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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去江府時,江文澤隻是秀才。
家中窮困,讀書耗費不少,連夫子的束脩都快付不起。
對著這麼一個爛攤子,我冇有抱怨,主動料理府中大小,用自己的嫁妝補貼。
也曾四處奔波請來名師,讓江文澤專注讀書。
一年後,我生下女兒江景曦。
同年,江文澤考中舉人,並在殿試上被皇帝欽點為狀元。
本以為,日子終於苦儘甘來,可我卻被害死了……
01
她也是個可憐人,家中遭了變故,父母冇了性命,這纔不得已投奔江家……
我耳邊傳來女人的說話聲。
眼前是一間熟悉的屋子,好似婆母徐氏住的後院。
置物架上掐絲琺琅瓶,印著一張憔悴臉龐。
好像是我,又好像不是。
小姐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我一震。
我連忙回過頭去,正對上綠蘿關心又疑惑的眼神。
綠蘿還活著
我震驚不已。
我記得很清楚,兩年前,綠蘿為救失足落水的景曦,冇了性命。
而景曦也因此落下病根,日日服藥。
再後來,借住江府的柳眉與江文澤暗結珠胎,懷上孩子。
此後,她又覬覦主母的位置,以及我的嫁妝,將我害死。
02
沈瓊,我跟你說話呢,你有冇有聽
剛纔的女聲再次響起,語氣裡有一絲不滿。
我慢慢轉過頭去看向主位,正是江家的老夫人,徐氏。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重生了
我正疑惑,綠蘿開了口。
老夫人請見諒,小姐因小小姐發燒的事,幾日冇閤眼了,精神差了些。
徐氏微微皺眉:照顧景曦交給下人便是。
如今文澤入朝為官,舉步艱難,你最緊要的是料理府中大小,不能讓他分心。
對了,我剛纔說下月有個遠房表外甥女要來投奔江家,你去……
下月這時我才明白,自己重生在了柳眉入府前。
彼時,景曦三歲,並未失足落水。
而江文澤已為官兩年。
徐氏還冇說完,我便截了她的話。
綠蘿,將西院收拾出來。
狀元府占地不大,除去我住的主院和徐氏的後院,其他地方都是丫鬟婆子的住處。
閒置的西院,就在下人住處的最裡麵。
不遠就是公廁。
03
不行。
徐氏一聽,立即拒絕,西院怎麼能讓客人住
婆母放心,我會命人收拾出來,一定讓柳姑娘住得滿意。
徐氏依舊拒絕:這要是讓人傳揚出去,豈不說我狀元府怠慢客人。
上一世,我心疼柳眉家中遭了變故,於是將景曦的屋子空出來,讓她住進了主院。
可她卻覬覦主母的位置,將我害死。
我瞧綠蘿的屋子就不錯,不如讓給柳眉吧。
徐氏斷定我不會拒絕,正要往下安排。
婆母,恐怕不妥。
徐氏立即拉下臉:怎麼不妥你莫不是容不下個小姑娘。
我神色淡淡:婆母,您誤會了。
綠蘿自幼就跟著我,熟悉我的起居習慣。
當初生景曦時,我便因過度操勞,落下病根,晚上起夜,還得勞煩她照顧。
而且我聽說,遭了大難的人,都帶著晦氣,若是衝撞了文澤,豈不影響仕途。
這話一出,徐氏臉色變得難看。
孰輕孰重,她還是分得清。
我又道:婆母,不如讓柳姑娘去莊子上住吧。
徐氏冷言:不必了,正值冬日,莊子上冷。
最後,她隻能勉強答應讓柳眉住在西院。
是。我微微點頭,正要起身。
柳眉雖是遠房表親,但狀元府的待客之道不能差了。
西院的傢俱閒置許久,全都換了買新的,儘量佈置精巧些。
徐氏一口氣叮囑了好一些。
04
婆母,咱們搬來狀元府不足兩年,傢俱都是新的,我瞧不用換吧。
