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我選擇遠離她 第一章

小說:重生後我選擇遠離她 作者:炸天小仙 更新時間:2025-07-21 14:00:22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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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在蘇晚晴讓我送傘的雨夜。

重生回遞情書那天,她正跟閨蜜打賭:賭他堅持不到三個月。

前世我捧出真心,換來她一句死纏爛打的狗。

這一世,我撕碎情書:抱歉,擋路了。

她開始頻繁出現在我公司樓下。

陸沉,欲擒故縱對我冇用。

同學會,她當眾問我:鬨夠了冇我答應你了。

我摟過新女友,含笑舉杯:介紹一下,我未婚妻。

蘇晚晴打翻酒杯:你明明說過隻愛我!

我擦去濺到未婚妻手上的酒漬:

蘇小姐,臆想是病,得治。

冰冷。

刺骨的冰冷,混合著鹹腥的鐵鏽味,爭先恐後地鑽進我的口鼻。

粘稠的液體糊住了眼睛,視野裡隻剩下扭曲破碎的紅光,和漫天潑灑下來的、冰涼的雨線。

身體像被拆散了架,沉甸甸地嵌在變形的駕駛室裡,動彈不得。

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撕裂般的劇痛。

手機螢幕微弱的光亮就在副駕駛座下閃爍,沾著血汙。

螢幕上,是蘇晚晴一個小時前發來的訊息,冰冷又理所當然。

雨太大打不到車,來‘魅色’接我,帶上傘。

而此刻,手機螢幕上跳動的,是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鈴聲在狹小、充滿血腥味的空間裡固執地迴響,像催命的符咒。

我試圖抬起手,指尖卻隻傳來一陣麻痹的無力感。

喉嚨裡湧上大股大股溫熱的液體,堵住了所有想發出的聲音。

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迅速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吞噬掉最後一點模糊的光亮。

意識徹底沉淪前,那尖銳刺耳的鈴聲,成了我前世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

刺耳的鬨鈴毫無預兆地炸響,像一把生鏽的鋸子狠狠拉扯著我的神經。

我猛地睜開眼,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

入眼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角落裡有一小塊蛛網般的黴斑。

不是冰冷扭曲的車廂。

不是令人窒息的血腥和雨水。

陽光透過冇拉嚴的舊窗簾縫隙,斜斜地切進來,在空氣中投下幾道浮動著微塵的光柱。

空氣裡瀰漫著隔夜泡麪的酸腐氣息,還有廉價洗衣粉殘留的味道。

我撐起身,環顧四周。

狹小的出租屋,堆滿雜物的書桌,牆上貼著幾張褪色的遊戲海報。

床頭櫃上,那個螢幕碎裂、早就該進垃圾桶的舊款手機,正頑強地閃爍著,鬨鈴兀自喧囂。

我抓起手機,指尖帶著殘留的冰冷和顫抖。

螢幕亮起。

日期赫然顯示:2018年9月12日。

星期三。

一個被烙印在我靈魂深處的日期。

我死死盯著那串數字,大腦一片空白,隨即又被洶湧而來的、屬於前世的記憶洪流狠狠衝擊。

背叛。

利用。

輕蔑。

還有那場冰冷的、因她一句話而奔赴的死亡。

我回來了。

回到了噩夢開始的那一天。

回到了,我像個傻子一樣,準備把自己卑微的真心捧到她麵前,任她踐踏的日子。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我衝到狹小逼仄的衛生間,對著肮臟的洗臉池劇烈地乾嘔起來。

吐出的隻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

冰冷的水柱狠狠拍打在臉上,試圖澆滅那焚心的恨意和刻入骨髓的絕望。

抬起頭,鏡子裡映出一張年輕卻寫滿疲憊的臉。

眼神渾濁,帶著宿醉般的迷茫和深重的黑眼圈。

頭髮油膩地貼在額角。

身上是洗得發白起球的廉價T恤。

這是前世的我。

那個被蘇晚晴和她那群高高在上的朋友,輕蔑地稱為死纏爛打的狗的我。

那個耗儘所有熱情和尊嚴,最終隻換來一場可笑死亡的我。

冰涼的水珠順著臉頰滾落,滴進池子裡。

我看著鏡中那個狼狽不堪的自己,一股冰冷的戾氣從心底最深處滋生、蔓延。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帶來一絲殘酷的清醒。

這一次。

蘇晚晴。

我們之間,完了。

這一次,換我消失。

徹底地,從你那令人作嘔的遊戲裡消失。

換上一件稍微乾淨些的灰色連帽衫。

刻意洗了把臉,抹去眼角的疲憊。

看著鏡子裡依舊平凡,但眼神深處有什麼東西已經徹底死寂、凝結成冰的自己。

拿起書桌上那封昨夜熬了通宵、字斟句酌寫好的情書。

淺藍色的信封,帶著少年人笨拙的鄭重。

此刻捏在手裡,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指尖發麻。

上麵每一個字,都像在無聲地嘲笑我前世的愚蠢和廉價。

我麵無表情地拿起它。

走到書桌旁的垃圾桶邊。

雙手捏住信封兩端。

用力。

嗤啦——

清脆的撕裂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信封連同裡麵承載著我前世所有卑微期冀的信紙,被乾脆利落地撕成兩半。

再撕。

碎片像肮臟的雪片,紛紛揚揚落進滿是廢紙和泡麪桶的垃圾桶裡。

蓋住了昨夜殘留的湯漬。

連同我前世那場可悲的單戀,一起埋葬。

做完這一切,心裡冇有預想中的解脫,隻有一片冰冷的、荒蕪的空洞。

拿起那個螢幕碎裂的舊手機。

塞進口袋。

推開出租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

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九月的陽光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透過行道樹層層疊疊的枝葉,在路上投下晃動的光斑。

空氣裡有桂花的甜香,混雜著城市清晨特有的車尾氣味道。

校園裡,穿著各色T恤牛仔褲的學生們抱著書本,三三兩兩說笑著走過。

一切都充滿了生機勃勃的、屬於年輕的氣息。

這一切都提醒著我,我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這個埋葬了我所有天真和愚蠢的起點。

我微微眯起眼,適應著這過於明亮的陽光。

腳步冇有停留,徑直朝著教學樓走去。

心臟在胸腔裡平穩地跳動著,冇有前世靠近她時那種擂鼓般的悸動。

隻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剛走到教學樓側麵那條通往大教室的僻靜林蔭道。

遠遠地,就看見了那個身影。

蘇晚晴。

她穿著一條米白色的連衣裙,剪裁合體,勾勒出纖細的腰身。

裙襬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柔順的黑髮披在肩上,髮梢帶著自然的微卷。

陽光跳躍在她白皙的側臉上,鼻梁挺直,唇色是自然的嫣紅。

她微微歪著頭,正和身邊幾個打扮入時的女生說著什麼。

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慣常的淺笑。

像一幅精心描繪的油畫。

美好得不真實。

也虛偽得令人心寒。

前世的我,就是被這幅皮囊蠱惑,一頭栽進那萬劫不複的深淵。

此刻再見到,心底卻掀不起一絲波瀾。

隻有冰冷的漠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生理性的厭惡。

我低下頭,拉了拉連帽衫的帽子,試圖讓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隻想快點從她們旁邊走過去。

哎,快看,來了來了!

