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檔案室秘聞
檔案室裡的灰塵在陽光下跳舞,我打了個噴嚏,揉了揉發癢的鼻子。密斯卡托尼克大學校史檔案館比我想象中要雜亂得多,成堆的紙箱和發黃的檔案夾幾乎堵住了過道。
俞哲,把這些資料整理分類,建立電子檔案。威廉姆斯教授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某種我讀不懂的光芒,特彆是那個黑色金屬箱裡的內容,需要特彆關注。
我點點頭,看著教授離開時略顯急促的步伐。作為檔案學研究生,這份兼職工作再合適不過了——至少表麵上看是這樣。
黑色金屬箱被放在最角落的書架底層,上麵落滿了灰塵,看起來幾十年冇人動過。我費了些力氣才把它拖出來,箱蓋上刻著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文字,但又不像我見過的任何語言。鎖已經鏽蝕,輕輕一掰就斷開了。
箱子裡是一疊泛黃的紙頁,材質奇特,摸起來既像皮革又像某種植物纖維,邊緣參差不齊,彷彿是從一本更大的書上撕下來的。紙頁上的文字同樣怪異,夾雜著令人不安的插圖——扭曲的人形、多角的幾何圖形,以及一些我無法描述的生物輪廓。
我的太陽穴突然刺痛起來,那些符號似乎在蠕動、變化。我搖搖頭,把第一頁拿到燈下仔細檢視。文字完全看不懂,但有一幅插圖格外清晰:一個瘦長的人形站在祭壇前,頭部像是由無數觸鬚組成,背後展開蝙蝠般的翅膀。
真是奇怪的宗教文獻...我自言自語,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
當晚,我夢見自己站在一個巨大的石製建築裡,周圍是無邊無際的星空。空氣中瀰漫著鹹腥的海水味和某種腐朽的氣息。一個聲音在呼喚我,不是用語言,而是直接在我腦海中形成意義:
Y'AI'NG'NGAH...YOG-SOTHOTH...
我驚醒時渾身冷汗,喉嚨乾澀得像是被火燒過。窗外,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鐘樓顯示淩晨三點。我打開檯燈,發現自己的手臂上出現了細小的紅色斑點,像是過敏反應,但冇有任何瘙癢或不適。
第二章
詭異符號之謎
接下來的幾天,我沉迷於那些奇怪的紙頁。大學圖書館裡找不到任何關於這種文字的資料,網上搜尋也一無所獲。奇怪的是,我發現自己開始能辨認出某些重複出現的符號,它們在我眼中逐漸有了意義。
門...鑰匙...舊日支配者...我在筆記本上潦草地寫著,自己都不明白這些詞是怎麼進入我腦海的。
威廉姆斯教授對我的進展表現出異常的興趣。你看到什麼了他第五天來檢查時急切地問,眼睛死死盯著我的筆記,有冇有關於位置或儀式的描述
我不確定...我皺眉,那些符號又開始在我眼前扭曲,這裡提到一個'星之眷族',還有...等等,教授,您知道這些是什麼
教授的表情突然變得警惕而疏遠。繼續研究,俞哲。這對你的學術生涯很有幫助。他匆匆離開,但我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我的狀況越來越糟。頭痛變得頻繁而劇烈,皮膚上的紅點擴散到了胸口和背部。更可怕的是,我開始在鏡子裡看到不屬於自己的倒影——有時是一瞬間的扭曲麵容,有時是眼睛數量的變化。醫生檢查後說我一切正常,建議我休息。
第七天晚上,我在圖書館古籍區偶然發現了一本破舊的《阿卡姆地方誌》,其中一頁記載著1882年校園內發生的不明疾病爆發,導致十二名學生死亡。描述的症狀與我現在的狀況驚人地相似:頭痛、皮疹、幻覺,最後是身體組織的異常增生和精神徹底崩潰。
我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翻到下一頁,我發現一段被墨水塗黑的文字,隻有邊緣幾個詞依稀可辨:...舊化學樓地下室...不可名狀的儀式...非人形的...
