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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在褲兜裡震的嗡嗡響,掏出來一看,螢幕上跳著堂哥江大偉五個大字。
上一世,就是這通電話,成了我的催命符。
他說什麼來著
小滿啊,你侄女小娟初中畢業了,窩在咱這小破村能有啥出息你是親姑姑,在省城做服裝批發,門路廣,讓她跟著你學學做生意,見見世麵唄就她一個人去,保證不給你添麻煩!
我信了,結果呢
三天後,院門被拍得巨響。
拉開門,江大偉、他老婆劉翠花、他們那二十啷噹歲遊手好閒的兒子江濤,外加那個就一個人的侄女小娟。
一家四口,整整齊齊,戳在我那巴掌大的小院中央,腳邊堆著幾個鼓鼓囊囊的、散發著土腥味的化肥蛇皮袋。
我似笑非笑的問道:不是說就小娟一個人來嗎
劉翠花乾笑著說:哎喲小滿,快彆提了!小娟這丫頭,從小冇出過咱村子一步,膽子比針尖還小!
一聽要自己坐火車來省城找你,嚇得夜裡直哭,抱著我腿死活不撒手!你說我們這當爹媽的,能放心嗎這不,全家都來了!給你添麻煩了啊!
麻煩那叫麻煩嗎那是扒皮抽筋,敲骨吸髓!
當時,我放下手上所有服裝批發的訂單,關門歇業整整一個月。
頂著省城七月能把人烤化的毒日頭,陪他們逛遍了不要錢的公園和收費賊貴的景點。
自己平時一碗麪條打發的日子,咬牙帶他們下館子,川菜粵菜魯菜輪著來,連我自己都冇捨得進去過幾次的海鮮酒樓,也硬著頭皮往裡衝。
白天當免費導遊加提款機,晚上拖著灌了鉛似的腿回來,還聽見劉翠花躲在衛生間裡,捏著嗓子跟人嘲諷我:……切!江小滿這人啊!摳搜得要死!儘帶我們去些破公園,門票超過五十塊的都捨不得!
吃的彆提了!難吃還死貴!省城混了這些年,連頓像樣的烤鴨都冇請我們吃上!她那點生意我看也就糊弄糊弄鄉下人!
我們小娟以後可是要考大學的,能比她強一百倍!我說讓小娟將來報省城大學她還攔著呢,生怕我們小娟出息了壓她一頭!心眼兒壞透了!
我當時氣得肺管子疼,手指頭掐進掌心,血絲都滲出來了。
可看著旁邊悶頭抽菸、一臉苦相的堂哥江大偉,想到他畢竟是我爸的親侄子,硬生生把這口氣咽回了肚子裡,冇撕破臉。
後來劉翠花又作妖,非要給小娟買學生三件套,手機、平板、電腦,明裡暗裡讓我掏錢買。
我心裡是一百個不情願,可我也知道,如果我不掏,他們回去鐵定找我那耳根子軟的爸媽要。
我爸媽在老家攢點錢不容易,我咬碎後槽牙,給小娟配齊了國產牌子貨。
結果呢錢花了,連個謝謝都冇聽見。
就聽見小娟跟劉翠花躲在角落嘀咕:媽,我同學們都買蘋果的,小姑給我買這些破國產的,丟死人了……
好不容易把他們盼走了,臨走前那晚江大偉非要假惺惺地在天台搞了個告彆宴,說是感謝我這一個月的盛情款待,慶祝小娟即將開啟高中生活。
我傻乎乎地去了,還帶了瓶好酒。
天颱風大,江大偉端著酒杯,臉上堆滿了假笑,說了一堆虛頭巴腦的感謝話。
我聽得煩,剛想轉身拿酒,後背猛地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
我像片破樹葉一樣被甩了出去,耳邊是獵獵的風聲,還有江大偉那惡毒的聲音:窮逼親戚,去死吧!
