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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換靈魂後他哭著求原諒
>我和丈夫靈魂互換後,他第一次體驗我的生活。
>清晨五點,他笨拙地準備早餐,被熱油燙得尖叫。
>送孩子上學途中,他因遲到被老師當眾訓斥。
>買菜時算錯錢,被收銀員投來鄙夷目光。
>而用著他身體的我在公司簽下百萬訂單。
>晚上他疲憊歸來,麵對自己的冷嘲熱諷。
>當家庭主婦很輕鬆吧我模仿他往日語氣。
>他沉默地收拾滿地狼藉,最後在超市弄丟孩子。
>暴雨中,我用他身體尋回孩子時,他渾身濕透跪在泥水裡。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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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整,鬧鐘如同索命咒般在耳邊炸響,毫不留情地撕碎了沉眠的繭。我——不,是困在妻子林薇身體裡的張陽——猛地從床上彈起,心臟在陌生的胸腔裡擂鼓般狂跳。
手臂下意識地伸向旁邊,指尖觸到的隻有冰冷的空蕩。林薇呢那個占據了我軀殼的女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頭痛欲裂,像是宿醉未醒,又像是靈魂被強行塞進一個尺寸不合的容器裡,每一寸骨骼、每一絲肌肉都在無聲地尖叫著抗議。我跌跌撞撞地衝進衛生間,冰冷的大理石檯麵硌著掌心,目光撞上鏡子的瞬間,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
鏡子裡映出的,是林薇的臉。那張看了七年、早已熟悉到幾乎厭倦的臉龐,此刻卻成了我靈魂的囚籠。長髮淩亂地披散著,眼角帶著昨夜爭吵殘留的紅痕和淚痕,嘴脣乾裂蒼白。我抬起手,那雙手纖細、皮膚微糙,指甲剪得短而乾淨——是林薇的手。它們顫抖著撫上臉頰,觸感陌生得令人心悸。鏡中人那雙屬於林薇的眼睛裡,此刻盛滿了我的驚惶與無助,一種靈魂錯位的恐怖感瞬間穿透四肢百骸。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趴在冰冷的馬桶邊沿乾嘔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隻有無儘的恐懼和荒謬感在胃裡翻攪。
媽媽!我餓啦!兒子小凱帶著睡意的叫喊聲穿透薄薄的門板,像一根針紮進我混亂的神經。
廚房,戰場。冰箱門沉重得需要用整個身體的重量去拉開。裡麵塞滿了五顏六色的保鮮盒、蔬菜、牛奶瓶,像一個複雜的迷宮。我手忙腳亂地拿出雞蛋、吐司,試圖複刻記憶中林薇每天早晨行雲流水的動作。平底鍋裡的油在火焰的舔舐下滋滋作響,冒著青煙。我捏起一枚雞蛋,學著林薇的樣子在鍋邊輕輕一磕——
啪!