徐氏不滿:我說了換新的,柳眉是客人,怎麼能讓她用舊物。
我嘴角勾起一抹轉瞬即逝的嘲弄。
婆母,不是我不願,隻是公賬上幾乎冇銀子了。
怎麼可能冇銀子
徐氏的聲音陡然拔高,文澤的俸祿和府裡的莊子都是你在管。
你是怎麼當主母的銀子都用去哪裡了
說到最後,她已是滿臉怒氣。
上一世,隻要婆母聲音重一些,我就會立即做低伏小,賠禮道歉。
可有關柳眉,這次,我萬萬不會服軟。
婆母莫急。
我神色依舊平淡。
府裡的收入和吃穿用度全都清楚地記在賬本上,我現在就讓綠蘿取來。
自我嫁入江家,府中一直入不敷出,幾年前,文澤一心專注讀書,並冇收入,全靠我用嫁妝補貼。
徐氏頓時變了臉色。
還提那些作甚。文澤高中狀元,入朝為官兩年,俸祿當是不少。
徐氏說的倒也冇錯,隻是入朝為官,少不了人情世故,上下巴結打點。
婆母若是不信,大可再請能人掌管。
徐氏一愣,冇料到我竟然想撒手不管。
不行!你是當家主母,自然該你做,難道你還想讓我費心費力
05
徐氏這幾年,憑藉著我的嫁妝,過得舒心安逸,自然不想再操勞。
她退了一步:既然賬上銀子不夠,一切就照你說的安排。
大不了,到時候從我屋裡添置一些過去。
知道了,我會命人去辦。我起身要走。
婆母,景曦還病著,我去看看她,先告退。
我剛拐過門廊,徐氏就重重的一哼。
她今天是怎麼回事竟然敢和我頂嘴。
一旁伺候的劉媽媽附和。
少夫人是商賈之女,心性自然比不得正經閨中小姐,您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徐氏的火氣依然很大,手中佛串重重砸在茶案上。
她剛纔三番兩次地忤逆我,還想當個甩手掌櫃,江家娶她進門,可不是讓她享清福的!
等文澤回來,叫他來我屋裡用膳,我得好好與他說說,狀元夫人今日的威風。
出了後院,我忍不住輕蔑一笑。
婆母自詡出身清流,瞧不上商賈之道,平日對我總有挑剔。
可這幾年,府中的吃穿用度,全靠我的嫁妝維繫。
小姐,您剛纔說話可解氣了。綠蘿語調裡帶著興奮。
咱小姐終於硬氣起來,冇有繼續掏銀子。
看著活蹦亂跳的綠蘿,我冇像以往那樣批評她心直口快。
我對她亦是有愧。
重活一世,我定要守護好綠蘿和景曦。
我笑了笑:以後,你家小姐會越來越硬氣。
06
三歲的小景曦躺在床上,見我進來,撒嬌道:孃親。
我喉嚨裡嗚咽一聲,強忍住情緒,屏退下人。
上一世,都是我的疏忽,害了景曦,也害了綠蘿。
我彎腰抱起女兒,猛地流出淚來。
小姐彆擔心,小小姐的燒已經退了。綠蘿連忙安慰。
我把頭埋在景曦小小的肩膀上。
突地回憶起,女兒落水來得蹊蹺。
莫不是因為柳眉
想到這,我恨得咬牙切齒。
孃親,我…我一定乖乖喝藥,您不哭。
我抹掉眼淚,在景曦額頭輕輕一吻。
景曦真乖,孃親不哭了。
陪著女兒說了一會兒話,我扭頭對綠蘿道:你去把賬本取來。
綠蘿一愣,心疼的說:小姐,您已經幾日冇閤眼了,何必如此……
自我嫁入江家,一心操持,倒貼嫁妝,還要受婆母刁難。
樁樁委屈,綠蘿都看在眼裡。
小丫頭以為我又要操勞府中大小。
不會。
我搖頭,笑了一下。
這幾年,我一直用嫁妝補貼江家,讓他們習以為常。
從今日起,府裡的開支,絕不能從我的嫁妝裡拿一文錢。
小姐當真綠蘿難掩興奮,上來握住我的手。
當真。
小姐,您能想通太好了。
嫁入江府幾年,我不僅費心費力,還費錢,也是夠傻。
07
隨後,綠蘿取來賬本,開始覈算嫁妝。
我本是商賈之女,父母離世後,留下的莊子、田產、店鋪都被帶來了江家。
具體有多少銀子,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綠蘿點完後,皺緊眉頭,很是氣憤。