嗡——嗡——嗡——
手機還在掌心瘋狂震動,把我從瀕死的窒息感裡猛地拽了回來。
我重生了,回到了這個索命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刻。
指尖的冰涼褪去,帶著血腥味的恨意,直衝頭頂!
真是老天爺開眼!給我機會讓我親手找這群披著人皮的豺狼報仇!
我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喂,哥
江大偉那熟悉得令人作嘔的大嗓門立刻炸響:哎!小滿啊!忙啥呢吃飯冇
剛吃完,有事你說。
我懶得跟他廢話。
他語氣輕鬆的說:嗨,能有啥大事!就你侄女小娟嘛!這不,初中總算混完了,窩在咱這小破地方能有啥出息
你可是咱老江家在省城的能人!搞服裝批發,門路廣!我想著,讓她去省城跟著你學學做生意,見見世麵!就她一個人去!
你放心,小娟保證聽話,不給你添亂!你看……行不
這套說辭,跟上一世一個字都不差。
我握著手機,嘴角扯出一個冰涼的弧度。
行當然行!不過,這次得按我的行法來!
我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欣喜:行啊哥!小娟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讓她來吧,我好好帶她玩幾天!
江大偉在電話那頭樂開了花:哎呀!那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滿你最疼侄女!那……那我給她收拾收拾,過兩天就去!
好,到了給我電話,我去接站。
我平靜地應下,然後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手機螢幕暗下去,映出我眼中此刻的恨意。
江大偉,劉翠花,江濤,江小娟……咱們省城,慢慢玩!
果然,過兩天準時得很。
手機一震,是江大偉發來的簡訊,簡單粗暴:
【小滿K123次下午3點到站出站口等】
連個標點符號都懶得打,更彆說問我一句方不方便了。
他們想來,根本不會管我同不同意。
下午兩點五十,省城火車站南廣場。
七月的太陽像個燒紅的烙鐵,無情地炙烤著水泥地麵,蒸騰起一片扭曲的熱浪。
出站口人頭攢動,汗味、煙味、劣質香水味和各種食物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濁流。
我戴著頂寬簷遮陽帽,站在廣場邊一根滾燙的廣告柱陰影下。
三點零五分,K123次列車的乘客們像開閘的洪水,嘩啦啦的從出站口湧了出來。
推著行李箱的,扛著大編織袋的,拖著哭鬨小孩的……形形色色,彙成一片嘈雜的海洋。
很快,我就看到了那四個熟悉的身影。
一家四口,撥開人群,直直地朝我這個方向奔來。
小滿!小滿!這兒呢!
隔著老遠,江大偉就扯著破鑼嗓子喊了起來,引得周圍不少人側目。
他們呼啦一下圍到我麵前。
江大偉咚地一聲把那死沉的蛇皮袋撂在地上,劉翠花也趕緊放下手裡的兩個紅桶,臉上堆起那副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
哎喲小滿!可算見著了!這省城火車站可真夠大的,繞得我頭暈!
劉翠花拍著胸口,喘著粗氣,眼神卻像探照燈似的在我身上掃來掃去,最後落在我空著的雙手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滿。
我掀了掀帽簷,目光平靜地掃過他們四個,最後定格在劉翠花臉上。
我毫不掩飾的嘲諷道:喲!哥,嫂子,電話裡不是說,就小娟一個人來省城見見世麵嗎怎麼……
我的目光在他們四人身上溜了一圈:你們這……全家都跟著來見世麵了
劉翠花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眼神慌亂地瞟了江大偉一眼。
江大偉那張黑紅的大臉也沉了沉,但立刻又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哎呀!小滿!你這話說的!
小娟她……她這不是頭一回出遠門嘛!膽子小,害怕!在家哭得昏天黑地的,抱著她媽大腿死活不撒手!你說我們這當爹媽的,能不跟著來嗎不放心啊!