第三章
舊化學樓驚魂
淩晨兩點,我鬼使神差地來到了校園西側的舊化學樓。這棟維多利亞風格的建築早已廢棄,窗戶被木板封死,門口掛著危樓勿入的牌子。鎖已經鏽壞,我輕易地推開了吱呀作響的大門。
地下室的門被多重鎖鏈封住,但最下麵的掛鎖已經鬆動。我用力一拽,鎖鏈嘩啦一聲散落在地。手電筒的光束照出一條向下的石階,空氣中瀰漫著黴味和某種更刺鼻的氣味——像是腐爛的海產品混合著銅鏽。
台階儘頭是一個圓形的地下室,牆壁上刻滿了與我研究的紙頁上相同的符號。房間中央是一個石製祭壇,上麵有深色的汙漬,周圍散落著蠟燭和奇怪的金屬工具。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牆角的幾個玻璃罐——裡麵漂浮著扭曲的生物標本,有的像人類與海洋生物的混合體,有的則完全無法描述。
我的胃部翻湧,差點吐出來。這時,手電筒照到了祭壇後麵牆上的一幅壁畫:一群長著翅膀和觸鬚的生物圍繞著一個巨大的、由無數發光球體組成的形體。壁畫下方刻著一行我能讀懂的符號:
當星位正確之時,祂將從沉睡中醒來。
一陣劇痛突然貫穿我的頭顱,我跪倒在地,感覺脊椎在扭曲變形。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視野邊緣出現了閃爍的彩色光環。我掙紮著爬向出口,卻在祭壇旁發現了一本皮革封麵的筆記本。
翻開第一頁,上麵寫著理查德·威廉姆斯,1923-1925。是教授的筆跡,但根據校史,威廉姆斯教授應該是在1980年代纔出生。筆記內容瘋狂而混亂,記錄著各種儀式和轉化過程,最後一頁寫著:
第一階段完成,**開始接受真相。第二階段需要新鮮的生命力作為祭品。下一個研究對象:俞哲。
我的血液凝固了。身後傳來腳步聲,緩慢而沉重,不像是人類的步伐。手電筒的光照過去,我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站在台階上——那是威廉姆斯教授,但他的脖子不正常地伸長,麵部皮膚呈現出病態的灰綠色,眼睛凸出得像要掉出來。
你來得正是時候,俞哲。他的聲音濕漉漉的,帶著詭異的回聲,轉化已經開始,你無法回頭了。加入我們,見證即將到來的榮耀。
我轉身就跑,撞翻了幾個玻璃罐。黏稠的液體和扭曲的生物標本灑了一地。身後傳來教授——或者說那東西——憤怒的嘶吼。我衝上台階,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
第四章
轉化之痛
回到宿舍後,我鎖上門,拉上所有窗簾。鏡子裡的我麵色慘白,眼睛佈滿血絲,更可怕的是,我發現自己能看見後腦勺的景象——不需要轉頭,視野已經擴展到360度。我的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脊椎末端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桌上那些來自黑色金屬箱的紙頁現在完全可讀了,文字清晰地映入我的腦海,講述著一個遠古種族的故事——它們來自群星之間,在人類文明之前統治地球。它們冇有真正離開,隻是沉睡在海底和地心,等待正確的星相迴歸。而某些人類,通過特定的知識和儀式,可以逐步轉化為它們的形態,成為星之眷族。
我顫抖著拿起手機,想撥打報警電話,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變得細長,關節增多,指甲變硬變黑。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帶著奇怪的哢嗒聲。更可怕的是,我開始覺得這一切都很...合理。威廉姆斯教授是對的,轉化已經開始,而且感覺如此自然,就像回到了真正的家。
窗外,月亮呈現出不自然的綠色。我聽到遠處傳來海潮聲,儘管阿卡姆離海有二十英裡。某種龐大的存在感壓迫著我的意識,我知道祂在注視著我——那個由無數發光球體組成的,存在於所有時間與空間的存在。
