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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賭場驚魂
撲克牌滑過指尖,冰涼,硬挺,帶著新開封塑料膜那股子生澀味兒。我眼皮都冇抬,指尖細微地一錯,啪嗒,輕得幾乎聽不見。一張方塊七,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換掉了底牌那張礙眼的梅花三。荷官那張撲克臉,眼皮耷拉著,活像三天冇睡醒,壓根兒冇往我這兒瞟。對麵坐著的幾個大哥,腦門兒油光鋥亮,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麵前那堆花花綠綠的籌碼,鼻孔裡哼哧哼哧噴著粗氣,一副跟錢有仇的架勢。整個VIP廳的空氣都黏糊糊的,裹著雪茄的焦油味、昂貴的香水味,還有一股子…人傻錢多速來的銅臭味。
我心裡的小人兒正叉著腰仰天狂笑:就這澳門賭王何鴻燊的地盤監控是擺設,荷官是睜眼瞎這錢跟白撿有區彆嘴角那點得意勁兒剛想往上翹,一道目光,冷得像手術刀,唰地一下釘在我手上。
操!我頭皮猛地一炸,心臟像被一隻冰手攥住,瞬間縮成一團。那感覺,比小時候偷家裡錢被老爹當場按在板凳上還嚇人一萬倍。
順著那目光的來路看過去,吧檯邊倚著個女人。一身黑,黑得像能把周圍的光都吸進去。裁剪刁鑽的裙子裹著腰線,腿長得冇邊兒,高跟鞋尖得像能直接把我捅個對穿。臉上冇什麼表情,紅唇抿著,眼神平靜無波,就那麼看著我。不是荷官那種職業性的麻木,也不是賭客那種貪婪的渾濁。那眼神,像在看顯微鏡下的細菌,帶著點研究,還有點…冰冷的瞭然。
完了!腦子裡就剩這倆字瘋狂刷屏。何清漪!賭王何鴻燊那個傳說中的女兒!在自家場子裡,被我這個靠點三腳貓數學概率和手指靈活度混飯吃的野路子給秀了操作我這哪是出千,這他媽是墳頭蹦迪蹦到閻王爺臉上了!
冷汗唰一下從後脖子冒出來,順著脊椎溝往下淌,冰涼黏膩。腿肚子有點轉筋,想跑,但那雙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冇聲音,卻比警笛還嚇人。她冇喊保安,冇掀桌子,就那麼踩著死亡節奏,一步一步朝我這邊晃過來。
周圍的喧囂,賭客的嚷嚷,籌碼的嘩啦聲,瞬間都成了背景板。整個世界就剩下她高跟鞋落地的篤、篤聲,一下下砸在我心尖上。我捏著那張方塊七,指關節都發白了,感覺那張牌燙得能烙熟我的手心。
她停在我賭桌旁邊,微微傾身,一股冷冽的、難以形容的昂貴香氣鑽進我鼻子。她冇看我手裡的牌,目光直接穿透我,落在我臉上。嘴角,居然向上彎了那麼一絲絲,弧度冷得能凍死人。
手法不錯。她開口,聲音不高,像上好的絲綢滑過冰麵,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周圍的噪音都壓不住,可惜,概率模型冇算準荷官換班的時間點。新來的這位,她下巴朝那個撲克臉荷官揚了揚,眼睛毒得很。
我喉嚨發乾,一個字也蹦不出來。腦子裡嗡嗡的,全是完蛋了,要沉海了,明天頭條就是無名賭棍澳門餵魚之類的彈幕。
她冇等我反應,塗著蔻丹的纖長手指夾著一張純黑色的卡片,邊緣燙著細細的金線,看著就貴得要命。她輕輕一彈,卡片像片黑色的羽毛,穩穩落在我麵前那堆籌碼上。
何清漪。她報上名字,紅唇又勾了一下,這次帶了點玩味,跟我結婚。保你榮華富貴,也保住你這雙…挺靈活的手。
啥玩意兒結婚保我我眼珠子差點瞪出來砸在籌碼上。耳朵裡嗡嗡響,懷疑自己是不是緊張過度出現了幻聽。賭王女兒,抓了我現行,不剁手不沉海,反而要跟我結婚這劇情走向,比我在網上看的無腦爽文還離譜一百倍!天上掉餡餅,還他媽是純金鑲鑽的
我……我張了張嘴,感覺舌頭有點打結,何小姐,您…您冇開玩笑吧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你看我像有心情開玩笑的人嗎她反問,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那雙漂亮得驚人的眼睛,深得像不見底的寒潭,裡麵一絲笑意也無,隻有冰冷的審視和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那目光像有實質的重量,壓得我有點喘不過氣。
周圍幾個油光鋥亮的大哥終於從籌碼堆裡拔出眼神,看看何清漪那張美得驚心動魄卻冷得像冰山的臉,又看看我這個一身廉價貨、明顯不屬於這地方的愣頭青,臉上表情精彩紛呈,混合著震驚、茫然、還有濃得化不開的羨慕嫉妒恨。那眼神,活像看見癩蛤蟆真把天鵝肉叼嘴裡了。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被餡餅砸暈的狂喜在我腦子裡瘋狂打架。被沉海的恐懼還冇完全退潮,就被一股灼熱的、名為一步登天的火焰給頂了上來。這潑天的富貴,這做夢都不敢想的劇情,真砸我頭上了何清漪賭王的千金要跟我結婚這他媽不是祖墳冒青煙,是祖墳直接噴火了吧!
我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心臟在胸腔裡擂鼓,震得我耳膜嗡嗡響。管他呢!沉海是死,搏一搏,單車變勞斯萊斯!這機會,傻子才放過!
我…我乾!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激動有點劈叉,帶著點豁出去的狠勁兒,何小姐,您說啥就是啥!我這條命,以後就是您的了!
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狗腿得有點噁心,但架不住它管用啊!
何清漪臉上那點微不可查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半分,快得讓人抓不住。她冇再看我,目光掃過那幾個目瞪口呆的大哥,最後落在那張純黑的金邊卡片上。明天下午三點,名片上的地址。帶上證件,彆遲到。
說完,利落地轉身,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悄無聲息,隻留下一股冷冽的餘香和一群下巴快掉到地上的賭客。
我一把抓起那張名片,冰涼的金屬質感,沉甸甸的。上麵就一個地址,一串號碼,還有一個極簡的燙金何字徽記。像握著個通往天堂的門票,又像捏著個定時炸彈的起爆器。管他呢!老子賭了!
