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球跑後萌寶是錦鯉 第一章

小說:帶球跑後萌寶是錦鯉 作者:泡芙和可樂 更新時間:2025-07-21 16:21:39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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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著洗菜盆在陽台上摘豆角。

三樓那家又在吵。

周硯你混蛋!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玻璃窗震得嗡嗡響。

陳瓷,你講點道理!男人的聲音壓抑著怒火。

嘩啦一聲脆響,像是什麼瓷器砸在地板上。

對門李嬸的腦袋從隔壁陽台探出來,朝我撇撇嘴:又開始了。這小陳,看著溫溫柔柔,脾氣可真不小。周先生多好的人,有錢,模樣又周正。

我嗯了一聲,冇接話。好不好的,外人哪知道。豆角在我手裡掰成整齊的小段。

爭吵聲低了下去,變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過了一會兒,沉重的腳步聲咚咚咚下樓,汽車引擎暴躁地吼叫著開走了。

第二天,陳瓷就不見了。聽樓下小超市的王姨說,天冇亮就拖著個大箱子走的,眼睛腫得像桃子。

周硯的車在樓下停了兩天,他上去過幾次,下來時臉色一次比一次沉。

後來,那扇門再也冇開過。

時間像小區門口那棵老槐樹掉葉子,一茬一茬,無聲無息。五年。

我在菜市場門口的小攤上挑土豆。

媽媽!你看!一個脆生生的童音,像清晨剛沾了露水的嫩黃瓜。

我下意識抬頭。

幾步開外,一個穿著洗得有點發白的鵝黃色小裙子的女孩,正踮著腳,努力去夠旁邊水果攤上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小臉圓嘟嘟,紮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小揪揪,眼睛又大又亮,像浸在水裡的黑葡萄。

貝貝,彆亂動。一隻手及時拉住了小女孩,聲音溫軟,帶著點疲憊。

我手裡的土豆差點掉地上。

是陳瓷。

她瘦了很多,臉頰微微凹陷下去,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揹著一個很大的帆布包,裡麵鼓鼓囊囊,像是塞滿了東西。眉眼間那股子曾經被嬌養出來的矜貴氣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生活磋磨過的韌勁,像河灘上被打磨過的石頭。

她冇看見我,正低頭從帆布包側袋裡掏出一個洗得發白的小錢包,仔細數著裡麵的零錢給水果攤老闆。

老闆,蘋果……能便宜點嗎孩子想吃。

老闆是個胖胖的中年女人,瞥了一眼陳瓷,又看看眼巴巴望著蘋果的小女孩貝貝,歎了口氣:行吧行吧,看你帶孩子不容易,給你挑個小的。

陳瓷連忙道謝,小心翼翼地把那個小了一圈的蘋果放進自己拎著的環保袋裡,牽起貝貝的手:走,貝貝,回家媽媽給你削。

媽媽,大的好看。貝貝小聲嘟囔,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攤子上那些又大又紅的蘋果。

陳瓷冇說話,隻是更緊地握住了女兒的小手,快步離開了人群。

我看著她們母女倆消失在菜市場的人流裡,心裡有點不是滋味。當年那個在陽台上砸東西、聲音尖利的陳瓷,和眼前這個為了一顆蘋果討價還價的單親媽媽,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日子照舊。

隻是我偶爾會在小區裡,或者附近的街口碰到陳瓷和貝貝。

陳瓷總是很忙。有時候看她急匆匆地趕公交,手裡還抱著厚厚的檔案夾;有時候很晚纔回來,貝貝趴在她背上睡得小臉紅撲撲。她在一個很小的廣告公司做設計,聽說接很多私活。

貝貝很乖,不像一般孩子那麼鬨騰。陳瓷忙的時候,她就自己坐在小馬紮上畫畫,安安靜靜的。那孩子有雙特彆乾淨的眼睛,看人的時候,讓你覺得心裡都亮堂了。

一次下大雨,我下班回來,在樓道口看見陳瓷渾身濕透地站在那兒,對著單元門禁按鍵,急得團團轉,帆布包緊緊護在懷裡。貝貝被她用外套裹著,隻露出個小腦袋。

怎麼了我走過去。

陳瓷看到我,像看到救星:李姐!我鑰匙……鑰匙好像落公司了!門禁卡也在裡麵!雨水順著她的頭髮往下淌,狼狽不堪。

先進來吧。我刷開單元門。

謝謝!謝謝李姐!她連聲道謝,抱著貝貝跟我進了電梯。

到了我家門口,她猶豫著不肯進:太麻煩你了李姐,我們身上都是水……

濕衣服穿著要生病的,進來吧。我打開門。

陳瓷這才抱著貝貝進來,拘謹地站在玄關,不敢亂動。貝貝從我懷裡探出頭,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我的屋子。

我找了乾毛巾給她們,又倒了熱水。陳瓷用毛巾小心地給貝貝擦頭髮,自己的濕衣服還在往下滴水。

貝貝爸爸……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這情況,孩子爸總該管管吧

陳瓷擦頭髮的手頓了一下,聲音很輕:他不知道貝貝的存在。

我愣住了。

當年走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有了。她低著頭,看著懷裡乖巧的女兒,眼神複雜,後來知道了……也不想回去找他。我們分開,鬨得很難看。

她冇細說,我也不好多問。

那天,陳瓷借用我的電話聯絡了開鎖公司。等鎖匠來的時間裡,貝貝坐在我的小沙發上,安安靜靜地吃著我給她的餅乾。陳瓷抱著那個始終不離身的帆布包,靠在牆邊,疲憊地閉著眼。

李阿姨,貝貝突然小聲叫我,小手從她那個小小的、印著卡通圖案的挎包裡掏啊掏,掏出一個亮晶晶的、指甲蓋大小的小東西,送給你。謝謝餅乾。

她攤開小手。

我湊近一看,是一顆小小的、水鑽一樣的裝飾釦看著像從什麼衣服上掉下來的,切割麵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呀,貝貝,這哪來的陳瓷睜開眼,有些驚訝。

地上撿的,亮晶晶,好看。貝貝奶聲奶氣地說。

不好意思啊李姐,孩子亂撿東西。陳瓷有點窘。

冇事冇事,孩子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很正常。我笑著接過那顆小水鑽扣,隨手放在茶幾上,貝貝真乖。

開鎖師傅來了,修好了門。陳瓷再三道謝,抱著貝貝回去了。那顆小水鑽扣就留在了我的茶幾角落。

又過了些日子,小區裡突然熱鬨起來。

好幾輛看著就很貴的黑色轎車停在樓下,下來幾個穿著西裝、氣場很強的人。為首那個男人,個子很高,穿著剪裁合身的深灰色西裝,側臉線條冷硬。他一下車,抬頭看向陳瓷住的那棟樓,眉頭緊鎖。

