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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疑我的妻子蘇晴出軌了。
這個念頭一旦在我腦中生根,便如同雨後的藤蔓,瘋狂地、無孔不入地纏繞著我的每一根神經,勒得我幾乎窒息。我叫陳默,三十二歲,一名建築設計師。我的生活,本該像我畫的那些設計圖一樣,精準、穩定,每一條線都落在它該在的位置。而蘇晴,就是我生命中最完美的那條黃金分割線。她美麗,溫柔,是一名優秀的花藝師,我們結婚五年,相敬如賓,是朋友眼中無可挑剔的模範夫妻。
可就是這份無可挑剔,最近開始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大概是三個月前。蘇晴開始變得……過於完美了。她記得我每一個不經意間提起的喜好,她總能在我回家前一秒把熱湯端上餐桌,她的微笑永遠保持在最恰當的弧度,她的身體似乎不知疲倦,永遠散發著淡淡的梔子花香。她變得像一個被輸入了完美程式的機器人,精準,卻失去了靈魂的溫差。
她開始頻繁地加班,說是花店接了幾個大單子。她手機不離手,洗澡時也要帶進浴室。她看我的眼神,依舊是深情的,但那深情之下,似乎藏著一絲我讀不懂的疲憊和……恐懼。
男人的直覺告訴我,這一切的背後,一定有一個他。一個能讓她耗儘心神,讓她露出那份不完美與疲憊的他。
我不能接受。我的世界,不容許出現任何一條脫離軌道的誤差線。
於是,我做了一個連我自己都感到不齒的決定。我要裝監控。不在客廳,不在臥室,那太容易被髮現。我要裝在那個她每次加班回來後,都必定會待上很久的地方,那個她連手機也要帶進去的絕對私密空間——浴室。
我花了大價錢,從網上買了一個偽裝成香薰加濕器的針孔攝像頭,擁有高清夜視和雲存儲功能。趁著蘇晴去花店的那個下午,我像個賊一樣,將它小心翼翼地安裝在了浴室洗手檯的角落。那個位置,正對著巨大的梳妝鏡,能將整個空間一覽無餘。
做完這一切,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和一絲病態的興奮。真相,無論多殘酷,都即將揭曉。我告訴自己,我隻是為了捍衛我的婚姻,為了戳破那個可能存在的謊言。
晚上十一點,蘇晴加班回來了。她和往常一樣,給了我一個帶著歉意的擁抱,身上有淡淡的泥土和花香。
累壞了吧快去洗個澡休息一下。我溫柔地對她說,內心卻像打鼓一樣。
嗯。她點了點頭,拿起睡衣和手機,走進了浴室。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關掉了所有的燈,隻留下手機螢幕那幽冷的光。我點開了那個隱秘的APP,連接上了浴室的攝像頭。
畫麵出現了。浴室裡水汽氤氳,燈光明亮。蘇晴脫下衣服,姣好的身材在鏡頭前一覽無遺,但我此刻冇有任何旖旎的心思,我的眼睛像鷹一樣,在畫麵裡搜尋著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
她冇有打電話,冇有發資訊。她隻是在安靜地淋浴,洗漱,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
難道……是我多心了
就在我快要放棄,準備關掉監控的時候,她做完了一切,卻並冇有走出浴室。
時鐘的指針,悄然劃過了午夜十二點。
蘇晴關掉了浴霸的燈,隻留下梳妝鏡前那兩盞昏黃的壁燈。整個浴室的光線瞬間變得曖昧而詭異。她站在那麵巨大的鏡子前,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迷離、掙紮,又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沉淪。
然後,最讓我匪夷所思的一幕發生了。
她緩緩地、如同夢遊一般,伸出雙手,輕輕地撫摸著鏡麵上自己的倒影,從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那動作,溫柔得不像是撫摸自己,而是在愛撫一個分彆已久的戀人。
我的呼吸,在這一刻停止了。
緊接著,她微微踮起腳尖,閉上眼睛,仰起頭,朝著鏡子裡那個完美的自己,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的嘴唇,緊緊地貼在冰冷的鏡麵上。這不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這是一個充滿了激情、**、甚至帶著啃噬般力度的熱吻。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喉嚨裡發出壓抑的、細微的呻吟。她彷彿在與一個真實存在的人擁吻,激烈而纏綿。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監控畫麵裡,冇有第三者,冇有那個我想象中的他。隻有我的妻子蘇晴,和鏡子裡那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倒影。
這場詭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親吻,持續了整整十分鐘。
當她終於結束這個吻,緩緩離開鏡麵時,她的臉上滿是淚水和一種……被榨乾了所有精氣神後的空洞。她看著鏡子,嘴唇翕動,無聲地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她纔像完成了某個耗儘心力的儀式一樣,踉蹌著走出了浴室。
我坐在黑暗的客廳裡,手腳冰涼,如墜冰窟。
我以為我在捕捉一場俗套的背叛,卻冇想到,我記錄下的,是一場我完全無法理解的、比任何背叛都要恐怖一萬倍的……獻祭。
2
蘇晴走出浴室時,臉上已經恢複了往常的溫柔。她看到我坐在黑暗裡,嚇了一跳。
阿默怎麼不開燈嚇我一跳。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等你。我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我的目光落在她那微微紅腫的嘴唇上,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等我乾嘛,傻瓜。我洗漱好了,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她走過來,習慣性地想親吻我的臉頰。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猛地向後一仰,躲開了。
空氣瞬間凝固。
蘇晴的動作僵在半空中,她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受傷和困惑。阿默,你怎麼了
……冇什麼,我掩飾著自己的失態,找了個蹩腳的藉口,剛纔在想一個設計方案,太入神了。你快去睡吧,我再坐一會兒。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難辨,最終冇有再說什麼,轉身走進了臥室。
直到臥室的門被關上,我纔像虛脫了一樣,癱倒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我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我究竟看到了什麼
幻覺嗎不可能。監控錄像清清楚楚地記錄下了那詭異的十分鐘。
精神問題蘇晴一直很正常,她的花店經營得有聲有色,社交也毫無異常。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能把生活偽裝得如此完美嗎
我不敢想下去。我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深淵的邊緣,深淵之下,是我完全未知的、足以顛覆我整個世界的恐怖。
那一夜,我徹夜未眠。
我將自己反鎖在書房,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那段錄像。每一次回放,都像是在用一把鈍刀,反覆切割著我的理智。
我強迫自己像分析建築圖紙一樣,去分析畫麵裡的每一個細節。蘇P晴的表情,她的動作,鏡子的反光,光影的變化……我試圖從中找到一個合理的、可以用科學來解釋的邏輯支點。
然而,我找到的,隻有更深的恐懼。
我把視頻的速度調到最慢,一幀一幀地看。就在蘇晴與鏡子裡的倒影唇齒相貼的那一刻,我發現了一個讓我頭皮發麻的細節。
蘇晴的臉上,是迷離、是痛苦、是掙紮,是一種獻祭般的沉淪。
而鏡子裡那個蘇晴,在與她接觸的瞬間,嘴角,竟然非常細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微笑。
那是一種……冰冷的、得意的、充滿了佔有慾的,如同獵人捕獲獵物般的,獰笑。
這個發現,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我的天靈蓋。
它們……不是同一個人!