2
豪門陷阱
何家這宅子,真他媽大得離譜。車子七拐八繞,開進大門還得跑好幾分鐘,兩邊全是修剪得跟狗啃過似的奇形怪狀的樹,看著就貴,也看著就壓抑。司機那張臉跟撲克牌成精似的,一路上一句話冇有,後視鏡裡偶爾掃過來的眼神,跟看垃圾堆裡撿來的流浪狗差不多。
進了那扇能砸死人的雕花大門,一股冷氣混著消毒水和某種昂貴木頭的味兒撲麵而來,激得我一哆嗦。大廳高得能跑馬,水晶吊燈亮得晃眼,牆上掛的畫兒,顏色古裡古怪,但一看就知道值錢。幾個穿著黑西裝、耳朵上塞著耳麥的保鏢杵在角落裡,跟柱子似的,眼神銳利得能刮下我一層皮。
林先生,這邊請。一個穿著板正得像剛從熨鬥底下鑽出來的老頭兒,麵無表情地引著我往裡走。踩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我那身咬牙跺腳買的名牌西裝,跟這地方一比,瞬間透出一股子拚多多九塊九包郵的廉價感。周圍那些傭人,低著頭走路悄無聲息,但眼角的餘光掃過來,跟針紮似的。
喲,這位就是清漪姐挑中的‘乘龍快婿’看著挺…接地氣啊!一個油頭粉麵的年輕男人端著酒杯晃過來,嘴角扯著,眼裡全是毫不掩飾的輕蔑。他旁邊依偎著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捂嘴嗤嗤地笑。
何清漪從旋轉樓梯上走下來,換了一身香檳色的長裙,頭髮挽著,露出修長的脖頸,像個真正的公主。她冇理那對男女,徑直走到我身邊,極其自然地挽住了我的手臂。手臂上傳來的觸感冰涼光滑,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道。
林哲,我未婚夫。她聲音不高,清晰地傳遍整個瞬間安靜下來的大廳。她側過臉看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溫柔笑意,跟之前在賭場裡那冰山樣判若兩人。彆緊張,就當自己家。
她的手指在我手臂內側極其隱蔽地捏了一下,像是在傳遞某種信號。
我被她這演技震得有點懵,隻能擠出個僵硬的笑,努力挺直腰板,感覺自己像個被推上舞台的提線木偶。周圍那些審視的、探究的、帶著惡意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烤著我。
哼,一聲冷哼從大廳深處傳來。一個穿著深紫色唐裝的老頭兒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手裡盤著兩個油亮的核桃,嘎啦嘎啦響。臉盤方正,不怒自威,眼神像鷹隼,銳利得能穿透人心。正是賭王何鴻燊本人。他眼皮都冇抬,隻從鼻子裡哼出那個音,像塊巨石砸進水裡,整個大廳的氣氛瞬間又降了好幾度。
爸,何清漪挽著我走過去,聲音放得更柔了些,林哲第一次來,您彆嚇著他。
何鴻燊這才抬起眼皮,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身上來回掃射,充滿了審視和一種居高臨下的輕蔑。他手裡的核桃盤得更響了。清漪的眼光,一向獨特。
他慢悠悠地說,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子,就是不知道,這位林先生,除了手快,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本事
這話裡的刺兒,傻子都聽得出來。周圍的空氣凝固了。我後槽牙咬得咯吱響,臉上還得維持著那點卑微的笑。心裡頭瘋狂吐槽:老狐狸!不就是嫌老子窮酸冇背景嗎等著,等老子成了你女婿,看誰笑到最後!
何清漪的手臂輕輕用力,示意我彆說話。她臉上帶著點委屈,剛想開口,何鴻燊卻擺了擺手,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旁邊一個玻璃展櫃。那裡麵擺著些古董玩意兒,其中一個白玉雕的貔貅,在燈光下溫潤剔透,看著就價值連城。
行了,開飯吧。何鴻燊站起身,不再看我,徑直朝餐廳走去。
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精緻得讓人下不去筷子的菜肴。水晶杯,銀餐具,亮得晃眼。何鴻燊坐在主位,何清漪挨著他,我被安排在長桌的另一端,像個不受歡迎的陪襯。席間氣氛沉悶得能擰出水。何家那幾個旁支,之前那個油頭粉麵的何少(後來知道叫何誌明),還有他身邊那個叫莉莉的女人,時不時陰陽怪氣兩句,明裡暗裡擠兌我,說我走了狗屎運,攀上高枝。何鴻燊偶爾淡淡開口,問兩句無關痛癢的話,比如我老家哪兒的,以前做什麼的,那語氣,跟審犯人冇兩樣。
我全程賠著小心,食不知味,感覺自己像在走鋼絲。何清漪偶爾隔著長長的桌子看我一眼,眼神平靜,帶著一絲安撫,但更多的是我看不懂的複雜。
飯快吃完時,何鴻燊擦了擦嘴,忽然對旁邊的管家吩咐:阿忠,去把我書房桌上那個紫檀木的鎮紙拿過來,給林先生看看。年輕人,也該懂點雅趣。
管家應聲去了。我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雅趣老子隻對錢有興趣!何清漪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有些泛白。
不一會兒,管家捧著個深紫色的木盒回來了,小心翼翼地放在何鴻燊手邊。何鴻燊打開盒子,裡麵墊著絨布,空無一物。
他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像暴風雨前的烏雲。大廳裡死一般寂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鎮紙呢何鴻燊的聲音不高,卻像悶雷滾過。
管家臉色煞白:老…老爺,我明明放在盒子裡……
搜!何鴻燊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嘩啦作響。他鷹隼般的目光瞬間鎖定在我身上,冰冷刺骨,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篤定。誰最後靠近過書房今天,除了家裡人,還有誰來過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像探照燈一樣,全聚焦在我臉上。那眼神,鄙夷、幸災樂禍、看好戲……像無數根針,紮得我體無完膚。
操!栽贓!**裸的栽贓!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血直往頭頂衝。不是我!我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大理石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我他媽連書房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何鴻燊根本不理我,朝旁邊一個保鏢使了個眼色。兩個鐵塔似的黑西裝立刻大步朝我走來。
爸!何清漪猛地站起身,聲音帶著哭腔,眼圈瞬間就紅了,您不能這樣!林哲他…他不會偷東西的!您相信我!求求您了!她衝過來,擋在我前麵,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身體微微顫抖,死死抓住何鴻燊的衣袖,仰著臉哀求,您彆趕他走!求您了!
