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淩晨兩點半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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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兩點二十七分,星光便利店的自動門滑開時,慕白正在整理第三排貨架上的泡麪。夜班的工作總是這樣,安靜得能聽見冰櫃運作的嗡嗡聲,偶爾纔有顧客打破這片寂靜。

歡迎光臨。他頭也不抬地說道,手指熟練地將歪倒的杯麪扶正。

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急促而不穩,慕白這才抬頭。站在收銀台前的女人穿著皺巴巴的西裝套裙,頭髮鬆散地挽在腦後,眼下掛著明顯的青黑。她將一罐咖啡重重放在檯麵上,手指微微發抖。

就這些嗎慕白掃了條形碼,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些。

阮葉雯點了點頭,伸手去掏錢包時,一陣眩暈突然襲來。她不得不扶住櫃檯邊緣穩住身體。連續工作了十六個小時,連午飯都隻是匆匆扒了兩口沙拉,現在連站著都成了挑戰。

您需要坐下休息一會兒嗎慕白從收銀台後走出來,眉頭微蹙。

不用,我冇事。阮葉雯強撐著直起身子,職業習慣讓她本能地武裝自己,多少錢

十二塊五。慕白接過她遞來的鈔票,卻冇有立即找零,而是轉身走向熱食區,稍等。

阮葉雯困惑地看著他拿起紙杯,盛了幾串關東煮,又舀了半杯熱湯。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這深夜的寧靜。

吃點熱的會好些。慕白將關東煮和找零一起遞給她,那邊有座位。

阮葉雯愣住了。在這個城市打拚五年,早已習慣了冷漠與競爭,突如其來的關懷反而讓她不知所措。她接過紙杯,熱氣蒸騰上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謝謝。她低聲說,走向窗邊的高腳椅。

慕白回到收銀台後,透過貨架的縫隙悄悄觀察她。女人小口啜飲著熱湯,緊繃的肩膀漸漸放鬆。她有一張很好看的臉,即使疲憊也掩不住精緻的輪廓,隻是眼神太過鋒利,像是隨時準備戰鬥。

阮葉雯感受到視線,抬頭正好撞上慕白的目光。他冇有尷尬地移開,而是微微一笑。那個笑容乾淨得不像屬於這個浮躁的城市,阮葉雯心頭莫名一顫。

她拿起咖啡準備離開,卻在轉身時被自己的高跟鞋絆了一下。咖啡罐脫手而出,深褐色的液體濺在慕白的製服上。

對不起！阮葉雯慌忙抽出紙巾,下意識去擦他胸前的汙漬。慕白後退半步,襯衫領口被她扯開一些,露出鎖骨附近一道猙獰的疤痕。

兩人同時僵住了。

沒關係,製服本來就要換了。慕白先回過神來,接過紙巾自己擦拭。

阮葉雯盯著那道若隱若現的疤痕,那是...

小時候的事。慕白輕描淡寫地拉好衣領,卻看見女人眼中的關切並非客套。他頓了頓,福利院的孩子打架,我去攔,不小心被劃傷的。

你在福利院長大

嗯,後來考上了大學,現在半工半讀。慕白笑了笑,這工作不錯,夜班清淨,能看書。

阮葉雯突然感到一陣羞愧。她想起自己剛纔還在為項目加班而自憐,卻有人連安靜讀書的地方都需要這樣爭取。

我叫阮葉雯。她伸出手。

慕白。他輕輕握住,掌心溫暖乾燥。

淩晨三點十分,便利店裡隻剩下他們兩個。阮葉雯早已錯過了最後一班地鐵,卻奇怪地不願離開。他們聊起了她高壓的廣告公司工作,他喜歡的文學課程,城市東邊那家隻在深夜營業的書店,以及為什麼星星在這座城市總是看不見。

因為光汙染。慕白說,但我有時會在倉庫後麵看到一兩顆。要看看嗎

阮葉雯跟著他穿過狹窄的走道,推開後門。夜風微涼,天空中果然懸著幾顆倔強的星星。

我小時候,慕白仰著頭說,福利院的阿姨告訴我,每顆星星都代表一個願望。看得見的越少,說明能實現的願望越珍貴。

那你現在看見了幾個阮葉雯問。

三個。他轉頭看她,眼睛比星星還亮,你呢

阮葉雯怔住了。她已經很久冇有許過願了,生活被deadline和KPI填滿,連抬頭看天的時間都冇有。但此刻,在這個散發著廉價清潔劑味道的便利店後院,她突然想許一個願望。

我可能...也看到了三個。她輕聲說。

慕白笑了,眼角泛起細小的紋路。阮葉雯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長,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回店裡的路上,阮葉雯的高跟鞋又崴了一下。慕白及時扶住她的手臂,小心。

那一瞬間的接觸像是有電流通過。阮葉雯慌忙站穩,心跳快得不正常。

我該走了。她看了眼手錶,已經快四點,明天...不,今天還有早會。

慕白點點頭,送她到門口,注意安全。

自動門關上前,阮葉雯突然轉身,你們店...一直這個時間營業嗎

全年無休。慕白回答,嘴角微微上揚。

一週後的淩晨兩點半,阮葉雯再次推開星光便利店的門。慕白正在整理貨架,聽到聲音轉過頭,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今天冇有咖啡灑出來吧他笑著問。

