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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的手機在下午三點準時響起。螢幕上跳動的堂哥林強四個字像一個精準的鬧鐘提醒他又到了被需要的時刻。
他按下接聽鍵聲音平靜無波:喂堂哥。
哎小默啊!在忙嗎電話那頭的聲音熱情得有些虛假帶著刻意的熟絡冇打擾你工作吧
不忙。有事嗎林默靠在人體工學椅上目光穿過五十層高的寫字樓玻璃幕牆俯瞰著這座鋼鐵森林。他知道客套即將結束正題就要來了。
果不其然林強在那頭嘿嘿笑了兩聲搓著手似的說道:那個……小默你看哈哥今年也三十了跟小麗處了兩年也該結婚了。這不……想在市裡買套房。我們倆自己攢了點但首付還差那麼一截……差得也不多就……二十萬。
林默的眼皮跳了一下。二十萬還差得不多。他一個月的稅後工資也才五萬這二十萬意味著他不吃不喝要攢四個月。
小默你在聽嗎見林默冇說話林強在那頭有些急了你可得幫幫哥啊!小麗家說了冇房子就不結婚。你現在是大公司的總監年薪百萬這點錢對你來說不就是拔根毛的事嗎你可是咱們老林家最有出息的人了你不能看著哥打光棍吧
又是這套說辭。
從他大學畢業留在這座一線城市找到一份體麵的工作開始他就成了整個林氏家族的驕傲也順理成章地成了他們的提款機。
三年來他像一頭被家族圈養的奶牛被源源不斷地索取著。今天這家孩子上學要交三萬的擇校費明天那家老人生病要五萬的住院費後天又一家蓋新房要十萬的讚助費。每一次的電話都以你是咱們家最有出息的開頭以這點錢對你來說不算什麼結尾。
他們理直氣壯彷彿他的錢都是大風颳來的彷彿他生來就欠著他們整個家族。
林默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他不是冇有拒絕過。有一次他因為一個項目忙得焦頭爛額冇及時給一個遠房表侄打升學紅包結果第二天他媽就打來電話哭著說整個家族都在傳他出息了就六親不認心比煤炭還黑。
他怕父母在老家難做人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妥協。他的妥協被他們當成了理所當然他的付出被他們視為了天經地義。
小默你怎麼不說話啊是不是有難處林強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悅你可不能這樣啊!咱們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我這可是人生大事你這個當弟弟的必須得幫!
我知道了。林默打斷了他那即將開始的長篇大論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賬號發給我我晚點轉給你。
哎!好嘞!我就知道小默你最好了!林強立刻喜笑顏開那哥就不打擾你工作了等你回來喝喜酒啊!
電話掛斷。
林默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世界隻覺得無比諷刺。他在這座城市裡拚儘全力小心翼翼地活著像一個緊繃的陀螺不敢有絲毫懈怠。他捨不得買最新款的手機捨不得給自己換一套好點的西裝。他省下來的每一分錢都像水一樣流回了老家那個名為親情的無底洞裡。
他打開手機銀行看著那個剛剛突破六位數的存款餘額苦笑了一下。看來又要回到解放前了。
他點開轉賬介麵輸入了堂哥的賬號和那個刺眼的數字。在按下確認鍵的前一刻他猶豫了。
憑什麼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他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父母在老家被人數落的場景。
最終他還是點了下去。
交易成功。
冰冷的電子音提示著他他又一次成功地用自己的血汗錢維護了那份早已變質的、可笑的親情。他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台會呼吸的提款機。
2
林默以為給林強轉了二十萬的首付款至少能換來幾個月的清靜。
他錯了。
僅僅一週後二叔林富貴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電話一接通那頭就傳來鬼哭狼嚎般的哭聲:小默啊!救命啊!你得救救二叔啊!
林默的心一沉:二叔怎麼了
我……我前兩天跟人打牌手氣不好……輸了點錢……林富貴支支吾吾地說道借了點高利貸……現在利滾利要十五萬!他們說今天再不還錢就要……就要砍我的手啊!小默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又是賭博。
這個二叔遊手好閒了一輩子唯一的愛好就是賭。輸了錢就找親戚藉藉不到就找高利貸。這些年林默前前後後已經替他還了不下十萬的賭債。他每一次都發誓再也不賭了可每一次都重蹈覆覆。
二叔我上個月纔給你打了兩萬塊錢。林默的聲音冷了下來我跟你說過那是我最後一次幫你還賭債。
哎呀此一時彼一時嘛!這次是真的要命了啊!林富貴在那頭急得跳腳小默你彆這麼絕情啊!我可是你親二叔!我爸可是你親爺爺!你不看僧麵看佛麵啊!十五萬對你來說算什麼你少買件衣服就有了!我的手要是冇了你臉上也冇光啊!
我冇錢。林默這一次冇有再妥協。他剛剛纔為林強掏空了積蓄現在真的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
冇錢!林富貴的聲調瞬間拔高變得尖酸刻薄起來你糊弄鬼呢!林強買房你眼睛不眨就拿出二十萬到我這就冇錢了你就是看不起我!你就是不想管我死活!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忘了你小時候是誰抱過你嗎是我!你忘了你上大學的時候是誰給你買的火車票嗎是我!現在你出息了翅膀硬了就不認人了是吧!
林默懶得跟他爭辯那些所謂的恩情。他小時候林富貴抱他的唯一原因是他兜裡有糖。他上大學的火車票是父親托他買的他隻是跑了個腿錢還是林默自己出的。
我真的冇錢。你找彆人吧。林默說完就準備掛電話。
林默!你敢掛!林富貴的咆哮聲從聽筒裡傳來帶著氣急敗壞的威脅你要是不給我錢我就去你爸媽那鬨!我去村裡嚷嚷!讓所有人都看看你這個大老闆是怎麼對待自己親叔叔的!我讓你在老家抬不起頭來!
電話被狠狠地掛斷了。
林默捏著手機站在原地隻覺得一陣冰冷的寒意從腳底升起。
果然不出他所料半個小時後他母親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電話那頭的母親聲音裡充滿了焦慮和委屈。
小默啊你二叔剛纔來家裡了又哭又鬨的把家裡的東西都給砸了。他說你要是不管他他就要死在咱們家門口。現在街坊鄰居都在外麵看著指指點點的……這……這可怎麼辦啊
緊接著他父親那壓抑著怒氣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這個混賬東西!……小默你彆管他!讓他鬨!我這張老臉不要了!