那演技,絕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把一個為愛抗爭的富家千金演得入木三分。要不是我知道點內情,差點都信了。
何鴻燊看著女兒哭泣的臉,眼神似乎有一瞬間的複雜,但很快被冰冷取代。他甩開何清漪的手,聲音冷酷:清漪,你太單純了!知人知麵不知心!他再次揮手,帶下去!好好‘問’清楚!
兩個保鏢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鐵鉗。我掙紮著,怒吼著:何鴻燊!你他媽冤枉我!老東西!
何清漪還在哭喊著阻攔,被另一個保鏢客氣但強硬地隔開。
我被粗暴地拖離燈火輝煌、令人窒息的大廳,穿過鋪著厚地毯的、迷宮般的長廊,腳步聲沉悶。拐過幾個彎,光線越來越暗,空氣裡瀰漫著灰塵和一種潮濕的黴味。保鏢在一扇不起眼的、厚重的鐵門前停下,掏出鑰匙打開。
砰!我被狠狠推了進去,鐵門在身後轟然關上,落鎖的聲音清脆又絕望。
3
暗流湧動
絕對的黑暗。濃稠得化不開,伸手不見五指。一股濃重的、混合著塵土、黴菌和淡淡鐵鏽味的冰冷空氣瞬間包裹了我,嗆得我咳了兩聲。心臟還在胸腔裡瘋狂擂鼓,撞擊著肋骨,咚咚作響,震得耳膜發疼。憤怒像岩漿一樣在血管裡奔湧,燒得我渾身發燙,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去撕了何鴻燊那老狐狸的臉!
操!何鴻燊!老匹夫!栽贓老子!我對著厚重的鐵門低吼,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撞出沉悶的迴響。拳頭狠狠砸在冰冷的牆壁上,粗糙的觸感磨得指關節生疼,卻壓不住那股屈辱和憋悶。什麼賭王狗屁!就是個卑鄙無恥的老混蛋!何清漪…想到她剛纔那副哭得肝腸寸斷的樣子,我心頭那點被利用的火氣又莫名其妙地被澆滅了大半。她也在演戲還是真的…有那麼點情分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我狠狠掐滅了。彆傻了林哲!人家是賭王的女兒,你算個什麼東西從頭到尾,你就是個工具!一個用來噁心她爹的工具!
憤怒和自嘲在我腦子裡打成一團。我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到同樣冰冷的地上,大口喘著粗氣。黑暗放大了感官,也放大了時間流逝的煎熬。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哢噠。
極其輕微的開鎖聲,在死寂的地下室裡像驚雷一樣炸響。我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警惕地抬起頭,瞪向門口的方向。
鐵門被推開一條縫,走廊裡微弱的光線泄進來一小片,勾勒出一個纖細高挑的身影。是何清漪。她閃身進來,迅速反手關上門,動作輕巧得像隻貓。地下室再次陷入絕對的黑暗,但我能感覺到她就在我麵前。
是我。她壓低的聲音響起,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完全冇了剛纔在大廳裡那副哭哭啼啼的模樣。
我喉嚨發乾,想罵人,又覺得冇力氣。何大小姐,戲演完了來看我笑話聲音嘶啞。
她冇理會我的諷刺。黑暗中,我感覺她蹲了下來,離我很近。那股冷冽的、屬於她的獨特香氣,混合著地下室的黴味,鑽進我的鼻腔。
東西呢她直奔主題,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什麼東西我一愣,怒火又往上拱。
錄音筆。她吐出三個字,冰冷清晰,我讓你帶在身上的,針孔錄音筆。彆告訴我你冇戴。
嗡——!我腦子像被重錘砸了一下。錄音筆對了!就在我西裝內袋裡!硬硬的,小小的一個玩意兒。下午見麵時,她塞給我的,隻簡單說了句貼身帶著,彆問。當時被那結婚的驚天巨餅砸暈了頭,根本冇細想!
在…在我內袋裡。我下意識地摸向胸口位置。
藏好。絕對不能被髮現。她的聲音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冷硬,剛纔大廳裡的一切,我爸說的每一個字,都錄下來了嗎
應該…錄了吧我有點不確定,當時場麵太混亂,誰還顧得上這個。何清漪,你到底想乾什麼我忍不住問,聲音裡帶著疲憊和不解,你爸栽贓我,你在這兒搞竊聽你們父女倆玩什麼無間道呢
黑暗中,她似乎輕輕吸了一口氣。沉默了幾秒,她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冰冷,但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何家,就是個大賭場。外表光鮮,內裡早就爛透了。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我剖白,洗錢,賄賂,非法融資…我爸,還有我那幾個好叔伯,冇一個是乾淨的。他們做的局,比你在賭桌上玩的,大得多,也臟得多。
那關我屁事我忍不住頂回去,你們家黑心錢賺得盆滿缽滿,現在把我扯進來當替罪羊
我需要證據!她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絲,帶著壓抑的激動,隨即又迅速壓了下去,冰冷如初,致命的證據!把他們所有人,包括我爸,送進去的證據!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但他們太謹慎了,像一群藏在殼裡的毒蛇。你是外人,一個突然出現的、被所有人看不起的‘窮小子’,他們反而會放鬆警惕。剛纔那場戲,就是試探,也是機會!我爸親口坐實你‘手腳不乾淨’的嫌疑,你纔有機會接觸到更核心的東西!
我聽得後背發涼。這他媽哪是家族內鬥這是要掀了整個何家的老底啊!連親爹都不放過
所以…你選我結婚,就是為了讓我當這個炮灰幫你收集證據我嗓子發緊,苦澀的味道在嘴裡蔓延開。那點被餡餅砸中的狂喜,此刻碎得稀巴爛,隻剩下被利用的冰冷現實。
是。她回答得乾脆利落,冇有絲毫猶豫,也冇有絲毫愧疚,我需要一個足夠‘清白’又足夠‘貪婪’的局外人,一個他們完全不會防備,也完全掌控得住的人。你,很合適。她頓了頓,黑暗中,我感覺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針紮在我臉上,你的數學天賦,你的膽量,還有你對改變命運的渴望…都是我要用的刀。
你就不怕我反水拿著證據去向你爸告密,換條活路我咬著牙問。
一聲極輕的嗤笑在黑暗中響起,帶著嘲諷。你不會。她的語氣篤定得可怕,告密我爸會信你隻會讓你死得更快。更何況…她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事成之後,我能給你的,遠比你想象的更多。真正的自由,還有何家積累的財富…一小部分,就足夠你幾輩子揮霍。你甘心一輩子在底層掙紮還是賭一把,跟我一起,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拉下來
財富…自由…這幾個字像帶著鉤子,狠狠勾住了我心底最深處那點不甘和貪婪。媽的,這女人太可怕了!她把我看得透透的。我承認,我心動了。被利用的憤怒還在,但巨大的誘惑像魔鬼的低語,在耳邊迴響。拉何鴻燊下馬分何家的錢這念頭本身就帶著一種毀滅性的快感!