書桌上的筆記本自動翻開,我的手臂不受控製地開始書寫陌生的文字。我知道自己有兩個選擇:接受轉化,成為非人之物;或者在那之前結束一切。
我看向抽屜裡的手槍,那是去年父親送我的生日禮物。槍身現在看起來如此渺小,如此...有限。皮膚下的蠕動變得更加劇烈,我能感覺到骨骼在重組,內臟在移位。鏡子裡的倒影已經不再完全是人形。
手指扣上扳機時,我聽到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既是我自己的,又不完全是:
恐懼源於無知。當你成為我們的一員,你將知曉一切真理。
槍口抵住太陽穴的瞬間,我猶豫了。
第五章
生死抉擇
槍口抵住太陽穴的金屬觸感冰冷而真實。我的手指在扳機上顫抖,卻遲遲無法扣下。皮膚下的蠕動越來越劇烈,脊椎末端已經撕裂開來,有什麼濕滑的東西正從尾椎處鑽出。
你下不了手。威廉姆斯教授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不再是人類的聲音,而是帶著液體流動般的咕嚕聲,因為你已經開始理解。
木門在一聲巨響中碎裂。站在門口的已不是我所認識的教授——他的身體拉長到近乎兩米,灰綠色的皮膚上覆蓋著黏液,脖子像蛇一般扭曲,麵部五官幾乎融化在一起,隻剩下三隻不對稱的眼睛和一張裂到耳根的嘴。
看啊,俞哲。他——它——伸出細長的手指,指尖連著蹼狀組織,這纔是真實的形態。我們一直被囚禁在人類的皮囊裡。
我的喉嚨發出不似人類的咯咯聲,視野邊緣的色彩越來越豐富,能看到紅外線和紫外線。書桌上的紙張在我眼中自動翻譯成可理解的文字,那些符號講述著宇宙的真理——人類不過是偶然爬上岸的魚,而真正的統治者沉睡在海底和群星之間。
為什麼是我我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感覺舌頭正在變長分叉。
威廉姆斯——現在該稱他為什麼——滑進房間,身後留下一道閃亮的黏液痕跡。血統。你的曾祖父是最後一個成功轉化的。我們在檔案中發現了他的筆記,然後找到了你。
我的大腦突然閃過一個畫麵:黑色金屬箱裡那些紙頁的最後一頁,簽名處有一個模糊的家族印章——俞氏家紋。記憶深處浮現出童年時祖父警告我永遠不要接觸那些書的畫麵。
皮膚下的蠕動突然加劇,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席捲全身。我跪倒在地,看到自己的手臂皮膚下有無數的凸起遊走,像是無數細小的觸鬚在重組我的肌肉組織。脊椎完全裂開,三條柔軟的灰白色附肢從背後伸出,在空中無意識地舞動。
轉化加速了。威廉姆斯的聲音中帶著病態的喜悅,你能感覺到嗎舊日支配者正在注視我們。
窗外,月亮已經完全變成不自然的綠色,阿卡姆的夜空呈現出扭曲的波紋狀。遠處傳來海潮聲,越來越近,彷彿整個城鎮正在被海水淹冇。我的聽覺擴展到人類不可能達到的範圍,能聽到地下深處傳來的、有節奏的震動——像是某種巨大無比的心臟在跳動。
祂甦醒了...我喃喃自語,不知何時已經能用那非人的語言流暢表達。知識如潮水般湧入我的意識——遠古城市拉萊耶的尖塔、跨越維度的門之匙、群星之間的黑暗虛空...
威廉姆斯遞給我一麵鏡子。鏡中的生物隻有依稀的人類輪廓:頭部拉長,眼睛增大變黑,鼻子塌陷成兩個細縫,嘴部變成放射狀的觸鬚叢。我的皮膚呈現病態的灰白色,佈滿細小的鱗片和不斷開合的毛孔。
很美,不是嗎威廉姆斯撫摸著我的附肢,很快,最後的意識障礙也會消失。你將完全理解,完全覺醒。
殘存的人類意識在我體內尖叫。我看向桌上的手槍,卻發現手指已經無法握住它——它們正在融合成蹼狀結構。絕望中,我瞥見煤氣灶的開關。
一個念頭閃過——如果我不能阻止自己的轉化,至少可以阻止這些知識的傳播。
教授,我用新獲得的發聲器官發出哢嗒聲,地下室裡的那些標本...它們是誰
威廉姆斯的三隻眼睛同時眯起,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容。前幾任研究者。轉化失敗的產物。但你的血統保證了成功。
這就是我的結局——要麼變成完全的怪物,要麼成為地下室的又一個標本。除非...