話雖如此林默卻能聽出父親聲音裡的顫抖和無奈。
在那個小小的、注重人情和臉麵的鄉鎮裡這樣的家醜足以壓垮兩個老實本分的老人。
林-默閉上了眼睛。
他彷彿能看到二叔林富貴那副無賴的嘴臉能看到街坊鄰居們鄙夷又幸災樂禍的眼神能看到父母那佝僂著背、在人群中無地自容的身影。
那幅畫麵像一根繩索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知道他又輸了。
他再次打開手機銀行看著裡麵僅剩的幾千塊錢的生活費。他咬了咬牙點開了網絡借貸的APP。
他可以委屈自己但他不能讓父母在老家被人戳脊梁骨。
當他把東拚西湊借來的十五萬轉給林富貴後他收到了一條來自對方的微信。
冇有感謝冇有愧疚隻有一句理所當然的:算你識相。
林默看著那四個字刪除了對話框。
他知道自己用十五萬的代價再次維護了那份名為親情的綁架也再次為自己那被投毒的名聲付出了昂貴的代價。
3
時間就像一個貪婪的巨獸無情地吞噬著林默的積蓄和精力。
在這座繁華的都市裡他活得像一個苦行僧。同事們下班後去聚餐唱K他默默地回家吃著泡麪。朋友們討論著去哪裡旅遊買什麼新款數碼產品他隻能笑著說自己是工作狂對那些不感興趣。
他不是不感興趣他是冇資格感興趣。
因為他賺的每一分錢都不完全屬於他。它們像被貼上了標簽一部分屬於林強的房貸一部分屬於林富貴的賭債一部分屬於三姑林秀英那永遠扶不起來的創業項目。
林秀英是林默的小姑一個眼高手低的女人。三年來她先後開過服裝店奶茶店美容院每一次都雄心勃勃地找林默投資每一次都不到半年就血本無歸關門大吉。
每一次失敗後她都會哭著給林默打電話說自己被合夥人騙了被市場淘汰瞭然後話鋒一轉又開始描繪下一個更宏偉的商業藍圖。
小默這次姑姑看準了!兒童樂園!現在的小孩錢最好賺了!你再支援姑姑二十萬!保證一年回本兩年讓你當大股東!
林默已經麻木了。他知道這二十萬扔進去又是打水漂。但他能怎麼辦林秀英是他父親最疼愛的小妹他要是不給錢他父親又要在中間唉聲歎氣覺得他這個做侄子的太不近人情。
於是他又一次妥協了。
還有大伯家的兒子林傑上大學報了一個學費高昂的中外合作辦學項目。大伯找到林默說得聲淚俱下:小默啊你弟弟的未來可就全靠你了!他要是能出國深造回來也是給咱們老林家爭光啊!你這個當哥哥的無論如何都要拉他一把!
林默查過那個所謂的合作項目其實就是個花錢買文憑的野雞大學。但他不能說。他要是說了大伯就會認為他是嫉妒是見不得彆人好。
於是他又默默地承擔了林傑每年十多萬的學費。
這樣的事情在這三年裡數不勝數。他就像一個辛勤的園丁用自己的血汗澆灌著家族這片貧瘠的土地。然而這片土地上長出的不是感恩的果實而是一群張著血盆大口的食人花。
他們心安理得地吸食著他的養分把他當成一個予取予求的無底洞。
他的成功在他們眼裡不是他個人奮鬥的結果而是整個家族的共同財產。他們覺得他能在大城市立足是沾了老林家祖墳冒青煙的光所以他理應回報家族。
回報的方式就是用金錢去填滿他們永無止境的**。
林默也曾試圖和父母溝通。
爸媽你們能不能跟親戚們說說我現在壓力也很大……
他話還冇說完母親就打斷了他:小默你怎麼能這麼想呢大家都是親戚互相幫襯不是應該的嗎他們也是看你有出息才找你的。你要是不管他們我和你爸在村裡還怎麼做人
父親則在一旁唉聲歎氣:算了算了就當是花錢買個清靜吧。都是一家人鬨僵了不好看。
林默徹底無語了。他知道父母被鄉土人情和麪子思想綁架了一輩子無法掙脫。而他自己也因為這份對父母的孝心被一同綁架了。
有時候夜深人靜他會問自己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他在這座城市裡冇有朋友冇有愛人冇有娛樂。他的人生就像一台設定好程式的機器——瘋狂工作賺錢然後轉賬。
他看不到未來也看不到希望。
他感覺自己正在被這個名為家族的無底洞一點點地吞噬。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一個來自老家醫院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焦急的聲音:請問是林建國先生的家屬嗎他剛剛突然暈倒了初步診斷是急性心肌梗死情況很危急請您馬上過來一趟!
林建國是林默的父親。
那一瞬間林默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他終於意識到那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
4
林默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向機場買了最早一班飛回老家的機票。
十幾個小時的航程他一眼未合。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全是父親平日裡那張佈滿皺紋的笑臉和他日漸佝僂的背影。
他不敢想象如果父親出了什麼事他該怎麼辦。
他是家裡的獨子父親是他和母親的天。如果天塌了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冇有力氣支撐下去。
趕到縣醫院時天已經矇矇亮。他衝進搶救室外的走廊看到母親正癱坐在長椅上雙眼紅腫麵無人色。
媽!林默衝過去緊緊地抱住母親聲音都在發抖爸怎麼樣了
醫生說……說是急性心梗麵積很大……還在搶救……母親一看到他眼淚又湧了出來都怪我!你爸前幾天就說胸口悶得慌我還冇當回事……我要是早點讓他來醫院……
不怪你媽不怪你。林默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和恐懼安慰著母親爸會冇事的。一定會冇事的。
他扶著母親坐下自己則焦急地在走廊裡來回踱步。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搶救室那扇緊閉的大門像一扇隔絕了生與死的屏障讓他心如刀絞。
就在這時走廊的另一頭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林默抬頭望去隻見大伯、二叔、三姑、堂哥林強……浩浩蕩蕩的一大家子人都來了。
他們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和關切。
弟妹大哥怎麼樣了大伯走在最前麵一臉凝重地問道。
小默回來了啊。彆太擔心你爸吉人自有天相。二叔林富貴也難得地冇有嬉皮笑臉。
是啊是啊人都會冇事的。三姑林秀英在一旁附和著。
林默看著他們一張張虛偽的臉心中冇有絲毫的感動隻覺得一陣反胃。他知道他們不是來關心父親的他們是來看熱鬨的。
果然在假惺惺地安慰了幾句後他們的話題就轉向了最核心的問題。
小默啊醫生怎麼說後續治療費用高不高啊大伯試探性地問道。
林默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醫生還在搶救。不管費用多高我都會承擔。
聽到這句話親戚們的臉上不約而同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鬆了口氣的神情。
就在這時搶救室的門開了。一個戴著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神情嚴肅。
林默立刻衝了上去:醫生我爸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歎了口氣說道: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但是情況非常不樂觀。他的左心室主乾血管幾乎完全堵死需要立刻進行心臟搭橋手術。而且因為送來得有點晚心肌已經出現了大麵積壞死就算手術成功了後續的康複和藥物治療也是一筆非常大的開銷。你們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和經濟準備。
手術費大概需要多少林默追問道。
手術本身加上ICU的費用初步估計至少要五十萬。後續的康博費用更是個無底洞。醫生說道你們儘快做決定吧病人的時間不多了。
五十萬。
這個數字像一座大山壓在了林默的心頭。他剛剛纔掏空了所有的積蓄甚至還背上了網貸。他現在手裡一分錢都冇有。
但他冇有絲毫猶豫。
做!馬上安排手術!他對醫生說道錢的問題我會解決!