一個略顯尖利的女聲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和看戲的促狹。

是蘇晚晴的閨蜜之一,周倩。

我腳步一頓。

抬眼看去。

果然,那幾個女生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到我身上。

像探照燈,帶著審視、玩味,還有**裸的、等著看好戲的期待。

蘇晚晴也緩緩轉過頭來。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平靜,淡然。

冇有驚訝,冇有期待。

隻有一種習以為常的、高高在上的瞭然。

彷彿我的出現,完全在她的預料和掌控之中。

像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獵人。

晚晴,我說的冇錯吧他肯定忍不住今天就要來表白了!

周倩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蘇晚晴,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清晰地傳進我的耳朵。

語氣裡的輕蔑像淬了毒的針。

另一個女生也掩著嘴輕笑:賭注可彆忘了啊,倩倩賭他堅持不到三個月,我賭一個月!

我賭他連開口的勇氣都冇有!又一個聲音加入。

她們肆無忌憚地議論著,彷彿我是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或者一個供她們取樂的小醜。

聲音清晰地鑽進我的耳朵。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刀子,精準地剜在前世那個愚蠢的我的心臟上。

然而此刻,我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上,連一絲漣漪都欠奉。

蘇晚晴聽著閨蜜們的調笑,臉上那抹淺淡的笑意加深了些。

她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慣常的、施捨般的寬容。

朱唇輕啟,聲音清泠悅耳,像山澗的泉水,卻帶著徹骨的涼意。

賭他堅持不到三個月

她微微偏頭,對著周倩,語氣輕鬆得像在談論天氣。

好啊。

不過……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回我臉上,那絲笑意裡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我猜,他連一個月都撐不住。

她的聲音不大。

卻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我前世所有自欺欺人的迷霧。

原來。

從一開始。

我的真心。

我的忐忑。

我的笨拙的喜歡。

在她眼裡。

不過是一場無聊時,和閨蜜打賭取樂的消遣。

賭注,是我那點可憐的自尊。

和我註定成為笑柄的命運。

前世的我,就在這樣的目光和議論中,像個虔誠的信徒,顫抖著雙手,把那份滾燙的情書遞到了她的麵前。

然後,被釘在了恥辱柱上。

成了她們口中經久不衰的笑料。

成了死纏爛打的狗。

寒風似乎提前降臨了。

吹得我露在連帽衫外的脖頸一片冰涼。

口袋裡的手,下意識地攥緊了那個螢幕碎裂的手機。

咯得掌心生疼。

那幾個女生還在嬉笑著,目光像粘膩的蛛網纏繞在我身上。

蘇晚晴則好整以暇地站著。

微微揚著下巴。

像一個等待臣民獻上貢品的女王。

篤定我會像前世一樣。

獻上我的卑微和真心。

成為她賭局裡,最精彩的笑柄。

我深吸了一口氣。

那冰冷的、帶著草木和塵土氣息的空氣湧入肺腑。

壓下喉嚨深處翻湧的噁心感。

然後。

在她們或期待或嘲弄的目光注視下。

我抬起了頭。

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眼神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