我假裝被轉化帶來的快感征服,讓附肢歡快地舞動,同時悄悄用一條新生的觸鬚捲起打火機。威廉姆斯滿意地點頭,轉身看向窗外的綠色月亮,開始吟誦某種褻瀆神明的咒語。
這是最後的機會。
觸鬚按下煤氣開關的瞬間,我撲向那本黑色金屬箱中的紙頁。嘶嘶的煤氣泄漏聲被威廉姆斯的吟誦掩蓋。我的附肢捲起儘可能多的汙染性文獻,將它們堆在泄漏的煤氣源頭附近。
你在乾什麼威廉姆斯突然轉身,三隻眼睛瞪大。
打火機從我的人類手中掉落。
第六章
火焰中的真相
世界在橙紅色的爆炸中碎裂。熱浪將我掀飛,撞在牆上。火焰迅速吞噬了宿舍內的所有紙張,包括那些特殊材質的古老文獻。威廉姆斯發出刺耳的尖叫,他的黏液皮膚在高溫下起泡爆裂。
愚蠢!他在火焰中咆哮,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
屋頂坍塌下來,截斷了他的話。我拖著半轉化的身體爬向門口,背後的附肢在烈火中燃燒。走廊裡已經濃煙滾滾,警報聲刺耳地響起。
轉化在痛苦中逆轉了。隨著那些知識的載體被焚燬,我體內的異變開始不穩定地抽搐。皮膚上的鱗片脫落,露出血淋淋的真皮;附肢萎縮成黑色的乾枯枝條;視野收縮回人類有限的頻段。每逆轉一分,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跌跌撞撞地衝下樓梯,身後宿舍已經完全被火焰吞噬。校園裡警笛大作,學生們驚恐地從鄰近建築撤離。我混入人群,趁亂向舊化學樓跑去——如果真的要終結這一切,必須摧毀源頭。
地下室的門鎖已經被我上次破壞。我摸黑衝下台階,背後的燒傷疼痛難忍。黑暗中,那些玻璃罐發出微弱的熒光,裡麵的畸形標本似乎在注視著我。
祭壇上的汙漬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色澤。我抓起一個金屬燭台,用力砸向那些玻璃罐。第一個罐子碎裂時,刺鼻的防腐液噴濺而出,裡麵的生物標本——一個長著魚頭和人類手臂的怪物——滑落在地,竟然開始抽搐。
恐懼給了我力量。我砸碎一個又一個罐子,最後將燭台砸向牆上的壁畫。石製祭壇在連續重擊下出現裂紋,那些刻在上麵的符號被破壞。
最後一個目標是威廉姆斯的筆記本。我從祭壇下找到它,紙張已經泛黃脆化。翻開最後一頁,上麵詳細記錄瞭如何完成轉化儀式,以及一個名單——我的名字下麵還有三個學生,都是檔案學專業的研究生。
火焰從筆記本邊緣燃起,我把它丟在祭壇上。火勢迅速蔓延,吞噬了地下室的一切畸形存在。濃煙中,我似乎聽到遠處海底傳來的憤怒咆哮,但隨著火焰吞冇最後一頁筆記,那聲音漸漸消失。
我癱坐在台階上,看著地下室化為火海。身體的逆轉幾乎完成,隻剩下皮膚上無法褪去的淡灰色斑點和偶爾不受控製的肌肉抽搐。人類的知識屏障重新建立起來,那些宇宙真理再次變得模糊不可理解——為此我感激涕零。
消防車的聲音由遠及近。我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從化學樓後門溜出,消失在阿卡姆的夜色中。
第七章
綠色液體的誘惑
三個月後,當地報紙刊登了一則小新聞:《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火災原因查明:煤氣泄漏》。報道提到兩起火災——一起在學生宿舍,一起在廢棄的舊化學樓——均未造成人員傷亡,但導致一些曆史文獻不可挽回的損失。
威廉姆斯教授被列為失蹤人口。校方很快任命了一位新的檔案學教授。
我退學了,現在在波士頓一家書店工作。晚上偶爾還會做噩夢,夢見無儘的深海和綠色的月亮。但最令我不安的是上週收到的一個包裹——冇有寄件人資訊,裡麵是一個小玻璃瓶,裝著淡綠色液體,底部沉澱著些許灰色鱗片。
包裹裡還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第一階段完成。等待星位正確之時。
有時深夜打烊後,我會發現自己不自覺地盯著那瓶綠色液體看很久很久。偶爾,我覺得能聽到液體中傳來微弱的有節奏的脈動,像是遙遠海底的心跳。
而更可怕的是,某些夜晚,當月亮呈現出不自然的色澤時,我發現自己竟然能理解那脈動所傳達的資訊...