阮葉雯也笑了,從包裡掏出一本書,上次你說想看的,我多買了一本。

慕白接過書,指尖不經意相觸。這一次,誰都冇有急著縮回手。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但此刻便利店內暖黃的燈光下,兩顆孤獨的心找到了彼此的頻率。淩晨兩點半,一個本應沉睡的時間,卻成了他們最清醒的時刻。

連續第三個淩晨兩點半,阮葉雯推開了星光便利店的玻璃門。這一次,她冇有穿職業套裝,而是套著一件寬鬆的灰色衛衣,頭髮隨意地紮成馬尾,臉上還留著枕頭的壓痕。

慕白正在整理雜誌架,聽到門響立刻轉過頭,眼睛一亮：今天這麼早

睡不著。阮葉雯揉了揉太陽穴,徑直走向咖啡機。過去一週,她每晚都會來這家便利店,從最初的偶然變成了刻意。她告訴自己隻是因為這裡的咖啡比公司的好喝,而不是因為想見那個總是對她微笑的夜班店員。

慕白看著她熟練地操作咖啡機,嘴角微微上揚。他走到收銀台後麵,拿出一個藏青色的馬克杯：用這個吧,店裡新到的,比紙杯環保。

阮葉雯接過杯子,指尖觸到杯底貼著的便簽紙——阮字被工整地寫在上麵。她心頭一顫,抬頭對上慕白平靜的目光。

免得和其他客人的搞混。他解釋道,耳尖卻悄悄紅了。

阮葉雯忽然覺得喉嚨發緊,連忙轉身去接咖啡。熱氣氤氳中,她想起昨天會議上總監那張虛偽的笑臉。她熬了三個通宵做的方案,轉眼就變成了林總監的創意,而她隻得到一句輕飄飄的團隊合作。

今天加雙份糖漿嗎慕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昨天說公司的咖啡太苦。

阮葉雯怔住了。他竟然記得這種小事。在公司裡,連跟她共事兩年的助理都記不住她喝咖啡不加奶。

嗯,雙份。她輕聲回答,突然覺得眼眶發熱。

慕白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冇有多問。他走到熱食區,拿出兩個飯糰放進微波爐：我猜你還冇吃晚飯。

微波爐嗡嗡作響,阮葉雯靠在櫃檯邊,看著慕白清瘦的背影。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的製服襯衫,袖口捲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便利店的燈光在他睫毛下投下一片陰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幅安靜的素描。

你經常這樣照顧客人嗎阮葉雯問道,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尖銳。

慕白轉過身,微波爐的叮聲在寂靜的店裡格外清脆。他認真地看著她：隻有你。

簡單的三個字讓阮葉雯心跳漏了一拍。她接過飯糰,熱氣透過包裝傳到指尖,那種溫暖一直蔓延到胸口。

我平時不是這樣的。她突然說,在公司,他們都叫我'冰山女王'。

慕白笑了,眼角泛起細小的紋路：在我這裡,你可以隻是阮葉雯。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輕輕打開了阮葉雯緊鎖的心門。她咬了一口飯糰,含糊不清地說：我做的方案被總監偷了,還當著全公司的麵說是我理解錯了他的'創意方向'。

慕白冇有說話,隻是遞給她一張紙巾。

五年了,我每天最早到公司,最晚離開,結果呢阮葉雯擦掉嘴角的飯粒,聲音越來越激動,就因為我不願意參加他們的'應酬',就活該被當成透明人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哽咽。阮葉雯被自己嚇到了,她從不曾在人前示弱,更彆說在一個認識不到兩週的便利店店員麵前。

但慕白隻是靜靜地聽著,眼神中冇有憐憫,隻有理解。他拿出一塊巧克力推到她麵前：吃了會好受些。

阮葉雯撕開包裝,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奇怪的是,她真的感覺好多了。

你知道嗎,慕白靠在櫃檯上,我小時候在福利院,有個孩子總是偷我的東西——鉛筆、橡皮,甚至襪子。我告訴院長,院長卻說'他拿你的東西是因為羨慕你'。

後來呢阮雯葉問。

後來我發現他把我所有的鉛筆都削得尖尖的,整整齊齊地放在一個盒子裡。慕白笑了笑,他不是想偷我的東西,隻是想接近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阮葉雯若有所思：你是說,我的總監偷我的方案是因為...羨慕我

我是說,有些人傷害彆人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麼,隻是他們自己有問題。慕白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你的才華是偷不走的,阮葉雯。

窗外,雨點開始敲打玻璃,夜色被洗得模糊。阮葉雯望著慕白平靜的側臉,突然很想哭。在這個狹小的便利店裡,她感受到了久違的被看見、被理解的溫暖。

謝謝。她低聲說,不確定自己謝的是什麼——是這頓簡單的宵夜,是這個安靜的傾聽者,還是他給她的那種莫名的安全感。

慕白搖搖頭,從櫃檯下拿出一把黑傘：雨大了,這個你拿著用。

那你怎麼辦

我早上六點才下班,那時候雨應該停了。他頓了頓,如果你不嫌麻煩,明天路過時還給我就行。

阮葉雯接過傘,他們的手指短暫相觸,一絲微妙的電流竄上她的手臂。她匆忙道彆,推門走進雨夜。冰涼的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卻澆不滅心頭那簇新生的暖意。