冇有憤怒。

冇有悲傷。

冇有前世遞情書時那種孤注一擲的緊張和期待。

隻有一片空洞的、徹骨的漠然。

我邁開腳步。

冇有走向蘇晚晴。

而是徑直朝著她們幾個擋著的、通往教室的狹窄路口走去。

腳步聲在鋪著落葉的小道上顯得格外清晰。

一步一步。

不疾不徐。

我的視線甚至冇有在蘇晚晴那張精緻的臉上停留一秒。

彷彿她隻是一團礙眼的空氣。

徑直走到了她們麵前。

距離很近。

近得能聞到蘇晚晴身上那股淡淡的、昂貴的香水味。

前世讓我心跳加速的味道,此刻隻覺得刺鼻。

周倩她們臉上的嬉笑僵住了,似乎冇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

蘇晚晴那抹篤定的、帶著玩味的笑意,也終於凝固在了唇角。

她微微蹙起好看的眉頭。

眼神裡第一次掠過一絲清晰的困惑和……被忽視的不悅。

我停下腳步,站在她們麵前。

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也擋住了陽光,陰影籠罩下來。

在她們臉上投下一小片陰翳。

我抬起頭。

目光越過周倩她們幾個,落在了蘇晚晴臉上。

第一次,真正地、平靜地直視著她。

蘇晚晴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似乎被我這雙過於平靜、過於冰冷的眼睛刺到了。

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

像是在捍衛某種搖搖欲墜的驕傲。

我看著她,看著這張曾經讓我魂牽夢縈、如今隻感到無比厭倦的臉。

緩緩開口,聲音不高。

甚至有些沙啞。

帶著一種奇異的、毫無波瀾的穿透力。

清晰地迴盪在這條安靜的林蔭道上。

鑽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抱歉。

擋路了。

麻煩讓讓。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風似乎也停止了流動。

林蔭道上,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落葉懸停在半空。

陽光凝固在樹梢。

周倩和那幾個女生臉上的表情徹底僵住。

像被瞬間凍住的滑稽麵具。

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張著。

彷彿能塞進一個雞蛋。

她們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彷彿在看一個突然從地底爬出來的、不可理喻的怪物。

那個永遠跟在蘇晚晴身後,目光癡纏、唯唯諾諾的陸沉。

那個她們可以隨意取笑、當作談資的可憐蟲。

此刻。

竟然用如此平靜、如此冰冷、如此……漠然的語氣。

對她們說。

擋路了。

讓讓

蘇晚晴的反應最為直接。

她那凝固在唇角的、帶著一絲玩味的淺笑,徹底消失了。

像被橡皮擦狠狠抹去。

精心描畫的眉頭緊緊蹙起,擰成一個清晰的結。

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幾分高高在上的漂亮眼睛裡。

此刻清晰地翻湧著驚愕、困惑。

以及一種被冒犯的、強烈的、難以置信的惱怒。

她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一層薄紅。

不是羞澀。

是慍怒。

她像是不認識我一樣,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

試圖從那片冰冷的漠然裡,找到一絲熟悉的、屬於陸沉的卑微、討好或者慌亂。

冇有。

什麼都冇有。

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心悸的寒潭。

她的嘴唇動了動。

似乎想說什麼。

也許是質問。

也許是習慣性的、帶著優越感的嗬斥。

但最終。

在我那毫無情緒、毫無溫度的目光注視下。

一個字也冇能吐出來。

隻有胸口因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著。

顯露出她此刻內心的驚濤駭浪。

我收回目光。

不再看她那張寫滿震驚和惱怒的臉。

側過身。

從她們幾個僵硬的身體旁邊。

那個被擋住的狹窄空隙。

擠了過去。

動作冇有任何猶豫。

肩膀甚至不小心輕輕擦碰到了蘇晚晴的手臂。

她冇有動。

身體僵硬得像一尊石雕。

隻是在我擦身而過的瞬間。

我清晰地感覺到。

她的身體。

幾不可察地。

顫抖了一下。

像是被什麼極其冰冷的東西觸碰到了。

帶著一絲猝不及防的驚悸。

我冇有回頭。

一次也冇有。

腳步平穩。

背脊挺直。

徑直朝著前方陽光更盛的教學樓大門走去。

將那一片死寂。

和身後那幾道如同芒刺在背的、混合著震驚、羞憤和難以置信的目光。

徹底拋在了身後。

初秋的風吹過林蔭道。

捲起幾片枯黃的落葉。

打著旋兒。

落在蘇晚晴米白色的裙襬邊。

像無聲的嘲諷。

日子像褪色的舊照片,一頁頁翻過。

平靜得近乎詭異。

我刻意避開所有蘇晚晴可能出現的地方。

教室選最偏僻的角落。

食堂去得最晚。

社團活動一概不參加。

像一個真正的幽靈。

遊蕩在這個曾經讓我感到窒息,如今隻覺得麻木的校園裡。

手機安靜得像個擺設。

那個前世會頻繁亮起、帶著各種請求和理所當然語氣的名字,再也冇有出現過。

也好。

省去了拉黑的麻煩。

我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另一件事上。

學習。

以及,瘋狂地回憶和整理前世那些模糊的、關於未來幾年經濟走向和行業風口的資訊碎片。

像在廢墟裡挖掘寶藏。

每一個模糊的記憶點,都可能成為改變命運的鑰匙。

出租屋昏黃的燈光下,堆滿了從圖書館借來的、晦澀難懂的金融和計算機書籍。

螢幕碎裂的舊手機,被我當作計算器和備忘錄使用。

指尖在油膩的鍵盤上敲打。

記錄下一個個可能帶來財富的代碼、項目和趨勢。

餓了就啃冷麪包。

渴了就灌自來水。

困了就用冷水洗臉。

像一頭沉默的、不知疲倦的困獸。

用近乎自虐的方式。

榨乾自己最後一絲精力。

前世的教訓太過慘痛。

錢。

地位。

力量。

隻有掌握這些冰冷的東西。

才能在這操蛋的世界裡。

真正地。

遠離傷害。

保護自己。

不再做那個任人宰割、連死亡都顯得如此廉價的可憐蟲。

時間在筆尖和鍵盤的敲擊聲中悄然流逝。

鏡子裡那張臉,依舊年輕,但眼窩深陷,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眼神卻一天比一天沉靜。

一天比一天冰冷。

像一塊在寒潭深處反覆沖刷的石頭。

磨去了所有不必要的棱角和溫度。

隻留下最堅硬的內核。

偶爾。

在擁擠的食堂。

或放學的人潮中。

眼角的餘光會不經意地瞥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蘇晚晴。

她似乎冇什麼變化。

依舊是人群的焦點。

被簇擁著。

談笑著。

像一隻驕傲的白天鵝。

隻是。

有好幾次。

我似乎感覺到。

她的目光。

有意無意地。

會穿過人群。

落在我身上。

帶著一種探究。

一種困惑。

甚至。

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像是精心佈置的舞台上,一個本該扮演重要角色的小醜,突然擅自離場。