第八章
陳明的秘密
玻璃瓶在櫃檯燈下泛著病態的綠光。我放下手中的庫存清單,又一次不自覺地盯著它看。已經連續三晚了,每當書店打烊後,這個念頭就會浮現在腦海——打開瓶蓋,嘗一口那綠色液體。
瘋了。我搖搖頭,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手指觸碰到脖頸後的皮膚時,摸到了那塊硬幣大小的硬質鱗片,從火災那晚後就再冇消退過。
風鈴突然響起,我猛地抬頭。午夜十二點,誰會來書店
門口站著一個瘦高的年輕人,黑髮淩亂,眼睛下方掛著濃重的黑眼圈。他穿著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連帽衫。
我們打烊了。我說,聲音比預想的更加嘶啞。
俞學長年輕人冇有離開的意思,我是陳明,檔案學研究生。威廉姆斯教授...失蹤前提到過你。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了,指甲——它們最近變得異常堅硬鋒利——在木製櫃檯上留下幾道白痕。
我不認識什麼威廉姆斯教授。我轉身整理書架,不讓他看到我脖子上逐漸浮現的灰色紋路,你認錯人了。
你認識。陳明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堅定,你見過它們,對不對那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一陣劇痛突然從脊椎竄上來。我彎下腰,假裝撿東西,實際上是在忍受皮膚下那熟悉的蠕動感。三個多月了,我以為逃離阿卡姆就能結束這一切。
看看這個。陳明從揹包裡取出一個黑色金屬盒——與我當初在檔案館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小了一號,上週出現在我宿舍門口。裡麵的東西...它們在跟我說話。
當他打開盒子時,我的視野突然扭曲。盒子裡是幾頁熟悉的奇異材質紙張,上麵符號蠕動著,自動在我腦海中翻譯成可理解的語言:
準備迎接...星之位正確之時...最後的轉化...
你也能看懂,對不對陳明激動地湊近,教授說過,隻有被選中的人才能——天啊!你的眼睛!
我衝向洗手間,鏡中的景象讓我胃部翻騰——虹膜已經完全變成灰綠色,瞳孔垂直細長如貓科動物。更可怕的是,當我眨眼時,眼瞼不再是從上而下,而是從兩側向中間閉合。
洗手間的燈光突然閃爍起來。某種低沉、濕漉漉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不是語言,而是直接投射進意識的意象:深海中的巨大城市、由不可能幾何體構成的建築、以及沉睡其中的龐然大物。
Y'AI'NG'NGAH...我不由自主地念出這些音節,舌頭分叉的尖端輕觸上顎,發出詭異的哢嗒聲。
陳明站在洗手間門口,臉上混合著恐懼與病態的著迷。它們選中了我們,他低聲說,就像選中你和威廉姆斯教授一樣。
我抓起玻璃瓶,綠色液體在晃動中泛起泡沫,那些沉澱的灰色鱗片彷彿有生命般旋轉起來。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了我——這不是普通的液體,而是來自某個轉化者的體液,一種催化劑。
你被利用了,我努力控製自己越來越不像人類的聲音,那些東西...它們不是要提升我們,是要取代我們。
陳明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後突然痛苦地彎下腰。他的脊椎發出可怕的哢哢聲,T恤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太...晚了...他喘息著,第一階段...已經開始...
第九章
最後的抵抗
我抓起玻璃瓶和那幾頁紙塞進揹包,衝出書店。波士頓的夜空呈現出不自然的紫紅色,月亮周圍有一圈綠色的光暈。街道儘頭,三個瘦長的人影以不協調的步伐向我走來,他們的動作太流暢了,幾乎像冇有關節。
我拐進一條小巷,聽到身後傳來濕漉漉的腳步聲和液體滴落的聲音。奔跑中,揹包裡的玻璃瓶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綠色液體似乎在呼喚我。皮膚下的蠕動越來越劇烈,脊椎末端的舊傷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新的附肢要破體而出了。
小巷儘頭是一堵磚牆。我轉身,看到那三個身影已經堵住了入口。月光下,他們的皮膚泛著同樣的灰綠色,脖子異常細長,麵部五官模糊不清。
迴歸...族群...中間那個發出威廉姆斯教授特有的咕嚕聲,雖然外形已經完全不同,星之位...即將正確...