走到拐角處,她忍不住回頭。透過雨簾,她看見慕白站在便利店明亮的櫥窗前,手裡拿著一本素描本,正專注地畫著什麼。雨水模糊了玻璃,但他的輪廓依然清晰——修長的身影,微微低頭的姿態,全神貫注的神情。

那一刻,阮葉雯意識到,這個叫慕白的便利店店員,遠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第二天淩晨兩點二十五分,阮葉雯提前五分鐘到達便利店。她手裡拿著那把黑傘,還有一份自己做的三明治。推門時,她的心跳加速,像個第一次約會的高中生。

店裡冇有其他顧客,慕白正踮著腳整理最上層的貨架。聽到門響,他轉過頭,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迅速轉為欣喜。

你真的來了。他說,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雀躍。

阮葉雯舉起傘和三明治：來還傘,還有...謝禮。

慕白從梯子上跳下來,動作輕盈得像隻貓。他接過三明治,眼睛亮晶晶的：你自己做的

嗯,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阮葉雯突然有些緊張,雞蛋火腿的,我隻會做這個。

慕白立刻拆開包裝咬了一口,腮幫子鼓鼓的：好吃！比便利店的好吃多了。

看著他孩子氣的吃相,阮葉雯忍不住笑了。她注意到櫃檯上的素描本,好奇地湊近：你在畫什麼

慕白慌忙想收起本子,但已經晚了。阮葉雯看到了紙上的內容——是她昨晚站在雨中的背影,細緻到每一根髮絲都栩栩如生。

你...畫的我她驚訝地問。

慕白的耳朵紅得像便利店的招牌：就...練習一下。我有時候會畫店裡的客人。

阮葉雯翻看著素描本,裡麵全是各色人物的速寫：打瞌睡的上班族、嬉笑的高中生、孤獨的老人...每個人物旁邊都寫著日期和時間。最後一頁是她,不止一張——有她喝咖啡時皺眉的樣子,有她聽故事時專注的神情,甚至還有她第一次來店裡時疲憊的側臉。

你畫得真好。阮葉雯由衷讚歎,學過美術

慕白搖搖頭：自學的。福利院有個退休美術老師,教過我一些基礎。

阮葉雯凝視著這些畫,突然意識到慕白眼中的世界是多麼豐富而細膩。他記得每個客人的習慣和故事,用畫筆和心記錄下這座城市的深夜百態。而她,隻是其中一個幸運的參與者。

能送我一張嗎她指著自己喝咖啡的那幅。

慕白小心翼翼撕下那頁紙遞給她：畫得不好...

很美。阮葉雯輕聲說,將畫摺好放進錢包,比我見過的任何肖像都真實。

兩人之間的空氣突然變得稠密,充滿了未說出口的話語。阮葉雯清了清嗓子,指向咖啡機：今天能再用那個馬克杯嗎

慕白如釋重負地轉身去拿杯子,阮葉雯則悄悄鬆了一口氣。她不確定自己準備好麵對那種陌生的悸動,那種每次靠近慕白就會在胸口蔓延的溫暖與慌亂。

淩晨三點十五分,阮葉雯坐在窗邊的高腳椅上,小口啜飲著咖啡。慕白在不遠處整理貨架,時不時抬頭看她一眼。雨已經停了,窗外的城市在路燈下閃閃發光,像被洗過的寶石。

你每天這個時間都在這裡,阮葉雯突然問,不會覺得無聊嗎

慕白停下手中的工作,思考了一會兒：夜晚很安靜,適合思考和觀察。而且...他看向她,眼神溫柔,現在有你來陪我聊天了。

阮葉雯感到一陣心悸。她低頭看著咖啡杯,突然說：我下週有個重要的提案,如果成功了,可能會升職。

那很好啊。慕白走到她對麵坐下,是什麼項目

一個國際品牌的本地化推廣。阮葉雯不自覺地說起了工作,越說越興奮,我想打破常規,不隻是翻譯他們的全球廣告,而是真正挖掘中國消費者的情感觸點...

說到一半,她突然停下來：抱歉,我太投入了,這些一定很無聊。

一點也不。慕白托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你談起工作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光。

阮葉雯愣住了。在公司裡,她習慣了被忽視、被打斷,甚至被剽竊創意。而此刻,這個便利店店員卻全神貫注地聽她說話,彷彿她的每一個字都值得傾聽。

我...我該回去了。她站起身,突然需要一些空間來整理自己混亂的情緒,明天還要準備提案。

慕白點點頭,冇有挽留：加油,你會做得很好的。

阮葉雯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如果...如果我提案通過了,我能請你吃頓飯慶祝嗎不是便利店的三明治,是真正的餐廳。

慕白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很樂意。

那就這麼說定了。阮葉雯轉身推開店門,夜風拂過她發燙的臉頰。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腳步比往常輕快。天空中冇有星星,但她的心裡卻亮著一盞燈——那是慕白點燃的,溫暖而堅定。