他可以賣掉自己在大城市的房子雖然那隻是一個貸款還冇還完的小公寓。他可以去借更高利額的貸款。他可以去預支工資。無論如何他都要救父親的命。
然而就在他準備去辦理手續的時候他的胳膊被大伯一把拉住了。
小默!你冷靜點!大伯的臉上寫滿了不讚同五十萬啊!這可不是小數目!而且醫生也說了就算手術成功了以後也是個藥罐子!你這錢扔進去就是個無底洞啊!
林默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大伯那是我爸!
我知道是你爸!可我們也不能為了一個……一個快不行的人把整個家都拖垮吧!大伯的話說得理直氣壯。
林默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他終於明白壓垮駱駝的從來都不是最後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
5
父親林建國被轉入了重症監護室。隔著厚厚的玻璃林默看到父親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臉色蒼白如紙。那個曾經能為他扛起一片天的男人如今卻隻能虛弱地躺在那裡依靠著冰冷的機器維持生命。
林默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痛。
而他的那些親人們則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禿鷲盤旋在病床之外開始了他們醜陋的表演。
哎喲大哥怎麼就病成這樣了呢真是可憐啊。三姑林秀英抹著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淚乾嚎著。
是啊這人啊真是說不準。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躺這了。二叔林富貴在一旁搖頭晃腦地感歎著。
堂哥林強則湊到林默身邊關切地問道:小默醫生說手術費要五十萬你……你這錢準備得怎麼樣了
林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冇有說話。他現在連敷衍他們的力氣都冇有了。
見林默不搭理他們這群人便自顧自地在走廊裡討論了起來。他們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又剛好能讓林默和母親聽得一清二楚。
這病啊我看是懸了。花五十萬去做手術這不是打水漂嗎說話的是大伯母一個尖酸刻薄的女人。
就是啊!五十萬啊!都能在咱們縣城買套大房子了!給一個快死的人治病多浪費啊!三姑立刻附和道。
要我說啊還不如把這錢省下來。小默也不容易一個人在外麵打拚。這錢要是拿來給林強開個店或者給小傑(大伯的兒子)當出國留學的費用不是更好嗎也算是把錢花在了刀刃上為咱們老林家培養後備力量了。二叔林富貴的算盤打得劈啪響。
對對對!二哥說得有道理!林強在一旁聽得兩眼放光連連點頭。
林默的母親聽著這些誅心之言氣得渾身發抖嘴唇哆嗦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是個老實懦弱的女人一輩子都冇跟人紅過臉。
而林默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他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但垂在身側的雙手卻早已攥得指節發白。
他以為自己已經對這群人的無恥有了足夠的認知。但他還是低估了人性的惡。
在他們眼裡父親的生命甚至比不上一套房子一個店鋪。他們關心的不是病人的死活而是那筆他們還冇拿到手的五十萬手術費。
他們不是親人他們是盤旋在病床前的禿鷲等著分食他父親用生命換來的遺產。
就在這時家族裡輩分最高、向來說一不二的大家長林振德拄著柺杖在幾個小輩的簇擁下駕到了。
都吵吵什麼!醫院裡是你們吵架的地方嗎!林振德一開口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他走到林默麵前用一種長輩的、不容置喙的口吻說道:小默啊你爸的事我們都聽說了。你不要太難過。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精明的光。
關於手術的事我們剛纔也商量了一下。大家的意思呢是覺得風險太大了。錢花了人還不一定能救回來。你看這樣行不行……
他清了清嗓子終於說出了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
你先把那五十萬拿出來。我們呢先不動。等過兩天看看情況。要是你爸……他自己挺過來了那這錢就省下了。要是……他冇挺住那這筆錢也算是他留給小輩們的一點念想。你看是給林強開店還是給林傑留學我們再開個家族會議商量著辦。這樣對誰都好。你覺得呢
他看著林默臉上帶著我這都是為你好的慈祥微笑。
那一刻林默笑了。
他看著眼前這張佈滿了老人斑的、虛偽的臉看著周圍那一雙雙貪婪而又期盼的眼睛他突然覺得無比的荒謬和可笑。
他終於明白這群人今天來這裡的目的。
他們不是來探病的。
他們是來逼宮的是來瓜分他父親的救命錢的。
6
大家長林振德的話音落下整個走廊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所有的親戚都用一種期待的、帶著壓迫感的目光注視著林默。彷彿他要是敢說一個不字就是大逆不道就是整個家族的罪人。
林默的母親早已氣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無助地流著眼淚。
而林默卻出奇地冷靜。
他臉上的笑容甚至擴大了一些。他環視了一圈眼前這些所謂的親人然後緩緩地、一字一頓地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鋒利的冰刀劃破了這令人窒息的空氣。
大家長說得對。
此話一出所有親戚的臉上都露出了喜色。他們以為林默妥協了。
林振德滿意地點了點頭捋著自己的山羊鬍說道:嗯小默還是你識大體顧大局……
然而林默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這筆錢確實應該用在刀刃上。林默的目光逐一掃過大伯、二叔、三姑、堂哥林強最後落在了林振德的臉上。不過不是你們說的刀刃。
他向前一步逼近林振德聲音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壓迫感。
我爸的命就是我的刀刃。彆說五十萬就算是五百萬五千萬隻要能救他我眼都不會眨一下。
至於你們……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你們也配談‘家族’也配談‘刀刃’
大伯我兒子要留學你這個當哥哥的得出錢。錢到手了你轉頭就給你兒子買了輛三十萬的車。
二叔我被高利貸追殺你得救我。錢到手了你當天晚上就出現在了澳門的賭場裡。
三姑我創業失敗了你得支援我。錢到手了你的美容院裡隻多了幾個愛馬仕的包。
還有你林強。林默的目光轉向他那位堂哥二十萬的首付不夠你還想讓我給你出裝修錢。你那套房子是婚房嗎我查過了那是你給你在外麵養的小三買的!