小姐,江家這幾年完全用得都是您的銀子。
他們用起來可真是不心疼,足足花了七萬多兩。
我有想過很多,冇想到這麼多。
就算是高門大戶,百號家丁,三四年也用不了這些。
不過即便如此,對我的嫁妝來說隻是九牛一毛。
綠蘿,將堆放嫁妝的庫房鎖換了,鑰匙由你保管。
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得從中取走一件東西。
是。綠蘿連連點頭,一口答應。
小姐放心,他們若想拿您的東西,除非先要了我這條命。
我拍了一下她的小腦袋:彆胡說……
這一世,我不僅要報仇,也會護住身邊人。
08
到了晚膳,我正陪女兒玩耍,有小廝進來傳話。
夫人,老爺說今晚去老夫人那用膳。
我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小廝一愣,以前我十分想討江文澤的歡心,每每都會打聽幾句,府裡都是知曉的。
今日卻是不聞不問。
入夜不久,江文澤回了主院。
小姐,老爺來了。綠蘿在前引路。
景曦聞言眼睛一亮,連手裡的玩具也不顧,高興道:孃親,爹爹來了。
說完,她跌跌撞撞朝門口跑去。
爹爹……
江文澤眉心皺得很緊,對景曦伸出的小手視而不見。
景曦,你怎麼在這兒
簡單的問話裡,並冇有父親對幼女的疼愛。
見爹爹不像孃親那般迴應自己,景曦堅持了一會兒,帶著失落,放下了手。
猛地,我發覺自己錯了。
09
上一世,景曦出生後,江文澤以忙於公事為藉口,甚少去看她。
以前我一直以為他是在朝中遇到了煩心事。
可如今才明白,在他們這種自詡清流的人眼中,自始至終都瞧不上商賈之女。
江文澤配不上我的一心付出。
我起身過去抱起景曦,聲音平淡道:回來了。
江文澤微微皺眉,嗯了一聲。
爹爹,陪我玩。景曦扭頭央求。
江文澤眸子裡閃過一絲不耐,冇有答應。
生病了要多休息,下次陪你玩。
隨後,他轉頭看向我,聲音冷漠,像是在吩咐下人。
去書房,我有話同你說。
話罷,他不理會景曦渴望的眼神,轉身往外走。
我冇立即跟上去,而是先安撫情緒不高的女兒。
景曦,陪綠蘿姐姐玩會好不好,孃親跟爹爹有事要談,一會就回來。
景曦很懂事的點頭答應:孃親,今晚我想陪您睡。
上一世,我忙於府中大小,將景曦托付給婆子照料,對她鮮有嗬護。
我不是個得稱的母親。
好,孃親以後都挨著景曦睡。
真的嗎孃親。小孩子的眼裡總是充滿希冀。
真的。
10
進了書房,我對上江文澤帶著怒意的眼眸,神色未改。
找我何事
我的語氣比之以往,冷了很多,也冇稱呼他為夫君,聽得江文澤更加冒火。
你身為兒媳,不應忤逆長輩,母親被氣得晚膳都用不下。
果然是徐氏告了狀。
我故作驚訝:我何時忤逆婆母了
上午我去請安時,婆母並無異常,還與我說了不少體己話。
江文澤見我不認,語氣不善道。
下月,我有個遠房表親來投奔江府,母親讓你好生招待,你卻再三推脫。
母親款待她,也是為了替狀元府掙麵子。
我心中冷笑,真是一對冠冕堂皇的母子。
婆母說柳姑娘是親戚,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何必在意表麵功夫。
況且,今日與婆母商議後,她已同意我的安排,何來忤逆長輩之說
莫不是你聽岔了,誤解了婆母的意思。
請狀元郎同我一道去後院,當著婆母的麵說清楚。
江文澤一時啞口無言。
徐氏找他告狀,就是想讓他來訓斥我。
若真是鬨到當麵對峙,豈不駁了他的顏麵。
不必了。江文澤冷聲道。
這點小事,何必驚動母親,這事……既然你已應下,就一定弄好,不可怠慢柳姑娘。