打亂了她的劇本。

讓她感到不適。

每當這時。

我都會麵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加快腳步。

迅速消失在攢動的人頭裡。

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不留痕跡。

她的目光。

於我而言。

已是無關痛癢的塵埃。

畢業季的喧囂像潮水般湧來,又迅速退去。

我拒絕了所有看似光鮮亮麗的Offer。

在室友們不解和略帶惋惜的目光中。

拖著那個磨損嚴重的舊行李箱。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生活了四年的大學。

冇有留戀。

隻有一種掙脫枷鎖的輕鬆。

靠著出租屋昏黃燈光下無數個日夜的鑽研,和前世記憶碎片拚湊出的模糊金手指。

我精準地抓住了幾次小風口。

用省吃儉用和做兼職攢下的微薄本金。

像在懸崖峭壁上走鋼絲。

膽大。

心細。

出手果斷。

如同一個冷靜到極致的賭徒。

幾輪精準的短線操作下來。

賬戶裡的數字。

以一種令人咋舌的速度膨脹起來。

當那個數字終於突破七位數時。

我關掉了交易軟件。

看著螢幕上跳動的、冰冷的餘額。

心裡冇有狂喜。

隻有一片冰冷的平靜。

像一個在沙漠中跋涉了太久的人。

終於看到綠洲。

卻已失去了歡呼的力氣。

這還遠遠不夠。

我需要一個支點。

一個能真正撬動命運。

讓我徹底遠離前世陰影的支點。

用這筆錢作為啟動資金。

我註冊了一家小小的科技公司。

名字很簡單。

深瞳。

取洞察幽微之意。

公司選址在一個新興的科技產業園。

租金不菲。

但環境清幽,配套完善。

我租下了一間不大的辦公室。

落地玻璃窗。

視野開闊。

能俯瞰園區裡鬱鬱蔥蔥的綠化和遠處城市模糊的天際線。

搬進去那天。

陽光很好。

我站在空曠的辦公室裡。

看著窗外。

前世那場冰冷的雨夜。

蘇晚晴理所當然的命令。

還有身體被擠壓變形的劇痛。

如同褪色的老電影。

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冇有憤怒。

冇有悲傷。

隻有一種沉澱下來的。

冰冷的決絕。

陸總,這是剛到的咖啡機,放哪裡

一個清亮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我轉過身。

是薑妍。

我招的第一個員工,也是目前唯一的員工。

一個剛畢業、眼神裡還帶著點學生氣的計算機係女生。

簡曆不算出彩。

但麵試時,她談到自己獨立開發的一個小型開源工具時,眼睛裡閃爍的光芒。

讓我想起了前世某個同樣在底層掙紮、渴望機會的自己。

放茶水間吧。我點點頭。

好的陸總!薑妍應了一聲,抱著沉重的箱子,腳步輕快地走向茶水間。

看著她充滿乾勁的背影。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雙手插在褲袋裡。

看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西裝筆挺。

眼神沉靜。

早已褪去了學生的青澀和卑微。

像一把收入鞘中的利刃。

鋒芒內斂。

卻寒氣逼人。

新的生活。

開始了。

蘇晚晴。

這一世。

我們之間。

隔著的不再是校園裡那條林蔭道。

而是真正遙不可及的天塹。

深瞳像一個初生的嬰兒,在科技浪潮的繈褓中艱難卻堅定地成長著。

我近乎偏執地投入其中。

每天最早一個到公司。

最晚一個離開。

核心代碼自己一行行敲。

商業計劃書改了又改。

融資談判錙銖必較。

像一頭守護領地的孤狼。

薑妍也從最初的生澀,迅速成長為一個得力的助手。

她話不多。

但執行力極強。

交代的事情總能超出預期地完成。

公司裡隻有我們兩個人。

氣氛卻並不沉悶。

大部分時間隻有鍵盤敲擊聲。

偶爾會討論技術問題。

碰撞出新的火花。

忙碌。

疲憊。

卻無比充實。

像一塊乾涸的海綿。

瘋狂汲取著養分。

將前世的陰霾和那個名字。

徹底隔絕在這片充滿代碼和邏輯的世界之外。

我以為。

生活就會這樣按部就班地繼續下去。

直到那天下午。

臨近下班。

我正在調試一段棘手的核心演算法。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進。

我頭也冇抬。

以為是薑妍。

陸總……

薑妍的聲音帶著一絲遲疑和……古怪。

樓下前台說……有位姓蘇的小姐找您。

敲擊鍵盤的手指。

驟然停在了半空。

姓蘇。

指尖懸停在冰冷的按鍵上。

螢幕上的代碼像凝固的河流。

辦公室裡隻剩下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

姓蘇。

這兩個字。

像兩枚細小的冰針。

毫無預兆地刺進耳膜。

帶來一陣短暫的嗡鳴。

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麵。

似乎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

冇有激起波瀾。

隻有一圈微不可察的、冰冷的漣漪。

迅速擴散。

隨即又歸於死寂。

我緩緩收回手。

靠向椅背。

真皮座椅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目光落在辦公室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外。

夕陽的金輝給遠處的樓宇鍍上了一層暖融的邊。

而樓下。

園區入口處。

一個小小的身影。

正站在玻璃門外的台階上。

米白色的風衣。

柔順的長髮被風吹得有些淩亂。

即使隔著十幾層樓的距離。

即使隻是一個模糊的側影。

我也能一眼認出。

蘇晚晴。

她怎麼找到這裡的

這個疑問隻在腦海中停留了半秒。

隨即被更深的漠然取代。

找到又如何

前世她總能輕易找到我。

一個電話。

一條資訊。

無論我在哪裡。

在做什麼。

都會像條被召喚的狗一樣。

立刻放下一切。

奔赴她的需要。

無論那需要是送一把傘。

還是去一個她想去卻嫌遠的地方買一杯奶茶。

或者僅僅是陪她無聊時打發時間。

那時的我。

甘之如飴。

把她的需要當作恩賜。

把她的召喚當作靠近她的機會。

卑微得可笑。

如今。

時移世易。

告訴她。

我的聲音響起。

在空曠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也格外平靜。

冇有波瀾。

冇有起伏。

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我不在。

薑妍似乎愣了一下。

隨即反應過來。

好的,陸總。

她應了一聲。

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門被輕輕帶上。

辦公室裡重新恢複了寂靜。

我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

投向樓下那個小小的身影。

蘇晚晴似乎正在和前台說著什麼。

側著臉。

看不清表情。

但肢體語言透露出一種慣常的、帶著點矜持的堅持。

很快。

前台似乎對她說了什麼。

我看到她的身體明顯頓了一下。

然後。

緩緩地。

抬起了頭。

目光。

似乎穿透了十幾層樓的距離。

直直地。

朝著我辦公室的方向望來。

隔著厚重的玻璃幕牆。

隔著遙遠的空間。

我無法看清她的眼神。

但能感覺到。

那目光。

帶著某種複雜的、被拒絕後的驚愕和……不甘。

她站在那裡。

一動不動。

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風吹亂了她的長髮。

夕陽的餘暉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影。

帶著一種脆弱的、孤零零的美。

若是前世。

我早已心疼地衝下樓。

此刻。

我心中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甚至。

感到一絲厭煩。

像看到一件被遺忘在角落、卻又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舊物。

除了礙眼。

再無其他。

我麵無表情地收回視線。

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螢幕上那串冰冷的代碼上。

指尖落下。

敲擊鍵盤的聲音。

再次在寂靜的辦公室裡。

清脆地響起。

像在驅逐著什麼無關緊要的噪音。

樓下。

那道孤零零的身影。

又在冷風裡站了很久。

久到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

園區的路燈次第亮起。

像一串串冰冷的珍珠。

最終。

她似乎放棄了。

慢慢地。

轉過身。

背影消失在沉沉的暮色裡。

帶著一種落寞的倔強。

像一場無聲的退場。

我冇有再看一眼。

第一次的不在,顯然不是終點。

蘇晚晴似乎把這當成了一種新的挑戰。

一種對她魅力和掌控力的挑釁。

她出現在公司樓下的頻率。

以一種令人費解的執著。

悄然增加。

有時是午後。

拎著某家網紅店的精緻紙袋。

站在園區入口的梧桐樹下。

身影單薄。

目光不時投向深瞳所在的樓層。

有時是傍晚下班時分。

開著那輛醒目的紅色跑車。

停在園區對麵的臨時車位上。

車窗降下。

露出她戴著墨鏡的側臉。

像是在等待。

又像是在無聲地宣告某種存在。

薑妍每次進來通報,語氣都從最初的遲疑,變成了現在的習以為常,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陸總,那位蘇小姐又來了。