提案當天,阮葉雯站在公司會議室門外,手指緊緊攥著檔案夾邊緣。透過玻璃牆,她能看到裡麵已經坐滿了人——品牌方代表、公司高層,還有那個笑容虛偽的林總監。她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啊,阮經理來了。林總監熱情地招呼她,彷彿上週剽竊她方案的事情從未發生過,我們正等著聽你的精彩提案呢。

阮葉雯強迫自己微笑,走到投影儀前。她打開筆記本電腦,插上U盤,點擊檔案——

螢幕上的PPT卻不是她熬了三個通宵做的那份。

這是...阮葉雯瞪大眼睛。標題頁赫然寫著《品牌本土化策略——林誌遠總監指導方案》。

會議室裡響起禮貌的掌聲。林總監站起來,西裝筆挺,笑容可掬：感謝阮經理為我們團隊展示這個方案。正如大家所見,我們采取了全新的視角...

阮葉雯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彷彿凝固了。她機械地點擊鼠標,看著一頁頁熟悉的創意被林總監用輕鬆的語氣據為己有。每一張幻燈片都是她的心血,卻被打上了彆人的名字。

...這個情感觸點的創意特彆要感謝我們團隊的集體智慧。林總監朝阮葉雯的方向做了個模糊的手勢,阮經理在細節執行上提供了不少幫助。

會議室裡的空氣變得稀薄。阮葉雯看著品牌方代表頻頻點頭,看著公司高層對林總監投去讚許的目光。她的手指在桌下顫抖,胃部絞緊成一團。

如果各位冇有其他問題...林總監準備結束會議。

我有問題。阮葉雯聽見自己的聲音冰冷而清晰,這個方案中關於文化符號轉譯的部分,您能詳細解釋一下理論依據嗎

會議室突然安靜下來。林總監的笑容僵在臉上,他飛快地掃了一眼幻燈片：這個...是基於霍夫斯泰德文化維度理論的延伸應用,具體執行上...

錯誤。阮葉雯打斷他,這是施瓦茨文化價值取向理論的應用案例,兩者在方法論上有本質區彆。她指向螢幕上的圖表,如果您真的理解這個方案,應該知道為什麼我們選擇用環形結構而非座標軸展示數據。

林總監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品牌方代表交換著疑惑的眼神。

阮經理,公司副總皺眉開口,現在是展示時間,不是內部討論。

阮葉雯看著滿屋子人困惑或不滿的表情,突然感到一陣荒謬的疲憊。她合上筆記本電腦,拔出U盤。

抱歉,我突然不舒服。她聽見自己說,請允許我先離開。

走出會議室,阮葉雯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小跑著衝進了電梯。她顫抖的手指按下一樓按鈕,腦海中回放著林總監那副虛偽的嘴臉。五年來第一次,她在上班時間提前離開了公司。

雨不知何時開始下的。阮葉雯站在寫字樓門口,冇有打傘,任憑冰冷的雨水打濕她的西裝外套。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隻是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熟悉的紅色招牌映入眼簾——星光便利店。

下午三點,不是慕白的上班時間。阮葉雯推開門時,收銀台後站著一位中年女性,正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歡迎光臨。店員頭也不抬地說。

阮葉雯木然地走到飲料櫃前,拿出一瓶礦泉水。結賬時,她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熱食區——往常這個時間,慕白會在那裡整理貨架,或者坐在角落的小桌旁看書。

您認識慕白嗎話一出口,阮葉雯就後悔了。

店員這才抬起頭,打量著她：小白啊,他晚上十一點才上班。你是...

隻是...常客。阮葉雯勉強笑了笑,付完錢匆匆離開。

雨越下越大。阮葉雯站在便利店屋簷下,看著馬路上飛馳而過的車輛,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孤獨。她掏出手機,猶豫了一下,撥通了閨蜜的電話。

喂,雯雯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背景音,我在開會呢,有事嗎

冇事,打錯了。阮葉雯掛斷電話,把手機塞回口袋。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最後在一家咖啡店坐下,點了一杯熱美式。咖啡很苦,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打開筆記本電腦,試圖修改方案,但螢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讓她頭暈目眩。

小姐,我們要打烊了。服務員的聲音驚醒了她。阮葉雯抬頭,窗外已經全黑了,雨依然下個不停。她看了看時間——晚上十點四十五分。

鬼使神差地,她又走回了星光便利店。

推開門的那一刻,熟悉的身影讓她鼻子一酸。慕白正在整理收銀台,聽到門響抬起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阮葉雯他快步走過來,你怎麼...全身都濕透了

阮葉雯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狼狽——頭髮貼在臉上,西裝外套深一塊淺一塊,高跟鞋上沾滿泥水。她想說點什麼,嘴唇卻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慕白二話不說,拉著她走到員工休息室,拿出一條乾淨的毛巾和一件深藍色員工外套：先擦乾,把這個披上。我去給你泡杯熱飲。

阮葉雯機械地擦著頭髮,慕白的外套上有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混合著一絲咖啡的氣息。休息室很小,牆上貼著排班表和幾張便利貼,角落裡堆著幾本厚厚的書。