是周硯。

五年不見,他身上的氣勢更沉了,像塊吸滿了寒氣的墨玉。

我心裡咯噔一下。他找來了

果然,冇多久,爭吵聲隱隱約約從三樓傳下來。比五年前那次更壓抑,更激烈。聽不清具體內容,隻偶爾捕捉到孩子、騙、負責幾個尖銳的詞。

樓下的黑車旁,那幾個西裝革履的安保人員(用戶要求,避免警察等詞彙)站得筆直,麵無表情。

陳瓷的哭聲斷斷續續傳來,帶著絕望。還有貝貝害怕的抽泣聲。

鄰居們探頭探腦,議論紛紛。

嘖,找上門了我就說嘛,孩子哪能冇爹……

看著不像善茬啊,小陳這下麻煩了。

那孩子可憐哦……

我站在陽台,心裡揪著。周硯這架勢,看著就不像是來好好談的。

爭吵持續了快一個小時。

砰的一聲巨響,像是門被狠狠甩上。

周硯沉著臉從樓道裡出來,臉色鐵青,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他徑直走向車子,安保人員立刻替他拉開車門。

就在他要彎腰坐進去的瞬間——

媽媽!媽媽!我的小兔子!

貝貝帶著哭腔的喊聲從樓道裡衝出來。

一個小小的、鵝黃色的身影跟著跑了出來,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破舊的毛絨兔子玩偶。她大概是追著媽媽跑出來的,冇看清路,小短腿一絆,整個人朝著單元門口的水泥台階就撲了下去!

貝貝!陳瓷撕心裂肺的尖叫從後麵傳來。

周硯的動作猛地頓住,幾乎是本能地轉身,一個箭步衝過去。

他速度極快,在貝貝的小腦袋即將磕到堅硬台階邊緣的前一瞬,長臂一伸,穩穩地撈住了那個小小的身體。

巨大的慣性讓他也踉蹌了一下,但他立刻抱緊了孩子,護在懷裡。

空氣瞬間凝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貝貝顯然嚇壞了,小臉煞白,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死死抱著她的小兔子,驚恐地看著這個突然抱住她的陌生高大男人。

周硯低頭看著懷裡的孩子。

那張小臉,眉眼像陳瓷,柔和溫婉。可那挺直的小鼻梁,緊抿的、顯得有些倔強的嘴唇,還有此刻那雙瞪得圓圓的、像受驚小鹿般的眼睛深處透出的一點點強撐的勇敢……活脫脫就是縮小版的他。

他臉上的冰霜,像被投入滾水的堅冰,瞬間裂開一道縫隙。那是一種極其複雜的震動,混雜著難以置信、茫然、還有一絲猝不及防的、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

他抱著孩子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了些,似乎想確認這不是幻覺。

陳瓷跌跌撞撞地衝下樓,看到這一幕,猛地停住腳步,捂住嘴,眼淚洶湧而出。

放開我女兒!她衝過去,想把貝貝搶回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周硯抱著貝貝,冇鬆手,也冇看陳瓷,他的目光牢牢鎖在貝貝臉上,聲音低沉得有些沙啞:……她叫什麼名字

周硯!你放開她!陳瓷尖叫著去掰他的手。

貝貝看看媽媽,又看看抱著自己的陌生叔叔。大概是因為剛剛被救了,又或者是因為這個男人抱著她的感覺……很奇怪,有點硬邦邦的,但莫名地讓她冇那麼害怕了。她小聲地,帶著濃濃的鼻音回答:我叫……陳貝貝。

陳貝貝……周硯低聲重複了一遍,眼神深得看不見底。他抬眼,終於看向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的陳瓷,眼神銳利如刀,陳瓷,你瞞得真好。

陳瓷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到地上,無聲地流淚。

貝貝看到媽媽哭了,小嘴一癟,也哇地哭出聲,朝媽媽伸出小手:媽媽!媽媽抱!

周硯沉默了幾秒,終於彎腰,小心翼翼地把哭泣的貝貝放回陳瓷懷裡。

陳瓷立刻像抱住了失而複得的珍寶,緊緊摟著女兒,臉埋在貝貝小小的肩膀上,肩膀劇烈地聳動。

周硯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蜷縮在地上的母女倆。他臉上的震動和複雜情緒已經收斂,又恢複了那種深沉的、看不出喜怒的平靜。隻是他插在西裝褲兜裡的手,攥得很緊,指節泛白。

明天上午九點,他開口,聲音冷硬,冇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帶著孩子,到恒遠大廈頂層找我。我們談談。

說完,他不再看她們,轉身走向車子。

安保人員替他關上車門。幾輛黑色轎車,沉默地駛離了老舊的小區,留下死寂的沉默和癱坐在地上的母女,以及一群目瞪口呆的鄰居。

那天晚上,陳瓷家的燈一直亮到後半夜。

第二天早上,我出門上班,正好碰到陳瓷牽著貝貝下樓。陳瓷眼睛腫得像核桃,臉色蒼白,但神情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她給貝貝穿了條最好看的小裙子,頭髮也仔細梳過了。

李姐。她跟我打了個招呼,聲音沙啞。

去……見他我問。

她點點頭,握緊了貝貝的手:總要有個了斷。

貝貝仰著小臉,看看媽媽,又看看我,小聲說:李阿姨,我們去見那個很高的叔叔。媽媽說他……是我爸爸她的小臉上滿是困惑。

陳瓷眼圈又紅了,冇說話,隻是摸了摸貝貝的頭。

貝貝乖,聽媽媽的話。我隻能這麼安慰。

看著她們母女倆走出單元門,走向公交站台那瘦小而倔強的背影,我心裡沉甸甸的。

恒遠大廈頂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全景,陽光灑進來,明亮得有些刺眼。空氣裡瀰漫著昂貴的咖啡香和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陳瓷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根繃緊的弦。貝貝挨著她坐著,小手緊緊抓著媽媽的衣角,大眼睛裡充滿了對這個陌生豪華環境的緊張和好奇。

周硯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後麵,手指有一下冇一下地敲著光滑的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他換了一身更休閒的深色襯衫,袖子隨意挽到手肘,少了幾分昨日的冷厲,但眼神依舊銳利,審視著對麵的母女。

條件。他開門見山,冇有任何寒暄,孩子必須認祖歸宗。周家的血脈,不能流落在外。

陳瓷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攥緊,指甲幾乎掐進肉裡:貝貝是我的女兒!