鏡子裡的那個倒影,擁有自己的表情!它在蘇晴最痛苦沉淪的時候,露出了得意的、滿足的微笑!
我瘋了。我一定是瘋了。
我關掉視頻,衝進衛生間,用冷水一遍又一遍地潑在自己臉上。我看著鏡子裡自己那張蒼白、佈滿血絲的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這麵鏡子……
這是我們一年前搬進這個新家時,蘇晴親自挑選的。她說她喜歡這種複古的、帶著銀邊雕花的落地鏡,能把整個浴室照得更寬敞。我當時隻覺得她有品位,從未多想。
現在,這麵鏡子在我眼裡,卻像一扇通往地獄的門,冰冷、詭異,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第二天一早,蘇晴似乎已經忘了昨晚的尷尬。她像往常一樣,為我準備了精緻的早餐,微笑著送我出門。她的嘴唇已經恢複了正常的顏色,看不出任何異樣。
她越是正常,我心裡就越是發毛。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寧,設計圖上的線條在我眼裡都變成了蘇晴親吻鏡子的詭異畫麵。我提前下了班,鬼使神差地,冇有回家,而是去了蘇晴的花店。
她的花店開在一條安靜的街道上,裝修得非常雅緻。我隔著一條馬路,遠遠地看著。
她正在店裡,認真地修剪著一束玫瑰,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她身上,讓她看起來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她和顧客交談,臉上帶著溫和的、恰到好處的微笑。
一切都那麼正常。
可我卻覺得,自己像是在看一部恐怖片。我知道,在這副美麗皮囊之下,隱藏著一個怎樣的、在午夜與魔鬼親吻的靈魂。
晚上,我冇有再實時觀看監控。我害怕,我怕再次看到那個讓我崩潰的畫麵。
我一直等到蘇晴洗漱完畢,回到臥室睡下,我纔像個賊一樣,溜進書房,打開了雲端的錄像回放。
我的手在顫抖。
點開視頻。
午夜十二點,分秒不差。蘇晴再次走進了浴室,站在鏡子前。
這一次,她冇有立刻開始。她隻是靜靜地看著鏡子,似乎在猶豫,在掙紮。她的臉上,是深深的疲憊。
然後,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觸摸鏡子,但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讓我幾乎尖叫出聲的一幕。
監控畫麵裡,蘇晴的手,明明停在半空中。
但鏡子裡那個蘇晴的倒影,卻緩緩地、主動地,伸出了它的手,隔著一層冰冷的鏡麵,與蘇晴那隻懸空的手,做出了一個……十指相扣的姿態。
雖然隻是一個虛影,但那個動作的含義,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捅進了我的心臟。
鏡子裡的那個東西,它在主動!它在引誘我的妻子!
而我的妻子,在與那個虛影十指相扣之後,終於放棄了抵抗,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樣,閉上眼,再次將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新一輪的、長達十分鐘的、詭異的熱吻,又一次開始了。
我關掉電腦,衝到酒櫃前,拿起一瓶威士忌,不要命地往嘴裡灌。辛辣的液體灼燒著我的喉嚨,卻無法壓下我心中那滔天的恐懼和寒意。
這不是精神問題。
這不是幻覺。
我的妻子,我的家,出事了。
有一個未知的、可怕的東西,正潛伏在我家的浴室裡,在那麵巨大的鏡子之後。
它每晚,都在和我的妻子……約會。
3
我病了。
不是身體上的病,而是精神上的。我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睜著眼睛,聽著身邊蘇晴那平穩的呼吸聲,想象著她在幾個小時前,是如何在浴室裡與那個詭異的倒影纏綿。
我不敢關燈睡覺,黑暗會放大我的恐懼。我甚至不敢直視家裡任何能反光的物體——窗戶、電視螢幕、甚至是勺子光滑的背麵。我總覺得,在那些反光裡,有一雙眼睛在窺視著我。
白天在公司,我無法集中精神,設計圖頻頻出錯,被上司叫去談了好幾次話。我的同事都看出了我的不對勁,他們關切地問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我能說什麼
我說我的妻子每晚都在和鏡子裡的自己親吻嗎我說那個倒影好像活了過來,它甚至知道我在看它嗎
他們會以為我瘋了。
事實上,我離瘋掉也隻有一步之遙。
我開始偷偷地觀察蘇晴,像個變態的私家偵探。我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分析她說的每一句話。
我發現,她變得越來越完美,但也越來越不像她。
她以前是個有點小迷糊的女人,偶爾會把鹽當成糖,出門會忘記帶鑰匙。但現在,她不會了。她的一切都井井有條,精準得像電腦程式。
她以前喜歡和我聊她花店裡的趣事,哪個客人很奇葩,哪種花又有了新的花語。但現在,她聊得更多的是我。我的工作,我的喜好,我的煩惱。她像一個最體貼的妻子,無微不至地關心著我,但她自己的世界,卻對我關上了門。
她不再和我分享她的喜怒哀樂。她的情緒,彷彿都被獻祭給了那麵鏡子。
我甚至做了一個實驗。我們以前有一個共同的、隻有我們倆知道的小秘密——大學時,我們第一次約會,因為下雨被困在一家舊書店,我當時偷偷畫了一張她的素描,藏在了一本《百年孤獨》裡。那個書店後來拆了,那本書也成了我們之間一個帶著遺憾的浪漫回憶。
那天晚飯時,我不經意地提起:小晴,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時那本《百年孤獨》嗎
她的臉上露出了完美的、溫柔的微笑,回答道:當然記得啊,馬爾克斯寫的,布恩迪亞家族七代人的故事,對嗎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她回答得冇錯,但她回答的,是這本書的內容。而我問的,是屬於我們的回憶。
以前的蘇晴,聽到這個問題,一定會帶著一絲嬌嗔和遺憾,說:當然記得啦,都怪你,把我的畫像弄丟了。
而現在的她,隻是給出了一個百度百科式的、標準而冰冷的答案。
她正在忘記我們。或者說,有什麼東西,正在篡改、覆蓋她的記憶。
那個東西,就是鏡子裡的那個影子。
它在學習,在模仿,在試圖……完全取代蘇晴!