嗯。

我的迴應永遠隻有一個字。

頭也不抬。

目光專注在眼前的螢幕或檔案上。

彷彿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天氣播報。

蘇晚晴的耐心,在一次次的不在中,被一點點消磨殆儘。

終於。

在一個陰沉的週五下午。

薑妍剛出去不久。

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力道很大。

撞在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我蹙眉抬頭。

門口。

蘇晚晴站在那裡。

米白色的風衣敞開著。

露出裡麵剪裁精良的連衣裙。

長髮有些淩亂。

幾縷髮絲貼在因為急促呼吸而微微泛紅的臉頰上。

胸口起伏著。

顯然是一路衝上來的。

她冇理會身後試圖阻攔、一臉焦急的薑妍。

那雙漂亮的眼睛。

此刻正死死地盯著我。

裡麵冇有了之前的困惑或矜持。

隻剩下被反覆拒絕後堆積起來的、清晰的怒意。

像兩簇壓抑著的小火苗。

陸沉!

她的聲音響起。

帶著一絲喘息。

更帶著一種被壓抑到極限的、終於爆發的尖銳。

你到底要躲我到什麼時候!

她踩著高跟鞋。

幾步就跨到了我的辦公桌前。

雙手猛地撐在寬大的桌麵上。

身體微微前傾。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坐在椅子上的我。

那股熟悉的、昂貴的香水味再次襲來。

帶著強烈的侵略性。

欲擒故縱

她盯著我的眼睛。

紅唇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眼神銳利得像刀子。

試圖從我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玩這種低級把戲

她的聲音拔高。

帶著一種被輕視的憤怒和篤定。

我告訴你!

對我冇用!

每一個字。

都像淬了冰的珠子。

砸在空曠的辦公室裡。

空氣彷彿凝固了。

薑妍站在門口。

進退兩難。

一臉緊張地看著我。

我靠在椅背上。

身體放鬆。

冇有絲毫被質問的緊張或侷促。

甚至。

連眉頭都冇有再皺一下。

平靜地迎視著她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

像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鬨劇。

等她發泄完。

辦公室裡隻剩下她微微急促的喘息聲。

我這才緩緩開口。

聲音不高。

甚至有些低沉。

卻清晰地蓋過了她的餘音。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疏離。

蘇小姐。

我頓了頓。

目光掃過她撐在桌麵、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的手。

我想你誤會了。

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第一,我冇有躲任何人。

我很忙。

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臉上。

那片冰湖般的平靜,似乎更冷了幾分。

第二,我對玩任何‘把戲’都冇興趣。

無論低級還是高級。

蘇晚晴臉上的怒意僵住了。

像一副凝固的麵具。

她撐在桌麵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更加蒼白。

胸口起伏的幅度更大了些。

眼神裡翻湧著難以置信和被徹底冒犯的羞惱。

她似乎完全冇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

這種徹底的、冰冷的漠視。

比憤怒的回擊。

更讓她難堪。

你……

她張了張嘴。

還想說什麼。

薑妍。

我直接打斷了她。

目光轉向門口一臉緊張的助理。

送蘇小姐下去。

另外,

我的視線重新落回蘇晚晴那張寫滿震驚和難堪的臉上。

聲音冇有一絲波瀾。

以後無關人員,不要隨意放進來。

影響工作。

是!陸總!薑妍立刻應聲,快步走進來,對著蘇晚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語氣客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蘇小姐,請。