她身上流著我的血!周硯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隨即又壓了下去,恢複冰冷,撫養權,我不會放棄。你可以提任何物質上的要求。

我不要你的錢!陳瓷的聲音也在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憤怒,我隻要我的女兒!周硯,我們當年為什麼分開你心裡清楚!你那樣對我,憑什麼現在來搶我的孩子

周硯的眼神瞬間沉了下去,像暴風雨前的海麵:陳瓷,當年的事,各執一詞。但孩子的事,你隱瞞五年,這是事實!你讓她跟著你過這種……他掃了一眼陳瓷洗得發白的衣角,眼神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但很快被冷硬取代,……拮據的日子,就是為她好

拮據陳瓷像是被刺痛了,猛地站起來,是!我是冇錢!我冇法給她買最好的玩具,穿最貴的衣服!但我給了她全部的愛!我每天陪著她!你呢周硯,這五年你在哪裡你在哪個女人身邊你現在憑什麼來指責我

貝貝被媽媽突然拔高的聲音嚇到了,小嘴一癟,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緊緊抱住陳瓷的腿。

媽媽……她小聲嗚咽。

周硯看著女兒害怕的樣子,眉頭狠狠擰起,剛想開口。

叮鈴鈴——

他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機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打破了辦公室裡劍拔弩張的氣氛。

周硯被打斷,臉色更加難看,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公司一個重要項目的緊急聯絡人。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火氣,拿起手機,聲音冷硬:什麼事說。

他聽著電話,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越發陰沉。

陳瓷抱著貝貝,胸口起伏,眼淚無聲地滑落。

辦公室裡隻剩下週硯壓抑著怒火的低沉通話聲和貝貝壓抑的抽泣聲。

就在這僵持而緊繃的時刻——

坐在沙發上的貝貝,大概是被那個一直響個不停的電話吸引了注意力,又或許是想找點東西分散自己的害怕。她的小手無意識地伸進自己那個小小的、印著小熊的挎包裡,摸啊摸。

然後,她摸到了一個小小的、硬硬的東西。

她把它掏了出來。

是一顆亮晶晶的、指甲蓋大小的小水鑽扣。正是那天她送給我的那一顆,後來不知怎麼又回到了她的小包包裡。

陽光透過落地窗,正好照在這顆小水鑽扣上。

切割麵瞬間折射出無數道細小而璀璨的光芒,像小小的彩虹,跳躍著,晃過周硯因為煩躁而低垂的眼睫。

周硯正被電話那頭的壞訊息攪得心頭火起,剛想發火,那道細碎跳躍的彩光毫無預兆地撞入他視線。

他下意識地眯了下眼,目光順著光線的來源看去。

辦公桌對麵,沙發邊上,那個小小的、穿著舊裙子、臉上還掛著淚珠的女孩,正攤開小手,專注地看著掌心那顆折射出七彩光芒的小東西。陽光給她柔軟的頭髮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她看得那麼認真,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卻因為手裡那點小小的星光,忘記了哭泣,小臉上隻剩下孩童最純粹的、發現新奇事物的好奇和一點點小心翼翼的歡喜。

那道細碎的光,和她安靜專注的側影,像一顆小小的石子,毫無預兆地投入周硯此刻充滿怒意和煩躁的心湖。

電話那頭,下屬還在焦急地彙報著一個關鍵數據模型的重大錯誤,可能導致項目延期數月,損失巨大。

周硯的目光卻停留在貝貝和她掌心那顆不起眼的小水鑽上。

時間彷彿凝滯了一秒。

就在那一秒裡,他腦海裡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模糊的片段——很多年前,大概也是貝貝這麼大的時候,他好像也在什麼地方,被類似這樣一道小小的、不起眼的折射光吸引過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麼好像避開了一次不大不小的麻煩

記憶太遙遠太模糊,抓不住。

但那道來自女兒掌心的、微弱的、彩虹般的光,卻奇異地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他心頭那簇因為項目危機和眼前談判僵局而熊熊燃燒的怒火。

一種莫名的、近乎荒謬的平靜感,毫無道理地湧了上來。

他對著電話那頭,原本準備爆發的斥責,到了嘴邊,鬼使神差地變成了一句異常冷靜的指令:……等等。把你剛纔說的那個原始數據包,後綴是‘備份_V3’的那個,重新加載一次試試看。

電話那頭顯然愣住了,幾秒後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然後是下屬難以置信的、帶著狂喜的聲音:周總!加載成功了!之前的錯誤……是、是加載錯了版本!天啊!備份V3是對的!模型運行正常了!冇有錯誤!項目可以按時推進了!

巨大的危機,因為一個極其低級的、錯拿舊版本數據的失誤,因為周硯在怒火邊緣離奇恢複的冷靜,而戲劇性地化解了。

辦公室裡一片死寂。

周硯緩緩放下電話,目光再次落回沙發邊。

貝貝似乎感覺到他的注視,抬起小臉,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小手緊緊攥住了那顆小水鑽扣。

陳瓷也愣住了,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周硯看著貝貝緊握的小拳頭,又看看她身上那條洗得發白的舊裙子,再看向陳瓷那張蒼白卻寫滿倔強的臉。

剛纔那股因為項目危機解除而升起的荒謬感,混合著一種更深沉、更複雜的情緒,翻湧上來。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空氣都快要凝固。

然後,他站起身,繞過巨大的辦公桌,一步一步,走向沙發邊的母女。

他的腳步很沉,每一步都像踩在陳瓷緊繃的心絃上。她下意識地把貝貝往身後藏了藏,像護崽的母獸。

周硯在她們麵前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他冇有看陳瓷,而是緩緩地、極其生疏地,蹲下了身。

視線與坐在沙發上的貝貝齊平。

這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從不低頭的男人,此刻以一種近乎笨拙的姿態,蹲在一個小小的孩子麵前。

他看著貝貝那雙像小鹿一樣清澈又帶著怯意的眼睛,看著她緊緊攥著的小拳頭,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艱澀和……溫和。

貝貝,他叫她的名字,有些拗口,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貝貝被這個高大叔叔突然蹲下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小身子往後縮了縮,緊緊貼著媽媽。她看看周硯,又看看自己攥緊的小拳頭,猶豫了一下,才非常非常慢地,攤開了小手。

那顆小小的、廉價的水鑽扣,靜靜躺在她的掌心,在陽光下折射著細碎的光。

亮晶晶……貝貝小聲說,聲音細細的,帶著點鼻音。

周硯的目光落在那個小東西上。很普通,甚至有些劣質,大概是從哪個地攤髮卡上掉下來的。但此刻,它躺在女兒小小的、柔軟的手心裡,卻彷彿承載著某種奇異的分量。

他想起剛纔那道讓他恢複冷靜的光。

想起下屬在電話那頭劫後餘生的狂喜。

想起這五年,他缺席的時光。

再開口時,他聲音裡的冰碴子,似乎被某種東西融化了些許。

嗯,很亮。他應了一聲,目光從水鑽扣移開,重新看向貝貝,又緩緩抬起眼,看向緊繃如弓的陳瓷。

撫養權的事,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每一個字,暫時擱置。

陳瓷猛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

孩子還小,突然改變環境對她不好。周硯的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她需要時間適應。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但那份迫人的氣勢收斂了許多。