這個認知讓我不寒而栗。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我必須做點什麼。
我決定,從那麵鏡子下手。
那個週末,我藉口說公司要加班,讓蘇晴自己先去花店。等她一走,我立刻衝進了浴室。
我站在那麵巨大的、華麗的落地鏡前。白天的光線下,它看起來隻是一麵普通的鏡子,清晰地映出我蒼白而憔悴的臉。
我伸出手,觸摸著冰冷的鏡麵,感受不到任何異常。
我敲了敲,是實心的,後麵是承重牆。
我拿出工具箱,試圖把鏡子從牆上拆下來。但這鏡子似乎是嵌入式的,邊緣和牆體結合得天衣無縫,我用儘了力氣,它都紋絲不動。
汗水順著我的額頭流下。我越是拆不下來,心裡就越是發慌。這麵鏡子,就像長在了這棟房子裡,成了它的一部分。
忽然,我想到了一個更直接的辦法。
我從工具箱裡,拿出了一把羊角錘。
既然拆不下來,那我就……砸了它!
我高高地舉起錘子,對準了鏡子中央,我自己的臉。隻要我砸下去,一切的詭異和恐怖,都會隨著這麵鏡子的破碎而終結!
我用儘全身的力氣,怒吼著,揮下了錘子!
當——!
一聲刺耳的、金屬交擊般的巨響,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預想中鏡子四分五裂的場麵,並冇有出現。
那把堅硬的鋼製羊角錘,在接觸到鏡麵的瞬間,竟然……像砸在了一塊無形的、堅硬無比的屏障上,被狠狠地彈了回來!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我虎口發麻,錘子脫手而出,掉在地上。
而那麵鏡子,完好無損,連一絲劃痕都冇有。
它……砸不碎!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絕望,將我徹底吞噬。
我癱倒在地上,靠著冰冷的牆壁,看著鏡子裡那個同樣癱倒在地的、狼狽不堪的自己。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鏡子裡那個我的身後,那個本該空無一人的、浴室門口的位置,似乎……有一個模糊的、一閃而過的黑影。
我猛地回頭!
身後空無一人。
我再轉回頭看向鏡子,鏡子裡也恢複了正常。
是我的錯覺嗎因為驚嚇和疲憊產生的幻覺
不。
我立刻衝出浴室,打開了書房的電腦,調出了剛纔的監控錄像。
我把畫麵定格在我揮下錘子,被彈開的那一瞬間。
然後,我將畫麵的對比度和亮度調到最高。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鏡子裡,就在那個倒映出的、我的身影的背後,我清晰地看到了。
那不是一個簡單的黑影。
那是一個輪廓。一個女人的輪廓。一個穿著複古的、十九世紀歐洲風格長裙的、麵目模糊的女人輪廓!她就站在那裡,靜靜地、彷彿帶著一絲嘲諷地,看著鏡子外狼狽的我。
這個家裡,除了我,蘇晴,還有……第三個人。
不,是第四個。
我,蘇晴,鏡子裡的蘇晴,以及……這個不知道潛藏在何處的、鏡子真正的主人。
4
那個穿著複古長裙的女人黑影,像一根毒刺,深深地紮進了我的腦海裡。
它隻在鏡中出現了一秒,卻徹底顛覆了我之前的猜想。如果說鏡子裡的蘇晴是寄生在鏡子裡的靈體,那麼這個黑影又是什麼是它的本體還是……更高級彆的存在
我的家,不再是我的家。它變成了一個我無法理解的、危機四伏的獵場。而我,連獵物都算不上,我隻是一隻無意中闖入、隨時可能被碾死的蟲子。
我不敢再有任何輕舉妄動。砸鏡子這條路,已經被證明是死路一條。我必須找到更根本的解決方法。
我開始更加瘋狂地、病態地觀察蘇晴。我試圖從她身上,找到與那個黑影相關的線索。
我發現,蘇晴的品味,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
她以前喜歡的是簡約、現代的北歐風格。但最近,她的衣櫃裡,開始出現一些款式複古、細節繁複的蕾絲長裙。她買的香水,也從以前清新的柑橘調,變成了馥鬱而厚重的玫瑰和麝香。她甚至開始聽一些我從未聽過的、充滿了古典悲劇感的歌劇。
這一切,都與那個黑影的風格,不謀而合。
是那個東西在影響她還是……她正在被那個東西同化
我不敢問她。我知道,任何直接的探詢,都可能打草驚蛇,帶來無法預料的後果。
我決定換一個方向,從外部尋找答案。
我開始在網上搜尋一切關於鏡子、詛咒、鏡像世界、靈異的資料。我像個瘋子一樣,瀏覽著各種都市傳說、靈異論壇、以及神秘學網站。
大部分都是無稽之談。但其中一條資訊,抓住了我的眼球。
在一個非常冷門的、關於古董收藏的海外論壇裡,一個匿名用戶提到了一種被稱為靈魂之鏡(Soul-Absorbing
Mirror)的歐洲中世紀傳說。
傳說,這種鏡子由一位癡迷於鍊金術和黑魔法的伯爵所造。他為了將亡妻的靈魂永遠留在身邊,用一種混合了水銀、黑曜石和死者骨灰的特殊材料,打造了一麵可以吸收和儲存靈魂的鏡子。
但實驗失敗了。鏡子冇能留住他妻子的靈魂,反而變成了一個扭曲的、可以掠奪和模仿任何照鏡者靈魂的詛咒之物。它會慢慢吸食主人的生命力和情感,然後在鏡中生成一個與主人一模一樣,但本質完全相反的鏡像體。
當主人的靈魂被吸食殆儘時,鏡像體就會成熟,它會想儘一切辦法,與主人完成置換,走到現實世界中來,尋找下一個宿主。
而這種鏡子,有一個非常顯著的特征——它的鏡框背麵,會有一個鍊金術中代表囚禁的、由蛇與十字構成的印記。
看到這裡,我全身的血液都幾乎凝固了。
我立刻衝進浴室,拿出所有的工具,這一次,我的目標不是砸碎它,而是……看到它的背麵!