給。慕白回來時手裡拿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可可,加了棉花糖,治癒係配方。

阮葉雯接過杯子,溫暖透過陶瓷傳到她冰涼的指尖。她小啜一口,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開。

提案不順利慕白輕聲問,在她對麵坐下。

阮葉雯盯著杯中的棉花糖,它們正慢慢融化,像她崩塌的防線：我的方案又被偷了,這次是整個提案。林總監甚至篡改了我的U盤內容。

慕白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太過分了。

我在會議上拆穿了他,然後...直接離開了。阮葉雯苦笑,五年了,我第一次在工作上失控。

你隻是做了正常人都會做的事。慕白的聲音很堅定,那不是失控,是自我保護。

阮葉雯抬頭看他,慕白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出溫暖的琥珀色,裡麵盛滿了真誠的關切。她突然有種衝動,想把所有委屈都傾倒出來。

最可笑的是,我明明準備了備份方案。她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一個檔案,但我現在看它,突然覺得全是垃圾。那些創意、那些分析...根本不夠好。

慕白湊近螢幕,認真地看著。阮葉雯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長,在燈光下投下細小的陰影。

這裡,他突然指著一段分析,消費者洞察部分,數據很紮實,但結論有點跳脫。如果加上一個過渡分析會更有說服力。

阮葉雯驚訝地看著他：你懂市場營銷

慕白摸了摸後頸,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實是市場營銷專業的。S大學,大三。

S大阮葉雯瞪大眼睛,那是我的母校！我也是市場營銷係畢業的！

我知道。慕白的聲音更小了,我看過你校友雜誌上的專訪。'最年輕總監候選人'什麼的...

阮葉雯徹底震驚了。這個在便利店上夜班的年輕人,竟然是她的學弟而且對她的職業軌跡如此瞭解

那你為什麼...在這裡工作她忍不住問。

慕白笑了笑：學費和生活費啊。夜班工資高,而且...他指了指角落的書堆,有時間學習。

阮葉雯突然感到一陣羞愧。她想起自己曾經對隻是個便利店店員的慕白大談專業話題,那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讓她臉上發燙。

對不起,我從來不知道...

沒關係。慕白溫和地打斷她,現在你知道了。所以,要不要聽聽我的建議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們一起修改著方案。慕白的思路清晰得驚人,對最新理論的掌握甚至比阮葉雯還要全麵。他指出了幾個關鍵的數據盲點,還提出了一個全新的情感觸點分析框架。

這個框架是我教授的最新研究成果,還冇公開發表。慕白解釋道,但用來分析這個品牌再合適不過。

阮葉雯按照他的建議調整著PPT,越改越興奮：這太棒了！比原來的版本強多了！慕白,你簡直是個天才！

慕白不好意思地笑了,耳尖泛紅：隻是站在巨人肩膀上。

窗外的雨聲漸漸小了。阮葉雯儲存好檔案,伸了個懶腰,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冇有這種純粹的工作快樂了——不是為了升職,不是為了證明自己,隻是單純地為好創意而興奮。

餓了嗎慕白站起身,我有個秘密菜單。

他走到熱食區,從櫃檯下拿出幾個特彆的食材——不是普通的便利店飯糰,而是新鮮的三明治材料和一瓶看起來相當不錯的橄欖油。

店長特許我準備的,偶爾當宵夜。慕白熟練地組裝著三明治,比貨架上的好吃多了。

阮葉雯看著他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操作,忽然想起什麼：等等,你既然是學營銷的,為什麼要給我那些...便利店級彆的建議關於我總監羨慕我的那些話。

慕白停下手中的動作,認真地看著她：那不是什麼'便利店級彆'的建議,阮葉雯。那是真心話。專業知識是一回事,人性是另一回事。

三明治在烤爐裡發出滋滋的聲響,香氣瀰漫開來。阮葉雯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慕白冇有立刻回答。他取出烤好的三明治,切成兩半,裝盤,然後從抽屜裡拿出一本素描本,翻到某一頁遞給她。

頁麵上是一係列速寫——她在喝咖啡,她在看手機,她在微笑,她在皺眉...每一幅旁邊都標註著日期和時間。

因為,慕白輕聲說,從你第一次淩晨兩點半走進這家店,我就覺得你值得被好好對待。

阮葉雯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她低頭看著那些素描,突然意識到在慕白眼中的自己是如此生動、如此美麗,即使是在最疲憊的時刻。

我不擅長表達...慕白繼續道,所以我畫下來。這些是你冇注意到的時候,我眼中的你。

阮葉雯感到眼眶發熱。在這個狹小的便利店裡,她感受到了比任何五星級餐廳都真誠的對待。她拿起半個三明治咬了一口,芝士的濃香在口中爆開。

好吃嗎慕白期待地問。

嗯。阮葉雯點點頭,突然笑了,足夠好。

慕白也笑了：足夠好就是完美。

他們相視而笑,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玻璃上凝結的水珠映著便利店的燈光,像散落的星星。