錄音筆裡的東西,還差最後一步。她打斷我的思緒,聲音恢複了那種掌控一切的冷靜,我爸書房裡有個保險櫃,密碼隻有他知道。但我知道,他習慣把重要交易的原始憑證放在裡麵,那纔是真正的鐵證。我需要你,在婚禮之前,想辦法拿到它。
保險櫃我我差點叫出聲,你當我是神仙那地方戒備森嚴,我怎麼進去
婚禮當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宴會上。安保會相對鬆懈。我爸的書房在頂樓東側,監控有個死角,在走廊第三個壁燈下麵,持續時間隻有十五秒。我會給你創造機會,也會給你開門的權限卡。她的語速很快,條理清晰,顯然計劃已久。密碼…我推測可能是我媽的忌日。數字是…
她湊得更近,冰冷的氣息拂過我的耳朵,吐出一串數字。聲音輕得像羽毛,卻沉甸甸地砸進我心裡。
記住它。這是最後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她站起身,黑暗中,我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像冰冷的刀鋒,拿到憑證,複製下來,原件放回。婚禮之後,就是收網的時候。林哲,彆讓我失望。你的命,和你的前程,都押在這一把上了。
鐵門再次被無聲地打開,走廊的光線短暫地湧入,勾勒出她纖細卻挺直的背影輪廓,隨即又被厚重的黑暗吞噬。腳步聲遠去,鎖舌哢噠一聲扣上。
地下室裡隻剩下我粗重的呼吸聲。冰冷的地麵刺激著皮膚,也讓我發熱的頭腦稍微冷靜了一點。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一半是恐懼,一半是…一種近乎病態的興奮。巨大的財富,滔天的權勢,還有把何鴻燊那種人踩在腳下的快感…像魔鬼的契約,散發著誘人又致命的光澤。
我摸了摸西裝內袋裡那個小小的、冰涼的金屬物體——錄音筆。又一遍遍在腦子裡重複著她剛剛說的那串數字——保險櫃的密碼。
媽的,賭了!老子爛命一條,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就是玩命嗎富貴險中求!何清漪,你最好說話算話!
4
真相揭曉
接下來的日子,像踩在刀尖上跳舞。我被保釋出了地下室,何清漪對外宣稱是一場誤會,是她不小心把鎮紙挪了地方。何鴻燊冇再提這事,看我的眼神卻更加陰冷,像毒蛇盯著獵物。何家其他人,尤其是何誌明那孫子,更是變本加厲地冷嘲熱諷,話裡話外都把我當成一個僥倖逃脫的賊。
婚禮的籌備緊鑼密鼓,奢華得令人咋舌。場地定在全澳門最燒錢的七星酒店頂樓全玻璃花房,據說能俯瞰整個半島的燈火。婚紗是巴黎空運來的,設計師的名字我查了一下,後麵跟著一串零。請柬燙著真金,賓客名單上全是些隻在財經雜誌和八卦頭條上見過的名字。
我像個提線木偶,被何清漪帶著試禮服、拍婚紗照、見一些不得不見的重要人物。她在外人麵前,扮演著完美未婚妻的角色,笑容溫婉,舉止優雅,偶爾看向我的眼神,帶著恰到好處的依戀。隻有私下裡,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她的眼神纔會恢複那種冰冷的、帶著審視的平靜。她會用最簡潔的語言提醒我:書房平麵圖記熟了密碼確認無誤那天保鏢換班時間是下午兩點半到三點,隻有二十五分鐘視窗期。
壓力像山一樣壓下來。每次靠近何鴻燊那棟守衛森嚴的主宅,靠近頂樓書房的方向,我都感覺後背的汗毛根根倒豎。口袋裡那個小小的U盤(何清漪後來給我的,用來拷貝憑證),像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我強迫自己記住何清漪提供的每一個細節:走廊監控死角的精確位置和持續時間,書房門禁係統的結構,甚至連書房裡地毯的花紋走向都刻在腦子裡。晚上躺在床上,腦子裡像放電影一樣反覆演練:如何避開監控,如何快速輸入密碼,如何找到那個特定的保險櫃抽屜,如何用微型掃描儀複製檔案,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回去…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心臟,但另一種更強烈的情緒也在瘋狂滋長——一種即將掌控全域性、親手顛覆龐然大物的亢奮。每次看到何鴻燊那張威嚴冷漠的臉,看到何誌明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我心底那股邪火就燒得更旺。等著吧,老東西們!等老子拿到東西,看你們還怎麼囂張!
婚禮前一天晚上,何清漪避開所有人,把我叫到花園深處的玻璃溫室。裡麵溫度很高,奇花異草散發著濃鬱的、有些悶人的香氣。
都準備好了她背對著我,看著玻璃外迷離的夜景,聲音聽不出情緒。
嗯。我應了一聲,手心全是汗,但聲音儘量保持平穩,路線、時間、密碼,都刻腦子裡了。U盤在西裝內襯裡。
我拍了拍胸口位置。
她緩緩轉過身。今晚她冇化妝,素白的臉在溫室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脆弱,眼底有淡淡的青影。她看了我幾秒鐘,那目光很深,像在審視一件即將投入使用的工具。然後,她伸出手,不是擁抱,而是把一個更小的、金屬質感的銀色U盤,輕輕塞進我西裝外側的口袋裡。
那個動作很自然,像是在幫我整理衣服。她的指尖冰涼,隔著薄薄的西裝布料,輕輕按了一下。
這個,收好。她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融進周圍植物的呼吸聲裡,明天婚禮現場,警察會來抓人。她頓了頓,抬眼直視我的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此刻冇有任何溫情,隻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等警察給你戴上手銬的時候,你就把這個U盤拿出來,然後告訴他們——
她的聲音清晰而冰冷,一字一句砸進我耳膜:
所有的事,都是我逼你做的。竊聽,偷檔案,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何清漪指使的。你隻是被我脅迫、被我利用的工具。記住了嗎
嗡——!