這麵鏡子是嵌入牆體的,但我發現,它的底部邊緣,與大理石檯麵之間,有一絲極其微小的縫隙。
我用一把最薄的刀片,小心翼翼地插進縫隙,然後用儘全力,將鏡子的下沿,撬起了一點點。
就在鏡子與牆體分離出一條縫的瞬間,一股冰冷的、帶著腐朽氣息的寒氣,從縫隙裡噴薄而出,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我顧不上這些,立刻拿出我的手機,打開手電筒和攝像頭,將鏡頭伸進了那條黑暗的縫隙裡。
手機螢幕上,畫麵抖動著。我看到了牆體內部粗糙的水泥結構,看到了纏繞的電線,然後……我看到了鏡子的背麵。
那是一片斑駁的、暗沉的、像是被水銀浸泡過的暗色塗層。
在塗層的中央,赫然烙印著一個我永生難忘的、讓我靈魂都在戰栗的圖案——
一條猙獰的、首尾相銜的銜尾蛇,纏繞在一個倒立的、古老的十字架上。
囚禁印記!
論壇裡的傳說……是真的!
我的妻子,她不是在和自己的倒影親吻,她是在被一個活了一百多年的、以靈魂為食的詛咒之物,慢慢地……吃掉!
而那個黑影,那個穿著複古長裙的女人,很可能就是這麵鏡子的第一個犧牲品,那位伯爵夫人的、被扭曲了的殘魂!它被永遠地囚禁在鏡子的最深處,而鏡子裡的蘇晴,隻是它為了捕食而製造出來的、最新的誘餌!
嗡——
就在我震驚到無以複加的時候,我放在洗手檯上的手機,突然自己亮了起來。
螢幕上,是那個我再熟悉不過的監控APP。它竟然自己啟動了!
畫麵裡,是空無一人的、明亮的浴室。
然後,螢幕上開始出現一行行……像是彈幕一樣滾動的、紅色的文字。
那不是我輸入的,那更像是……有人在另一個,給我發來的資訊。
【你看到了。】
【你終於看到了。】
【但是,太晚了。】
【你以為,她在餵養我嗎】
【不。】
【是‘我們’,在等待成熟。】
【你很快,就會見到一個……全新的、更好的蘇晴了。】
【她會更愛你,更懂你,永遠不會再有秘密。】
【因為,她會擁有……我的一切。】
我驚恐地看著手機螢幕上那些不斷滾動的血色文字,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這個東西,它不僅知道我在看,它甚至……黑進了我的手機!它在對我……宣戰!
5
宣戰!
是的,那絕對是宣戰。那一行行血色的文字,像一份來自地獄的判決書,狂妄、得意,充滿了即將收割勝利果實的喜悅。
我嚇得一把丟開手機,連滾帶爬地逃出了浴室。我靠在客廳冰冷的牆上,劇烈地喘息著,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製地痙攣。
它知道一切!它知道我在調查它,它甚至能反過來侵入我的設備,對我進行精神恐嚇!
我和它的鬥爭,從我單方麵的暗中窺探,瞬間升級成了雙方都亮出底牌的……正麵對決。
而我的底牌,少得可憐。
我該怎麼辦報警嗎跟警察說,我家的鏡子會打字他們會把我當成瘋子,直接送進精神病院。
找驅魔師神父我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到哪裡去找這些隻存在於電影裡的人就算找到了,他們能對付得了這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歐洲老怪物嗎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望。
就在這時,大門的密碼鎖響了。是蘇晴回來了。
我像一隻受驚的兔子,立刻從地上彈起來,衝進書房,假裝在認真地工作。
阿默,我回來了。蘇晴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我冇有回答。我害怕,我怕我的聲音會顫抖,會暴露我內心那滔天的恐懼。
腳步聲漸漸靠近,蘇P晴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來。
怎麼了又不舒服嗎你的臉色好難看。她走到我身邊,伸出手,想觸摸我的額頭。
我觸電般地躲開了。
我看著她,看著她那張依舊美麗溫柔的臉,卻彷彿能透過她的皮囊,看到背後那個正在獰笑的、貪婪的影子。
我的眼神裡,一定充滿了恐懼和……厭惡。
蘇晴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臉上的關切,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我從未見過的、冰冷的哀傷。
你……都知道了她輕聲問,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我冇有說話,隻是死死地盯著她。
是那麵鏡子,對不對她慘笑了一下,眼淚毫無征兆地滑落下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瞞不住的。它越來越強了,我也……快要控製不住了。
她的話,像一道驚雷,在我腦中炸響。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所以,你不是被它迷惑,你是……自願的我艱難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樣割著我的喉嚨。
我彆無選擇。蘇晴無力地坐倒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開始低聲啜泣。
從我十八歲生日那天起,我媽媽把這麵鏡子作為‘成人禮’送給我的時候,我的命運就註定了。她說,這是我們家族的女人,必須揹負的‘榮光’與‘詛咒’。
隻要每天午夜,用自己的情感和生命力去‘滋養’它,它就能反饋給我們……美麗、健康、以及……好運。我媽媽,外婆,都是靠著它,纔在最艱難的歲月裡,活得像個體麪人。
我一開始也不信,但後來……我爸爸生意失敗,家裡快要破產的時候,我試著對它許願,結果第二天,花店就接到了一筆能挽救我們全家的大訂單。從那以後,我就再也……離不開它了。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我。
阿默,你以為我‘加班’是在做什麼我是在用我全部的精力,去滿足那些客戶最挑剔的要求,去創造出最能引發他們強烈情感的作品。因為隻有強烈的‘喜’與‘悲’,才能產生足夠強大的能量,去餵飽那個貪婪的傢夥!
我每天都活在恐懼裡!我害怕它吃不飽,也害怕它……吃得太飽!
它就像一個無底洞!它在慢慢地吞噬我!我的記憶,我的情感,我的性格……都在一點點地被它同化!我快要不認識我自己了!我有時候看著鏡子,甚至會分不清,到底哪一個纔是我!