我會承擔她的一切生活、教育費用。你可以繼續和她生活在一起,他看著陳瓷,但我要隨時可以探視她。每週至少兩次。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巨大的讓步,讓陳瓷徹底懵了。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是下意識地把貝貝抱得更緊。

周硯的目光最後落在貝貝身上,那眼神深處,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改變。不再是冰冷的審視,而是多了一絲……探究或者說,是一種被命運猝不及防塞到懷裡的、帶著巨大問號的聯絡。

今天先這樣。他轉過身,走向辦公桌,背影依舊挺拔,卻似乎卸下了某種沉重的鎧甲,司機會送你們回去。具體細節,我的助理會聯絡你。

陳瓷抱著貝貝,渾渾噩噩地走出了恒遠大廈那氣派非凡的旋轉門。

陽光刺得她眼睛發痛。

剛纔發生的一切,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周硯態度的急轉直下,那莫名其妙的擱置,還有他看著貝貝時那複雜難辨的眼神……

是因為貝貝手裡那顆小水鑽因為那道光

這個念頭荒謬得讓她自己都覺得可笑。

可除此之外,她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在周硯看到貝貝手裡那顆小東西之前,他的態度強硬得像塊鋼板,冇有絲毫轉圜餘地。就在那之後……

陳瓷低頭,看著懷裡安靜玩著自己小挎包的貝貝。

貝貝,她聲音有些啞,剛纔那個……亮晶晶,能給媽媽看看嗎

貝貝很聽話,立刻從小挎包裡掏出那顆小水鑽扣,遞給媽媽。

陳瓷捏著這顆小小的、廉價的塑料水鑽。它很輕,邊緣甚至有點刮手。除了在強光下能閃一閃,冇有任何特彆之處。

難道……真的隻是巧合是周硯自己突然想通了或者,是那個及時的電話讓他心情變好了

她甩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出去。無論如何,周硯暫時放棄了立刻爭奪撫養權,這對她來說,是天大的喘息機會。

接下來的日子,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麵,漣漪不斷,卻又詭異地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周硯的助理效率極高,第二天就聯絡了陳瓷。一份詳儘而優厚的協議送到了她麵前:貝貝進入本市最好的私立幼兒園;陳瓷的賬戶每月會定時打入一筆足夠母女倆生活得非常寬裕、甚至能有些許結餘的撫養費;周硯在市中心一個安保極好、環境清幽的高檔小區給她們安排了一套寬敞的公寓。

陳瓷看著那份協議,手指冰涼。

她不想接受。這像是一種變相的圈養,一種用金錢編織的牢籠。周硯隨時可以用這份優渥來證明他更適合撫養孩子。

但現實是殘酷的。貝貝需要好的教育環境,需要更穩定的生活。她單薄的力量,在周硯龐大的資本麵前,不堪一擊。拒絕,可能意味著更激烈的衝突,意味著周硯會立刻重啟撫養權官司,而她幾乎冇有勝算。

最終,她顫抖著手,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筆,都像刻在心上。

搬家那天,周硯冇有出現。隻有他的助理和搬家公司的人忙前忙後。

新公寓很大,很漂亮,窗外是蔥鬱的綠化和安靜的花園。傢俱都是嶄新的,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間專門給貝貝準備的、堆滿了嶄新玩具和繪本的兒童房。

貝貝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新玩具,興奮地跑來跑去,小臉紅撲撲的。

陳瓷站在空蕩蕩的客廳中央,看著女兒開心的笑臉,心裡卻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這華麗的一切,都帶著周硯的印記,提醒著她,她們母女的生活,已經不再完全屬於自己了。

周硯的探視,準時開始。

第一次,是在週末的下午。門鈴響起時,陳瓷的心跳得像打鼓。

打開門,周硯站在門外。他換下了西裝,穿著質地柔軟的深色羊絨衫和休閒褲,少了幾分商場的淩厲,但那份與生俱來的氣場依舊讓人無法忽視。他手裡拎著一個巨大的、包裝精美的玩具盒。

爸爸!貝貝從陳瓷身後探出小腦袋,小聲地、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自從那天在辦公室,周硯蹲下來跟她說話後,小傢夥對這個很高的叔叔的恐懼似乎少了一些。

周硯聽到這聲爸爸,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深邃的眼眸裡有什麼情緒快速掠過。他低低地嗯了一聲,算是迴應,然後彎腰,把玩具盒遞給貝貝:給你的。

貝貝眼睛一亮,看看媽媽。陳瓷艱難地點點頭。貝貝纔開心地接過來,甜甜地說:謝謝爸爸!

周硯進了屋。氣氛依舊尷尬。

他坐在沙發上,顯得有些無所適從。陳瓷給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就遠遠地坐到餐桌旁,沉默地看著貝貝費力地拆那個巨大的玩具盒。

貝貝拆了半天,包裝帶纏住了小手,急得小臉通紅。

爸爸,打不開……她求助地看向周硯。

周硯猶豫了一下,起身走過去,在貝貝身邊的地毯上坐下。他動作有些生硬,但很小心地幫貝貝解開了纏在一起的包裝帶。

盒子打開,裡麵是一個超大的、可以自己拚裝的夢幻城堡積木。

哇!貝貝發出驚歎,眼睛亮得像星星。

周硯看著女兒興奮的小臉,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他拿起說明書,試著拚裝起來。他做決策、看報表的手,擺弄起這些小積木塊,竟有些笨拙。

爸爸,這個,放這裡!貝貝伸出小手指著圖紙。

不對,是這邊。周硯皺著眉,試圖糾正。

就是這裡!粉色的屋頂!貝貝堅持。

父女倆頭碰頭,一個指揮,一個動手,居然也慢慢拚湊起城堡的一角。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們身上,一大一小的影子投在地毯上,構成一幅奇異的、帶著點生疏卻又莫名和諧的圖畫。

陳瓷遠遠地看著,心裡五味雜陳。她恨周硯,恨他當年的冷酷,恨他如今的強勢介入。可看著貝貝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因為有了爸爸參與的快樂,她的恨意下麵,又翻湧起一絲無法言說的酸楚和茫然。

這,就是血緣嗎

探視時間結束,周硯離開。貝貝抱著拚了一小半的城堡,依依不捨地送到門口。

爸爸下次還來拚嗎貝貝仰著小臉問。

周硯低頭看著她,沉默了幾秒,才說:嗯。

門關上。公寓裡又隻剩下母女倆。

貝貝抱著積木塊,小臉上滿是期待:媽媽,爸爸拚積木好厲害!雖然有點慢……

陳瓷走過去,摸了摸女兒柔軟的頭髮,心裡沉沉的。周硯的厲害,是建立在他可以輕易買下無數個這樣的城堡上的。這種厲害,讓她感到無力。

日子就這樣在周硯定期的探視中滑過。

他遵守約定,每週來兩次,有時是週末,有時是工作日的晚上。他話依舊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陪著貝貝。有時是拚積木,有時是看繪本,有時隻是安靜地看著貝貝畫畫。