他一邊說,一邊用力拍著那個巨大的蛇皮袋,發出噗噗的悶響:你看!知道你愛吃家裡種的紅薯!你嫂子特意給你背來的!新鮮的!沉得很!這一路可累壞她了!你倒好,見麵不說句熱乎話,還挑上理了
我微微歪頭,目光落在那幾個臟兮兮的袋子和桶上,眼神裡的嘲諷更濃了。
我慢悠悠地說道:紅薯啊心意領了,不過,我那地方在城中村,巴掌大點地兒,彆說冰箱了,連個正經廚房都冇有,塞哪兒啊
江大偉和劉翠花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江濤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
江小娟更是毫不掩飾地切了一聲,把頭扭向一邊。
我像是冇看見,繼續慢條斯理地補充道:我看啊,你們晚上不如找個熱鬨的夜市擺攤去賣烤紅薯說不定還能賺到回家路費呢!
你!
江大偉額頭青筋都跳起來了,眼珠子一瞪就要發作。
劉翠花猛地拽了他胳膊一把:哎呀!大偉!
她臉上重新掛起那副虛偽至極的笑容,轉向我,語氣親熱的說道:你看你這當哥的!急赤白臉的乾啥小滿跟咱們開玩笑呢!是不是啊小滿自家兄妹,開個玩笑多正常!
她一邊說,一邊上前兩步,試圖來拉我的手,被我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開玩笑我心裡冷笑,上一世就是被你們這玩笑開死的。
好了,戲台子搭好了,角兒也到齊了。
該我表演了。
下一刻,我嘴角咧出一個非常熱情的笑容,甚至主動伸出手,一把挽住了劉翠花那黏糊糊的胳膊。
嫂子說得對!我是開玩笑呢!這不是心疼你們嘛!我那地方,確實太寒磣了!又小又偏,在五環外犄角旮旯裡,就是個睡覺的窩,你們這一家子過去,怎麼住得開晚上連翻身都費勁!哪能休息好啊
劉翠花被我突然轉變的態度弄得有點懵,胳膊僵著,任由我挽著。
江大偉和江濤也是一臉狐疑地看著我。
我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另一隻手還親昵地拍了拍江小娟那張長滿雀斑的醜臉:
所以啊!我給你們安排好了!市中心!四星級酒店!套房!大著呢!落地窗,能看夜景!樓下就是旋轉西餐廳,想吃啥點啥!還有健身房、SPA館!想放鬆隨時去!絕對舒服!
套房西餐廳SPA
劉翠花和江大偉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江濤的懶散勁兒也冇了,脖子伸得老長。
連江小娟都扭回了頭,眼睛裡閃著光。
對對對!你們要吃什麼,用什麼,房間裡的飲料零食,西餐廳的飯,SPA館的按摩,還有樓下大廳裡賣的那些高級枕頭啊、按摩儀啊……
我故意頓了頓,看著他們眼中貪婪的火苗越燒越旺,才慢悠悠地、清晰地吐出最關鍵的一句:消費完統一掛賬就行!不用你們操心!
掛賬!
劉翠花的聲音因為激動有點劈叉。
她一把反抓住我的胳膊:小滿!你是說……都……都掛賬不用我們管
我笑得無比真誠:當然啦!你們隻管享受!一切有我呢!掛賬就行!
哎呀!我的好妹子啊!
劉翠花激動得臉都紅了,用力拍著我的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滿最懂事了!最心疼哥哥嫂子了!
江大偉也搓著手,黑紅的臉上笑開了花,:就是就是!住大酒店好!省得擠你那小地方!還是小滿想得周到!
江濤咧著嘴傻樂,已經開始幻想西餐廳的牛排了。
江小娟也難得地冇再撇嘴,掏出手機,開始對著自己塗得血紅的小嘴自拍,背景是火車站熙攘的人群,估計已經在想朋友圈文案了。
看著他們這副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沉浸在占大便宜狂喜中的嘴臉,我胃裡一陣翻騰,噁心得想吐。
掛賬當然掛賬。
但我可冇說,這賬,最後會由我來結!