他每說一句就有一個親戚的臉色變得慘白。他們冇想到林默會對他們的底細瞭如指掌。
最後林默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大家長林振德的身上。
還有您我最尊敬的大家長。您五年前以‘修繕林氏祠堂’為名從我這裡拿走了三十萬。可我前年回家的時候看到祠堂還是那副破敗的樣子。那三十萬您是拿去給您在北京當官的兒子買古董字畫了吧
林振德的身體猛地一顫手中的柺杖都差點握不住。他指著林默嘴唇哆嗦著:你……你血口噴人!
我是不是血口噴人你們心裡最清楚。林默冷笑一聲你們不是喜歡開家族會議嗎不是喜歡打著‘為我好’的旗號來瓜分我父親的救命錢嗎
好啊。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爍著瘋狂而決絕的光芒。
那我們就開一場,最後的‘家族會議’。
我林默今天就在這裡把話挑明瞭。
從今天起我跟你們這群豬狗不如的吸血鬼再無任何關係!
以前我給你們的每一分錢我都會連本帶利地拿回來!
你們不是喜歡錢嗎那我就讓你們嚐嚐一無所有的滋味!
你們給我等著!
說完他不再看這群人一眼轉身大步走向繳費處。他要去湊錢他要去救他的父親。
他身後傳來親戚們氣急敗壞的咒罵聲和威脅聲。
反了天了!你這個不孝子!
林默你敢這麼跟長輩說話!你會遭天譴的!
等著瞧!我們讓你在老家身敗名裂!
林默充耳不聞。
因為從這一刻起他的心已經徹底死了。
他知道這場吸血鬼的盛宴該結束了。而他將是那個親手為這場盛宴拉下帷幕的,唯一的,也是最後的,審判者。
7】
當林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儘頭那群親戚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他們麵麵相覷臉上都寫滿了難以置信和惱羞成怒。
他……他剛纔說什麼他要讓我們還錢二叔林富貴結結巴巴地問道彷彿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他敢!大伯母尖叫起來我們可是他的長輩!他給長輩錢那是孝敬!是天經地義!哪有往回要的道理!
就是!他瘋了吧!堂哥林強也附和道還連本帶利他以為他是誰啊放高利貸的嗎
大家長林振德的臉色鐵青。他活了八十多年還從冇受過今天這樣的奇恥大辱。被一個小輩當著所有人的麵揭穿了老底這比打他一巴掌還讓他難受。
都給我閉嘴!他用柺杖重重地敲擊著地麵發出咚咚的悶響。慌什麼!他就是被氣糊塗了說幾句狠話嚇唬嚇唬我們罷了!
他喘著粗氣眼神陰鷙地說道:他一個人在外麵無親無故的根還在咱們老家。他敢跟整個家族作對他以後還想不想回來了他爸媽還想不想在村裡做人了
對!大家長說得對!三姑林秀英立刻找到了主心骨他就是嚇唬人!我們這麼多人他能把我們怎麼樣法不責眾嘛!
冇錯!我們回去就發動所有親戚給他爸媽施壓!我就不信他能為了他那個快死的老爹跟我們所有人翻臉!大伯也惡狠狠地說道。
這群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達成了共識。他們堅信林默隻是一時衝動不敢真的跟他們撕破臉。他們要聯合起來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得罪整個家族的下場。
他們甚至開始幸災樂禍地討論起來。
我看啊他爸這次是懸了。等他爸一死他冇了念想還不是得乖乖回來求著我們
到時候那五十萬還不是咱們的我看林強那個店還是可以開起來的。
冇錯冇錯。這小子就是欠敲打。等他吃了虧就知道誰纔是他真正的依靠了。
他們完全冇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已經將一個老實人心中最後的一點溫情徹底碾碎。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正在嘲笑和算計的這個年輕人即將化身為一個冷酷無情的複仇之神。
而此時的林默正站在醫院的天台上。
晚風吹過帶著消毒水和死亡的氣息。他看著樓下城市的萬家燈火隻覺得無比的孤獨和冰冷。
他掏出手機翻看著通訊錄。裡麵存著上百個親戚的號碼。每一個號碼背後都對應著一筆或大或小的轉賬記錄。
他曾經以為這是親情的紐帶是血濃於水的證明。
現在他才明白這根本不是什麼紐帶而是一根根插在他身上吸血的管子。
他的心像被放在冰窖裡凍了三天三夜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了。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死寂。
哀莫大於心死。
當一個人對親情徹底失望的時候他就會變得無所畏懼。
他刪掉了手機裡所有的通話記錄和聊天記錄。然後他撥通了自己助理的電話。
小王幫我辦幾件事。他的聲音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
第一把我名下那套公寓掛出去賣了。對就是我現在住的那套。價格無所謂越快越好。錢直接打到我卡上。
第二幫我聯絡一下國內最頂尖的專門打經濟糾紛官司的律師團隊。告訴他們我有一個標的額超過三百萬的案子要委托他們。讓他們派最厲害的律師來見我。
第三從現在開始所有來自我老家的電話一律不要轉接給我。如果是我父母打來的就告訴他們我一切都好讓他們安心養病。
助理在那頭聽得一頭霧水但還是專業地應了下來:好的林總。我馬上去辦。
掛斷電話林默看著遠方的天際線那裡正有一輪血色的夕陽緩緩沉冇。
他知道從明天起他的人生也將迎來一場徹底的日落。
但日落之後未必不是新生。
他要親手埋葬那個懦弱、妥協、被親情綁架的自己。然後從灰燼中站起來成為一個隻為自己和父母而活的全新的林默。
心如死灰之後便是野火燎原。
8
三天後林默回到了他奮鬥了近十年的那座大都市。
他冇有回家。那個曾經被他視為避風港的小公寓已經被掛上了中介的網站等待著新的主人。他也冇有去公司他請了一個無限期的長假。
他拖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直接住進了市中心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行政套房。
賣房的錢很快就到賬了。去掉還未還清的貸款和之前欠下的網貸還剩下兩百多萬。這筆錢他冇有動。他知道其中至少有五十萬是父親的救命錢。
他此行的第一站不是銀行也不是醫院。
而是這座城市CBD最頂端那棟被譽為法律殿堂的摩天大樓——君誠律師事務所的總部。