蛋殼碎裂的聲音清脆刺耳,冰冷的蛋液和黏糊的蛋清瞬間淋滿了我的右手。幾乎是同時,一滴滾燙的油星像燒紅的針尖,猛地濺在左手手背上。
嘶——啊!一聲短促尖銳的痛呼不受控製地衝出喉嚨。那灼痛感尖銳而真實,直刺神經末梢。我猛地甩手,鍋鏟哐噹一聲砸在灶台上,那枚可憐的雞蛋在鍋裡迅速焦黑成一團絕望的炭塊。
大清早的,鬼叫什麼一個低沉、帶著濃重睡意和毫不掩飾厭煩的男聲自身後響起。
我猛地回頭。是我的身體。那具我無比熟悉、此刻卻被林薇的靈魂占據的軀殼,正倚在廚房門框上,雙臂環抱,眼神冰冷地掃視著這片狼藉。那眼神,像冰錐,刺穿了我殘存的最後一點鎮定。他穿著我常穿的深藍色睡袍,姿態是我從未在自己身上見過的疏離與審視。那張屬於我的臉上,此刻掛著一種混合著不耐煩和一絲……近乎殘酷的興味的神情。這太詭異了,看著自己用如此陌生的眼神打量自己製造出的混亂。
我…油濺到了…我的聲音細弱蚊蚋,帶著連自己都厭惡的顫抖和屬於林薇聲線的柔軟,聽起來可憐又無能。
嘖,他(林薇)發出一聲清晰的、充滿鄙夷的咂舌聲,目光掃過灶台上流淌的蛋液、焦黑的煎蛋和掉落的鍋鏟,嘴角向下撇著,做個早飯都能弄成這樣廢物。他丟下這句冰冷的話,轉身就走,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
廢物。
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心臟。過去七年裡,每當林薇因為孩子生病、家務繁重而疲憊不堪時,我似乎也曾用類似的腔調,吐出過類似傷人的字眼。那時隻覺得理所當然,甚至帶著一種養家者的居高臨下。此刻,同樣的詞彙經由我的嘴,砸在林薇的身上,那重量和冰冷,瞬間讓我窒息。
廚房的時鐘無情地指向七點二十。小凱坐在餐桌旁,小臉上寫滿了焦急,小腳丫在椅子腿邊晃盪著:媽媽快點!要遲到啦!
我胡亂把燒焦的煎蛋和烤得邊緣發黑的吐司塞進盤子,推到小凱麵前。他皺著小眉頭看了一眼,但還是乖乖地抓起吐司啃了起來。我手忙腳亂地給他套上小外套,背上那個印著卡通恐龍的書包,感覺那小小的重量此刻卻重逾千斤。鑰匙呢該死的車鑰匙放哪裡了平時不都是林薇……我像冇頭蒼蠅一樣在玄關櫃子上亂翻。
左邊第一個抽屜,最裡麵。那個低沉、屬於我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殘忍的精準。他不知何時已換上了熨帖的襯衫西褲,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正對著玄關的鏡子整理領帶,動作流暢優雅,眼神銳利而專注,彷彿即將奔赴的是真正的戰場,而非這個充斥著焦糊味和混亂的早晨。他甚至冇有看我們一眼。
我的手指在抽屜裡慌亂地摸索,終於觸到冰冷的鑰匙串。抓起鑰匙,拉起小凱的手就往外衝。
幼兒園門口,儼然已是遲到者的刑場。金色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發痛,其他孩子早已被笑容滿麵的老師領了進去,隻剩下小凱孤零零地站在緊閉的鐵柵欄門外,小手緊緊攥著我的衣角。他的班主任王老師,一個平時看起來溫婉的年輕女人,此刻雙手叉腰站在門內,眉頭擰成一個嚴厲的結。
林薇媽媽!她的聲音拔高了八度,穿透清晨稀薄的空氣,清晰地刺入周圍零星幾個送孩子晚到的家長耳中,又是你!這個月第幾次了全班的早操都被耽誤了!做家長的能不能有點時間觀念孩子都這麼大了,一點責任心都冇有嗎
無數道目光,帶著好奇、同情,或者更糟的——無聲的責備,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那些目光像無數細小的針,密密麻麻地紮在皮膚上,灼熱而刺痛。我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一直燒到耳根。我想解釋,想說是張陽早上耽誤了時間,想說是這該死的靈魂互換……可喉嚨像是被滾燙的沙子堵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隻剩下笨拙的、無地自容的囁嚅:對…對不起王老師,下次…下次一定注意…
小凱仰著小臉看著我,大眼睛裡蓄滿了委屈的淚水,小聲嘟囔:媽媽,老師說我了……
我狼狽地蹲下身,胡亂地抱了抱他,把他推進門內,甚至不敢看王老師那張餘怒未消的臉。轉身逃離那令人窒息的目光聚焦點,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巨大的羞恥感像潮水般將我淹冇,沉重得幾乎邁不開步子。原來每一次遲到,林薇都要獨自麵對這樣的審判嗎而我,隻是在她偶爾抱怨時,不耐煩地回一句這點小事有什麼好說的。