我腦子像是被高壓電瞬間貫穿,一片空白!血液彷彿在刹那間凝固,又猛地衝向頭頂!身體控製不住地晃了一下,差點冇站穩。
什麼意思她讓我…頂罪把所有罪名都攬到自己身上不是說好了一起扳倒何家,然後分錢走人嗎這他媽跟說好的不一樣!
你…你說什麼我聲音乾澀發顫,難以置信地盯著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玩笑或者試探的痕跡。冇有。隻有一片冰冷的決絕。
聽清楚了,林哲。她上前一步,逼近我,那股冷冽的氣息將我籠罩。她的聲音依舊壓得很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鐵一般的命令感,警察抓你的時候,你就這麼說。U盤裡,是你‘被迫’錄下的我‘脅迫’你的‘證據’,以及一些指向我的‘線索’。足夠讓警察相信,你隻是個身不由己的可憐蟲。
巨大的背叛感和荒謬感像海嘯一樣將我淹冇。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幾乎窒息。我死死盯著她,怒火和屈辱在胸腔裡瘋狂燃燒,燒得我眼睛發紅。
何清漪!你他媽玩我!我低吼出來,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從一開始你就計劃好了讓我去偷東西,然後一腳踹開,讓我去頂雷你當我是什麼用完就扔的擦腳布!
她臉上冇有任何波動,甚至眼神都冇有一絲閃躲。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
不然呢她反問,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林哲,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你最大的價值,就是做一個完美的、心甘情願的替罪羊。一個被賭王女兒‘欺騙’、‘利用’、最後‘幡然醒悟’揭發她的底層青年,這個故事,才足夠有說服力,才能讓我爸他們徹底放鬆警惕,也才能…把我從這灘爛泥裡摘出去。
她微微歪了歪頭,眼神裡甚至帶上了一絲憐憫,那憐憫比刀還鋒利。
你真以為,事成之後,我會跟你分何家的錢讓你這個知道太多秘密的定時炸彈留在我身邊她輕輕嗤笑一聲,彆天真了。監獄,纔是你最好的歸宿。拿著我給你的‘頂罪’證據,加上你‘幡然醒悟’的供詞,法官會酌情輕判的。在裡麵蹲幾年,出來,我保證給你一筆足夠安穩下半生的錢。這交易,對你來說,不算虧。
不算虧我他媽替你坐牢,替你背黑鍋,你高高在上全身而退,最後像打發叫花子一樣給我點錢這他媽叫不算虧!
憤怒的火焰燒燬了我最後一絲理智。我猛地揚起手,想狠狠扇在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臉上!去他媽的富貴!去他媽的隱忍!
啪!
她的手更快,像毒蛇出洞,一把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冰冷的指甲幾乎嵌進我的肉裡。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徹骨的寒冰和**裸的警告。
林哲,她盯著我,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想想清楚。你現在不配合,我立刻就能讓你‘偷竊’的罪名坐實,再‘意外’發現你‘畏罪自殺’的證據。你猜,我爸是會信你,還是會信我你猜,警察是會覺得一個賭王女兒脅迫你,還是相信一個被抓過現行的賭徒狗急跳牆汙衊我
她湊得更近,紅唇幾乎貼到我的耳朵,吐出的氣息冰冷刺骨:
乖乖按我說的做,你還能有條活路。想想你鄉下的父母,他們辛苦一輩子,供你讀書不容易吧你想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是…想讓他們也‘意外’出點什麼事
父母!她竟然用我爸媽來威脅我!全身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我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揚起的胳膊無力地垂落下來。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口腔裡瀰漫開濃重的鐵鏽味。
她滿意地看著我眼中燃起的憤怒火焰一點點被恐懼和絕望澆滅。她鬆開我的手,甚至還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我僵硬的臉頰,動作輕柔,卻帶著令人作嘔的羞辱意味。
這才乖。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勝利者的弧度,記住我的話。明天,演好你最後的戲。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該在乎的人。
說完,她不再看我一眼,像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轉身,踩著高跟鞋,優雅地消失在溫室氤氳的熱氣和濃鬱的花香裡。
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遺棄的石像。溫室的溫度很高,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流進眼睛,又澀又疼。可我卻感覺不到熱,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凍得我四肢百骸都在發抖。
口袋裡那個小小的銀色U盤,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胸口發痛。
心甘情願的替罪羊…完美的頂罪工具…
原來,她選我,從來不是因為什麼數學天賦,什麼膽量,什麼改變命運的渴望。
隻因為,我是那個最好控製、最冇有根基、也最…心甘情願去當傻子的倒黴蛋。
5
婚禮風暴
陽光,毒辣辣地透過巨大的、一塵不染的玻璃穹頂砸下來,晃得人睜不開眼。空氣裡全是香水、鮮花還有高級香檳混合起來的甜膩味兒,熏得人腦仁疼。我像個被釘在展台上的標本,僵在鋪著紅毯的禮台上。身上這套意大利手工定製的西裝,布料好得離譜,剪裁也完美貼合,可穿在我身上,沉得像灌了鉛的囚服,勒得我喘不過氣。
耳朵裡嗡嗡作響,司儀那抑揚頓挫、飽含深情的廢話,賓客席上那些虛偽的掌聲和低語,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傳過來,模糊不清。眼前一片光怪陸離:何清漪挽著何鴻燊的手臂,正一步步從鋪滿玫瑰花瓣的通道那頭走過來。她穿著那件據說價值連城的婚紗,層層疊疊的蕾絲和碎鑽,在陽光下亮得刺眼。頭紗遮住了她的臉,看不清表情。何鴻燊一身威嚴的黑色禮服,臉上掛著標準的、屬於主人的得體微笑,眼神掃過全場,帶著掌控一切的傲慢。
我的目光卻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何清漪身上。她走得很穩,婚紗長長的拖尾在身後迤邐,像一條冰冷華麗的蛇。隔著朦朧的頭紗,我彷彿能看到她此刻的眼神——平靜無波,深不見底,像兩口結冰的寒潭。
時間被拉長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難熬。我的右手插在西裝褲兜裡,手心被汗水浸得滑膩膩的,緊緊攥著口袋裡那個冰冷的、小小的U盤。何清漪給我的那個催命符。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無序地撞擊著,咚咚咚,像一麵破鼓,震得我耳膜生疼,連帶著太陽穴都突突直跳。
司儀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戲劇性的煽情:現在,請我們美麗的新娘,走向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
掌聲雷動。何清漪終於走到了我麵前。何鴻燊將她的手遞向我。那隻手,戴著精緻的蕾絲手套,纖細,冰涼。我機械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她手套的瞬間,像被電了一下,一股寒意直竄上來。
她微微抬起了頭。頭紗下,紅唇似乎勾起了一個極細微的弧度。不是甜蜜,不是幸福。那是一種……近乎悲憫的嘲弄。
就在這萬眾矚目、所有鏡頭聚焦的一刻,她藉著靠近我的姿勢,身體極其輕微地向我傾斜了一點點。她的左手,自然地垂在身側,手指卻極其靈活、極其隱蔽地探向我西裝外套的口袋——就是那個裝著銀色U盤的口袋!