提案重審當天早晨,阮葉雯站在公司洗手間的鏡子前,反覆檢查著自己的妝容。鏡中的女人穿著利落的藏青色套裝,嘴唇塗著淡淡的珊瑚色,眼睛下方隱約可見淡淡的青黑。

手機震動起來,螢幕上顯示著慕白的名字。這是他們交換聯絡方式後,他第一次主動發訊息。

今天你會做得很好。記住,足夠好就是完美。——慕白

簡短的文字讓阮葉雯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深吸一口氣,將手機放回包裡,拿起桌上的檔案夾——裡麵裝著她和慕白熬夜修改的新方案。

會議室裡已經坐滿了人。品牌方代表、公司高管,還有一臉得意的林總監。當阮葉雯推門而入時,交談聲戛然而止。

啊,阮經理。副總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我們正在討論如何挽回昨天的...狀況。

阮葉雯冇有理會林總監挑釁的目光,徑直走到投影儀前：各位,關於昨天的提案,我有一些補充說明。

林總監立刻站起來：阮經理,我想昨天的鬨劇已經夠——

請給我十分鐘。阮葉雯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如果之後各位依然認為我的觀點冇有價值,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品牌方的市場總監——一位銀灰色短髮的中年女性——點了點頭：請繼續,阮小姐。

阮葉雯插入U盤,調出那份經過徹底修改的方案。第一頁不再是花哨的封麵,而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在中國,什麼味道代表家

我們之前的方案過於注重文化符號的轉譯,卻忽略了最基本的情感連接。阮葉雯點擊到下一頁,展示出一組全新的調研數據,通過重新分析施瓦茨文化價值取向模型,我們發現...

隨著演示的深入,會議室的氣氛逐漸改變。品牌方代表開始認真做筆記,不時點頭；公司高管的眉頭舒展開來；而林總監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因此,我們建議將品牌口號從'全球品質'改為'家的味道',並推出這款限定產品。阮葉雯展示了最後一頁——一個融閤中西元素的創新食品概念。

掌聲響起。品牌市場總監站起來,向阮葉雯伸出手：出色的分析,阮小姐。這正是我們需要的本土化視角。

謝謝。阮葉雯握了握她的手,這個方案的一些關鍵思路要歸功於一位特彆顧問。

會議結束後,副總叫住了阮葉雯：公司決定由你直接負責這個項目,向品牌方彙報。他頓了頓,至於林總監那邊...公司會處理。

走出會議室,阮葉雯的雙腿微微發抖。五年了,她第一次感到職場上的真正勝利。她迫不及待想告訴慕白這個好訊息,手指已經按上了他的號碼,卻在撥出前停住了——她想要當麵看到他聽到這個訊息時的表情。

當晚十一點十五分,阮葉雯站在星光便利店對麵的馬路上,透過玻璃窗看著慕白在裡麵忙碌的身影。他正在整理貨架,動作利落而優雅,偶爾抬頭對進門的顧客微笑。阮葉雯注意到,即使是麵對最不耐煩的客人,他的笑容依然真誠溫暖。

自動門滑開時,慕白正背對著門口清點庫存。

歡迎光臨。他頭也不回地說。

你們店有冇有賣'慶祝我打敗職場小人'的特彆套餐阮葉雯靠在收銀台邊,歪著頭看他。

慕白猛地轉身,眼睛瞪得圓圓的：你成功了

比成功更好。阮葉雯忍不住笑起來,品牌方指定我直接負責項目,林總監被調去管後勤了！

慕白突然從櫃檯後麵衝出來,一把抱住了她。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讓阮葉雯愣住了——慕白的身上有淡淡的咖啡和陽光的味道,他的心跳透過襯衫傳來,又快又有力。

意識到自己的衝動,慕白趕緊鬆開手,耳根通紅：抱歉,我太高興了...

沒關係。阮葉雯輕聲說,突然覺得臉頰發燙,事實上,我欠你一頓大餐。現在有空嗎我知道附近有家米其林餐廳還營業。

慕白看了看手錶,猶豫了一下：我還有一個小時纔到休息時間...

那我等你。阮葉雯毫不猶豫地說,走向窗邊的高腳椅,正好我可以先處理些工作郵件。

慕白點點頭,回到工作崗位,但阮葉雯能感覺到他不時投來的目光。她假裝專注於筆記本電腦,實則偷偷觀察著他——他今天穿了件淺藍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工作時微微皺眉的樣子格外認真；每次有顧客結賬,他總是先微笑再說話...

淩晨十二點半,慕白換下工作服,穿著一件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走出來：久等了。

阮葉雯合上電腦：值得等待。

他們並肩走在夜色中。夏夜的風帶著微微的熱度,吹拂過阮葉雯的髮梢。她本想帶慕白去那家高檔餐廳,卻被他領進了一條小巷。

相信我。慕白神秘地笑著,有個地方你一定會喜歡。

巷子儘頭是一家小小的居酒屋,招牌已經褪色,但門口掛著溫暖的燈籠。推門進去,裡麵隻有五六張桌子,幾乎坐滿了深夜食客。

山田大叔,我帶了朋友來。慕白用流利的日語和櫃檯後的老人打招呼。

老人笑著點點頭,示意他們坐到角落的位置。阮葉雯驚訝地看著慕白：你會日語

在福利院時,有個日本誌願者教我的。慕白給她倒了一杯大麥茶,這裡的關東煮是全城最好吃的,比便利店強一百倍。

熱氣騰騰的關東煮很快上桌,阮葉雯咬了一口蘿蔔,鮮甜的湯汁在口中爆開,她忍不住發出滿足的歎息：天啊,這太美味了！

慕白微笑著看她享受美食的樣子：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你怎麼發現這個地方的

夜班下班後,我經常探索這座城市。慕白的眼神變得柔和,淩晨的街道有種特彆的魅力,安靜又神秘,就像...隻有被選中的人才能看到的秘密世界。

阮葉雯望著他燈光下的側臉,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慕白的瞭解如此之少。他是福利院長大的孤兒,是市場營銷專業的高材生,會說日語,知道城市裡最隱秘的美食...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慕白,她放下筷子,認真地問,畢業後你想做什麼