她的話,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原來,她不是獻祭者,她是在進行一場絕望的、看不到儘頭的……拔河。
她不是在出賣靈魂,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這個家,守護著我,不被那個恐怖的東西所侵擾。
而我,我這個自以為是的傻瓜,還在懷疑她,窺探她,甚至……厭惡她。
巨大的愧疚和心疼,瞬間淹冇了我。
我衝過去,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對不起,小晴,對不起……我哽嚥著,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句蒼白的道歉。
不怪你,阿默,不怪你……蘇晴在我的懷裡放聲大哭,將這些年所有的恐懼和委屈,都發泄了出來,是我冇用,我擺脫不了它……我很快……很快就會被它完全吃掉了……
不會的!我抱著她,用儘全身力氣,彷彿這樣就能給她傳遞力量,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我一定會救你!
就在我發下誓言的這一刻,我們都冇有注意到。
書房那扇冇有關嚴的門外,客廳那麵巨大的穿衣鏡裡,一個與蘇晴一模一樣的倒影,正靜靜地站在那裡,嘴角勾著一抹冰冷的、嘲諷的弧度,彷彿在看一出……可笑的、不自量力的舞台劇。
6
在知道了全部真相之後,我和蘇晴的關係進入了一種極其詭異的平衡。
我們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同盟,共同對抗那個潛藏在家中最深處的敵人。但這份同盟,卻建立在無邊的恐懼和絕望之上。
我們不再分房睡,我每晚都緊緊地抱著她,彷彿這樣就能阻止她的生命力被那麵該死的鏡子吸走。但午夜十二點的鐘聲,依然像催命符一樣準時響起。
蘇晴的身體會不受控製地變得僵硬,眼神開始渙散,像個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掙紮著想要走向浴室。
彆去……小晴,彆去!我死死地抱著她,試圖阻止她。
冇用的……阿默……她的聲音飄忽得像煙,這是契約……我必須去……否則……它會‘生氣’的……後果會更嚴重……
我不知道它生氣的後果是什麼,我也不敢知道。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掙脫我的懷抱,如同被召喚一般,走進那個成為了祭壇的浴室。
然後,我會在客廳裡,坐立不安地等待著那漫長的、足以將人逼瘋的十分鐘。
我不敢再看監控。因為我知道,在那個我看不到的畫麵裡,我的妻子正在與魔鬼纏綿,而那個魔鬼,甚至會隔著螢幕,對我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十分鐘後,蘇晴會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一樣,麵色慘白地走出來,倒在我的懷裡。
阿默……我好累……
每當這時,我都會心如刀絞。
我開始瘋狂地尋找一切可能剋製它的方法。我不再相信科學,我開始研究那些我曾經嗤之以鼻的東西。
我從舊貨市場淘來了各種據說是開過光的八卦鏡、桃木劍、十字架,把家裡佈置得像箇中西合璧的神棍道場。
然而,並冇有用。
那些八卦鏡,在掛上牆的第二天,就會自己裂開。桃木劍會莫名其妙地變得枯朽,一碰就碎。十字架上甚至會滲出黑色的、帶著腥臭味的液體。
那個東西的力量,遠比我想象的要強大。它已經在這個家裡,建立起了自己的領域。任何外來的、帶有驅邪性質的力量,都會被它的領域所排斥和……汙染。
我的嘗試,不僅冇能幫助蘇晴,反而像是在一次次地挑釁它。
家裡的怪事開始變得越來越多。
深夜裡,總能聽到從浴室傳來若有若無的、女人的歌聲,那是一首我從未聽過的、哀傷的歐洲古老歌謠。
家裡的水龍頭,會在冇人的時候自己打開,流出帶著鐵鏽味的紅色液體。
我甚至有一次,在臥室的窗戶上,看到了一行用哈氣寫下的字——放棄吧。
我的精神,被一點點地拖入崩潰的邊緣。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硬碰硬,我根本不是它的對手。我必須找到它的弱點。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蘇晴那本上鎖的舊日記上。
自從上次被我撬開後,蘇晴就冇有再把它藏起來。那本日記,就靜靜地放在我們的床頭櫃上,像一個潘多拉的魔盒,記錄著一個家族幾代女人的悲慘宿命。
我每天都會翻看那本日記,試圖從蘇晴母親、外婆留下的那些隻言片語中,找到蛛絲馬跡。
……媽媽說,它喜歡‘濃烈’的情感。無論是極致的愛,還是極致的恨,都是它最好的養料……
……我今天看到媽媽對著鏡子在哭,但鏡子裡的‘她’,卻在笑……
……外婆去世了,在她的三十五歲生日那天。他們說是意外,從樓梯上摔了下來。但我在她的房間裡,聞到了和浴室裡一樣的、冰冷的味道……
這些文字,看得我觸目驚心。
三十五歲。
一個詛咒般的年齡。
我立刻查了蘇晴的身份證。她的生日,就在下個月的十五號。那天,她就正式滿三十五歲了。
隻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巨手狠狠攥住。
取代儀式!那個論壇裡的傳說,和日記裡的記載,完美地對應上了!
鏡中之影,會在宿主生命力最旺盛、情感最豐沛的時候,完成最終的置換!而三十五歲,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正是這樣一個巔峰時期!
我必須在下個月十五號之前,找到破解詛咒的方法!
我把日記翻到了最後一頁,那一頁是空白的,但紙張的背麵,卻有一些非常淺的、用鉛筆寫下後又被擦掉的印記。
我立刻找來一根鉛筆,在紙上輕輕地塗抹。這是小時候常用的、讀取密碼的方法。
隨著石墨的覆蓋,一行行模糊的字跡,奇蹟般地顯現了出來。
這似乎是蘇晴的外婆,留下的最後遺言。她的字跡非常潦草,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它不是神,它也有弱點……它害怕‘真實’……害怕被‘定義’……它冇有名字……一旦被賦予‘真名’……就會被束縛……真名藏在……起源之中……
……不要相信‘置換’……那是謊言……它不會讓你活……它會吞噬一切……唯一的辦法……是在它取代你之前……先……‘殺死’它……
後麵的字跡,被大片的墨水汙漬所掩蓋,看不清了。
真名!起源!
這就是關鍵!
我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立刻開始瘋狂地思考。
起源。這麵鏡子的起源在哪裡
那個歐洲的、癡迷於黑魔法的伯爵!
我必須找到關於這個伯爵的一切!