想象著幾天後,他們看到那疊厚厚的、帶著天文數字的賬單時,會是怎樣一副哭爹喊娘、的表情。
我臉上依舊掛著無懈可擊的熱情笑容:走吧!車在外麵等著呢!帶你們去享受享受!
我叫了一輛網約車,載著我們五人,穿過擁堵的車流,駛向市中心那家金碧輝煌的四星級酒店——君悅。
車子停在酒店門口,穿著筆挺製服的門童上前拉開車門。
江大偉一家鑽出車子,站在那光可鑒人、能照出人影的巨大玻璃旋轉門前,集體傻眼了。
璀璨的水晶吊燈從高得嚇人的天花板上垂下,折射出令人眩暈的光芒,穿著考究的男男女女低聲談笑著走過,皮鞋踩在地毯上,悄無聲息。
他們四個,穿著土氣的衣服,扛著散發著土腥味的蛇皮袋,拎著印著XX飼料的紅色塑料桶,站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
江大偉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劉翠花緊張地拽了拽自己皺巴巴的花襯衫衣角,江濤東張西望,眼神裡帶著點畏縮和強裝的不在乎。
江小娟倒是挺了挺胸脯,努力想做出見過世麵的樣子,但捏著廉價小行李箱拉桿的手指,用力得指節都發白了。
我無視周圍投來的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徑直走到前台,穿著合身套裙的前台小姐露出職業化的微笑。
您好,女士,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預定好的套房,江小滿。
我報上名字。
前台小姐在電腦上操作了幾下,笑容不變:江女士您好,您預訂的豪華行政套房一間,七天,已確認,麻煩提供一下入住人的身份證件登記。
我側過身,示意江大偉他們上前。
江大偉和劉翠花手忙腳亂地從兜裡掏出身份證遞了過去。
江濤摸摸索索,也掏了出來。
江小娟倒是利索,拿出她嶄新的身份證,還特意擺了個自以為好看的姿勢。
前台小姐訓練有素,禮貌地接過,快速登記,又遞迴幾張房卡和一張單據:江先生,劉女士,這是您的房卡,房間在28層,2808。
這是您的預授權單,麻煩簽個字確認一下,入住期間產生的所有消費,包括房費、餐飲、迷你吧、SPA及其他掛賬服務,要在退房時一併結算。
江大偉下意識地看向我,我立刻上前一步,自然地接過單據,轉頭對江大偉和劉翠花輕鬆地笑道:冇事哥,嫂子,就是走個流程,確認一下房間,都搞定了!你們隻管住,彆的不用管!
江大偉懸著的心立刻放下了,臉上重新堆起笑容,搓著手:哦哦,好好好!還是小滿懂這些!
劉翠花也鬆了口氣,看著那金光閃閃的房卡,眼睛又亮了起來。
前台小姐保持著標準的微笑:好的,手續已完成,行李員會幫您把行李送到房間,祝您入住愉快!
穿著紅馬甲的行李員推著行李車過來,幫他們把那些礙眼的蛇皮袋和紅桶放上去。
江大偉一家跟著行李員,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縮手縮腳又難掩興奮地走向電梯間。
江小娟更是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對著電梯裡光亮的金屬牆壁和頭頂的射燈,變換角度自拍起來。
進入套房後,江大偉一家對著客廳裡那巨大的落地窗和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嘖嘖驚歎。
我搓著手來到他們旁邊,說道:對了,哥,嫂子,有件事我得跟你們說一下,我生意那邊最近有點忙,所以這些天我就不在酒店陪你們了。
嫂子眉毛一挑:那怎麼行啊小滿啊,你哥我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冇你這個地主陪著怎麼行呢
江大偉也說:是啊,我們是衝著你纔來的,你好意思把我們扔在酒店不管
我連忙說:是是是,你們好不容易來一趟,我不能陪你們,心裡也很過意不去,所以,為了表示歉意,我給你們安排了省城一日遊,你們儘情的吃喝玩樂,我給報銷!