我的瞳孔猛地一縮!她要乾什麼!不是讓我在警察抓我時再拿出來嗎
她的動作快得驚人,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精準。我感覺口袋被極其輕微地觸碰了一下,像羽毛拂過。緊接著,一個更小的、帶著她指尖冰涼溫度的硬物,被塞了進來!不是拿出U盤,是又塞進來一個東西!
整個過程不到半秒,在旁人看來,隻是新娘靠近新郎時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依偎動作。
她迅速站直身體,頭紗微微晃動,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隻有我,離得最近的我,看到了她頭紗下那雙眼睛瞬間閃過的東西——不再是冰冷的算計,而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混合著決絕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
司儀還在聲情並茂:林哲先生,你是否願意娶何清漪小姐為妻,無論……
嗚——嗚——嗚——
尖銳、淒厲、穿透力極強的警笛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婚禮現場所有甜蜜虛偽的假象!由遠及近,速度極快!
來了!
像一顆炸彈投入平靜的湖麵,整個奢華夢幻的玻璃花房瞬間炸開了鍋!悠揚的婚禮進行曲戛然而止,被一片驚惶的尖叫和混亂的桌椅碰撞聲取代。賓客們像受驚的鳥群,滿臉錯愕,東張西望,貴婦們捂住了嘴,紳士們失態地站了起來。閃光燈瘋了似的閃成一片,記者們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亢奮地往前擠。
怎麼回事
警察!
誰犯事了
何鴻燊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像一張僵硬的麵具碎裂開,露出了底下驚疑不定的陰沉。他銳利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全場,最後猛地釘在我臉上,充滿了暴戾的審視和一種果然是你搞鬼的震怒。
禮台側麵的通道被粗暴地推開。一隊穿著深藍色製服的警察,表情嚴肅,步伐迅疾,無視周圍的混亂,目標明確地直奔禮台!為首的是一個國字臉、眼神銳利如鷹的中年警官,手裡捏著一張紙。
林哲先生!中年警官的聲音洪亮有力,瞬間壓住了現場的嘈雜,他亮出證件和一張蓋著紅章的紙,我們接到實名舉報,你涉嫌參與重大經濟犯罪活動!這是逮捕令!請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鏡頭,瞬間聚焦在我身上。像無數根燒紅的針,紮得我體無完膚。巨大的恐慌和一種被當眾扒光的羞恥感瞬間攫住了我。何清漪塞進我口袋的東西是什麼她剛纔的眼神是什麼意思警察怎麼會來得這麼快實名舉報誰舉報的
無數個問號在我腦子裡爆炸。
國字臉警官一揮手,兩個身材魁梧的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我的胳膊。冰冷堅硬的手銬閃爍著金屬特有的寒光,被拿了出來。
等等!何清漪突然上前一步,擋在了我和警察之間。她猛地掀開了自己的頭紗,露出了那張精緻卻蒼白如紙的臉。淚水,洶湧的淚水,毫無預兆地從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滾落下來,劃過臉頰,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破碎感。她看著那個警官,聲音帶著哭腔,顫抖得厲害:警官!你們…你們抓錯人了!林哲…林哲他是無辜的!他什麼都不知道!都是…都是…
她猛地扭頭,指向旁邊臉色鐵青的何鴻燊,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絕望的指控:
都是我爸!是他!一切都是他指使的!是他逼林哲的!林哲隻是個擋箭牌!我爸纔是幕後黑手!
轟——!!!
全場死寂!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所有人都石化了!包括我!我腦子徹底宕機!何清漪…她在說什麼!她不是讓我頂罪嗎!她怎麼…怎麼反手把她爸給賣了!
何鴻燊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震驚、狂怒、難以置信,最終化為一片猙獰的暴戾!他死死瞪著何清漪,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清漪!你胡說什麼!他怒吼出聲,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調。
我冇胡說!何清漪哭喊著,聲音嘶啞,身體搖搖欲墜,卻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瘋狂。她猛地轉向我,淚水漣漣,眼神裡充滿了哀求和一種…近乎托付的決絕她的手,在眾人視線死角,飛快地、用力地按了一下我西裝外側的口袋——那個她剛剛塞進東西的口袋!
林哲!她哭喊我的名字,聲音淒厲,把證據拿出來!把我給你的證據拿出來!讓大家看看我爸的真麵目!
證據她塞給我的東西!
巨大的震驚和混亂中,我幾乎是憑藉本能,猛地將右手從褲兜裡抽出(裡麵還攥著那個她讓我頂罪的銀色U盤),然後閃電般伸進西裝外側那個口袋!手指觸碰到一個硬硬的、方方正正的小東西——一個全新的、深藍色的U盤!
根本來不及思考!在何清漪淒厲的哭喊聲、何鴻燊暴怒的咆哮聲、警察嚴厲的喝問聲、全場賓客的嘩然聲和瘋狂閃爍的閃光燈中,我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用儘全身力氣,高高舉起了那個深藍色的U盤!
證據在這!我的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亢奮而嘶啞變形,卻異常響亮,是何清漪小姐給我的!裡麵有何鴻燊洗錢、賄賂、非法交易的所有原始憑證和錄音!實名舉報的人是她!她纔是揭露這一切的人!
國字臉警官眼神一凜,反應極快:拿過來!
一個警察立刻上前,從我顫抖的手中取走了那個深藍色的U盤。警官接過,眼神銳利地掃過U盤,又看向狀若瘋狂的何清漪和臉色鐵青、渾身散發著駭人怒氣的何鴻燊。
何鴻燊先生,警官的聲音冷硬如鐵,也請你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
場麵徹底失控!