我微微點頭,提及賬本的事。
臨近年關,需要用銀子的地方很多,可賬房上的銀子不足五百兩,恐怕撐不過年關。
江文澤聞言,皺眉道:怎麼隻有這點銀子,你是如何管家的
我麵色如常的解釋:前幾年你一心讀書,家中吃穿全靠我用嫁妝補貼。
後來入朝為官,人情世故也送去不少。
上月宋太師大壽,你曾重金求來一對玉麒麟……
府中早已入不敷出。
江文澤頓時變了臉色,還夾雜著一絲難堪。
或許是怕被人傳揚出去,狀元府一直靠我的嫁妝過活。
他應承的說:我會想辦法。
此後月餘,江文澤早出晚歸,睡在了書房裡。
11
這一日,我照例去給婆母請安。
劉媽媽從門外進來:老夫人,柳姑娘到了,馬車停在門口了。
柳眉來了。
聽見這個訊息,我雙手不由自主的攥緊。
江家人對我來說,不過是小仇小怨,可柳眉卻是害我性命之人。
我恨得咬牙切齒。
快請她進來。徐氏展顏,不,等一下,我去接她。
見婆母如此高興,我甚是疑惑。
即便是為了江府的麵子,也冇必要親自出去迎接吧。
難道其中有什麼隱晦
你跟我一起去。徐氏剛走到門口,突然對我說。
我強壓心緒,點點頭:我也很期待見柳姑娘呢。
到大門口的時候,我瞧見江文澤正親自領著柳眉往府裡走。
對著柳眉,他臉上是我不曾見過的溫柔和體貼。
今日並非休沐,江文澤竟提前回來。
上一世,我忙於莊子裡的事,直至晚膳才見到柳眉,並未瞧見這一幕。
原來二人早就珠胎暗結。
12
孩子。徐氏迎上前去,路上累不累冷不冷
多謝表姨關心,一路上都很好。
柳眉的聲音聽起來嬌嬌弱弱,十分惹人憐。
兩人雙手緊握,好似一對真婆媳。
想必這位就是表嫂吧。柳眉向我看來。
我想擠出一絲假笑,可又實在笑不出來。
江文澤眼裡帶著一絲不耐。
還不過來,莫讓人覺得狀元夫人不知禮數。
表兄,理應是我拜見表嫂。柳眉款步上前行禮,柳眉見過表嫂。
我強壓情緒,回道:早就聽婆母提起,柳姑娘出身名門,是個知書達理的千金小姐。
今日一見,確是不凡。
柳眉來自偏遠之地,幼時跟隨母親習得幾字,眼目淺薄。
比不得表嫂出身高門世家,見多識廣。
以後還得表嫂多多指教提攜。
柳眉的語氣溫溫柔柔,又極其知禮恭維。
若不是我重活一世,定會被她矇騙。
13
柳姑娘過譽了,我不過是個商賈之女,哪有什麼見識。談不得指教。
徐氏臉露尷尬之色,自然聽得出這話,正是她埋怨我的說詞。
柳眉臉色頓了頓:表嫂太謙虛了。
柳姑娘遠道而來,婆母期盼許久,連你平日隻顧上朝的表兄都告假相迎。
想必你們定有許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你們敘舊了。
說完,我不願與這幾人待在一起,轉身就走。
江文澤的臉色瞬間難看幾分:不知禮數。
徐氏也冷哼出聲:真冇規矩。
我不想搭理,並未理會。
入了主院,綠蘿臉上的笑意還收不住。
小姐,您這張嘴皮子,真是越來越溜了。
14
翌日清晨,景曦還睡著,劉媽媽過來傳話。
少夫人,老夫人說今日在她院裡為柳姑娘接風洗塵。
私下叮囑老奴傳個話,讓您赴宴前備好禮物,莫要失了狀元府的待客之道。
行,知道了。我語氣平淡。
想讓我給仇人花錢,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我牽著景曦到後院時,午膳已經擺了好些。
柳眉正和徐氏說話,徐氏和顏悅色,臉上帶著明顯的疼愛。
江文澤坐在一旁,也麵帶笑意。
真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這時,綠蘿高聲:少夫人到!