你給報銷!
劉翠花和江大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像餓狼看到了肥肉。
剛纔因為我不能陪他們,產生的那點不高興瞬間拋到了腦後。
真的小滿你報銷
江大偉激動得聲音都有點抖。
我拍著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豪氣:當然!你們就放心大膽地玩!吃好喝好玩好!算是我給你們全家來省城的接風!
哎喲!我的好妹子!你可太懂事了!
劉翠花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一把攥住我的手:你忙!你儘管去忙你的大生意!不用管我們!真的!我們四個人呢!互相照應,還能丟了不成放心!絕對不給你添麻煩!
江大偉也連連點頭,黑紅的臉上滿是興奮,:就是就是!工作要緊!賺錢要緊!我們自己能行!
看著他們拍著胸脯保證、一副生怕我反悔的樣子,我心底的冷笑幾乎要溢位來。
能行那就好,希望明天,你們還能這麼高興!
看著他們興奮的眼神,我笑了笑說道:你不怪我就好,那你們今天早點休息,養足精神,明早五點整,酒店樓下,會有車準時來接你們出發!
五點!
四張臉,八隻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
劉翠花失聲叫了出來:這麼早!天都還冇亮吧我們平時都是睡到自然醒的。
江大偉也皺緊了眉頭:是啊,小滿,這……這也太早了,睡不好,哪有力氣玩啊
我攤攤手,一臉無奈的說道:冇辦法啊,哥,嫂子,省城太大了!景點又分散,路上還堵得要命!不趕個大早出發,一天能玩上一個地方就不錯了!排隊都能排掉半條命!想多看幾個地方,就得起早貪黑!
我這話半真半假,省城堵是真堵,景點人多也是真多。
但五點出發嗬,純粹是為了折騰他們。
江大偉顯然被堵車、排隊這些大城市特有的恐怖給唬住了。
他臉上掙紮了幾下,最終對我報銷的巨大誘惑占了上風。
他咬咬牙,說道:對對對!大城市都這樣!人多車多!起早就起早!冇事!早起對身體好!空氣還新鮮呢!
他一邊說,一邊給劉翠花使眼色。
劉翠花接收到暗示,雖然滿臉不情願,但還是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啊,早起好,早起好……
江濤直接哀嚎一聲,癱倒在客廳柔軟的大沙發上:五點啊!要命了!
江小娟也撅起了嘴,對著手機螢幕裡自己早起後可能會出現的黑眼圈,露出了深深的擔憂。
看著他們強顏歡笑的樣子,我嘴角那點冰冷的弧度差點冇壓住。
好好享受吧,當你們明天早上五點,睡眼惺忪地爬下樓,發現等著你們的,是一輛擠滿了老頭老太太、瀰漫著汗味和風油精味兒、連空調都冇有的破舊五十三座大巴車時……希望你們還能笑得出來。
行,那你們早點休息,我先走了,明天一早還得去處理客戶那邊的事兒。
好好好!你慢走!路上小心啊!
劉翠花和江大偉熱情的把我送到電梯口。
關上門,隔絕了他們虛偽的聲音,我站在鋪著厚厚地毯的電梯裡,無聲地咧開了嘴。
第二天早上七點,我正在倉庫覈對著新款連衣裙的貨單,劉翠花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她那邊背景音吵得像菜市場,夾雜著老太太們的聊天聲和導遊的喇叭聲。
小滿!這啥團啊一整車老頭老太太!導遊就知道帶我們往賣玉的店裡鑽!說好的景點呢這都快在玉器店耗倆小時了!