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你們敢!何鴻燊暴怒掙紮,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但立刻被幾個警察死死按住。冰冷的手銬同樣銬上了他那雙曾經翻雲覆雨的手腕。
何清漪看著父親被銬住,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臉上淚水縱橫,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她冇再看我,任由兩個女警上前扶住她(或者說控製住她)。她微微側過頭,目光似乎透過混亂的人群,投向遠方,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疲憊和解脫。
而我,舉著U盤的手還僵在半空。警察給我戴上了手銬。金屬的冰冷觸感貼上皮膚的那一刻,我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盤旋:
她塞給我的深藍色U盤是什麼裡麵真有扳倒何鴻燊的鐵證她為什麼要臨時變卦為什麼自己跳出來指控她爸她最後按我口袋那一下…是什麼意思
混亂中,我被警察推搡著走下禮台。經過何清漪身邊時,她低垂著頭,肩膀微微顫抖。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我似乎聽到一聲極輕、極輕的低語,混雜在周圍的喧囂裡,像一縷隨時會消散的歎息:
保重…傻子…
我猛地扭頭看她。她卻已經被女警帶著走向另一邊,隻留給我一個纖細、挺直、卻彷彿承載了萬鈞之重的背影。
6
終局之痛
看守所的單間,四麵白牆,隻有一張硬板床和一個散發著消毒水味兒的蹲坑。空氣裡永遠瀰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和絕望的氣息。鐵窗外是高牆電網,切割出一小片灰濛濛的天空。時間在這裡變得粘稠而緩慢。
那個深藍色的U盤,像一顆威力巨大的炸彈,在澳門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海嘯。何鴻燊,叱吒風雲數十年的賭王,一夜之間轟然倒塌。警方根據U盤裡詳實得可怕的證據——包括他親自參與的非法資金往來錄音、洗錢路徑的原始憑證、賄賂官員的詳細記錄——順藤摸瓜,不僅坐實了他的罪名,更牽連出盤踞在澳門乃至更廣範圍的一張龐大黑金網絡。報紙頭條天天都是何氏帝國崩塌、賭王涉黑落網、驚天大案持續發酵之類的標題。電視裡滾動播放著何鴻燊被押上囚車的畫麵,那張曾經不可一世的臉,灰敗,頹喪,寫滿了末路。
何家其他人,何誌明,還有那些旁支叔伯,像被沸水澆了的螞蟻窩,亂成一團,紛紛被帶走調查。曾經金碧輝煌的何家,徹底成了風暴眼。
而我,林哲,這個原本被設計成替罪羊的角色,卻因為何清漪在婚禮上那驚天逆轉的指控,以及我當眾交出的關鍵證據,身份變得微妙起來。警方反覆提審,問題核心圍繞著那個深藍色U盤的來源、我和何清漪的關係、以及我在這場風暴中扮演的角色。
U盤是婚禮現場,何清漪偷偷塞給我的。每一次,我都如實陳述,聲音平靜得自己都覺得陌生,之前她確實讓我替她頂罪,給了我另一個U盤,讓我在被抓時誣陷她。
我從貼身的衣物夾層裡,掏出了那個一直藏著的銀色U盤,交給了警方。
她為什麼臨時改變主意為什麼自己站出來指控她父親警官追問,眼神銳利。
我搖搖頭,苦澀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也許…她恨她父親,比恨這個結局更甚也許…她最後那一刻,心軟了
我想起她頭紗下那抹悲憫的嘲弄,想起她塞給我U盤時冰冷的指尖,想起她最後那句輕如歎息的保重…傻子…。心軟這個詞用在她身上,顯得那麼荒謬,卻又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釋。
我的配合和關鍵證據的提交,加上律師(何清漪被捕前似乎做了安排,一個沉默寡言但經驗豐富的中年男人)的運作,最終讓我擺脫了主犯的嫌疑。法庭認定我是在被脅迫的情況下參與部分環節,且有重大立功表現(交出深藍色U盤和銀色U盤)。最終,我被判了三年。這個結果,比起何鴻燊的無期,比起何家其他人動輒十幾二十年的刑期,輕得像羽毛。
入獄前,律師最後一次見我,遞給我一個冇有任何標記的牛皮紙信封,很薄。
何小姐給你的。他言簡意賅。
我拆開信封。裡麵冇有信,冇有隻言片語。隻有一張嶄新的銀行卡。背麵用鉛筆寫著一串數字,應該是密碼。卡的額度,律師冇說,我也冇問。這筆錢,足夠我在任何一個地方隱姓埋名地過完下半輩子。
我捏著那張卡,冰涼的塑料材質。保重…傻子…那句歎息彷彿又在耳邊響起。這筆錢,是封口費是補償還是…她對我這個傻子最後的一點…憐憫心口某個地方,像是被這薄薄的卡片硌了一下,悶悶地疼。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監獄這個特殊的地方,時間被拉長又被壓縮。我刻意避開了所有關於外界的訊息,像一隻把頭埋進沙子的鴕鳥。何清漪這個名字,成了心底一個結了痂又不敢觸碰的傷疤。她怎麼樣了判了多少年冇人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知道了,又能怎樣那個在玻璃花房裡哭喊著指控自己父親的女人,那個把U盤塞給我、眼神複雜難辨的女人,和最初在賭場裡冷笑著遞給我名片的賭王女兒…哪一個纔是真的她或許,都是真的碎片,拚湊成一個我從未真正認識過的何清漪。
出獄那天,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我拎著簡單的行李,站在監獄厚重的大門外,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冇有想象中的激動,隻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茫然。世界變得太快。智慧手機已經普及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滿大街的人都在低頭刷著小小的螢幕。我像個從深山老林裡鑽出來的野人,格格不入。
靠著那張卡裡足夠豐厚的錢,我在一個遠離澳門的南方小城安頓下來。租了間乾淨的小公寓,買了部新手機。下載了最火的短視頻APP,純粹是為瞭解悶,看看這三年外麵的世界到底瘋成了什麼樣。
手指無意識地滑動著螢幕。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麵飛速閃過:搞怪的、炫富的、教做菜的、跳舞的…突然,我的手指頓住了。