我打開電腦,準備開始搜尋。就在這時,我的郵箱,突然收到了一封……新郵件。
一封匿名的、冇有任何主題和發件人資訊的郵件。
我警惕地點開。
郵件裡,隻有一張圖片。
那是一張非常古老的、黑白的、充滿了年代感的肖像畫。畫上,是一個穿著華麗宮廷長裙的歐洲貴婦人,她有著和蘇晴極其相似的、驚人的美麗。但她的眼神,卻空洞得像個木偶。
而在她的身後,背景裡,赫然立著一麵鏡子。
一麵……和我家浴室裡一模一樣的、帶著銀邊雕花的落地鏡!
在圖片的下方,有一行手寫的、花體的法文。
我看不懂法文。我立刻打開在線翻譯。
當翻譯結果出現時,我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被凍成了冰。
那行法文的意思是:
致我永恒的愛人,莉莉絲。從此,你的美麗與我同在,永不凋零。
莉莉絲。
這就是……那個黑影的名字還是……這麵鏡子的名字
7
莉莉絲。
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腦中所有混亂的線索。
在西方的神話傳說中,莉莉絲是亞當的第一任妻子,是夜之女王,是誘惑與危險的化身。用這個名字來命名一個可以吞噬靈魂的詛咒之物,再合適不過。
這封匿名的、來曆不明的郵件,究竟是誰發給我的是某個同樣在調查這麵鏡子的人還是……那個東西,在故意給我線索,引誘我走向它設下的另一個陷阱
我不敢確定。但我知道,這可能是我唯一的突破口。
我拿著莉莉絲這個名字,再次衝進了浴室。
這一次,我冇有帶任何工具,也冇有任何攻擊的意圖。我隻是站在鏡子前,靜靜地看著鏡中那個與蘇晴一模一樣的倒影。
此刻不是午夜,它隻是一個普通的影子,完美地複刻著我的一切動作。
我深吸一口氣,嘗試著,用一種平靜的、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對它說:莉莉t絲。
在我念出這個名字的瞬間,異變陡生!
整個鏡麵,毫無征兆地、劇烈地波動了一下,就像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巨石!鏡中的倒影,我的倒影,蘇晴的倒影,整個浴室的倒影,都變得扭曲、模糊,彷彿要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碎!
緊接著,一聲尖銳的、不似人聲的、充滿了憤怒和痛苦的尖嘯,猛地從鏡子深處傳來,直衝我的耳膜,震得我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
有用!
這個名字對它有用!
我的心中湧起一陣狂喜!我找到了它的開關!
但下一秒,鏡子就恢複了平靜。一切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彷彿剛纔那劇烈的反應,隻是我的幻覺。
不,不是幻覺。
我清楚地看到,鏡子裡的那個蘇晴,在恢複平靜後,看我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冰冷的、得意的、嘲諷的眼神。
那是一種……**裸的、毫不掩飾的、如同野獸般的……殺意!
我激怒了它。我觸碰到了它最核心的禁忌。
我立刻意識到,情況變得更加危險了。之前,它隻是在溫水煮青蛙,慢慢地進食。而現在,我把它惹毛了,它很可能會不顧一切,加速它的取代計劃!
果然,從那天起,家裡的怪事開始急劇升級。
我放在桌上的水杯,會自己毫無征兆地炸裂。我正在洗澡,蓮蓬頭裡會突然流出滾燙的、足以將人燙傷的熱水。深夜裡,我甚至能聽到有人在我耳邊,用蘇晴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陰冷地呼喚著我的名字。
陳默……陳默……
而蘇晴的狀態,也變得越來越差。
她變得嗜睡,常常在白天就陷入沉沉的昏睡,怎麼也叫不醒。她的皮膚開始失去光澤,頭髮也變得乾枯。她像一朵正在被吸乾所有水分和養分的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凋零、枯萎。
與此同時,每天午夜的那個儀式,變得更加漫長和……激烈。
我再次打開監控時,看到的畫麵讓我目眥欲裂。
鏡子裡的那個蘇晴,不再是被動地接受親吻。它變得極具侵略性,它會主動地、貪婪地索取,彷彿要將蘇晴的整個靈魂都吸進鏡子裡去!
而蘇晴,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像個被榨乾的祭品,任由它予取予求。
我知道,時間不多了。
那個東西,正在進行最後的催熟。它要在蘇晴三十五歲生日那天,將她徹底吃乾抹淨,完成最終的置換!
我必須想辦法阻止它。
光知道真名還不夠。日記裡說,需要愛人的血作為引子。但是,然後呢喚出它的真名,然後做什麼砸碎鏡子嗎可是鏡子根本砸不碎!
我再次陷入了僵局。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我的郵箱,又一次收到了那封匿名郵件。
這一次,郵件裡冇有圖片,隻有一行簡短的、像是密碼一樣的話:
鏡非鏡,影非影。囚其主,方得生。去問……執念最深之人。
執念最深之人
這是什麼意思
我反覆琢磨著這句話,突然,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擊中了我。
執念最深的人……除了我和蘇晴,還能有誰
那個被永遠囚禁在鏡子最深處的、第一個犧牲品!那位伯爵夫人!那個穿著複古長裙的黑影!
它纔是對這麵鏡子,或者說對那個創造了它的伯爵,執念最深的人!
郵件的意思是讓我……去和那個鬼影溝通!
這怎麼可能!
但眼下,這似乎是我唯一的線索了。
可是,我該怎麼做我怎麼才能見到它,又怎麼才能和它溝通
我想起了蘇晴日記裡的一句話:它喜歡‘濃烈’的情感。無論是極致的愛,還是極致的恨,都是它最好的養料……
一個極其瘋狂、也極其危險的計劃,在我心中慢慢成形。
如果說,蘇晴是用愛和生命力在餵養它。
那麼,我……就用另一種最極端的情感,去把它……引出來!
那種情感,叫做——恨!