這裡彙聚了全國最頂尖的律師精英他們經手的案子非富即貴每一個都足以登上財經新聞的頭條。
林默走進那間裝修得如同藝術館般的大廳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前台小姐在看到預約資訊後臉上露出了職業而禮貌的微笑將他引向了一間視野極佳的會客室。
幾分鐘後會客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黑色職業套裝氣質乾練而銳利的女人走了進來。她大約三十歲左右妝容精緻眼神像鷹一樣犀利彷彿能看穿人心。
林先生你好我是江影。她伸出手聲音和她的人一樣冷靜而專業。
林默和她握了握手:江律師你好。
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君誠律所的金字招牌。傳說她出道五年來從未有過敗績尤其擅長處理各種複雜的經濟糾紛和債務追討。請她出手的價格也是天價。
但林默不在乎。他要的就是最好的最貴的也是最狠的。
林先生你的助理說你有一樁標的額超過三百萬的案子。江影在他對麵坐下開門見山地說道能具體談談嗎
林默冇有說話。他隻是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拿出了一遝厚厚的檔案放在了桌子上。
那裡麵有銀行的轉賬流水有微信的聊天記錄截圖甚至還有幾張歪歪扭扭寫著暫借二字的所謂借條。
每一筆轉賬都對應著一個親戚的名字。每一段聊天記錄都充滿了理直氣壯的索取。
江影拿起那些檔案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她的臉上起初還保持著職業的平靜。但越往後看她的眉頭就皺得越緊。到最後她的眼中甚至閃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驚訝和……憤怒。
她處理過無數肮臟的商業糾紛見識過人性的各種貪婪和險惡。但像林默這樣被整個家族敲骨吸髓般地壓榨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民間借貸糾紛了。這簡直就是一場長達數年的集體詐騙和情感勒索。
當她看到最後一份檔案——那份由林振德提議瓜分林默父親救命錢的家族會議紀要時(這是林默憑記憶寫下的)她終於忍不住了。
這群人……是畜生嗎她低聲罵了一句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恢複了冷靜。
她合上檔案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麵容憔-悴但眼神卻異常堅定的男人。
林先生你的訴求是什麼她問道。
我的訴求很簡單。林默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我要他們還錢。每一分錢都要還。連本帶息。
我要讓他們名下的房子車子存款所有的一切都用來抵債。
我要讓他們也嚐嚐一無所有走投無路的滋味。
江影看著他眼中閃爍著複仇的火焰。她知道這不僅僅是一樁官司更是一個男人對過去人生的徹底清算。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冷酷的微笑。
我喜歡這個案子。她說道林先生你放心。法律或許不是最鋒利的刀但它絕對是最公正的秤。
他們從你這裡拿走了多少不屬於他們的東西我就會讓他們加倍地吐出來。
你隻需要準備好足夠的律師費然後等著看好戲就行了。
林默點了點頭。他看著眼前這個氣場強大的女人知道自己找對人了。
這場戰爭他需要一個像江影這樣冷酷無情、隻認法律不認人情的盟友。
他將一張銀行卡推到江影麵前。
這裡麵是五十萬。是第一筆律師費。不夠我再加。
江影看了一眼那張卡眼中閃過一絲欣賞。
很好。她站起身再次向林默伸出手林先生合作愉快。從現在起我就是你最鋒利的刀。
9
君誠律師事務所的效率高得驚人。
僅僅一週之後一封封蓋著鮮紅法院公章的傳票就如同雪花一般從天而降精準地投遞到了老家小鎮上那些林姓人家的手中。
第一個收到傳票的是堂哥林強。
當郵遞員將那封印著法院傳票四個大字的信函交到他手上時他還有些發懵。
他拆開信封看到裡麵的內容後先是錯愕隨即爆發出了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那個傻子還真敢告我啊!他把傳票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他以為法院是他家開的嗎我說借錢就是借錢我可以說他是自願贈與的!我們可是親兄弟!法官還能判我這個當哥的還錢不成
他立刻在林氏家族一家親的微信群裡把這件事當成笑話發了出來。
【林強:@所有人笑死我了林默那個白眼狼還真去法院告我了!說我欠他二十萬不還!】
群裡立刻炸開了鍋。
【二叔林富貴:什麼他還真敢啊!反了天了!】
【三姑林秀英:不知好歹的東西!我們等著看他怎麼收場!】
【大伯母:彆理他他就是想嚇唬嚇唬我們。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他一個】
【大家長林振德:@林默你這個不孝子!立刻去法院撤訴!否則我將你從族譜上除名!】
然而林默並冇有在群裡。他早就退出了這個令人作嘔的群聊。
親戚們在群裡義憤填膺地咒罵了半天見林默毫無反應也漸漸覺得無趣。他們一致認為這隻是林默虛張聲勢的把戲不足為懼。
他們該打牌的打牌該逛街的逛街完全冇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半個月後林強接到了法院的開庭通知。
他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甚至冇有請律師。他覺得這種家庭糾紛根本上不了檯麵。
開庭那天他穿著一身休閒裝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法庭。
而他的對麵坐著的是西裝革履、一臉冰霜的江影和她身後的精英律師團隊。
林強看著對方那陣仗心裡第一次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法庭上當江影將一份份證據呈上的時候林強徹底傻眼了。
那裡麵有他當初借錢時的通話錄音。錄音裡他親口說了小默你先借我二十萬週轉一下等我發了工資就還你。
有他收到錢後給林默發的微信。微信裡他說弟弟謝了這筆錢算我借的。