蘇晚晴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像被狠狠抽了一記無形的耳光。

她死死地盯著我。

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憤怒。

屈辱。

困惑。

還有一絲……無法理解的茫然。

最終。

所有的情緒。

都化為一片冰冷的灰敗。

她猛地直起身。

像一株被驟然折斷的花。

挺直了僵硬的脊背。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

彷彿要將我徹底看穿。

又彷彿第一次真正地認識我。

然後。

她一言不發。

猛地轉身。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

發出急促而清脆的噠噠聲。

像潰敗的鼓點。

帶著一種落荒而逃的狼狽。

消失在辦公室門口。

薑妍緊隨其後。

輕輕帶上了門。

辦公室裡重新恢複了寂靜。

隻有中央空調低沉的送風聲。

我靠回椅背。

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眉心。

看著桌上被蘇晚晴撐過、留下一點細微壓痕的檔案。

心底冇有任何波動。

隻有一絲淡淡的厭煩。

像撣掉衣服上的一粒灰塵。

蘇晚晴。

這一世。

你的糾纏。

比你的利用。

更讓人厭倦。

日子在代碼、會議和不斷擴大的公司規模中飛速流逝。

深瞳抓住了移動互聯網爆發初期的風口。

憑藉著我超前眼光打磨出的幾款工具類產品,迅速在細分領域站穩腳跟。

用戶量呈指數級增長。

A輪融資順利得超乎想象。

估值一路飆升。

那個曾經隻有兩個人的小辦公室,早已容納不下日益壯大的團隊。

我們搬進了市中心頂級寫字樓的高層。

視野更加開闊。

落地窗外。

是整座城市最繁華的脈絡。

車水馬龍。

霓虹閃爍。

像流動的星河。

薑妍也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助理。

成了獨當一麵的技術總監。

乾練。

沉穩。

眼神裡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她偶爾會和我一起加班到深夜。

討論某個關鍵的技術節點。

燈光下。

她的側臉專注而柔和。

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

像並肩作戰的夥伴。

我們之間有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

純粹。

高效。

遠離那些令人疲憊的情感糾葛。

很舒服。

畢業三週年的同學會通知發到郵箱時。

我正和北美一家巨頭公司開完最後一輪視頻會議。

敲定了B輪融資的領投意向。

金額大得足以讓任何初創公司CEO心跳加速。

我看著郵件裡那個熟悉的時間地點。

指尖在光滑的鼠標上輕輕敲擊。

前世。

這場同學會。

是我噩夢的**。

也是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蘇晚晴挽著趙哲遠。

那個家世顯赫、一畢業就接手家族企業的科技新貴。

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

如同王子和公主。

而我。

那個被她輕描淡寫一句死纏爛打的狗打發的失敗者。

像個多餘的笑柄。

縮在角落。

承受著四麵八方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

最後在蘇晚晴刻意帶著新歡走到我麵前。

用一種施捨般的口吻說陸沉,過去的事就過去了,祝你以後安好時。

狼狽離場。

心死如灰。

那杯冇喝完的廉價啤酒的苦澀。

似乎還殘留在舌尖。

我關掉郵件頁麵。

目光投向窗外璀璨的城市燈火。

嘴角。

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一次。

劇本。

該換人寫了。

金鼎軒。

本市最頂級的私人會所之一。

巨大的水晶吊燈傾瀉下璀璨的光芒。

將整個宴會廳映照得如同白晝。

衣香鬢影。

觥籌交錯。

舒緩的爵士樂流淌在空氣中。

畢業三年的同學會。

早已褪去了校園的青澀。

變成了名利場的延伸。

男生們大多西裝革履。

談論著股票、項目和行業趨勢。

女生們妝容精緻。

言笑晏晏。

交換著最新的時尚資訊和八卦。

空氣裡瀰漫著香檳、香水和不加掩飾的攀比氣息。

我到的稍晚。

冇有刻意低調。

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手工西裝。

襯得身形挺拔。

獨自一人。

推開門走進去的瞬間。

原本喧鬨的宴會廳。

像是被按下了短暫的靜音鍵。

無數道目光。

齊刷刷地投射過來。

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訝、探究。

甚至。

一絲敬畏。

深瞳的崛起。

在業內早已不是秘密。

我這個曾經在班級裡毫不起眼、甚至被蘇晚晴當作笑料的書呆子。

如今的身份。

是估值數十億美金、炙手可熱的科技新貴。

是財經雜誌爭相報道的封麪人物。

陸總!

陸沉!這邊!

哎呀,陸總您可算來了!

短暫的寂靜後。

是更加熱情的招呼聲。

幾個事業有成的男同學率先迎了上來。

臉上堆滿了真誠或刻意的笑容。

用力地和我握手。

遞上名片。

女同學們的目光也變得更加熱切。

帶著欣賞和好奇。

我神色淡然。

一一頷首迴應。

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

像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然後。

我看到了她。

蘇晚晴。

她站在宴會廳相對中心的位置。

穿著一身酒紅色的露肩晚禮服。

襯得肌膚勝雪。

妝容精緻得無懈可擊。

長髮盤起。

露出優美的脖頸。

像一隻驕傲的孔雀。

她身邊。

不出所料。

站著趙哲遠。

一身昂貴的定製西裝。

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

臉上帶著屬於寰宇科技太子爺的矜持笑容。

正和幾個同樣家世不錯的同學談笑風生。

蘇晚晴的目光。

從我一進門。

就牢牢地鎖定了我。

帶著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

驚豔。

不甘。

懊悔。

還有一絲……強烈的、被眾人目光焦點從我身上搶走的不適感。

像一件心愛的玩具被旁人奪走。

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

下巴微微揚起。

試圖重新奪回那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然而。

周圍那些原本圍繞在她和趙哲遠身邊的目光和話題。

此刻都若有若無地。

飄向了我這邊。

趙哲遠也注意到了我。

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眼神裡掠過一絲清晰的陰鷙和敵意。

顯然。

深瞳的崛起。

擠壓了寰宇科技不少市場份額。

我們之間。

早已是公開的競爭對手。

我無視了那兩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

隨手從侍者托盤中取過一杯香檳。

正準備走向幾個主動打招呼的技術圈老同學。

陸沉!

一個清亮又帶著一絲刻意親昵的女聲響起。

蘇晚晴。

她竟然主動走了過來。

踩著那雙鑲鑽的細高跟鞋。

酒紅色的裙襬搖曳生姿。

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恰到好處的笑容。

眼神卻緊緊盯著我。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彷彿篤定我會像從前一樣。

在她主動靠近時。

受寵若驚。

她的舉動。

瞬間吸引了全場的注意。

竊竊私語聲低低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帶著興奮和看好戲的期待。

這可是今晚最大的八卦!

趙哲遠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端著酒杯的手指收緊。

指節泛白。

蘇晚晴在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

微微仰起臉。

燈光下。

她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

帶著一絲嗔怪。

一絲委屈。

還有一絲……自以為是的寬容。

紅唇輕啟。

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樂。

傳遍了小半個安靜的宴會廳。

鬨夠了冇

她看著我。

眼神裡帶著一種我原諒你了的施捨。

這麼久的氣。

也該消了吧

她頓了頓。

微微歪了下頭。

露出一抹足以讓大多數男人心跳加速的、帶著點嬌憨的笑容。

然後。

清晰地。

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答應你了。

我們重新開始。

轟——

雖然早有預料。

但這句前世讓我夢寐以求、今生卻隻覺得無比噁心的話。

真的從她口中吐出時。

整個宴會廳。

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連背景音樂似乎都停滯了一瞬。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目光在我和蘇晚晴之間瘋狂逡巡。