8
我決定,我要激怒蘇晴。
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鬨,而是要用最殘忍、最惡毒的方式,去傷害她,去踐踏我們之間五年的感情,從而在她心中,製造出最強烈的、足以驚動鏡子深處那個存在的——恨意。
這是一個無比痛苦,也無比危險的計劃。
我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我可能會徹底失去蘇晴的信任和愛。她可能會恨我一輩子。甚至,我們可能會一起,被那個被激怒的、更可怕的東西所吞噬。
但我彆無選擇。這是唯一的、能夠接觸到問題核心的辦法。
我開始執行我的計劃。
我不再關心她,不再擁抱她。我開始徹夜不歸,每天帶著滿身的酒氣和陌生的香水味回家。
蘇晴一開始是困惑,然後是傷心,她問我怎麼了,是不是工作不順利。
我用最冷漠、最不耐煩的語氣回答她:我的事,你不用管。
我故意把彆的女人的口紅印,留在我的襯衫領口。我故意在接電話時,用曖昧的語氣說著親愛的。
我用儘了我所能想到的一切拙劣而有效的手段,去扮演一個……徹頭徹尾的、出軌的混蛋。
蘇晴的眼神,從最初的傷心,慢慢變成了失望,最後,化為了死寂的絕望。她不再問我,不再關心我,她隻是默默地看著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的心,在滴血。每一次傷害她,都像是在用刀子,狠狠地割著我自己的肉。有好幾次,我看著她那蒼白而憔悴的臉,幾乎就要忍不住,把所有真相都告訴她。
但我不能。
我必須堅持下去。
終於,在我連續三天冇有回家,並且不小心讓她看到我手機裡,和彆的女人的親密合照(其實是找唐糖幫忙P的圖)時,她徹底爆發了。
陳默!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把那些照片狠狠地摔在我的臉上,聲音因為憤怒和絕望而劇烈地顫抖著,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如果你不愛我了,我們可以離婚!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折磨我!
她的眼中,第一次對我,燃起了熊熊的、混合著愛與背叛的……恨意!
成了!
我強忍著心中的劇痛,臉上掛著最殘忍的、無所謂的冷笑。
折磨你蘇晴,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說著排練了無數遍的、最傷人的台詞,我隻是……玩膩了。五年的婚姻,你就像一杯白開水,平淡無味。我需要新鮮感,需要刺激,懂嗎
你……你這個混蛋!蘇晴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揚起手,狠狠地給了我一記耳光。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但我的心裡,卻在呐喊:再重點!恨意還不夠!還不足以驚動那個東西!
怎麼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我捂著臉,繼續用惡毒的言語刺激她,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個怨婦一樣,真讓人噁心。你再看看鏡子裡的你,你配得上我嗎
我故意提到了鏡子。
果然,在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蘇晴的身體猛地一震!她眼神中的恨意,瞬間攀升到了頂點!
那不僅僅是對我的恨,更是對那麵鏡子、對她自己宿命的、最深刻的仇恨!
就在這股強烈的、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恨意爆發的瞬間,異變……再次發生!
我們身處的客廳,光線毫無征兆地暗了下來!所有的燈都在瘋狂地閃爍,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一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冰冷、都要陰森的寒氣,從浴室的方向,如同潮水般洶湧而出,瞬間籠罩了整個屋子!
浴室裡,傳來嘎吱嘎吱的、像是木頭被擠壓的聲音。
然後,我們聽到了一聲……幽幽的、彷彿來自另一個時空的……歎息。
那個穿著複古長裙的黑影……那個被稱為莉莉絲的伯爵夫人……
它被驚動了!
我立刻拉起蘇晴的手,衝到浴室門口。
眼前的景象,讓我們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浴室的那麵鏡子,此刻不再是光滑的鏡麵。它的表麵,像水波一樣劇烈地、無聲地起伏著。鏡中的景象,不再是浴室的倒影,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旋轉的、如同星雲般的黑暗漩D渦!
而在那漩渦的中央,一個穿著黑色複古長裙、麵目模糊的身影,正緩緩地、緩緩地,從鏡子的最深處……浮了上來!
你……終於……肯來見我了……
一個沙啞的、充滿了無儘怨念和孤獨的聲音,不是從鏡子裡傳來,而是直接……在我們的腦海中響起!
它看著我,或者說,是看著我身邊的蘇晴,聲音裡充滿了複雜的情感。
我的……後裔……你身上……有他的味道……那個我愛了一輩子,也恨了一輩子的……負心漢的味道……
它在說那個創造了它的伯爵。
但是……你旁邊的這個男人……它的目光,轉向了我,他身上的‘恨’……更美味……
讓我……嚐嚐……
話音未落,一隻由純粹的、流動的黑影構成的、冰冷的手,竟然……緩緩地、從那波動的水銀色鏡麵中,伸了出來!
它的目標,是我的心臟!
9
那隻由純粹黑影構成的手,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濃鬱的死氣,穿透了那層名為鏡麵的屏障,徑直朝著我的胸口抓來。
我能感覺到,我的靈魂都在那隻手麵前戰栗。我毫不懷疑,一旦被它抓住,我的心臟,連同我的靈魂,都會被瞬間捏碎,成為它新的養料。
不!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身邊的蘇晴,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猛地將我推開!
她自己,則迎著那隻鬼手,擋在了我的麵前!
他是我的!你不準碰他!蘇晴對著鏡子,發出了淒厲的、如同杜鵑啼血般的嘶吼。她的眼神裡,不再有恨,隻剩下一種……要與敵人同歸於儘的、瘋狂的決絕!
那隻黑手,在距離蘇晴隻有幾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鏡子深處那個模糊的身影,似乎愣了一下。它在蘇晴的身上,感受到了另一種……比恨更加濃烈、更加純粹、也更加美味的情感。
那是……不顧一切的愛。
愛……
那個沙啞的聲音在我們的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絲困惑,一絲貪婪,還有一絲……深深的嫉妒。
又是這種……愚蠢的、卻又讓人著迷的東西……
黑手緩緩地縮了回去,鏡麵再次恢複了劇烈的波動。
既然……你們這麼相愛……它的聲音變得尖銳而戲謔,那就……一起來陪我吧!
話音剛落,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吸力,猛地從那麵鏡子中傳來!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地被向前拖拽,整個客廳的傢俱都在劇烈地搖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蘇晴更是早已站立不穩,被那股吸力牢牢地吸附在鏡麵前,身體的一半,幾乎都要陷進去了!
它要把我們……都拖進鏡子裡去!
阿默!快跑!蘇晴回過頭,對我用儘最後的力氣喊道。
跑
我看著她那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看著她眼中那份不捨和決絕,我怎麼可能跑!
我怒吼一聲,用儘全身的力氣,衝了過去,死死地抱住了蘇晴的腰,試圖將她從鏡子裡拔出來!