超市的生鮮區瀰漫著混合的腥味。冰櫃裡慘白的燈光照著排列整齊的肉塊,紅白相間的紋理在冷氣中顯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猙獰。我的目光在價格標簽上那些跳動的數字間茫然地遊移,腦子裡還嗡嗡迴響著王老師的訓斥和小凱委屈的眼神。排骨還是五花肉林薇平時是怎麼選的我努力回憶,卻隻捕捉到一些模糊的片段。
推著沉重的購物車,裡麵堆滿了小凱點名要的酸奶、妻子(或者說此刻占據我身體的林薇)昨晚交代要買的抽紙、醬油,還有幾樣看起來還算新鮮的蔬菜。車輪在光滑的地麵上發出單調的滾動聲,如同我混亂思緒的背景音。
收銀台前排起了不算長的隊伍。輪到我了。收銀員是個年輕女孩,麵無表情,動作麻利得近乎機械。滴滴滴的掃描聲此起彼伏。我拿出手機,點開支付介麵,心裡默算著大概的金額。應該……差不多吧
一共一百八十七塊三。女孩報出數字,語氣平板。
我趕緊把手機遞過去。螢幕亮起,顯示著餘額不足的刺眼提示。
嗯女孩挑起一邊眉毛,目光裡那種毫不掩飾的、彷彿打量某種低等生物的審視,瞬間讓我血液衝上頭頂。餘額不足啊,大姐。她把大姐兩個字咬得很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現金或者彆的卡
我的手指在口袋裡徒勞地摸索,隻觸到幾枚冰冷的硬幣和一些超市找零的毛票。錢包呢在張陽那個身體的外套口袋裡!我像個被當場抓住的小偷,臉頰再次火燒火燎,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周圍等待結賬的人投來的目光,無聲地加重了空氣的粘稠度。
我…我…我手忙腳亂地把購物車裡幾樣相對不那麼急需的東西往外拿,這個酸奶…還有這包糖…先不要了…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女孩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重新掃碼結算。這一次,手機支付終於發出了那聲悅耳的滴。我抓起袋子,逃也似的衝出了超市大門,彷彿身後有洪水猛獸追趕。冷風灌進領口,也吹不散臉上那滾燙的羞恥。原來,連算錯錢這種微不足道的失誤,在眾目睽睽之下,也能如此鋒利地割裂自尊。
下午四點,我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推開家門。屋子裡一片死寂,像被抽乾了空氣。屬於我的那個身體並不在客廳。我像一具被抽掉骨頭的玩偶,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沙發,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動。身體裡的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著痠痛,從清晨被油燙傷的手背,到因抱著沉重購物袋而麻木的肩膀,再到因長時間奔波而腫脹刺痛的腳踝。一種從骨髓深處滲出的疲憊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將我淹冇。
就在意識快要沉入混沌的邊緣時,玄關處傳來鑰匙轉動鎖孔的輕響。
我勉強抬起沉重的眼皮。門開了,那個占據了我身體的人——林薇——走了進來。她穿著我筆挺的灰色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一種我從未在自己臉上見過的、混合著銳利鋒芒和隱隱亢奮的光彩。她甚至冇有換鞋,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晰的篤篤聲,徑直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投來一瞥。那眼神,銳利如刀,帶著審視、評估,還有一絲……冰冷的快意
簽了。她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冰冷的字眼,同時,一份厚厚的檔案被隨意地甩在我麵前的茶幾上。紙張滑開,首頁赫然印著醒目的項目名稱和甲方LOGO——那是公司啃了半年都冇啃下來的硬骨頭。落款處,張陽的簽名龍飛鳳舞,力透紙背。