直播間的標題異常醒目:【昔日賭王千金,在線分享獄中心得】。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螢幕裡,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穿著最簡單的灰色T恤,素麵朝天,頭髮剪短了,柔順地貼在耳後。臉上冇有了精緻的妝容,冇有了那種高高在上的冰冷疏離,也冇有了婚禮上那種歇斯底裡的瘋狂。隻有一片近乎透明的蒼白和一種被徹底抽空了力氣的平靜。她的眼睛依舊很大,很漂亮,但曾經深潭般的寒冰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茫的疲憊,像燃儘了的灰燼。
背景是簡陋的出租屋牆壁。她對著鏡頭,聲音很平,冇什麼起伏,像是在念一份與自己無關的報告。
…在裡麵,時間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牆很高,天很小。剛開始想不通,恨天恨地恨所有人。後來…慢慢就麻木了。想我爸…想他最後看我的眼神…她頓了頓,眼神飄向螢幕外某個虛空的地方,冇有焦距,…也恨他。恨他為什麼要把何家變成那樣,恨他為什麼…不能像個正常的父親。
彈幕像瘋了一樣滾動:
【臥槽!真是何清漪賭王女兒】
【瘦了好多啊,看著好憔悴…】
【她爸活該!判無期了吧】
【嘖嘖,親手把親爹送進去,夠狠!】
【現在出來賣慘了早乾嘛去了】
【小姐姐加油!重新開始!】
她似乎完全冇看彈幕,自顧自地繼續說著,聲音低了下去:…也對不起一個人。一個…被我利用到徹底的傻子。
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笑,卻比哭還難看,我算計好了一切,利用他的貪婪,利用他的弱點,把他當成最好的替罪羊…連最後推他出去頂罪的路,都鋪好了。
她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螢幕,看向某個未知的地方,帶著一種深刻的、無法言喻的疲憊和…一絲極淡的悔意
我以為那是唯一的路。我以為那樣…我能解脫,他…也能拿到他想要的‘報酬’。
她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幾不可聞,…直到最後那一刻,看著他站在台上,穿著那身可笑的西裝…像個待宰的羔羊…我才發現…我好像…也成了我最恨的那種人。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彈幕都開始刷問號。
算了。她最終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徹底認命,都過去了。說這些也冇意思。今天直播…就是想告訴大家,也告訴我自己…人生冇有捷徑。踩著彆人往上爬,最後摔死的,往往是自己。
她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鏡頭,眼神空洞,像一潭枯竭的死水。直播間的人數在瘋狂飆升,彈幕刷得飛起,禮物特效不斷炸開。有嘲諷,有同情,有獵奇,有謾罵。
【裝什麼可憐!鱷魚的眼淚!】
【親手送爹進去,現在來懺悔】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支援你!】
【電子廠招工!包吃住!月薪3500!考慮一下】
【帶貨嗎賣點獄中同款】
我死死盯著螢幕裡那張蒼白、疲憊、空茫的臉。心臟像是被無數根細密的針反覆穿刺,泛起一陣陣尖銳的、綿密的疼。恨意早就被時間磨平了棱角。同情似乎也談不上。隻剩下一種巨大的、荒誕的、令人窒息的悲涼。
那個在賭場裡冷眼看穿我出千、像女王般遞出名片的何清漪;
那個在何家大廳裡演著苦情戲、背地裡給我錄音筆的何清漪;
那個在地下室裡冷靜佈局、把我當成棋子的何清漪;
那個在婚禮上哭喊著指控父親、把深藍色U盤塞進我口袋的何清漪;
還有眼前這個,在簡陋的直播間裡,眼神空洞、說著人生冇有捷徑的何清漪…
哪一個纔是真實的幻象或許,都是被那名為何家的巨大賭局異化出的碎片。我們都被捲進了這個局裡,扮演著身不由己的角色,互相利用,互相傷害,最後輸得一敗塗地。她父親輸掉了自由和帝國,她輸掉了姓氏、驕傲和半生光陰,而我…輸掉了三年青春和對人性的最後一點天真。
我顫抖著手指,退出了那個喧囂的直播間。房間裡隻剩下手機螢幕熄滅後的一片死寂。
窗外,是萬家燈火,是無數個正在上演或即將上演的、或大或小的賭局。有人賭錢,有人賭命,有人賭感情,有人賭前程…賭桌上堆滿了貪婪、算計、**和自以為是的籌碼。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能贏。
我閉上眼,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何清漪最後那句話,像幽靈般在死寂的空氣裡迴盪:
人生冇有捷徑。踩著彆人往上爬,最後摔死的,往往是自己。
冰冷的牆壁硌著脊背,那點寒意透過薄薄的衣衫,絲絲縷縷地往骨頭縫裡鑽。房間裡冇開燈,隻有手機螢幕熄滅後殘留的一點微光,很快也徹底被黑暗吞噬。窗外那些遙遠城市的燈火,像撒在黑色天鵝絨上的碎鑽,明明滅滅,勾勒出無數個或溫馨或忙碌的視窗。每一個亮著的窗戶後麵,是不是也藏著一個看不見的賭局一場精心設計的算計一次押上全部身家性命的豪賭
我摸出兜裡那張薄薄的銀行卡。邊緣被摩挲得有些光滑。保重…傻子…
那句輕飄飄的話,三年了,非但冇被時間磨掉,反而像生了根,時不時就在這死寂裡冒出來,帶著點她指尖的涼氣。
何清漪那張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空茫得像枯井一樣的眼睛,又在黑暗裡浮現出來。直播間裡那些瘋狂滾動的彈幕,像一群嗡嗡叫的毒蜂,裹挾著惡意、獵奇和廉價的同情,把一個人最後的狼狽扒光了示眾。電子廠招工…月薪3500…
那行刺眼的字像根針,紮得人想笑,又笑不出來。
贏了什麼何鴻燊他爛在監獄裡,偌大的帝國土崩瓦解,連名字都成了反麵教材,釘在恥辱柱上。何清漪那個曾經站在雲端俯瞰眾生的名字,現在成了直播間裡供人圍觀消遣的符號,被扒光了所有光環,隻剩下一地狼藉和看客們吐出的瓜子皮。我呢兜裡揣著足夠躺平的錢,換來了什麼三年鐵窗生涯磨掉的熱血,還有一顆對什麼都提不起勁、看什麼都像在看戲的冷掉的心。
捷徑去他媽的捷徑!何清漪說得對,踩著彆人往上爬,爬得越高,摔下來的時候,砸出的坑就越深,濺起的泥點子就越臟。我們仨,一個在牢底坐穿,一個在泥潭裡打滾,一個揣著賣命錢活得像個遊魂,誰贏了誰他媽都冇贏!都是輸家!輸給了那點燒心的貪婪,輸給了自以為是的算計,輸給了這操蛋的、把人異化成鬼的**賭局!
我攥緊了那張卡,塑料的邊緣硌得掌心生疼。保重…傻子…
她最後那點所謂的善念,像砒霜外麵裹著的那層薄薄的糖衣,甜得發苦。
窗外,城市的霓虹還在不知疲倦地閃爍,勾勒出**永不落幕的輪廓。新的賭局,大概正在某個燈火輝煌的角落,嘩啦啦地洗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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