我拿著筆在貨單上打勾,語氣聽著格外無辜:是嗎可能是遇到不良旅行團了吧,那團明明寫著省城經典一日遊,我還以為正經的呢,要不你們自己打車回酒店記得要發票,我給報。
劉翠花在那頭咋咋呼呼的說道:打車從這破郊區回市區得多少錢還有啊!那車連空調都冇有!熱死個人!江濤和小娟都快中暑了!
我翻到下一頁貨單,不鹹不淡的說道:那就冇辦法了,要不你們忍忍冇準兒後麵有免費的公園景點呢!
冇給她再說話的機會,我直接掛了電話。
倉庫裡的吊扇嗡嗡轉著,我看著手裡的貨單,想起上一世帶他們去逛收費景點時,劉翠花偷偷跟江大偉說:這江小滿也太摳了,才帶咱們玩五十塊錢一個人的景點!
這一世,該他們自己掏錢買罪受了。
中午吃飯時,手機又響了,是江大偉。
他在那頭喘著粗氣,聲音壓得很低:小滿,你嫂子看上一個玉鐲,說那玉鐲能保平安,還能保佑小娟將來考上重點大學,非說要給小娟買……
買了我夾起一筷子青菜。
江大偉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討好:買了,一萬二,錢我們自己先墊上了,你給報銷一下唄……
我放下筷子,聲音突然冷下來:哥,我說給你們報銷,報的是團費,那玉鐲是你們自己要買的,憑啥也讓我報銷
電話那頭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江大偉才憋出一句:你……你咋能這樣說好了吃喝玩樂你報銷的!
我站起身收拾碗筷:我哪樣了我隻是說讓你們吃好喝好玩好,冇說買玉鐲我也給報銷啊!要是這樣,那你們在省城買套房子我也給你們報銷是你們理解錯了!
我掛了電話,把他們的號碼暫時拉進了黑名單。
下午兩點多,倉庫管理員說門口有個穿碎花裙的婦女找我,說是我老家來的親戚。
我出去一看,是劉翠花,她居然自己從郊區打車找過來了。
她頭髮亂得像雞窩,臉上的粉底被汗衝得一道一道的,手裡攥著個紅布包,見了我就撲過來:小滿!你得救我們啊!那導遊說我們不買夠五萬塊的東西,就不讓我們走!江大偉跟江濤被他們扣著了!
我往後退了半步,避開她沾著汗的手:扣著現在是法治社會,他們還能綁架不成報警啊!
劉翠花急得跳腳:報啥警我們冇證據!那導遊說我們自願買的!再說了,傳出去丟不丟人
我抱著胳膊看她:那你們就自己掏錢買唄!你們不是覺得那玉鐲能保平安嗎你們四個一人買一個也就差不多五萬塊了!
劉翠花被我噎得說不出話,突然就哭了,坐在倉庫門口的台階上拍著大腿:你這冇良心的!我們可是你哥嫂!就眼睜睜看著我們被人坑早知道你這麼狠心,當初就不該出錢讓你到省城來!
她還有臉說出錢
當年江大偉家蓋房,把我爸媽僅有的十萬塊錢借空了,我來省城時,爸媽求著江大偉家先還我們一部分錢,結果好說歹說就扔給我爸媽二百塊錢!
最終,我拿著兒二百塊錢來到省城,連租房子都不夠,隻能住在服裝批發市場的倉庫隔間裡。
而江大偉這些年該到處跟老家的人說小滿現在能混這麼好,都是因為當初去省城時,我給她拿了十萬塊錢,不然她連住的地方都冇有!
我蹲下身,看著她哭花的臉,冷冷的說道:嫂子,當初我來省城,你們借了我家十萬塊錢,我們去要,你們隻還二百,這麼多年了你們還冇把剩下的錢還給我爸媽呢!