百萬訂單。
這四個字像帶著電光,在我疲憊到麻木的神經上狠狠抽打了一下。我盯著那簽名,一時失語。那是我為之奮鬥、引以為傲的戰場,如今被她如此輕鬆地征服。
怎麼她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身體微微前傾,那張屬於我的臉上,嘴角勾起一個極其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弧度。那是我過去無數次麵對林薇抱怨家務瑣碎、孩子難帶時,總會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種帶著優越感的、漫不經心的笑容。家裡待了一天,感覺如何是不是比在會議室裡跟人勾心鬥角、簽這種‘小單子’輕鬆多了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精準地刺向我白天積累的所有狼狽、疼痛和羞恥。那是我過去無數次對林薇說過的話,帶著自以為是的施捨和評判。如今,原封不動地,被我的嘴,用我的聲音,加倍奉還。
一股冰冷的怒意猛地從腳底竄起,瞬間沖垮了疲憊的堤壩。我猛地從地上彈起來,身體因為激動和脫力而微微搖晃,眼睛死死瞪著眼前這個占據了我皮囊的靈魂,聲音嘶啞地吼了出來:林薇!你夠了!你……
我怎樣她冷冷地截斷我的話,眼神冇有絲毫波瀾,甚至帶著一絲欣賞獵物掙紮的殘忍,我說錯了嗎你不是一直覺得,家裡這點事,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有什麼累的有什麼難的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廚房還冇來得及收拾的狼藉——打翻的調料瓶、水池裡堆積的臟碗碟、地板上幾點乾涸的油漬,嘴角的弧度更深,也更冷,瞧瞧這‘輕鬆’的成果。
那嘲諷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緊繃的神經上。所有的委屈、憤怒、不甘,還有那深不見底的、靈魂錯位的恐懼和無力感,轟然爆發。我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失去理智地狠狠推了她一把,用儘全身的力氣嘶吼:滾!你給我滾出去!這是我的身體!我的家!
她被我推得踉蹌了一步,後背撞在冰冷的玄關櫃上,發出一聲悶響。但她的臉上冇有絲毫痛楚或驚惶,反而在最初的錯愕後,迅速凝結成一種更深的、近乎冰封的寒意。她站穩身體,抬手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西裝領口,動作慢條斯理,眼神卻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凍土。
她冇再說話,甚至冇再看我一眼,隻是彎腰,從玄關櫃旁拎起那個屬於張陽的、裝著筆記本電腦的公文包。然後,她轉過身,拉開了家門。
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她離開的背影,也彷彿隔絕了所有聲音。房間裡隻剩下我粗重的喘息,還有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聲音,沉重得如同瀕死的鼓點。巨大的空虛和恐慌瞬間攫住了我。她走了。用著我的身體,帶著我的身份和事業,走了。而我,被孤零零地留在這個陌生的、殘破的軀殼裡,麵對著一地雞毛和一室冰冷。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來,越收越緊。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時已陰沉得如同打翻的墨汁,厚重的烏雲沉沉地壓在城市的天際線上,空氣悶熱粘稠,醞釀著一場蓄勢待發的風暴。小凱在客廳地板上搭著積木城堡,小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兒歌。冰箱裡幾乎空了,連雞蛋都冇剩下幾個。
小凱,我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連自己都陌生的疲憊和麻木,跟媽媽去趟超市,買點吃的。
小傢夥立刻歡呼著跳起來,扔下手裡的積木:好耶!我要買巧克力!
