

他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瞪著癱倒在地、如同爛泥般的母親李雪梅,瞳孔劇烈地收縮著,彷彿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個女人的模樣。又猛地轉向我,眼神裡充滿了崩塌的信仰、被顛覆的世界觀以及一種……被至親之人狠狠捅穿心臟的、巨大而茫然的痛苦!

酒杯碎裂的清脆餘音,混合著鮮血滴落的嗒嗒聲,成為了這死寂客廳裡唯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

一場跨越了二十年的滔天血案,在親生女兒冰冷如刀的控訴下,在繼子掌心淋漓的鮮血中,在生父搖搖欲墜的悲慟裡,在凶手狼狽癱倒的醜態前……

轟然揭開了它最血腥、最醜陋、也最令人心膽俱裂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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