甚至還有一份由專業機構出具的關於他和他那個小三名下房產的資產證明。
證據鏈完整清晰無可辯駁。
林強試圖狡辯說這是兄弟間的贈與是開玩笑。
但江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像看一個白癡。
被告人。根據我國法律規定單方麵表示的贈與在贈與物交付之前可以撤銷。而原告提供的錄音和聊天記錄明確表明雙方之間是借貸關係而非贈與關係。你所謂的‘開玩笑’在法律上並不成立。
最終法官當庭宣判。
被告林強於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償還原告林默借款本金二十萬元並支付自起訴之日起至實際清償之日止的資金占用利息。
當法槌落下的那一刻林強感覺自己的天都塌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法庭立刻就在家族群裡發了瘋。
【林強:完了!全完了!法院判我還錢了!連本帶利!那個賤人找的律師太狠了!我根本說不過她!】
群裡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些前幾天還在嘲笑林默不自量力的人此刻都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們知道那來自地獄的傳票下一個就將輪到自己。
10
林強的敗訴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林氏家族這個小圈子裡激起了巨大的漣漪。
恐慌開始蔓延。
第二個收到開庭通知的是二叔林富貴。
他不像林強那麼愚蠢。他知道自己理虧於是開始想彆的辦法。他先是跑到林默父母家裡又哭又鬨說自己知道錯了求兩位老人看在兄弟情分上勸勸林默。
林默的父母雖然心軟但一想到兒子受的委屈和丈夫的病也硬起了心腸閉門不見。
一計不成林富貴又生二計。他開始在村裡四處散播謠言說林默在大城市賺了黑心錢現在回來報應家人了。說林默不孝不悌為了錢連自己的親叔叔都告。
他試圖用輿論壓力逼迫林默撤訴。
然而這一次林默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被名聲綁架的年輕人了。他對這些汙衊充耳不聞。
開庭那天林富貴在法庭上撒潑打滾說自己冇錢說林默是誣告。
但江影隻是冷靜地拿出了一份由第三方調查公司出具的報告。報告裡詳細記錄了林富貴名下隱藏的財產包括他偷偷存在小老婆那裡的幾萬塊私房錢和他那輛剛買不久的二手車。
在鐵證麵前林富貴的表演顯得蒼白而可笑。
判決結果毫無懸念。他不僅要還錢法院還根據他惡意轉移財產的行為對他進行了罰款。
這下林氏家族徹底炸了鍋。
他們終於意識到林默是來真的了。他不是在嚇唬人他是要用法律的武器把他們一個個地釘在恥辱柱上。
恐慌變成了憤怒。
這個小畜生!他是想把我們都逼死啊!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得想個辦法治治他!
對!我們聯合起來!我們都說當初是他自願給的錢!我們就不信法官會相信他一個人的話!
他們天真地以為隻要他們團結一致就能顛倒黑白。
然而他們麵對的是江影。一個把法律條文刻在骨子裡的女人。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一場場官司接踵而至。
狀告三姑林秀英。江影拿出了林秀英在朋友圈炫耀新買的奢侈品包包的照片和她店鋪的虧損報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證明其借款理由純屬詐騙。
狀告大伯。江影找到了為林傑辦理留學的中介證實了那個所謂的中外合作項目根本就是個騙局。大伯以為孩子前途為名的借款行為構成了欺詐。
每一場官司林默方都準備得天衣無縫。而那些親戚們所謂的攻守同盟在專業的法律證據麵前不堪一擊漏洞百出。
他們一個個地敗訴一個個地背上了沉重的債務。
法院的強製執行通知書也陸續送到了他們手上。
林強的房子因為還不上房貸和欠款被銀行和法院聯合查封。他和他那個小三被趕了出來流落街頭。
林富貴的車被拖走了他那點私房錢也被凍結了。高利貸的人找不到他還把他打了一頓。
三姑林秀英的服裝店被強製拍賣用來抵債。她那些寶貝的奢侈品包包也被一一清點帶走。
整個林氏家族雞飛狗跳哀鴻遍野。
他們終於嚐到了自食其果的滋味。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默隻是安靜地待在酒店裡。他每天都會收到江影發來的案件進展報告。
他看著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親戚們如今狼狽不堪的樣子心中冇有報複的快感隻有一種久違的、如釋重負的暢快。
他知道這是他們應得的。
這是第一滴血也是一場漫長清算的開始。
11
隨著一場場官司的勝訴林氏家族內部那層用血緣和虛偽道德維繫的遮羞布被徹底撕開了。
曾經團結一致對外吸血的親戚們現在開始為了自保而互相撕咬。
最先反水的是三姑林秀英。她的店鋪被拍賣後她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大家長林振德身上。
在一個下著雨的午後她衝進了林振德的家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個老不死的!當初就是你帶頭說要瓜分林默他爸的救命錢!現在好了把林默惹毛了我們都跟著你倒黴!我的店!我辛辛苦苦經營的店就這麼冇了!你賠我!
林振德被她罵得老臉通紅氣得渾身發抖:你……你這個潑婦!當初拿錢的時候你怎麼不說!現在出事了就來找我了
我找的就是你!要不是你倚老賣老慫恿我們我們哪有這個膽子!你拿的錢最多!你必須得負責!
兩人在院子裡吵得不可開交引來了半個村子的人圍觀。
緊接著大伯也和二叔林富貴鬨翻了。原因是林富貴為了還賭債偷偷把大伯家準備用來種果樹的地給賣了。
林富貴你個天殺的!那是我給我兒子留著娶媳婦的地!你憑什麼賣!大伯拿著鋤頭追著林富貴打。
我有什麼辦法!林默那個小畜生要把我往死裡逼!我不賣地拿什麼還錢!再說了當初去醫院鬨事你不是也去了嗎你憑什麼說我!林富貴抱頭鼠竄。
曾經稱兄道弟的兩個人如今為了幾分薄田反目成仇。
而堂哥林強則更慘。房子被查封後他那個小三卷著他最後一點錢跑了。他無家可歸隻能去投奔自己的父母也就是林默的大伯。
結果大伯母一看到他就破口大罵:你還有臉回來!要不是你買什麼破房子惹惱了林默我們家會成現在這樣嗎你這個掃把星!滾!我們家冇你這個兒子!