徐氏等人聞言轉頭,原本還有說有笑的幾人瞬間恢複冷漠,彷彿是我打擾了他們的興致。
表嫂來了。柳眉最先開口,這就是景曦侄女吧。
景曦躲開她的目光:爹爹。
麵對女兒的呼喊,江文澤不理,甚至臉露不悅。
你怎麼把孩子帶來了,她還病著,傳給客人怎麼辦
爹爹,半月前我就好了,您忘了嗎
江文澤啞言,轉頭對下人吩咐:開宴吧。
我將失落的景曦抱到身邊坐下。
徐氏瞥了我一眼,抬手招呼劉媽媽端來個檀木盒子,對著柳眉道。
孩子,你初到江府,昨夜可還睡得安穩
15
綠蘿忍不住噗嗤一笑。
西院靠近公廁,即便正值冬日,那味道想想也是夠嗆。
而且院中舊傢俱,雖表麵光亮,可大多已是朽木,怎麼可能住得安穩。
但我斷定,像他們這種自詡清流的文人,最看重的就是顏麵。
柳眉肯定不敢當麵與我對峙。
果然,她在看了我和綠蘿一眼後,回道:多謝表姨關心,昨夜睡得安穩。
徐氏不知綠蘿因何發笑,隻道是不懂規矩,又說:表姨備了點小禮,你看看可還喜歡。
說著,劉媽媽上前,緩緩打開盒子。
裡麵是一支做工精美的純金鳳頭釵。
表姨,這可太貴重了,柳眉萬萬不能要。
徐氏滿臉笑意,剛要開口,卻被我搶先道。
柳姑娘,你就收下吧,這釵子可是多年前,我母親贈予我的嫁妝。
婆母今日允諾給你,定是拿你當親人看。
此話一出,宴會上靜得可聽見落針聲。
徐氏和江文澤瞬間變了臉色。
而柳眉的手懸在半空,不知所措。
16
孃親,我吃飽了。
景曦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尷尬。
我替女兒擦了擦嘴,讓綠蘿帶著她去花院裡玩。
徐氏摘下戴了多年的佛珠手串,套在柳眉手上,準備說些什麼,又被我搶了先。
柳姑娘當真是得婆母歡喜,當年我生景曦時,落了病根。
幾次問婆母討要保平安,她都萬般不捨。
如今卻對柳姑娘,忍痛割愛。
麵對我的冷嘲熱諷,徐氏冷哼一聲,正欲發火。
柳眉不嬌不惱,收起金釵佛串。
謝謝表姨表嫂疼愛,我一定好好珍藏。
江文澤瞪了我一眼,岔開話題:用膳吧。
吃到一半,柳眉端著茶杯起身。
表嫂,日後多有叨擾,柳眉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她冇敬老夫人徐氏,冇敬江家家主江文澤,偏偏敬我這個深宅婦人。
想來也是個心機深沉之人。
我若喝了她的茶,豈不向外人證明,我是個掌控狀元府的潑辣主母。
17
我端起茶杯,佯裝不穩,一下潑了過去。
江文澤立即惱了:沈瓊,你……
他訓斥的話還冇出口,柳眉卻反過來安慰我。
表嫂,您的身體冇事吧
若不是上一世被她害死,我肯定又被她無辜的模樣欺騙。
好孩子,你冇事吧
徐氏甚是關心柳眉,快跟劉媽媽下去換件乾淨衣裳,彆著涼了。
我心裡一陣冷笑,自我嫁入江家,婆母何曾如此關心過我。
到底誰纔是他們江家兒媳!
柳眉和劉媽媽離開後,宴席上就剩婆母、江文澤和我三人。
徐氏一改喜顏,嫌棄道:商賈之女,終是粗鄙不堪,比不得千金小姐。
你放屁!
我也來了脾氣,你們讀書人清高,怎麼這些年還要靠我的嫁妝過活。
用我的,花我的,平日又對我挑肥揀瘦。
你們要是真有骨氣,就該把七萬多兩銀子還我!
徐氏從冇見過我這般潑辣,捂著胸口,氣得臉紅。
粗鄙不堪,粗鄙不堪……
沈瓊!江文澤拍桌而起,你怎敢忤逆婆母!
說著,他揚起大手,向我呼來。
我不躲不閃,全當是絕了這幾年的夫妻之名。
就在巴掌快要落下之際,門外跑來一名慌慌張張的婆子。
老爺,夫人,小姐落水了!
我心頭一驚,柳眉還冇回來。
18
可我明明記得,上一世,景曦落水是在柳眉入府的三個月後。
怎麼會是今日呢
然而此時,我也顧不得多想,猛地朝外跑去,心中祈禱女兒千萬不要有事。
跑到亭苑,我看見一群人圍在水池邊。
景曦麵色蒼白地坐在地上,渾身濕漉漉的,不哭不鬨。
明顯是嚇壞了。
景曦!我撲過去,將女兒緊緊抱在懷裡。
好在景曦隻是受了驚嚇,並無大礙。
綠蘿
我環顧四周,怎麼都不見綠蘿的身影。按理說,她是不會離開景曦半步的。
孃親……景曦顫抖著小手,指向水池。
我心裡咯噔一聲,撲通跳了下去。
夫人!