慕白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其實...我有個創業想法。一家結合書店和咖啡店的空間,專門為夜貓子服務,營業時間從傍晚到清晨。他的眼睛亮了起來,裡麵要設一個兒童區,放滿繪本,讓加班到深夜的父母能帶孩子一起來...

阮葉雯驚訝地聽著他描述這個顯然經過深思熟慮的計劃。慕白的聲音越來越自信,手勢也越來越生動,完全不像平時那個靦腆的便利店店員。

...當然,這隻是個夢想。他突然停下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啟動資金是個大問題。

不,這想法太棒了！阮葉雯激動地抓住他的手,我可以幫你做商業計劃書,做市場分析...我在行業裡有些人脈...

慕白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表情突然變得複雜：阮葉雯,有件事我應該告訴你。

他的嚴肅語氣讓阮葉雯心頭一緊：什麼事

我...慕白深吸一口氣,我父親是慕氏食品集團的董事長。

阮葉雯眨了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就是那個...市值百億的慕氏集團

慕白點點頭,表情有些忐忑：我是他唯一的兒子,理論上說,畢業後應該接管家族企業。

阮葉雯鬆開他的手,大腦飛速運轉。慕白是個富二代那個全國連鎖便利店可能都是他家的產業她突然感到一陣荒謬——自己居然要請慕氏集團的太子爺去米其林餐廳

所以你...在自家便利店打工她艱難地問。

那家店不是我們家的。慕白急忙解釋,我隻是個普通員工。事實上,除了學費,我拒絕接受家裡的任何資助。他抬起頭,眼神堅定,我想證明,不靠家族也能闖出一片天。

阮葉雯看著他認真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麼：所以你理解我為什麼那麼拚命工作。

我們都在證明自己的價值。慕白輕聲說,隻是方式不同。

居酒屋的燈光在慕白臉上投下溫暖的光暈,阮葉雯在他眼中看到了與自己相似的倔強。這個認知讓她心頭湧起一股暖流。

那麼,她慢慢地說,你的咖啡書店夢想,家裡知道嗎

慕白搖搖頭：他們會認為這是小打小鬨。但我覺得,真正的好生意不是規模有多大,而是能創造多少幸福時刻。他頓了頓,就像今晚,就像...淩晨兩點半的便利店。

阮葉雯突然笑了：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我是那個教你職場道理的人,結果你早就看透了一切。

我們互相學習。慕白給她添了茶,你的專業能力讓我敬佩,而你的倔強...讓我心疼。

這句簡單的話不知為何讓阮葉雯眼眶發熱。她急忙低頭喝了一口茶,掩飾自己的情緒波動。

離開居酒屋時,已是淩晨兩點。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有路燈投下長長的影子。慕白堅持送阮葉雯回家,兩人並肩走在寂靜的街道上,肩膀偶爾相碰。

說起來,阮葉雯突然想起什麼,你給我的方案建議裡,有些理論連我都冇學過。

啊,那個...慕白摸了摸後頸,我其實發表過幾篇論文,用的筆名。不想靠家族光環獲得關注。

阮葉雯搖頭驚歎：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慕白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很多。我希望...有機會全部告訴你。

他的眼神太過熾熱,阮葉雯感到心跳加速。夜風吹拂過兩人的髮梢,空氣中瀰漫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我到了。阮葉雯在一棟公寓樓前停下,有些不捨地說。

慕白點點頭：晚安,阮葉雯。祝你做個好夢。

等等。阮葉雯鼓起勇氣,明天...不,今天下午你有空嗎我想請你來我家吃飯,作為感謝。我廚藝一般,但...

我很樂意。慕白眼睛一亮,需要我帶什麼嗎

帶上你的創業計劃。阮葉雯微笑著說,我想瞭解更多。

接下來的兩週,阮葉雯白天忙於新項目,晚上則經常與慕白在便利店或那家居酒屋見麵。他們討論慕白的創業計劃,阮葉雯提供專業建議,慕白則幫她分析品牌方需求。有時他們什麼都不談,隻是安靜地各自工作,享受彼此的陪伴。

一個雨夜,阮葉雯加班到淩晨一點,冒雨趕到便利店時已經渾身濕透。慕白連忙拿來毛巾,為她泡了一杯熱可可。

你冇必要每天都來。他輕聲說,看著她疲憊的臉龐。

阮葉雯搖搖頭,從包裡拿出一疊檔案：我做了些市場調研,關於你的咖啡書店...她打了個噴嚏。

慕白皺眉摸了摸她的額頭：你發燒了。

隻是有點冷。阮葉雯逞強道,卻控製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慕白二話不說,向同事交代了幾句,然後扶著阮葉雯出門叫了出租車。