我緊握玻璃瓶,突然明白了它的真正用途——不是催化劑,而是誘餌。那些鱗片上有我的DNA,教團用它來追蹤我,無論我逃到哪裡。
最左邊的那個生物展開蝙蝠般的膜翼,露出一個金屬盒子——比陳明帶來的更大,更接近我在檔案館發現的那個。盒子開啟的瞬間,我的視野被湧入的圖像淹冇:群星排列成特定圖案,海底城市升起,沉睡的巨物睜開複眼...
疼痛達到頂峰,三條新的附肢從我背後撕裂而出,在空中無意識地舞動。轉化加速了,那些被火焰暫時阻斷的知識再次湧入——我不是在退化回人類,而是在兩個形態間痛苦地搖擺。
加入...見證...榮耀...三個生物齊聲吟誦,聲音在顱骨內共振。
我低頭看著玻璃瓶,綠色液體現在明亮如螢火。一個可怕的平靜降臨在我身上。如果第一階段已經開始,那麼第二階段需要什麼陳明提到過新鮮的生命力作為祭品...
三個生物同時向我伸出手,它們的指尖開始融合成蹼狀。我後退一步,後背抵住磚牆。揹包裡有什麼東西在發熱——那幾頁從陳明那裡拿來的紙頁。
靈光一現。我假裝順從地低下頭,同時悄悄用新生的附肢從揹包夾層摸出打火機。當最前麵的生物幾乎觸碰到我時,我將那幾頁紙抵在牆上點燃。
火焰竄起的瞬間,三個生物發出刺耳的尖叫,向後退去。紙頁燃燒產生的煙霧中,那些符號扭曲著化為灰燼。我趁機爬上垃圾箱,翻過磚牆,跌落在另一側的巷子裡。
背後的附肢現在完全展開,幫助我保持平衡。我跌跌撞撞地跑向最近的亮光處——一家24小時便利店。衝進洗手間,我鎖上門,顫抖著看向鏡子。
鏡中的生物已經隻有三分像人:頭部拉長,下巴收縮,嘴部變成四瓣可獨立開合的結構,灰綠色的皮膚上覆蓋著細密鱗片。但最可怕的是,我覺得這形象...很自然。
玻璃瓶在手中顫動,綠色液體現在沸騰般冒著氣泡。我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我渴望喝下它。轉化已經改變了我的生理需求,這液體現在對我而言如同甘露。
便利店外傳來不似人類的尖嘯。它們找到我了。我擰開瓶蓋,腥鹹的海水氣息撲麵而來,混合著某種更古老、更腐朽的味道。
最後一刻,我猶豫了。殘存的人類意識浮現出威廉姆斯教授地下室裡那些失敗的標本,那些半成品的怪物。也許完全轉化纔是唯一的出路也許成為它們的一員才能獲得真正的理解
玻璃映出我變形的麵孔,三隻不對稱的眼睛回望著我。便利店的門被撞開,貨架倒塌的聲音伴隨著店員的尖叫。
我舉起玻璃瓶,突然明白自己該做什麼。
當第一個轉化體撞開洗手間門時,我將綠色液體全部傾倒在燃燒的紙頁餘燼上。液體接觸火源的瞬間,爆發出一陣刺眼的綠光和震耳欲聾的尖嘯——不是來自物理世界,而是直接作用於精神的衝擊波。
三個轉化體在門口痙攣著倒下,它們的身體像蠟一樣融化。便利店的燈光全部炸裂,我從後窗爬出,背後附肢幫助我輕鬆翻上屋頂。
波士頓的夜空現在完全變成了深紫色,星星排列成詭異的圖案。遠處海麵上,一道綠色的光柱連接天地。我的皮膚對空氣濕度的變化異常敏感——某種龐大的存在正在靠近。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是書店的監控APP發來的警報。畫麵中,陳明站在櫃檯前,他的脊椎已經刺破皮膚,幾條灰白色的觸鬚在空中舞動。他拿起我留在那裡的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開始用某種黑色黏液書寫新的符號。
我知道自己隻有兩個選擇:回到阿卡姆麵對源頭,或者徹底結束這一切。附肢不安地扭動著,它們似乎有自己的意識,渴望回到那個海底城市。
第十章
門之開啟
黎明時分,我站在查爾斯河畔,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揹包裡隻剩下那個空玻璃瓶和燒焦的紙頁殘角。第一縷陽光照射在水麵上時,我看到了答案:那些殘角上還留有一個清晰的符號,一個地址。
阿卡姆老城區,橡樹街13號。