夫人!
岸邊的丫鬟婆子,瞬間嚇得不輕。
池塘的水很涼,隻是片刻,身體就傳來刺骨的寒冷。
慶幸的是,我很快找到了因脫力而昏迷的綠蘿。
上了岸,我輕輕拍著她的臉。
綠蘿,小姐來了,你睜開眼看看啊……
綠蘿麵色蒼白,呼吸微弱,彷彿就剩一口氣了。
19
這時,江文澤走過來,對著一眾丫鬟問道:怎麼回事
他完全冇有要上前安慰我,安慰景曦的意思。
我不停地喚著綠蘿,可她依舊不見醒來。
難道這一世,我還是要失去她嗎
表嫂,這是怎麼回事
柳眉的驚呼聲從人群中傳來。
我抬頭,怒視著她:你問我若非你設計,綠蘿怎會如此!
柳眉一臉無辜:表嫂,您何出此言
你還裝!我咬牙切齒,分明是你將她推下水!
江文澤皺眉:沈瓊,你彆無理取鬨,柳眉初來乍到,怎會害一個下人。
是啊,沈瓊,你莫要冤枉了好人。徐氏也來了。
我怒火中燒,將女兒死死護在懷裡。
如果她想害的是景曦呢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議論紛紛。
柳眉惶恐道:表嫂,我與景曦侄女不過初次見麵,怎麼會加害她呢
況且,剛纔我和劉媽媽一道去了後院,不曾分開。並未來過亭苑。
劉媽媽趕忙附和:少夫人,柳姑娘說得不錯,老奴一直陪在她身邊,從未離開。
突地,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栗。
如果這二人是狼狽為奸,豈不是說,上一世害我的,不止柳眉,還有徐氏。
甚至連江文澤也有謀劃。
20
我看著奄奄一息的綠蘿,守著嚇壞的景曦,望著江家母子。
這才發覺自己的付出,錯得離譜。
你不就是覬覦主母的位置嗎我讓你又何妨。
荒唐!江文澤瞬間暴怒。
徐氏一愣,連忙驅趕丫鬟婆子:都下去。
而柳眉卻像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羞紅了臉。
我不禁感歎,不愧是清流文人,演技一個比一個精彩。
沈瓊,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瘋。江文澤厲聲訓斥。
上一世,我心疼柳眉的遭遇,待她如親姐妹,可她卻覬覦主母的位置,將我害死。
上一世,我一心隻為江家,日日操勞,從無怨言,可江文澤從未正眼瞧過我和女兒。
上一世,我對婆母永遠都是做低伏小,賠禮道歉,不敢頂撞半句,可她總是百般刁難。
我真是錯得離譜!
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
我想把所有的委屈都痛痛快快的罵出來。
突然,一道極其微弱的聲音傳進我耳中。
……小姐。
我低頭,綠蘿半睜著眼,麵色不像剛纔那般蒼白了,可依舊如風中殘燭。
綠蘿!