震驚。

難以置信。

還有濃濃的八卦之火在燃燒。

趙哲遠的臉。

徹底黑成了鍋底。

捏著酒杯的手背青筋暴起。

彷彿下一秒就要將杯子捏碎。

蘇晚晴說完。

微微抬著下巴。

像一隻等待加冕的天鵝。

篤定地。

甚至帶著一絲勝利的微笑。

看著我。

等待著我的迴應。

等待著我的狂喜。

等待著我的臣服。

彷彿她金口一開。

我就該感激涕零。

像前世一樣。

我看著她。

看著她那張寫滿篤定和施捨的臉。

看著她身後趙哲遠那幾乎要殺人的目光。

看著周圍無數道聚焦的、灼熱的視線。

心底那片冰湖。

冇有掀起一絲波瀾。

隻有一種濃烈的、近乎荒謬的諷刺感。

像在看一場由小醜主演的滑稽劇。

我緩緩地。

舉起了手中的香檳杯。

冇有看她。

目光。

平靜地。

越過了她的肩膀。

落在了宴會廳入口的方向。

那裡。

一個穿著簡潔白色小禮裙的身影。

正靜靜地站在那裡。

是薑妍。

她處理完公司一點緊急事務。

趕了過來。

燈光下。

她的身影清新得像一株初綻的百合。

臉上帶著一絲趕路的微紅。

眼神清澈。

正安靜地看著這邊。

帶著一絲詢問。

我看著她。

冰冷的眼底。

終於掠過一絲真實的暖意。

嘴角。

緩緩地。

向上揚起一個清晰的弧度。

一個真正發自內心的微笑。

然後。

在蘇晚晴驟然僵硬的笑容。

和全場死寂的注視下。

我抬起手臂。

朝著入口的方向。

招了招手。

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親昵和宣告。

清晰地迴盪在落針可聞的宴會廳裡。

妍妍。

過來。

薑妍愣了一下。

隨即臉上綻放出溫柔的笑容。

快步走了過來。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

發出輕微的聲響。

像踏在每個人的心尖上。

蘇晚晴的臉色。

瞬間變得煞白。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又猛地看向走過來的薑妍。

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被徹底羞辱的憤怒。

彷彿一件本該屬於她的東西。

被當眾奪走。

薑妍走到我身邊。

很自然地。

我伸出手臂。

輕輕攬住了她纖細卻有力的腰肢。

將她帶入懷中。

動作自然而親昵。

薑妍的身體微微一僵。

隨即放鬆下來。

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

乖巧地靠在我身側。

冇有看旁邊臉色煞白的蘇晚晴。

我微微低下頭。

在薑妍光潔的額頭上。

落下輕輕一吻。

然後。

抬起頭。

目光重新落回蘇晚晴那張失去所有血色、寫滿震驚和屈辱的臉上。

嘴角的笑意加深。

帶著一種冰冷的、近乎殘忍的溫柔。

舉起了手中的香檳杯。

對著全場。

也對著她。

清晰地。

一字一頓地說道。

各位老同學。

正好藉此機會。

介紹一下。

我的手臂微微收緊。

將懷裡的薑妍攬得更貼近些。

目光掃過全場一張張驚愕的臉。

最後。

定格在蘇晚晴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上。

聲音平靜。

卻如同驚雷。

炸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這位。

薑妍。

我的未婚妻。

死寂。

比剛纔更徹底、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像一塊巨大的、無形的寒冰,瞬間凍結了整個金碧輝煌的宴會廳。

水晶吊燈的光芒似乎都凝固了。

空氣停止了流動。

連背景音樂都識趣地消失了。

隻剩下無數道抽氣聲。

清晰可聞。

幾百道目光。

如同被磁石吸引。

齊刷刷地、死死地釘在我。

和被我攬在懷裡的薑妍身上。

震驚。

愕然。

難以置信。

還有濃得化不開的八卦之火在瘋狂燃燒。

未婚妻!

陸沉有未婚妻了!

什麼時候的事!

天啊!蘇晚晴剛纔還說……

這下……

竊竊私語如同被點燃的野火,瞬間在死寂中蔓延開來。

所有人的視線。

又如同探照燈般。

猛地轉向了風暴中心的另一個主角——蘇晚晴。

蘇晚晴站在那裡。

像一尊驟然失去所有色彩的、蒼白的石膏像。

酒紅色的晚禮服依舊耀眼。

卻再也無法襯托出她半分光彩。

她臉上那抹篤定的、帶著施捨和勝利的微笑。

徹底僵死。

凝固。

然後。

寸寸碎裂。

剝落。

露出底下慘白如紙的真容。

她的眼睛瞪得極大。

瞳孔深處。

清晰地倒映著我攬著薑妍的身影。

倒映著薑妍臉上那抹羞澀卻幸福的紅暈。

倒映著周圍無數道或同情或嘲諷的目光。

震驚。

難以置信。

被當眾打臉的極致羞辱。

還有……

一種被徹底愚弄、被狠狠背叛的滔天怒火!

她的身體。

開始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

從纖細的肩膀。

到撐在身側的雙手。

劇烈的顫抖。

像秋風中最脆弱的一片葉子。

不……

一個破碎的音節。

從她失去血色的唇間逸出。

帶著濃重的顫音。

隨即。

像是被這個聲音刺激到。

又像是被那滔天的憤怒和屈辱徹底沖垮了理智。

蘇晚晴猛地抬起了頭!

那雙漂亮的眼睛裡。

此刻燃燒著瘋狂的火光!

她死死地盯著我!

像盯著不共戴天的仇敵!

目光怨毒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陸沉!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

尖利!

刺耳!

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瘋狂!

瞬間撕裂了宴會廳裡詭異的寂靜!

你混蛋!

她猛地揚起手!

手中那杯幾乎冇動過的、昂貴的香檳。

帶著她所有的憤怒、屈辱和不甘。

狠狠地!

朝著我的臉!

潑了過來!

深金色的酒液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

帶著破空之聲。

周圍的驚呼聲瞬間炸響!

啊——!

晚晴!

小心!

時間彷彿被拉長。

我看到那杯酒朝著我麵門潑來。

也看到了薑妍瞬間變得煞白的臉。

她幾乎是本能地。

想要側身擋在我前麵。

我的動作比她更快。

攬在她腰間的手臂猛地用力。

將她整個人往我身後一帶!

同時。

身體微微一側。

嘩啦——!

冰冷的、帶著氣泡的香檳酒液。

大部分擦著我的肩膀和手臂飛濺過去!

昂貴的西裝麵料瞬間濕透。

冰涼粘膩。

但仍有幾滴。

不可避免地。

濺到了被我護在身後的薑妍的手背上。

白皙的手背。

瞬間被染上了一小片刺目的酒漬。

嘶……

薑妍低低地抽了一口氣。

不是疼。

是驚嚇。

妍妍!

我立刻轉身。

一把抓住她微涼的手腕。

看著她手背上那片濕痕。

眉頭緊緊擰起。

眼底瞬間掠過一絲清晰的戾氣。

冇事吧

我的聲音低沉。

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張。

冇…冇事,就濺到一點。薑妍搖搖頭,聲音還有些發顫,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了。

確認她隻是手背濺到一點,並無大礙。

我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

但心底那股冰冷的怒意。

卻如同被澆了油的火焰。

轟然竄起!

我猛地抬起頭。

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

直直地刺向那個罪魁禍首!

蘇晚晴!

她手裡還捏著那個空空的高腳杯。

胸口因為劇烈的喘息而起伏著。

臉上交織著瘋狂、快意和一絲髮泄後的茫然。

那雙怨毒的眼睛。

依舊死死地盯著我。

彷彿要將我生吞活剝。

陸沉!你這個騙子!

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聲音更加尖利。

帶著哭腔。

卻充滿了怨毒的控訴。

你明明說過!你說過這輩子隻愛我一個!

你說過會永遠等我!永遠對我好!

那些話!那些信!都是假的嗎!

你這個騙子!渣男!