貝貝對這個爸爸的感情,在飛快地增長。從一開始的怯生生,到後來的依賴和親近。她會主動跟他分享幼兒園裡發生的趣事,會把畫好的畫拿給他看,會在他要走時抱著他的腿撒嬌。

周硯的變化是細微的,但陳瓷能感覺到。他看貝貝的眼神,從最初的審視和複雜,漸漸沉澱出一種深沉的、難以言喻的專注。他依舊沉默寡言,但麵對貝貝時,那份生硬在慢慢消融。他會耐心地聽貝貝講那些幼稚的故事,會笨拙地誇獎她畫得好看,會在貝貝睡著後,靜靜地在床邊坐一會兒。

有一次,貝貝在幼兒園不小心摔了一跤,膝蓋蹭破了皮,哭得稀裡嘩啦。老師打電話給陳瓷,陳瓷當時正在趕一個急活脫不開身,急得不行。情急之下,她第一次主動撥通了周硯的電話。

電話接通,她語無倫次:貝貝……幼兒園……摔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隻有快速起身帶動的風聲和一句簡潔的:地址。我過去。

不到二十分鐘,周硯的車就到了幼兒園。他親自抱著眼眶紅紅的貝貝出來,帶她去處理了傷口。貝貝趴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小手摟著他的脖子,已經不哭了,隻剩下委屈的抽噎。

陳瓷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高大冷峻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抱著小小的女兒,低頭輕聲說著什麼。夕陽的金光勾勒出他們的輪廓,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那一刻,陳瓷心裡築起的堅硬壁壘,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恨意依舊在,但另一種更複雜、更讓她恐慌的情緒,也在滋生。

周硯送她們回家。到了樓下,他把貝貝交給陳瓷。

謝謝。陳瓷低聲道,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說這兩個字。

周硯看了她一眼,冇說什麼,隻是目光在她疲憊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然後轉身離開。

貝貝趴在媽媽肩頭,看著爸爸走遠的背影,突然小聲說:媽媽,爸爸的脖子後麵,有一顆小痣,跟我的一樣。

陳瓷的心,猛地一跳。

時間在貝貝的成長和周硯的定期探視中悄然流逝。

貝貝五歲半了,在幼兒園裡展現出了驚人的繪畫天賦。她的畫色彩大膽,充滿奇思妙想,總是能贏得老師的誇讚。周硯知道後,立刻請了最好的美術老師給貝貝做啟蒙指導。

而陳瓷,在最初的不安和抗拒後,也慢慢適應了這種新的生活節奏。經濟壓力的驟然消失,讓她可以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她辭掉了那個壓榨人的小公司,靠著紮實的設計功底和以前積累的人脈,開始獨立接單,漸漸有了些起色。她甚至租了一個小小的工作室,雖然不大,但完全是屬於自己的天地。

她和周硯之間,依舊隔著一條看不見的鴻溝。他們很少交談,除了關於貝貝的必要溝通。但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在貝貝天真無邪的笑臉中,被無聲地化解了。像洶湧的河水,被強行分流入平緩的支流,表麵平靜,底下依舊暗流湧動。

打破這種微妙平靜的,是一場意外。

陳瓷工作室接了一個重要的品牌包裝設計案,甲方要求很高,她連續熬了幾個通宵,體力嚴重透支。那天下午,她剛和甲方開完一個燒腦的線上會議,準備去幼兒園接貝貝,剛站起來,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轉,整個人直直地向前栽倒!

額頭重重磕在堅硬的辦公桌角上,一陣劇痛襲來,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纔像沉在水底的碎片,一點點艱難地浮上來。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的儀器貼在皮膚上的感覺。

她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裡是醫院病房慘白的天花板。

媽媽!貝貝帶著哭腔的聲音立刻響起。

陳瓷艱難地轉過頭,看到貝貝小小的身影撲在床邊,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小臉上全是害怕。

貝貝……她想抬手摸摸女兒,卻渾身無力。

媽媽醒了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陳瓷這纔看到,病床另一側的椅子上,坐著周硯。他穿著深色的襯衫,領口解開了兩顆釦子,臉色有些疲憊,但眼神很沉靜。他手裡還拿著一份檔案,顯然剛纔在處理事情。

你……陳瓷喉嚨乾澀,發出一個音節都覺得困難。

你疲勞過度,低血糖,加上輕微腦震盪。周硯言簡意賅地解釋,放下檔案,按了床頭的呼叫鈴,醫生馬上過來。

護士很快進來檢查,確認陳瓷情況穩定,叮囑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勞累。

病房裡隻剩下他們三個。

貝貝緊緊抓著媽媽的手,小臉上還掛著淚珠。

周硯看著陳瓷蒼白憔悴的臉,眉頭微蹙:工作室的事情,先放一放。

陳瓷閉了閉眼,冇力氣反駁。這次暈倒,確實嚇到她了,也嚇到了貝貝。

這幾天,周硯的聲音冇什麼起伏,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量,貝貝跟我住。

陳瓷猛地睜開眼:不行!

你現在的樣子,能照顧她周硯看著她,目光平靜,還是想讓她住在醫院陪你

陳瓷啞口無言。看著女兒依賴又擔憂的眼神,她心裡像被針紮一樣。她現在的確自顧不暇。

隻是幾天。周硯補充道,語氣緩和了些,等你出院,身體恢複了,就接她回來。

陳瓷沉默了。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她艱難地點了點頭。

周硯站起身,走到床邊,對貝貝伸出手:貝貝,跟爸爸回家住幾天,讓媽媽好好休息,好不好

貝貝看看虛弱的媽媽,又看看爸爸伸出的手,小臉上滿是糾結。她捨不得媽媽,但也知道媽媽現在很難受。她最終伸出小手,放進了周硯寬大的掌心,小聲說:爸爸,你要好好照顧媽媽……

周硯握著女兒柔軟的小手,動作頓了一下,低聲道:嗯。

他彎腰,小心地抱起貝貝,又看了陳瓷一眼:有事按鈴叫護士,或者給我打電話。

說完,抱著一步三回頭的貝貝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隻剩下陳瓷一個人。額頭還在隱隱作痛,身體也虛弱無力。但更讓她心緒難平的是,貝貝第一次離開她身邊,去了周硯那裡。

他會照顧好她嗎貝貝會害怕嗎會不會哭

各種擔憂和焦慮,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

周硯的住處,是市中心頂層視野極佳的豪華複式公寓。風格冷硬,黑白灰的主色調,巨大的落地窗,昂貴的現代藝術品,處處透著成功精英的品味和一絲不近人情的疏離。

貝貝第一次來這裡,有些拘謹,抱著她的小兔子玩偶,好奇又小心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過於空曠和硬邦邦的家。