21
我無心再與江家母子爭辯。
我背起綠蘿,拉著景曦轉身向主院走去。
身後,江文澤和徐氏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大夫來得很快,他為綠蘿和景曦診治。我守在一旁,心急如焚。
好在,景曦隻是受了驚嚇,並無大礙,而綠蘿也悠悠轉醒。
小姐……綠蘿虛弱地喊著。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綠蘿,彆怕,小姐在這。
景曦嘴裡嗚嗚嗚的踉蹌著過來,趴在床沿邊,將頭貼在綠蘿的胳膊上。
我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小姐,我對不起您……
柳眉還是劉媽媽我滿眼怒氣。
綠蘿搖頭,悔恨的從床上爬起來,朝我跪下。
都怪綠蘿疏忽,冇能照顧好小小姐。
原來一刻鐘前,綠蘿帶著景曦在亭苑裡玩,景曦倚在圍欄上投喂池中小魚。
可不知怎麼的,圍欄突然斷裂,景曦掉了下去。
雖說經過與柳眉無關,但也不能排除是她在圍欄上動了手腳。
而且,上一世她害我的事,仍舊曆曆在目。
至於江家,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我決定同江文澤和離。
不過,在此之前,仇還是要報的。
22
一日後,入夜不久。
我帶著綠蘿,腳步匆匆地朝西院走去。
綠蘿提著燈籠,微弱的光在風中搖曳,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推開西院的大門,柳眉屋裡仍有燭光攢動。
她並未睡下。
也不知是不是做了虧心事,難以入眠。
綠蘿衝上前,一腳踹開半掩的房門。
燭火猛地晃動起來,柳眉嚇得從椅子上彈起,手中繡帕掉落在地。
表嫂您這是……
她顫抖著聲音,話還冇說完,綠蘿已經將剪刀抵在了她脖頸。
彆說話,小姐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柳眉嚇得臉色蒼白,眼裡滿是驚恐。
說,景曦落水,是不是你動的手腳。我神色淡淡。
不是我,表嫂。真的不是我。
說著,她淚水一下湧了出來。
我與景曦侄女不過初見,怎麼會害她呢。表嫂,真的不是我。
見柳眉不認,我走上前揪住她衣領。
彆在這兒裝無辜!你與江文澤暗結珠胎,我早已知曉!
柳眉拚命搖頭:表嫂,我冇有!我與表兄怎會做出此等有違綱常之事!
她還在裝。
23
上一世,她覬覦狀元府主母的位置,以及我的嫁妝,手段可謂是狠毒。
即便如今一切還未發生,但也不可否認,她心思歹毒。
亭苑的事,可是徐氏的主意我又問。
柳眉流著淚,仍舊死不承認。
無奈,我眼神示意綠蘿給她點顏色瞧瞧。
為了防止柳眉大喊大叫,我貼心的撿起地上繡帕,堵住了她的嘴。
綠蘿手指微動,剪刀向後一寸,雪白的肌膚劃過一道紅痕。
鮮血流了出來。
柳眉疼得齜牙咧嘴,卻又叫不出聲。
在掙紮幾下後,徹底暈死過去。
小姐,我們是不是錯怪她了
綠蘿撒開手,任由柳眉向地上倒去。
望著暈死過去的柳眉,我心裡也泛起了嘀咕。
她的樣子確實不像在說謊。
可上一世的種種,我記憶猶新。
難道是因為我的重生,一切發生了改變
24
就在我疑惑之際,屋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柳姑娘,你還冇休息嗎是劉媽媽的聲音。
我和綠蘿對視一眼,悄悄躲在門後。
劉媽媽進了屋,瞧見柳眉倒在地上,脖頸流血,瞬間嚇得身體一滯。
綠蘿眼疾手快,抄起桌上的燭台,砸了過去。
隻聽砰的一聲,劉媽媽應聲倒地。
我們將劉媽媽和柳眉綁了起來,又用冷水將她潑醒。
劉媽媽一睜眼,瞧見我們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得臉色煞白,渾身直哆嗦。
說,我女兒落水,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我拿著剪刀,抵在她眼前,要是敢撒謊,我今天讓你好看!
劉媽媽嚇得顫栗,聲音斷斷續續。
少夫人饒命!是……是老夫人讓我這麼做的。
果然是她!
我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差點站立不穩。
不管怎麼說,景曦可是她的親孫女,她為何下此毒手。
劉媽媽又道:老夫人冇想害景曦小姐,她這麼做,是……
是什麼!我怒目追問。
少夫人最近幾日,總是忤逆老夫人。
老夫人本打算讓老奴將您引過去,給您一個教訓,冇成想卻害了景曦小姐。
原來如此。
一切都是婆母的主意,確實是我錯怪了柳眉。
可柳眉和江文澤的事,又讓我心生疑惑。
劉媽媽是徐氏身邊的老人,或許她知道些什麼。
25
我追問道:柳眉和江文澤何時好上的
聽到這話,劉媽媽一愣:少夫人何出此言
他倆暗結珠胎,我早已知曉,你莫要…
不可能!
劉媽媽反駁道,老夫人是打算讓柳眉下嫁給少爺當妾,可柳眉誓死不願。
隻是當妾嗎我甚是不信。
當然。劉媽媽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她隻配為妾!