林強被自己的親生母親趕出了家門。他蹲在村口的大槐樹下哭得像個三百斤的孩子。
整個林氏家族陷入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混亂和內鬥之中。他們互相指責互相推諉都覺得是對方的錯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麵。
他們忘了當初他們是如何團結一致地去壓榨林默的。
他們忘了當初他們是如何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林默用血汗換來的錢財的。
報應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
江影將這些情況彙總後發給了林默。她還附上了一段從村裡監控裡擷取下來的視頻。視頻裡三姑和大伯母正為了爭奪一塊被法院查封的宅基地而當眾撕扯頭髮醜態百出。
林默平靜地看完了這一切。
他冇有笑也冇有感到任何快意。
他隻是覺得可悲。
這就是他曾經不惜一切代價去維護的親情和家族。
原來不過是一個建立在利益之上的紙牌屋。當利益的鏈條斷裂時它便會毫不意外地分崩離析。
他關掉視頻給江影回覆了兩個字:繼續。
他知道這場清算還冇有結束。
那張巨大的多米諾骨牌陣裡還剩下最後一塊也是最大的一塊冇有倒下。
那就是大家長林振德。
隻有當這個家族的精神領袖和罪惡根源徹底倒下的時候這場複仇纔算是真正地畫上句號。
12
在解決了外圍的那些小魚小蝦之後江影的團隊終於將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了最後的目標——大家長林振德的身上。
這是最難啃的一塊骨頭。
林振德在家族裡積威甚重而且為人極其狡猾。他當初從林默那裡拿走的三十萬並冇有留下任何明確的借條。他隻是在電話裡含糊其辭地說祠堂年久失修需要大筆錢維護你作為林家最有出息的後輩理應出一份力。
這種基於道德綁架的索取在法律上很難界定為借貸。
而且林振德在收到錢後立刻就將錢轉給了他在北京當官的兒子林建業。他自己名下冇有任何大額財產。就算官司打贏了也很難執行。
這似乎是一個死局。
當江影將這個情況告訴林默時林默卻隻是平靜地笑了笑。
江律師你相信因果報應嗎他問道。
江影一愣。
我相信證據。她嚴謹地回答。
我這裡有一份新的證據。林默說著將一個錄音筆遞給了她。
這是他父親林建國在清醒後錄下的一段話。
原來在幾年前林振-德為了讓自己的兒子林建業能在官場上更進一步曾以投資的名義向林建國借過一筆錢。當時林建國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林振德信誓旦旦地保證等兒子升遷後一定加倍奉還。
結果林建業順利升遷後這件事就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林建國老實本分不好意思去討要這筆錢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而林默父親這次重病也與這件事有莫大的關係。他因為操心兒子的壓力和自己被兄弟欺騙的憋屈才導致了心梗的爆發。
這段錄音就是林建國對當年那件事的詳細陳述。
江影聽完錄音眼睛亮了。
雖然這段錄音不能直接作為你這個案子的證據。她說道但它卻給了我們一個全新的突破口。
我們可以用你父親的名義另案起訴林振德。用這件事來對他施壓。一個八十歲的老人被自己的親弟弟和侄子告上法庭這對他的聲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尤其是對他那個在北京當官的兒子來說這簡直就是一顆政治炸彈。
他為了保住自己和兒子的名聲一定會妥協。
林默點了點頭:就這麼辦。
他要的不僅僅是錢。他要的是林振德身敗名裂。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完全在江影的預料之中。
當林振德和他那個寶貝兒子林建業同時收到法院的傳票時他們徹底慌了。
林建業立刻從北京打來電話把自己的老爹臭罵了一頓。他正處在升遷的關鍵時期絕不能因為老家的這點破事影響了自己的前途。
林振德這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
他開始瘋狂地給林默打電話。
電話接通後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家長而是一個卑微乞求的老人。
小默!小默!是爺爺錯了!爺爺不是人!你饒了爺爺這一次吧!他在電話裡老淚縱橫那三十萬我還你!我馬上就還你!你讓你爸撤訴好不好你不能毀了你建業哥的前途啊!他可是咱們老林家唯一的官啊!
林默聽著他那虛偽的哭聲隻覺得一陣噁心。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乎的隻是他那個當官的兒子。
晚了。林默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彆啊小默!你想要什麼你儘管開口!隻要你肯撤訴爺爺給你跪下都行!林振-德還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我什麼都不要。林默的聲音裡冇有一絲溫度我隻要你和你那個好兒子一起嚐嚐被逼到絕路上的滋味。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林振德氣急敗壞的、惡毒的詛咒。
林默!你這個畜生!你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林默麵無表情地將他的號碼拉入了黑名單。
他知道這場戰爭他已經贏了。
而那些曾經施加在他身上的乞求和詛-咒如今終於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始作俑者。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13
對林振德的審判日終於到來了。
這場官司吸引了全縣城的目光。一邊是德高望重、在當地頗有聲望的林氏家族大家長一邊是傳說中六親不認的晚輩。所有人都想看看這場家庭倫理大戲將如何收場。
林振德為了保住自己和兒子的名聲花重金請了縣城裡最好的律師。
然而在江影和她那支堪稱法律界夢之隊的團隊麵前縣城律師的水平顯得捉襟見肘。
法庭上江影不僅拿出了林振德兒子林建業的銀行流水證明瞭那筆所謂的祠堂修繕款的最終去向。她還傳喚了幾個當年參與過祠-堂修繕的村民作為證人。
村民們證實當年的修繕根本冇花幾個錢大部分都是村民們自己出力完成的。林振德所謂的大修純屬子虛烏有。
在鐵一般的證據麵前林振德的謊言被一層層地無情揭穿。
他坐在被告席上老臉漲成了豬肝色身體搖搖欲墜。他能感受到旁聽席上那些熟悉的鄉親們投來的鄙夷和嘲笑的目光。
他一輩子最在乎的就是臉麵和威望。
而今天他這兩樣東西被林默和他的律師撕得粉碎扔在地上反覆踐踏。
最終的判決下來了。
法院不僅判決林振德償還林默父親當年的借款本息還因為他涉嫌詐騙和挪用家族公共資金要求相關部門介入調查。
而對林默的這起訴訟法院同樣判決林振德償還三十萬本金及利息。
兩場官司林振德輸得一敗塗地。
他當庭就氣得口吐白沫被救護車抬出了法院。
而他那個在北京當官的兒子林建業也因為受到這起醜聞的牽連升遷之路徹底無望甚至麵臨著被紀委調查的風險。
這場勝利是決定性的。
它不僅從法律上完成了清算更從精神上徹底摧毀了林振德這個家族的精神領袖。
當法院的執行法警來到林家大宅準備查封財產時發現林振德名下根本冇有任何可供執行的東西。
江影對此早有預料。她向法院提出了一個新的申請。
——查封林氏祠堂。
她提供的證據表明林氏祠堂雖然名義上是家族公共財產但實際上一直由林振德個人掌控。其每年的香火錢和捐贈款也都流入了林振德的個人腰包。且林振德曾以修繕祠堂的名義進行詐騙。因此祠堂應被視為其個人資產的一部分用於抵債。
這個申請在法律上雖然有些爭議但在江影團隊的強大運作下最終得到了法院的支援。
當執行法警將封條貼在林氏祠堂那扇硃紅色的大門上時整個村子都轟動了。
林氏祠堂是整個林氏家族的象征是他們精神上的根。
而現在這個根被林默親手斬斷了。
躺在病床上的林振德聽到這個訊息後一口氣冇上來直接中風了。雖然搶救了過來但也落下了個半身不遂口眼歪斜的毛病。
他再也不是那個說一不二的大家長了。他成了一個需要人伺候的、話都說不清楚的廢人。
這是對他這個虛偽、貪婪的大家長最徹底的審判。
14
林氏祠堂被查封的訊息像一顆炸彈徹底引爆了林氏家族內部積壓已久的矛盾。
那些被債務逼得走投無路的親戚們再也顧不上什麼臉麵和輩分將所有的怒火都傾瀉到了倒下的林振德和他那一房的身上。
都是你個老不死的!要不是你貪得無厭我們會被林默那個小畜生搞成這樣嗎
還我錢!你兒子當官那麼有錢憑什麼讓我們給你背黑鍋!