我送你回家。他堅定地說,你需要休息。

在出租車後座,阮葉雯因發燒而昏昏沉沉,不自覺地靠在了慕白肩上。他的肩膀堅實而溫暖,讓她想起小時候生病時母親的手掌。

到了。慕白輕聲喚醒她,付完車費後小心地扶她上樓。

阮葉雯的公寓整潔但冰冷,幾乎冇有個人痕跡,就像個臨時落腳點。慕白幫她找出乾衣服,然後去廚房燒水。

你冇有體溫計他翻找著藥箱。

從冇需要過。阮葉雯裹著毯子,聲音虛弱。

慕白歎了口氣,用濕毛巾敷在她額頭上：我去買藥,很快回來。

彆走...阮葉雯抓住他的手腕,留下來陪我。

慕白猶豫了一下,最終坐在床邊：好吧,但你要多喝水。

他輕輕哼起一首柔和的曲子,手指梳理著阮葉雯汗濕的髮絲。在昏沉中,阮葉雯覺得這比任何藥物都更治癒。

慕白,她迷迷糊糊地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然後她感覺到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的發頂。

睡吧。他低聲說,我就在這裡。

當阮葉雯再次醒來時,陽光已經灑滿了房間。她的燒退了,床頭櫃上放著一杯水、藥片和一張便條：

去上早課了,中午回來檢查你的情況。冰箱裡有粥,熱一下再吃。——慕白

阮葉雯捧著便條,胸口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她突然明白,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溫柔又堅強的男孩。

一週後的淩晨兩點,阮葉雯推開便利店的門,發現店裡空無一人,隻有慕白站在收銀台後,麵前放著兩杯咖啡。

今天提早打烊她好奇地問。

慕白搖搖頭,將其中一杯咖啡推給她：嚐嚐看。

阮葉雯接過杯子,驚訝地發現奶泡上有一個精緻的拉花——不是常見的心形或葉子,而是一行小字：我喜歡你。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抬頭看嚮慕白。他的臉漲得通紅,但眼神堅定。

我知道這可能很突然...他緊張地說,但我不想再隱藏了。阮葉雯,我喜歡你,不是作為朋友或顧客的那種喜歡,而是想和你共度餘生的那種。

阮葉雯放下咖啡杯,繞過收銀台,直接吻上了他的嘴唇。慕白僵了一秒,隨即迴應了這個吻,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腰,將她拉近。

這算是...回答嗎分開後,慕白氣息不穩地問。

阮葉雯笑著點頭：我喜歡你,慕白。從你為我畫素描的那一刻起,或許更早。

慕白從櫃檯下拿出那本素描本,翻到最新的一頁——是阮葉雯在各種時刻的樣子,但每一幅旁邊都多了一行小字：我喜歡她的...,後麵跟著不同的理由。

我喜歡她專注工作時皺起的眉頭

我喜歡她喝到好咖啡時眯起的眼睛

我喜歡她談起夢想時發亮的臉龐...

你早就該告訴我。阮葉雯輕撫著這些畫作,聲音哽咽。

我在等一個完美的時機。慕白握住她的手。

就像你說的,足夠好就是完美。阮葉雯再次吻他。

六個月後,當慕白以優異成績畢業時,阮葉雯送給他一份特彆的禮物——一份完整的商業計劃書和一筆啟動資金,足夠在市中心租一個小店麵。

這是...慕白翻看著檔案,震驚地問。

我們的咖啡書店。阮葉雯微笑著說,我辭去了廣告公司的工作,打算全職創業。當然,如果你同意的話。

慕白一把抱起她轉了個圈：你確定嗎這風險很大...

有你在,我不怕。阮葉雯捧著他的臉,而且我想通了,人生苦短,不如做自己熱愛的事,和愛的人一起。

他們給店鋪取名淩晨兩點半,營業時間從傍晚六點到清晨六點。慕白負責食品和兒童區設計,阮葉雯則主導品牌營銷。開業當天,慕白的父親悄悄來到店裡,點了一杯咖啡和一份關東煮。

味道不錯。這位嚴肅的企業家評價道,比我們集團的產品強。

慕白緊張地看著父親：爸,關於繼承的事...

先把這個小店經營好再說吧。父親出人意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媽媽會喜歡這個地方的。

一年後,淩晨兩點半已經擴張到三家分店,還出版了係列兒童繪本——由慕白繪製,阮葉雯撰寫故事。某個淩晨兩點半,當最後一位顧客離開,慕白鎖上店門,轉身對正在清點收銀的阮葉雯說：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就在便利店裡,你疲憊不堪地走進來...

阮葉雯笑著走向他：而你偷偷給我加熱了關東煮。

那時候我就知道,慕白摟住她的腰,你是我想要共度每一個淩晨兩點半的人。

阮葉雯踮起腳尖,吻上這個曾經在便利店給她溫暖,如今給她全世界的男人。窗外,城市的燈光依然明亮,但最溫暖的那一盞,永遠在他們心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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