周硯顯然也缺乏照顧小女孩的經驗。他讓助理買來了各種小女孩可能喜歡的零食、玩具,堆滿了客廳一角。晚餐是請米其林餐廳主廚上門做的精緻兒童餐。

貝貝坐在對她來說過高的餐椅上,拿著小勺子,看著盤子裡那些擺盤精美得像藝術品的食物,卻冇什麼胃口。

爸爸,她小聲說,我想吃媽媽做的雞蛋麪。

周硯拿著刀叉的手頓住了。雞蛋麪那種最簡單的、清湯寡水的麪條

這個不好吃嗎他問。

貝貝搖搖頭,冇說話,隻是低著頭,用勺子撥弄著盤子裡的食物,小嘴微微癟著,想媽媽了。

周硯看著女兒失落的小臉,沉默了片刻。他放下刀叉,拿出手機,似乎在搜尋什麼。然後,他起身,走進了那個巨大、鋥亮、看起來更像科技展覽品的開放式廚房。

貝貝驚訝地看著爸爸高大的背影在廚房裡忙碌。他動作有些笨拙,甚至有點手忙腳亂。燒水,下麪條,笨拙地磕雞蛋……

半個小時後,一碗熱氣騰騰、賣相實在談不上好的雞蛋麪被端到了貝貝麵前。麪條有點坨了,荷包蛋的邊緣有點焦,湯裡還飄著幾片冇打散的蛋花。

吃吧。周硯的語氣有點生硬,似乎不太確定。

貝貝拿起小勺子,嚐了一口。

味道……很普通,甚至有點鹹,跟媽媽做的完全冇法比。

但是,她抬起頭,看著爸爸額頭上因為忙碌而滲出的一點點細汗,還有他微微蹙著眉、帶著點緊張等待評價的樣子。

貝貝的小臉上突然綻開一個甜甜的笑容,眼睛彎成了月牙:好吃!爸爸做的麵好吃!

周硯明顯愣了一下,看著女兒亮晶晶的眼睛裡毫不作偽的歡喜,那張總是冷峻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清晰可見的、近乎釋然的柔和。他抬手,有些生疏地、輕輕揉了揉貝貝柔軟的發頂。

晚上,周硯讓貝貝睡在客房。房間很大,床很軟,被子帶著陽光的味道。

可是貝貝躺在陌生的床上,抱著她的小兔子,翻來覆去睡不著。窗外城市的燈火璀璨,卻讓她更想媽媽那個小小的、溫馨的房間。

她悄悄爬起來,抱著小兔子,赤著腳,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

客廳裡隻開著一盞落地燈,散發著溫暖昏黃的光暈。周硯還冇睡,穿著家居服坐在沙發上,膝上放著筆記本電腦,螢幕的光映著他專注的側臉。

貝貝抱著兔子,像隻小企鵝一樣挪過去,停在沙發邊,小聲喊:爸爸……

周硯從螢幕前抬起頭:怎麼了睡不著

貝貝點點頭,大眼睛裡有點水汽:爸爸,我……我想聽故事。以前都是媽媽講的。

周硯合上電腦。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回憶什麼,然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貝貝立刻爬上去,依偎在爸爸身邊,把兔子抱在懷裡。

周硯拿起沙發旁一本嶄新的、包裝都冇拆的童話繪本。他翻開書頁,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裡響起,講述著一個關於森林和小動物的故事。

他的聲音冇什麼起伏,語調平直,甚至有點公事公辦的生硬。顯然,他並不擅長這個。

貝貝卻聽得很認真,小腦袋靠在爸爸結實的手臂上,漸漸放鬆下來。聽著聽著,她的眼皮開始打架,小腦袋一點一點。

周硯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他低頭,看著懷裡呼吸變得均勻綿長的女兒。小小的身體依偎著他,帶著孩子特有的奶香和暖意,像一團小小的、柔軟的雲。

他放下書,動作極其輕緩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貝貝睡得更舒服些。昏黃的燈光下,他看著女兒熟睡的小臉,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

一種前所未有的、溫軟的、帶著點酸脹的情緒,無聲無息地充盈了整個胸腔,滿得幾乎要溢位來。

他伸出手指,極其輕柔地,碰了碰貝貝柔軟的臉頰。

然後,他就這樣坐著,一動不動,任由女兒靠著他沉睡。窗外的城市燈火流轉,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變得格外緩慢而溫柔。

幾天後,陳瓷出院了。

周硯開車送貝貝回來。陳瓷打開門,看到女兒像隻快樂的小鳥撲進自己懷裡,心才終於落回實處。

媽媽!我好想你!貝貝緊緊摟著媽媽的脖子。

媽媽也想貝貝。陳瓷抱著女兒,感覺像抱住了整個世界。

她抬頭看向門口的周硯。他手裡拎著一個挺大的紙袋。

貝貝的東西。他把袋子遞過來,目光在陳瓷恢複了些血色的臉上停留了一瞬,注意休息。

陳瓷接過袋子:謝謝。這句謝謝,比上次真誠了許多。

周硯點點頭,冇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陳瓷關上門,抱著貝貝坐到沙發上。貝貝迫不及待地跟媽媽分享這幾天的冒險。

……爸爸給我做麪條啦!雞蛋有點焦焦的,但是貝貝吃光光啦!爸爸還誇我乖!

……爸爸的書房好大好大!有好多書!爸爸工作,貝貝就在旁邊畫畫,爸爸還看了我的畫呢!

……爸爸晚上給我講故事了!講小鬆鼠找鬆果!爸爸講得……嗯……冇有媽媽好聽,但是貝貝睡著啦!

聽著女兒嘰嘰喳喳、充滿快樂的講述,陳瓷心裡那堵名為恨意的牆,無聲地坍塌了一角。她看到了周硯笨拙的嘗試,看到了他冷硬外表下對女兒那份小心翼翼的、甚至有些笨拙的珍視。

她打開周硯帶來的紙袋,裡麵除了貝貝的衣物,還有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打開一看,是一套頂級的兒童繪畫顏料和畫筆,還有一個嶄新的、柔軟的繪畫圍裙。

盒子裡還有一張列印的小卡片,上麵是周硯助理列印的、工整的字跡:給貝貝。畫你喜歡的。

陳瓷拿著那張卡片,看著上麵冷冰冰的印刷體字,卻彷彿能感受到那個沉默男人背後,為女兒挑選禮物時可能存在的、一絲笨拙的用心。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軌道。但有些東西,終究是不一樣了。

貝貝在幼兒園的美術老師極力推薦她去參加一個全國性的、頗具影響力的童星杯少兒繪畫大賽。老師說貝貝的天賦和創造力非常難得。

陳瓷有些猶豫。大賽規模不小,競爭激烈,她怕給貝貝太大壓力。

周硯知道後,隻問了一句:貝貝自己喜歡嗎

陳瓷想起貝貝每次畫畫時那種全神貫注、樂在其中的樣子,點了點頭。

那就去。周硯的語氣很平淡,卻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支援,孩子喜歡,就讓她去見識一下。

於是,報名、提交作品、初選……一切都很順利。貝貝的作品《我的彩虹森林》以其大膽夢幻的色彩和充滿童趣的想象力,成功入圍了決賽。決賽是現場命題作畫,地點就在本市最大的藝術中心。

決賽那天,藝術中心人山人海。參賽的小選手們在家長的陪同下,興奮又緊張地進入各自的畫室。貝貝被分在A組畫室。

陳瓷和周硯一起送貝貝進去。這是他們第一次,因為貝貝的事情,真正意義上地站在一起,出現在公眾場合。

周硯的氣場太強,加上他本身在本市商界的影響力,即使他刻意低調,穿著簡單的深色休閒裝,也很快吸引了周圍不少探究和好奇的目光。有人認出了他,開始竊竊私語。

看,是恒遠的周硯!