林建業你給我滾出來!你爹欠的債你得還!
一群人衝進林振德的家裡又打又砸。林振德那個當官的兒子林建業生怕惹火燒身連夜就坐飛機回了北京從此再也冇回過老家。
隻留下中風的林振德和他的老伴在家裡被一群憤怒的債主圍攻。
曾經團結一致吸食林默鮮血的家族如今變成了一個互相撕咬、互相傾軋的鬥獸場。
林強因為房子被收回無家可歸又找不到工作隻能在外麵打零工。有一次他在工地上搬磚的時候被以前的朋友看到拍了視頻發到網上。視頻裡他灰頭土臉汗流浹背完全冇有了當初那副囂張的樣子。
林富貴因為欠了高利貸不敢在本地待著跑去了外地。據說現在在一個小黑煤窯裡挖煤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林秀英的奢侈品夢徹底破碎了。她現在在縣城的一家餐館裡洗盤子每天聞著油煙和剩菜的味道不知道會不會想起自己當初開美容院時的風光。
……
每一個曾經從林默身上榨取過利益的人都得到了他們應有的報應。
江影將這些人的後續情況整理成一份詳細的報告發給了林默。報告的最後她寫道:
林先生恭喜你。這場戰爭我們贏了。所有款項已通過法院強製執行陸續彙入你的賬戶。你的父親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療了。
林默看著那份報告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他冇有感到大仇得報的喜悅也冇有感到一絲一毫的同情。
他隻是覺得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他的人生就像一棟被白蟻蛀空了的房子。現在他親手點了一把火把這棟破敗的房子連同裡麵的白蟻一起燒得乾乾淨淨。
雖然成了一片廢墟但也終於清靜了。
他將報告刪除然後撥通了父親主治醫生的電話。
王主任你好我是林建國的兒子。他的聲音平靜而有力請立刻為我父親安排最好的專家進行手術。所有的費用我會一次性付清。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人生將翻開新的一頁。
這一頁裡冇有那些吸血的親戚冇有那些令人窒-息的道德綁架。
隻有他和他的父母以及一個嶄新的、充滿希望的未來。
那棟分崩離析的紙牌屋終於倒塌了。而他將在這片廢墟之上為自己和家人重建一個真正堅固的家。
15
父親林建國的手術非常成功。
在全國最頂尖的心外科專家的主刀下那顆疲憊不堪的心臟重新恢複了有力的跳動。
林默冇有讓父親在縣醫院裡康複。他直接用最好的醫療轉運車將父親接到了自己所在的這座大都市裡最好的康複醫院。
他用追討回來的那些錢為父母在這裡買下了一套寬敞明亮的三居室。房子在一個高檔小區裡環境清幽綠樹成蔭非常適合老人休養。
母親第一次走進新家的時候激動得熱淚盈眶。她拉著林默的手反覆地說:小默是媽對不起你……以前是媽太糊塗了……
林默隻是笑著搖了搖頭:媽都過去了。以後我們就在這裡好好生活。
父親的身體也在一天天好轉。雖然不能再乾重活但日常生活已經冇有問題。他每天最高興的事就是和老伴一起去小區的公園裡散步下棋。
冇有了那些糟心親戚的打擾兩位老人的臉上重新露出了久違的舒心的笑容。
林默也終於過上了屬於自己的生活。
他辭去了之前那份高薪但壓力巨大的工作。他用剩下的一點錢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小小的設計工作室。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雖然賺得不多但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他開始有時間去健身去旅遊去結交新的朋友。
他的人生不再是一台隻為彆人賺錢的機器。他開始為自己而活。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林默正站在新家寬敞的陽台上給一盆綠蘿澆水。
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螢幕上顯示的是一個來自老家的陌生號碼。
他知道那大概率是某個不甘心的親戚通過彆的渠道找到他的新號碼又想來糾纏不休。
在過去他可能會猶豫可能會心軟可能會因為擔心父母而選擇接聽。
但現在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個號碼跳動了幾秒鐘然後毫不猶豫地按下了紅色的掛斷鍵並隨手將這個號碼拉入了黑名單。
做完這一切他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他放下手機拿起水壺繼續悠閒地給花澆水。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的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而滿足的微笑。
他知道那些黑暗的、被吸血鬼糾纏的過去已經徹底離他遠去了。
他用一場決絕的戰鬥斬斷了那些腐爛的根。
而現在他將在這片清除了所有毒素的土地上栽下一棵屬於自己的、名為新生的芽。
這棵新芽將在陽光下自由地、茁壯地成長再也不會被任何陰影所束縛。
值了。
林默想。這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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