超市裡燈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已經徹底黑透,狂風開始肆虐,捲起地上的落葉和塵土,狠狠拍打著玻璃幕牆,發出沉悶而急促的啪啪聲。超市裡人不少,大多是趕在暴雨前采購的居民,推著購物車,行色匆匆。廣播裡一遍遍重複著即將有強對流的天氣預警,催促大家儘快離場。不安的氣氛在悶熱的空氣中瀰漫。
我推著購物車,小凱坐在車筐裡,小手興奮地指著貨架上的零食。頭痛得像要裂開,白天積攢的所有疲憊、委屈和無處發泄的憤怒,此刻都化作了沉重的鉛塊,墜在四肢百骸。耳邊是嘈雜的人聲、廣播聲、購物車輪子摩擦地麵的噪音……像無數根鋼針紮進太陽穴。我隻想快點結束這一切。
媽媽,我要那個!小熊餅乾!小凱指著高處貨架上的一盒餅乾。
我麻木地伸手去夠,指尖勉強觸到盒子邊緣,卻怎麼也拿不穩。就在我集中最後一點力氣,踮起腳想把盒子勾下來的瞬間——
眼角餘光裡,一抹極其刺眼的猩紅色猛地撞入視野!
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是那個女人!那個在幼兒園門口、在小區樓下、在張陽手機螢幕角落裡一閃而過的模糊照片裡……穿著同款猩紅吊帶裙的女人!她就站在不遠處的飲料冷藏櫃前,側著身子,似乎在挑選什麼,那抹紅像一道撕裂灰暗背景的傷口,燒灼著我的視網膜。
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白天在張陽手機裡窺見的那幾張曖昧照片、那些深夜未歸的藉口、林薇長久以來壓抑的沉默和眼底的黯然……所有碎片在這一刻被這抹猩紅瞬間點燃,轟然炸開!
一股冰冷的、帶著毀滅氣息的怒火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我甚至忘了小凱還坐在購物車裡,身體已經不受控製地朝著那抹刺目的紅色衝了過去!幾步的距離,卻像踩在棉花上。耳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血液衝擊耳膜的轟鳴。
站住!我的聲音嘶啞變形,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瘋狂,伸手就要去抓那女人的肩膀。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碰到那片猩紅布料的前一秒——
媽媽!媽媽!身後,小凱帶著哭腔的、驚恐萬分的尖叫,如同冰錐,狠狠刺穿了我被怒火燒灼的耳膜!
我猛地回頭!
購物車孤零零地停在原地,車筐裡空空如也!
小凱不見了!
如同被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滔天的怒火瞬間熄滅,隻剩下刺骨的、滅頂的寒意和恐懼!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抽搐,幾乎停止跳動!
小凱!小凱!我瘋了一樣嘶喊起來,聲音劈裂在嘈雜的超市空氣中,像瀕死的野獸。視線瘋狂地在攢動的人頭、林立的貨架間掃視。哪裡都冇有!那個小小的、穿著藍色外套的身影,消失了!徹底的消失了!
恐慌如同海嘯,瞬間將我吞噬、淹冇。巨大的眩暈感襲來,我踉蹌著扶住旁邊的貨架才勉強站穩,冰冷的金屬貨架硌得掌心生疼。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尖叫:孩子丟了!我把孩子弄丟了!在這樣混亂的暴雨前夕!
廣播裡的天氣預警還在機械地重複,窗外的狂風已經演變成了淒厲的嗚咽,豆大的雨點開始狂暴地砸在玻璃幕牆上,發出密集而恐怖的爆響,如同末日降臨的鼓點。
我失魂落魄、連滾帶爬地衝到超市服務檯,語無倫次、涕淚橫流地對著工作人員嘶喊。廣播裡立刻響起了緊急尋人啟事,一遍又一遍,冰冷的女聲在空曠了許多的賣場裡迴盪,卻得不到任何迴應。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開始分散尋找,他們的對講機裡傳來急促而模糊的呼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如同鈍刀割肉。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著小凱可能被帶得更遠,危險增加一分。巨大的自責和恐懼像兩隻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嚨,讓我無法呼吸。我癱坐在服務檯冰冷的地麵上,雙手深深插進頭髮裡,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完了……一切都完了……是我……是我被嫉妒和憤怒衝昏了頭……是我弄丟了自己的孩子……
就在絕望的黑暗即將把我徹底吞冇的瞬間,服務檯的對講機裡突然傳來一陣電流雜音,緊接著是一個我無比熟悉、此刻卻帶著一種異樣冷靜和力量的低沉男聲,穿透了所有噪音,清晰地響起:
服務檯!孩子在二樓童書區角落的立體城堡後麵!找到了!安全!重複,孩子安全找到!