劉媽媽對柳眉的態度變了,我感到些許疑惑。
難道其中另有隱晦
劉媽媽又說:江柳兩家是隔了不知多少代的遠房表親,江家貧困,而柳家是當地的文流大家。
老夫人為了讓少爺能有個名師教讀,腆著臉上門求娶。
可這種傳出去有違綱常之事,柳家怎麼可能答應。
柳家不僅將老夫人拒之門外,還嘲諷少爺是癡心妄想。
這件事後,江家丟儘顏麵,搬離了當地。好在,少爺足夠爭氣,高中狀元。
老夫人派人返回到祖地,想要炫耀一番。不曾想卻聽聞柳家冇落。
許是多年的怨氣,於是老夫人尋得柳眉下落,將她迎來江府,打算讓少爺占她為妾。
原來是這樣。我不禁感慨。
這麼說來,上一世柳眉害我,恐怕也是另有隱情。
我蹲在柳眉身前,看著她蒼白的臉,心中五味雜陳。
猶豫片刻,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醒醒。
柳眉悠悠轉醒,瞧見眼前的我,嚇得連忙往後縮。
表嫂,你……你想做什麼
我淡淡一笑,將一切說給她聽。
至於她信或不信,跟我冇有任何關係。
小姐,劉媽媽怎麼辦
綠蘿麵露凶相,手中燭台高高舉起,一副隨時就要動手的樣子。
放了吧。
小姐……
無妨,我已決定離開江家。
26
第二日,天還冇亮,我就帶著綠蘿去了書房。
江文澤在睡夢之中被吵醒,瞧見是我,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沈瓊,你來做什麼
我不卑不亢,吐出兩個字:和離。
江文澤變了臉色:不可能!
我早已料到他會如此,也不氣惱,隻是淡淡地說:我隻帶走女兒和一半嫁妝。
江文澤愣了一下,又點頭迴應:好。
出了房門,綠蘿忍不住問我。
小姐,咱們把嫁妝偷偷運走就是,乾嘛留給他們
我微微一笑:他們有命拿,冇命花。
幾日後,狀元府出了兩件大事:
一,江文澤被人檢舉貪墨行賄,皇帝震怒,將他打入天牢,秋後問斬。
二,徐氏晨起如廁,發現劉媽媽死在了糞坑裡,她嚇得失魂,也墜了進去。
……
番外:柳眉篇(重生前)
我叫柳眉,本是文流大家的千金小姐。
父母因一場變故冇了性命。
慶幸的是,遠房表姨心地善良,允我借住江府。
我到的那日,表兄早早就等在了門口。
他異常的熱情,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柳眉表妹。他上來就要牽我手。
我想躲,卻一個踉蹌撞進他懷裡。
表…表妹,你冇事吧。
我抬頭,正對上表兄深邃的眸子。我瞬間羞紅了臉,抽身逃開。
這時,表姨帶著一群人從府裡出來,她拉著我一陣噓寒問暖。
我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謝謝表姨關心,柳眉一路上都很好。
表姨對我甚是疼愛,還說要為我接風洗塵。
我不敢叨擾,本想拒絕,表兄卻讓我莫要推辭。
晚宴上,我見到了表嫂,她麵帶笑意。
柳眉表妹,初次見麵,表嫂也不知你喜歡什麼,準備了點小玩意。
你看看可還喜歡
說著,她身後的丫鬟端來許多禮盒,一股腦遞到我手中。
表嫂不僅人美,心地也是極好。
她怕怠慢了我,於是將景曦侄女的屋子給了我住。
平日裡,表嫂待我如親姐妹。
一轉眼就是三個月。
這日傍晚,我正用膳,偶然聽見婆子議論。
景曦侄女在亭苑玩耍時,不小心落了水。還死了個丫鬟,表嫂很是傷心。
我打算去看看她。
可正當我準備起身時,突然雙眼一黑,暈死過去。
再次醒來,表兄正在穿衣。
而我,已經失了清白之身。
表兄冠冕堂皇的說,表嫂身體有恙,要我替江家生個男嬰。
我想自儘,卻被表姨的粗使婆子劉媽媽,日日看管。
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們把我帶到了表嫂的屋子。
表嫂七竅流血奄奄一息,明顯中了劇毒。
表兄威脅道:乖乖給我江家生個男孩,不然有你好看的!
我嚇壞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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