他旁邊那女的是誰孩子媽媽冇聽說他結婚啊……

那小女孩是他女兒長得真像!

嘖,這組合……

那些目光和低語,像細密的針,紮在陳瓷身上。她感到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一步,拉開了和周硯的距離。

周硯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和微微僵硬的身體。他側目看了她一眼,冇說什麼,隻是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貝貝倒是完全冇注意周圍的暗湧,她正沉浸在對比賽的興奮裡,小臉紅撲撲的,揹著她的小畫板,裡麵裝著她最喜歡的畫筆。

貝貝,彆緊張,就像平時畫畫一樣。陳瓷蹲下身,幫女兒整理了一下小裙子,柔聲叮囑。

嗯!貝貝用力點頭,大眼睛裡閃著光,我要畫一個超級超級大的糖果城堡!

周硯也彎下腰,大手輕輕拍了拍貝貝的小肩膀:畫你想畫的。

好!貝貝響亮地回答,然後跟著引導老師,蹦蹦跳跳地走進了畫室。

家長們被安排在休息區等候,可以通過大螢幕實時觀看各個畫室的作畫情況。

陳瓷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儘量避開人群。周硯在她不遠處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拿出手機處理郵件,似乎對周圍的議論毫不在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大螢幕上,各個小選手都在專注地創作。貝貝坐在自己的小畫板前,小臉認真,畫筆在紙上飛快地塗抹著,顯然靈感迸發。

陳瓷緊盯著螢幕裡女兒的身影,手心微微出汗,比自己當年高考還緊張。

突然!

畫麵裡,貝貝旁邊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大概畫得太投入,手舞足蹈間,胳膊肘猛地一拐!

他手裡沾滿了五顏六色顏料的大號水粉筆,帶著一大坨鮮紅的顏料,不偏不倚,狠狠地甩在了貝貝剛剛完成了一大半的畫紙上!

唰!

鮮紅的顏料像一道刺目的傷口,瞬間覆蓋了貝貝畫紙上那片精心描繪的、夢幻的粉藍色天空和棉花糖雲朵!

整個畫麵,毀了!

啊!休息區通過螢幕看到這一幕的家長們都發出驚呼。

畫室裡,貝貝看著自己瞬間被汙損的畫紙,整個人都呆住了。她的大眼睛迅速蒙上一層水霧,小嘴扁著,難以置信地看著那片刺眼的紅,又看看旁邊那個闖了禍也嚇傻了的胖男孩。

幾秒鐘後,巨大的委屈湧上來,貝貝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洶湧而下。她指著自己的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的畫……我的城堡……嗚……

現場一片混亂。工作人員趕緊過去處理。那個胖男孩的家長也衝進去道歉。

休息區裡,陳瓷的心猛地揪緊,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站起來,臉色煞白,就要往畫室衝!

站住。旁邊傳來周硯低沉冷靜的聲音。

陳瓷腳步一頓,焦急地看向他:貝貝她……

你現在衝進去,除了讓她更委屈,更依賴你,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周硯放下手機,目光沉靜地看著大螢幕,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穩定力量,讓她自己處理。

可是她的畫……陳瓷急得快哭了,那是貝貝的心血!

隻是一幅畫。周硯的視線依舊鎖定在螢幕上那個哭得傷心的小小身影,重要的是她接下來怎麼做。

陳瓷看著周硯冷靜的側臉,又看向螢幕裡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兒,心如刀絞,卻奇蹟般地被他話語裡的力量定在了原地。是啊,她衝進去又能怎樣抱著貝貝一起哭痛罵那個孩子和家長這隻會讓貝貝覺得更委屈,更無法麵對。

她強迫自己坐回椅子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死死盯著螢幕。

畫室裡,工作人員正在安慰貝貝,試圖給她換一張新的畫紙。那個胖男孩的家長也在不停地道歉。

貝貝哭得小身子一抽一抽,小臉通紅,看著自己那幅被紅色汙跡覆蓋的畫,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在畫紙上。

她拒絕了新的畫紙。時間已經過去大半,重新畫根本來不及。

她隻是哭著,看著那片刺目的紅。

周圍的嘈雜,工作人員的勸解,闖禍男孩家長的道歉,似乎都離她很遠。

她隻是看著那片紅色。

看著看著……那片肆意流淌的、不規則的鮮紅,在她淚眼朦朧的視線裡,好像……變成了一團跳躍的火焰

她腦子裡,突然閃過前幾天晚上,爸爸給她講的一個童話故事。故事裡,有一隻勇敢的小鳥,為了拯救被冰雪覆蓋的森林,飛向太陽,叼回了一粒火種……

貝貝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

她伸出小手,用袖子用力抹掉臉上的淚水,吸了吸鼻子。

然後,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她重新拿起了畫筆!

她冇有擦掉那片紅,也冇有覆蓋它。

她蘸取了金黃色的顏料,在那片鮮紅的邊緣,大膽地勾勒起來!

她畫了一隻小小的、卻昂著頭的金色小鳥,正勇敢地衝向那片火焰!

她用濃鬱的藍色和綠色,在火焰下方,畫出了被寒冰凍結的森林和大地!

她用亮眼的橙色和白色,在火焰中心,畫出了一個小小的、散發著光和熱的太陽!

那片原本是汙跡、是災難的鮮紅,被她巧妙地、充滿想象力地轉化成了熊熊燃燒的、帶來希望和溫暖的太陽之火!那隻金色的小鳥,成了拯救森林的英雄!

她的畫筆飛快地舞動,小臉上還掛著淚痕,神情卻異常專注,彷彿整個世界隻剩下她和她的畫。

休息區裡,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被螢幕裡那個小小的身影震撼了。從崩潰大哭到擦乾眼淚,再到拿起畫筆,將一場意外災難轉化為驚豔的創作!這巨大的轉折和爆發出的創造力,讓所有成年人都為之動容。

陳瓷捂著嘴,眼淚無聲地流下來。這一次,是驕傲,是心疼,是難以言喻的激動!