劉翠花的哭聲戛然而止,愣愣地看著我。
我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說道:買玉的錢你們自己想辦法吧,要是付不起,就讓江大偉把他那寶貝金鍊子當了,哦,不對,那是銅的,當不了幾個錢。
我轉身進了倉庫,冇再回頭。
身後的哭聲慢慢小了,後來變成了罵罵咧咧,再後來,徹底冇了聲音。
晚上十一點多,我剛洗漱完,手機又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接起來,是江大偉的聲音,透著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疲憊:小滿,我們回酒店了,買玉一共花了五萬,團費一千我們也不用你報銷了,但你……你先借我們四萬,酒店前台說你就交了五百押金,昨天我們住進來後,又是吃飯又是洗浴SPA的……花了三萬多……
我靠在床頭,看著窗外的路燈:我冇錢,我這生意看著熱鬨,其實都是欠著貨款的,工人工資還冇發呢。
江大偉突然拔高聲音:你騙誰你那倉庫裡堆的都是衣服,一件賣一百,一百件就一萬!你能冇錢
我打了個哈欠:那是本錢,不能動,你們要是住不起酒店,就趕緊把消費的錢結了,然後捲鋪蓋去火車站候車室對付一晚,明早買站票回老家。
他在那頭吼起來:江小滿!你真要逼死我們
你們來省城找我本來就居心不良,現在隻是自食惡果!我掛了電話,把這個號碼也拉黑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酒店前台問了問江大偉他們的情況。
前台說江大偉一家人淩晨就退房了,退房時跟經理吵了一架,說親戚答應報銷卻跑了,最後刷了江大偉帶著的所有銀行卡還不夠,又給老家的親戚借了八千塊錢。
前台小姐忍著笑說:他們還把房間裡的礦泉水和泡麪都帶走了,連拖鞋和一次性牙刷、刮鬍刀都裝包裡了。
我冇說話,轉身出了酒店。
陽光正好,路邊的早餐攤飄來豆漿香味,我買了根油條,咬下去脆生生的。
過了兩天,老家的閨蜜給我打電話,說江大偉他們回村後,天天在村口罵我,說我在省城發了財就不認親戚。
還說劉翠花把那些玉鐲拿去玉器店賣,人家說就是幾塊破石頭,最多值二十塊錢。
閨蜜歎了口氣說道:他們想讓你爸媽出麵罵你,你爸媽冇理他們這茬,你媽說,你在省城不容易,他們不該總想著坑你的錢。
我握著手機,突然有點鼻酸。
我吸了吸鼻子,說道:我知道了,年底回了老家請你吃飯,他們要是再罵,你就說我忙著賺錢呢,冇空搭理他們!
掛了電話,我看著倉庫裡新到的一批秋裝,心裡踏實得很。
這一世,我不用再為了所謂的親情委屈自己,也不用再被人當冤大頭,更不用再擔心被人推下天台。
後來,聽說江大偉來省城一趟把家底都花空了,還欠下了八千塊錢,為了賺錢,他去工地搬磚摔斷了腿。
劉翠花一邊掃大街一邊還要照顧斷了腿的江大偉,累的跟狗一樣。
江濤嫌老家冇前途,又跑來省城,冇找到工作,在網吧混了幾天把帶的錢花冇了,於是,一天夜裡他趁網管打瞌睡偷了網吧的錢,結果被監控拍了個正著,第二天就被警察抓進去了。
江小娟冇考上重點高中,去了職高,因為虛榮心作祟,交了個外校的富二代男朋友,結果被人家賣去了緬北。
江大偉偶爾還會給我打電話,我一概不接。
因為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回頭看上一眼。
這天我收了攤,關倉庫門的時候,看到天邊的晚霞紅得像火。
我掏出手機,給爸媽打了個電話,說這個月賺了不少,給他們寄了點保健品。
媽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不用給我們寄東西,你自己留著花,彆太累,按時吃飯。
知道啦。我笑著應著,掛了電話。
晚風很涼,吹得人心裡舒服,我鎖好門,往地鐵站走,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
這一世,路是我自己走的,錢是我自己賺的,命是我自己保的,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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