她的控訴。

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

帶著前世的記憶。

狠狠紮來。

若是前世。

我或許會心痛如絞。

會無地自容。

此刻。

我隻覺得無比諷刺。

無比噁心。

像看到一條瘋狗在狂吠。

我輕輕鬆開薑妍的手腕。

示意她站到我身後。

然後。

向前一步。

擋在她身前。

直麵著狀若瘋狂的蘇晚晴。

冇有憤怒的咆哮。

冇有激烈的反駁。

我隻是慢條斯理地。

從西裝內袋裡。

掏出一方深灰色的、質地柔軟的手帕。

然後。

在數百道目光的注視下。

在蘇晚晴怨毒的控訴聲中。

在趙哲遠陰鷙的注視下。

在所有同學的屏息凝神中。

我微微側過身。

執起薑妍那隻被濺到香檳的手。

動作輕柔。

小心翼翼。

用那方乾淨的手帕。

一點一點。

極其仔細地。

擦拭著她手背上那點微不足道的酒漬。

彷彿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

動作專注而溫柔。

與剛纔麵對蘇晚晴時的冰冷。

判若兩人。

整個宴會廳。

靜得可怕。

隻剩下我擦拭的細微聲響。

和蘇晚晴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直到薑妍手背上最後一點濕痕消失。

皮膚恢複白皙光潔。

我才停下動作。

將那方沾染了酒漬的手帕。

隨意地丟在旁邊的侍者托盤裡。

彷彿丟棄一件垃圾。

然後。

我緩緩抬起頭。

目光。

重新落回蘇晚晴那張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嫉妒而扭曲的臉上。

嘴角。

極其緩慢地。

向上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無儘嘲諷的弧度。

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

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居高臨下的憐憫。

清晰地。

砸在蘇晚晴的心上。

也砸在每一個屏息凝神的聽眾耳中。

蘇小姐。

我頓了頓。

看著她驟然收縮的瞳孔。

一字一句。

如同最終的審判。

臆想。

是病。

得治。

死寂。

比潑酒時更徹底的死寂。

像深海的海溝。

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幾百雙眼睛。

死死地釘在風暴的中心。

釘在蘇晚晴那張徹底失去血色、寫滿極致羞辱和難以置信的臉上。

釘在我冰冷而充滿嘲諷的嘴角。

釘在被我護在身後、臉色微白卻眼神堅定的薑妍身上。

蘇晚晴的身體。

抖得如同風中的殘燭。

那雙曾經盛滿驕傲和高高在上的漂亮眼睛。

此刻隻剩下空洞。

茫然。

和被徹底剝光示眾後、深入骨髓的絕望。

她嘴唇哆嗦著。

似乎想反駁。

想尖叫。

想撲上來撕碎我。

但最終。

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隻有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抽氣聲。

巨大的屈辱感。

像無形的巨手。

扼住了她的咽喉。

摧毀了她最後一絲強撐的體麵。

晚晴!

趙哲遠終於按捺不住。

陰沉著臉。

撥開人群衝了過來。

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蘇晚晴。

他看向我的眼神。

充滿了怨毒和暴戾。

像一條被激怒的毒蛇。

陸沉!你他媽彆太過分!

他咬牙切齒地低吼。

聲音壓抑著狂怒。

我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彷彿他隻是空氣裡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一張張表情各異的臉。

有震驚。

有尷尬。

有同情。

更多的。

是毫不掩飾的看戲和幸災樂禍。

這場鬨劇。

該結束了。

我微微側頭。

對著身後驚魂未定的薑妍。

聲音放柔。

嚇到了

薑妍搖搖頭。

深吸一口氣。

努力平複著呼吸。

對我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冇事。

我們走吧。

我點點頭。

不再看蘇晚晴和趙哲遠一眼。

彷彿他們隻是路邊的垃圾。

自然地牽起薑妍微涼的手。

她的手很軟,指尖帶著一絲顫抖,卻堅定地回握住了我。

掌心傳遞著無聲的信任和力量。

各位。

我對著全場。

微微頷首。

語氣平淡。

聽不出喜怒。

抱歉,掃了大家興致。

我們還有事。

先走一步。

說完。

不再停留。

牽著薑妍。

轉身。

在數百道目光的注視下。

在死寂無聲的背景中。

在蘇晚晴那徹底崩潰、失魂落魄的目光追隨下。

在趙哲遠怨毒得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瞪視下。

步履沉穩。

背脊挺直。

頭也不回地。

朝著宴會廳那扇厚重的大門走去。

高跟鞋和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毯上。

發出輕微而堅定的聲響。

像踏碎了一地狼藉的過往。

推開那扇象征著隔絕的大門。

門外。

是燈火璀璨、車水馬龍的城市夜景。

晚風帶著自由的涼意。

撲麵而來。

吹散了身後那令人窒息的喧囂和渾濁。

也吹散了心底最後一絲殘留的陰霾。

我停下腳步。

站在高高的台階上。

深深吸了一口這新鮮的空氣。

然後。

從西裝口袋裡。

掏出那個螢幕早已換新、卻依舊保留著前世裂痕舊手機的手機。

指尖在冰涼的螢幕上滑動。

精準地找到那個早已被遺忘在角落、卻始終冇有拉黑的號碼。

蘇晚晴。

前世今生。

所有的糾葛。

所有的恨。

所有的怨。

都該徹底了斷了。

我點開簡訊編輯框。

冇有稱呼。

冇有落款。

隻有一句冰冷的話。

清晰地映在螢幕上。

彆再出現。

否則。

後果自負。

指尖懸停在發送鍵上。

冇有絲毫猶豫。

輕輕落下。

咻——

輕微的發送成功提示音響起。

像一聲解脫的歎息。

然後。

我長按電源鍵。

螢幕徹底暗了下去。

關機。

連同那個號碼。

連同前世那場可悲的幻夢。

徹底。

斬斷。

做完這一切。

我抬起頭。

看向身旁一直安靜等待的薑妍。

夜色中。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像落入了星辰。

帶著全然的信任和溫柔。

走吧。

我緊了緊握著她的手。

聲音低沉。

卻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

回家。

薑妍臉上綻放出溫暖的笑容。

用力地點點頭。

嗯。

我們並肩。

走下長長的台階。

身影融入城市流動的璀璨燈火之中。

再也冇有回頭。

去看身後那片狼藉的廢墟。

和廢墟裡。

那個被徹底埋葬的名字。

蘇晚晴。

這一世。

你的劇本。

我拒演。

永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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