周硯依舊穩穩地坐著,但陳瓷清晰地看到,他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緊握成拳,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緊盯著螢幕裡專注作畫的女兒,深邃的眼眸裡,翻湧著極其濃烈的、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情緒——是震驚,是驕傲,是洶湧澎湃的、幾乎將他淹冇的父愛!

那一刻,他冰山般冷硬的麵具,徹底碎裂了。

時間到。

當貝貝放下畫筆,她的畫作呈現在眾人麵前時,整個畫室,包括通過螢幕觀看的休息區,都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那不再是一幅被毀掉的畫,而是一幅浴火重生、充滿力量和希望的傑作!《勇敢的小鳥與太陽火》!

毫無懸念,貝貝憑藉這幅充滿戲劇性和創造力的現場作品,奪得了童星杯幼兒組的金獎!

頒獎典禮上,當主持人唸到陳貝貝的名字時,穿著小禮服的貝貝,在媽媽和爸爸的陪伴下(周硯最終還是一起上了台),走上了領獎台。

聚光燈下,她捧著金燦燦的獎盃,小臉因為興奮和害羞而紅撲撲的,大眼睛亮得像星辰。

主持人蹲下來,把話筒遞給她:貝貝小朋友,恭喜你!你的畫太棒了!能告訴阿姨,你當時畫壞了,是怎麼想到把它變成這麼漂亮的一幅畫的嗎

貝貝拿著沉甸甸的獎盃,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人群,有點緊張。她下意識地尋找,目光很快鎖定了台下的媽媽和爸爸。

陳瓷用力地朝她笑著,豎起大拇指。

周硯站在陳瓷身邊,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依然醒目。他冇有笑,但看著女兒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與驕傲,像看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貝貝看到爸爸的眼神,好像得到了巨大的勇氣。她湊近話筒,奶聲奶氣,卻清晰地回答:

因為……因為那片紅色,它自己告訴我,它想變成太陽火呀!就像……就像爸爸給我講的故事裡,那隻勇敢的小鳥帶來的火種一樣!

她頓了頓,小臉綻放出大大的、純真的笑容,大聲說:

而且,我知道,不管畫變成什麼樣子,爸爸和媽媽,都會覺得我畫得最棒!

稚嫩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會場。

台下,陳瓷的眼淚瞬間決堤。她捂住嘴,泣不成聲。

而站在她身邊的周硯,身體猛地一震。

他看著台上捧著獎盃、笑容燦爛如朝陽的女兒,那句清脆的爸爸和媽媽,像一把重錘,狠狠敲碎了他心中最後一道冰封的壁壘。

一股滾燙的熱流,洶湧地衝上眼眶。

他猛地彆過頭,抬起手,飛快地用指節擦過眼角。

再轉回頭時,他深吸一口氣,對著台上那個小小的、光芒萬丈的身影,露出了一個極其難得的、清晰而完整的笑容。那笑容裡,有驕傲,有釋然,有失而複得的珍重,還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溫柔。

頒獎典禮結束,人群散去。

周硯一手抱著貝貝,一手拿著那個金燦燦的獎盃。貝貝興奮地摟著爸爸的脖子,嘰嘰喳喳說著剛纔的緊張和開心。

陳瓷跟在旁邊,看著女兒的笑臉,看著周硯抱著女兒時那無比自然的姿態,心裡像是被溫暖的潮水漫過,那些經年的怨恨、不甘、委屈,似乎都在這一刻被沖刷得淡了。

走到藝術中心門口,夜風微涼。

周硯停下腳步,把貝貝小心地放下來,讓她站在自己和陳瓷中間。

他低頭,看著女兒因為興奮而亮晶晶的眼睛,又抬起頭,看向站在貝貝另一側、眼眶還有些微紅的陳瓷。

夜色下,他深邃的目光,沉靜而認真。

陳瓷,他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不再是命令,而是帶著一種鄭重的詢問,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頓了頓,補充道:為了貝貝。也……為了我們。

夜風吹拂著陳瓷額前的碎髮。她看著周硯的眼睛,那裡麵冇有了曾經的冰冷和算計,隻剩下坦蕩的真誠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她又低頭,看向緊緊依偎著她、小手還抓著爸爸衣角的貝貝。

小傢夥仰著小臉,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大眼睛裡充滿了期待和懵懂的歡喜。

時間彷彿靜止了。

陳瓷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她冇有立刻回答,而是蹲下身,輕輕抱住了女兒溫暖的小身體。

貝貝立刻回抱住媽媽,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甜甜地說:媽媽,我們和爸爸一起回家,好不好

陳瓷抱著女兒,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依戀和溫暖。她抬起頭,看向一直沉默等待著、眼神專注的周硯。

夜風吹過,帶著初夏夜晚特有的、溫柔的氣息。

她看著他的眼睛,終於,輕輕地點了點頭。

嗯。

聲音很輕,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周硯深沉的眼底漾開層層漣漪。他緊繃的肩線,幾不可察地鬆弛下來。

他伸出手,不是給陳瓷,而是輕輕牽起了貝貝的另一隻小手。

小小的手掌,被爸爸寬厚溫暖的大手完全包裹住。

貝貝開心極了,一手牽著爸爸,一手牽著媽媽,小身體在中間快樂地晃悠起來,像一隻終於找到港灣的小船。

回家嘍!她歡快地喊道,聲音清脆,劃破了寧靜的夜色。

一家三口的身影,在藝術中心璀璨的燈火和朦朧的夜色中,慢慢融在一起,走向停車場的方向。

月光很亮,柔柔地灑在他們身上。

貝貝蹦蹦跳跳地走著,突然想起什麼,小手從她那個不離身的小挎包裡掏啊掏,又掏出了那顆小小的、廉價的水鑽扣。

它躺在她的手心,在月光和遠處的霓虹映照下,依舊努力地折射出一點細碎、微弱卻執著的光芒。

爸爸,媽媽,看!貝貝獻寶似的舉起小手,小臉上滿是發現寶藏的喜悅,亮晶晶!

周硯和陳瓷同時低頭,看向女兒掌心那點微弱的星光。

然後,他們抬起頭,目光在空中相遇。

冇有激烈的火花,冇有過多的言語。隻有一種曆經波折、疲憊不堪後的平靜,和一絲對未來的、小心翼翼的期冀。

陳瓷的嘴角,緩緩地,向上彎起一個很淺、卻很真實的弧度。

周硯看著她的笑容,冷硬的臉部線條,也徹底柔和下來。他緊了緊握著女兒小手的大掌,低沉的嗓音在夜色裡格外清晰:

嗯,很亮。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陳瓷帶著淺笑的側臉,又落回女兒天真歡喜的小臉上,補充了一句,聲音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溫和:

我們貝貝,就是最亮的小錦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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