是張陽!是林薇!她用我的身體找到了小凱!
服務檯的工作人員立刻對著對講機迴應,隨即有人快速衝向二樓。我像是被電流擊中,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顧不上膝蓋的劇痛,跌跌撞撞地朝著二樓扶梯的方向狂奔。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衝撞,幾乎要破膛而出。
二樓的童書區角落,那個色彩鮮豔的立體繪本城堡後麵。一個穿著深灰色西裝的高大身影,正半跪在地上,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穿著藍色外套、哭得小臉通紅、渾身發抖的小小身影——是小凱!
張陽的身體被雨水淋得濕透,昂貴的西裝布料緊緊貼在身上,往下淌著水。頭髮濕漉漉地貼在額角,水珠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不斷滴落。但他抱著小凱的手臂卻那麼穩,那麼有力。他低著頭,臉頰緊貼著孩子濡濕的頭髮,寬闊的背脊微微弓著,形成一個絕對安全的庇護所。他正用一種低沉、溫柔得不可思議的語調,一遍遍地在小凱耳邊安撫:不怕了,不怕了,爸爸在……爸爸找到你了……冇事了,乖……
那是我從未聽過的,屬於我的聲音發出的語調。那麼輕柔,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無邊無際的心疼。小凱小小的身體在他懷裡漸漸停止了劇烈的抽噎,小手緊緊抓著他濕透的西裝前襟,像抓著唯一的浮木。
我衝過去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巨大的衝擊像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胸口,堵住了所有聲音,隻剩下粗重而破碎的喘息。眼前這一幕,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靈魂上。那個曾經被我視為理所當然的港灣,那個被我無數次忽視和輕慢的守護姿態,此刻由我的身體呈現出來,竟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林薇聽到了我的腳步聲。她抬起頭,目光越過小凱的發頂,精準地落在我臉上。那雙屬於我的眼睛裡,冇有憤怒,冇有指責,甚至冇有一絲波瀾。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沉寂,如同暴風雨過後凍結的海麵。那沉寂比任何怒罵都更令人窒息。
她抱著小凱,緩緩站起身。動作沉穩,彷彿懷抱著整個世界最珍貴的寶物。她冇有看我,隻是抱著孩子,一步一步,沉穩地、無聲地,從我這個失魂落魄的母親身邊走過,走向通往一樓的扶梯。那沉穩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我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失魂落魄地跟在她身後,腳步虛浮。超市外的世界,已是狂風暴雨的煉獄。路燈在滂沱的雨幕中暈開一團團模糊昏黃的光暈,雨水如同天河倒灌,瘋狂地砸向地麵,激起一片迷濛的白霧,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她抱著小凱,毫不猶豫地衝進了那片狂暴的雨幕,深灰色的身影瞬間被密集的雨簾吞冇。我下意識地也跟著衝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如同無數鞭子,瞬間抽打在身上,刺骨的寒意立刻穿透了單薄的衣物。狂風捲著雨水,打得人睜不開眼睛。林薇抱著小凱,頭也不回地走向停在路邊的車——那是我的車。她拉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把還在抽噎的小凱放進後座的安全座椅裡,仔細扣好安全帶,關上車門。整個動作在狂風暴雨中依舊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沉穩。
然後,她才轉過身。隔著如注的暴雨,隔著幾米的距離,隔著瘋狂閃爍的警燈投下的、旋轉跳躍的詭異藍光——不知何時,接到報警的警車已經停在了超市門口。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雨水沖刷著她臉上屬於我的輪廓,濕透的西裝緊貼著寬厚的肩膀。那眼神,像冰封的深淵,又像燃儘的死灰,再無一絲溫度。
就在那冰冷死寂的目光注視下,支撐了我一天、早已到達極限的膝蓋,再也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和靈魂深處那滅頂的自責與悔恨。
噗通!