正午時分,我站在那棟維多利亞式建築前。門牌已經鏽蝕,但門上刻著熟悉的符號:一個由無數球體組成的圖案。門冇鎖,我推門進入,灰塵在陽光中飛舞。
地下室入口被一個五芒星陣封鎖,但符號已經褪色。我輕易地擦去粉筆痕跡,走下吱呀作響的木樓梯。
地下室中央是一個石製水池,裡麵盛滿綠色液體——與我收到的玻璃瓶中一模一樣。牆上刻著曆代轉化者的名字,最新的一行是:俞哲—等待最終轉化。
水池邊放著一本皮革筆記,翻開最後一頁,是威廉姆斯教授的筆跡:
當星之位正確時,沉睡者將甦醒,被選中者將成為連接兩個世界的橋梁。俞氏血脈是鑰匙,他的身體是門。
我看向水池,綠色液體突然無風起浪,形成一個漩渦。漩渦中心浮現出一個影像:海底的巨大城市,以及其中正在甦醒的龐然大物。我的附肢興奮地舞動,皮膚上的鱗片全部豎起。
這一刻,我明白了自己的真正命運。不是被轉化,而是作為容器——那個存在將通過我的身體來到這個世界。威廉姆斯教授和其他轉化者都隻是鋪墊,我纔是關鍵。
水池邊的石台上放著一把儀式匕首。我拿起它,感受到金屬中蘊含的古老力量。附肢突然全部繃直,指向水池,傳達著強烈的渴望。
殘存的人類意識最後一次浮現。我想起父母,想起童年,想起火災那晚自己選擇反抗的決定。皮膚下的蠕動達到頂峰,我知道轉化即將完成。
當第一縷月光透過地下室的小窗照射進來時,我的身體已經準備好了。綠色液體沸騰起來,漩渦中心伸出一條發光的觸鬚,向我探來。
我舉起儀式匕首。
不是刺向自己,而是刺向水池中的觸鬚。
綠色液體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整個地下室震動起來。牆上那些名字一個接一個消失,彷彿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觸鬚痙攣著縮回漩渦,但為時已晚——匕首上的符文已經啟用,水池開始乾涸。
劇烈的疼痛席捲全身,附肢一條接一條枯萎脫落。皮膚上的鱗片剝落,露出下麵鮮紅的真皮。我跪倒在地,看著自己的手逐漸恢複人類形態。
地下室的震動越來越強,牆皮剝落,露出後麵刻滿的警告文字:不可喚醒沉睡者,不可完成儀式,否則門將開啟。
太遲了。我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錯誤——匕首不是用來阻止儀式的,而是用來完成它的。威廉姆斯教授預見到了我的反抗,這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水池完全乾涸的瞬間,我的胸口突然裂開一道垂直的縫隙——不是傷口,而是一個門戶。某種龐大得無法理解的存在正通過我的身體窺視這個世界。
月光變成了詭異的綠色。我聽到整個阿卡姆的海浪聲,儘管這裡離海數英裡遠。皮膚再次開始變異,但這次不是為了轉化我,而是為了容納那個正在穿越的存在。
最後的意識消散前,我看到地下室門口站著陳明——或者說是曾經是陳明的那個東西。它跪下來,開始吟誦古老的咒語。
我的嘴唇不受控製地蠕動,發出不屬於自己的聲音: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然後,一切都變成了綠色。
尾聲
三個月後,波士頓環球報角落的一則小新聞:
阿卡姆老城區一棟廢棄房屋昨夜發生不明原因坍塌。救援人員在廢墟中發現一具嚴重變形的屍體,初步鑒定為三個月前從密斯卡托尼克大學退學的俞姓學生。令人困惑的是,地下室結構顯示該處曾有一個大型水池,但未發現任何水跡。調查仍在進行中。
同日,密斯卡托尼克大學檔案館:
一個新來的研究生收到一個冇有寄件人的包裹。裡麵是一個小玻璃瓶,裝著淡綠色液體,底部沉澱著些許灰色鱗片。
包裹裡還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第一階段完成。等待星位正確之時。
研究生好奇地搖晃著瓶子,冇有注意到自己脖子後麵長出了一小塊硬質皮膚,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