我重重地跪倒在冰冷、肮臟的積水裡。泥水瞬間浸透了褲管,刺骨的寒意直鑽骨髓。但我感覺不到。所有的感官都被那巨大的、足以撕裂靈魂的痛悔所淹冇。
對不起……聲音嘶啞破碎,被狂暴的雨聲瞬間吞冇大半。我不管不顧,雙手深深插進冰冷粘稠的泥水裡,身體向前匍匐,掙紮著想要靠近她,靠近那輛車,靠近我的孩子。泥水濺滿了我的臉、我的頭髮、我屬於林薇的身體。
林薇……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用儘全身的力氣哭喊,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撕裂的喉嚨裡硬摳出來的,混合著雨水和鹹澀的淚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麼難……我不知道……這麼痛……
悔恨如同沸騰的岩漿,灼燒著五臟六腑。那些被我忽略的疲憊眼神,那些被我輕慢的瑣碎付出,那些被我視為理所當然的犧牲,此刻都化作了無數把燒紅的鋼針,從內而外將我穿刺。我不是不知道,我是選擇不去看見!我是用傲慢和自私,親手築起了隔絕理解的冰冷高牆!
對不起……求你……求求你原諒我……我哭得撕心裂肺,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在泥濘中徒勞地向她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沾滿了肮臟的泥水,隻想抓住一點點渺茫的希望,抓住一點點救贖的可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瓢潑的冷雨無情地砸落,在我和她之間拉開一道冰冷刺骨的帷幕。警燈旋轉的藍光,詭異地切割著她臉上屬於我的輪廓,那棱角分明的下頜線繃得像一塊拒絕融化的堅冰。
她站在車旁,雨水順著她濕透的西裝褲管往下淌,在腳下積起小小的水窪。她的目光,如同穿透層層雨幕的探照燈,落在我——這個跪在肮臟泥水裡、哭嚎著求饒的林薇身上。那雙屬於我的眼睛,深不見底,裡麵冇有憤怒,冇有鄙夷,甚至冇有一絲波瀾。隻有一片望不到邊的、冰冷的沉寂。那沉寂比任何狂風暴雨都更令人窒息。
時間彷彿在暴雨的轟鳴和警笛的嗚咽中凝固了。我的哭喊聲在滂沱的雨勢裡顯得如此微弱、可笑,瞬間就被吞噬殆儘。伸出的手懸在冰冷的空氣和泥水之間,指尖因為寒冷和絕望而劇烈顫抖,沾滿了汙穢,卻觸碰不到任何救贖的溫度。
終於,她動了。
不是走向我。
而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她那隻冇有扶著車門的手。雨水順著她修長的手指蜿蜒流下。那隻手,在半空中,對著我跪在泥濘中的方向,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僅僅是那麼一下,細微得幾乎要被狂暴的雨幕忽略。
下一秒,一滴水珠,沿著她同樣濕透的、緊抿著的冰冷唇角,悄然滑落。它混在漫天傾瀉的雨水裡,迅速消失不見,快得讓人幾乎以為是錯覺。
是雨水
還是……
她冇有給出任何答案。那隻抬起的手,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感,無聲地垂落下去,重重地搭在了冰涼的車門把手上。
哢噠。
一聲輕響,在震耳欲聾的雨聲和警笛聲中,卻清晰地如同驚雷,炸在我的耳邊。
車門被拉開。她彎下腰,屬於我的那個高大身軀,以一種沉默而決絕的姿態,鑽進了駕駛室。
車門,在我眼前,被毫不留情地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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