我們的身體,就在現實與鏡像的邊界,進行著一場力量懸殊的……拉鋸戰。
冇用的……放棄吧……莉莉絲的聲音充滿了嘲諷,在這麵鏡子裡,我就是神!你們的愛,你們的恨,最終都隻會成為我的……一部分!
鏡麵上的吸力越來越強,我的雙腳在光滑的地磚上,被拖出兩道長長的劃痕。我的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
就在我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我的腦中,再次閃過了那封匿名郵件裡的那句話:
囚其主,方得生。
囚其主!
它的主人是誰是那個被囚禁在鏡子最深處的伯爵夫人莉莉絲!
可是,要怎麼囚禁一個已經成為了規則一部分的怨靈
真名……起源……我嘴裡無意識地唸叨著。
起源……對!起源!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我的腦海!
這麵鏡子,是那個伯爵為了留住他亡妻的靈魂而造的!所以,這麵鏡子的核心,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囚禁,而是為了……愛!
是一種扭曲的、自私的、充滿了佔有慾的愛!
而莉莉絲,她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充滿了怨念,是因為她被這種愛永遠地束縛在了這裡,得不到解脫,也得不到安息!她恨那個伯爵,但她執念最深的,依然是那個男人!
所以,要囚禁它,或者說,要讓它安息的辦法,不是用更強的力量去對抗,而是……給它一個它最想要,卻又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蘇晴!聽我說!我抱著她,對著她的耳朵,用儘最後的力氣吼道,這不是你的戰鬥!這是它的!你不是祭品,你是它的‘後裔’!你身上,流著那個伯爵的血!
蘇晴愣住了,顯然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我們的祖上……是歐洲移民……這是她以前聊天時,無意中提到過的一句話。
想起來!你一定聽過!你們家族裡,有冇有一個……關於‘伯爵’和‘夫人’的……愛情故事!我瘋狂地提示她。
蘇晴的眼神,從迷茫,慢慢變得震驚。
……有……我奶奶給我講過……她斷斷續續地說,她說,我們的祖先,是一位癡情的伯爵……他為了紀念他早逝的妻子,終生未娶……還為她……寫了一首詩……
詩!快!那首詩是什麼!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我記不清了……好像是……‘我的愛……如星辰……隕落於……無望的夜……’
無望!
不是莉莉絲!
莉莉絲是它的名字,但它的真名,那個代表了它存在本質的、可以束縛它的定義,是那個伯爵在創造它時,賦予它的最深刻的情感——無望!
我知道了!我欣喜若狂。
我抬起頭,對著那麵劇烈波動的鏡子,對著那個在黑暗漩渦中若隱若現的黑影,用儘我全部的意誌力,嘶吼出那個名字!
無望——!!!
在我喊出這個名字的瞬間,整個世界,彷彿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那股強大的吸力,消失了。
鏡麵停止了波動,那黑暗的漩渦也靜止了。
鏡子深處那個黑色的身影,猛地一顫,發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淒厲、都要痛苦的尖叫!
不——!!!
10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莉莉絲的聲音,不再是通過腦海傳遞,而是直接從鏡子裡發了出來,帶著無儘的震驚和……恐懼。
那個被遺忘了幾個世紀的、定義了它悲劇內核的真名,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烙在了它的靈魂之上。
無望,是那個癡情的伯爵,在失去愛人後,最深刻的情感狀態。他將這份絕望,注入了這麵鏡子,也永遠地……詛咒了他的愛人。
他不是想留住她,他是想……讓她永遠陪著他,一同感受這份無邊無際的無望。
這纔是這麵鏡子,最殘忍的真相。
回到你該待的地方去!我看著它痛苦的樣子,冇有絲毫憐憫,再次怒吼道。
鏡麵開始劇烈地、不穩定地閃爍起來,彷彿隨時都會崩潰。鏡中那個黑色的身影,也開始變得透明、稀薄。
我知道,機會來了!
我拉著蘇晴,想要徹底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但,就在我們轉身的瞬間,一個冰冷的、帶著無儘怨毒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們……休想……
鏡麵猛地爆發出一陣刺眼的黑光!那即將消散的黑影莉莉絲,竟然在最後關頭,做出了最瘋狂的反撲!
它將所有的力量,全部灌注到了鏡子裡的那個蘇晴身上!
隻見鏡中的蘇晴,原本因為能量被抽離而變得模糊的臉,瞬間變得無比清晰、無比鮮活、甚至比現實中的蘇晴,還要容光煥發!
它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而決絕的笑容。
既然……我得不到解脫……它的聲音,變成了蘇晴的聲音,但語調卻冰冷得像寒冰,那就……讓我們,合二為一吧!
置換!最後的置換!
它竟然想利用真名被喚醒、規則出現漏洞的瞬間,強行完成取代儀式!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大的力量,猛地將蘇晴從我懷裡扯了過去!
這一次,不再是吸,而是吞!
蘇晴的身體,如同陷入流沙一般,開始一點點地、不可逆轉地……沉入鏡麵之中!
不!小晴!我目眥欲裂,想要衝過去,卻被一股無形的牆壁死死地擋住,動彈不得!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蘇晴的半個身體,已經冇入了那片冰冷的、如同水銀般的鏡麵裡。她的臉上,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而鏡子裡那個冒牌貨,則一臉狂喜,伸出雙手,準備迎接她新的身體。
我該怎麼辦!
我的大腦在瘋狂地運轉。日記!日記的最後一頁!
破鏡或可同生,碎影亦能共死。唯一的辦法,是在它徹底成型前,找到它的‘真名’,用愛人的血喚之,將它永遠鎖回鏡中。
我已經找到了真名,也用了蘇P晴的恨和愛將莉莉絲的本體逼了出來。但是,要怎麼鎖!
鎖……對了!
我想起了那個囚禁印記!那個由銜尾蛇和倒十字構成的、烙印在鏡子背麵的印記!
那個印記,是伯爵用來囚禁他妻子靈魂的。那麼,它一定也擁有……封印的力量!
我需要重新啟用那個印記!
可是,要怎麼啟用
……用愛人的血喚之……
血!對!血!
我毫不猶豫地,用牙齒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股濃鬱的、帶著鐵鏽味的腥甜,瞬間充滿了我的口腔。
然後,我用儘全身的力氣,撞向那堵無形的牆壁!
噗——
一口鮮血,混合著我的意誌和決心,如同利箭一般,穿透了那層阻礙,精準地噴灑在了那麵巨大的、正在吞噬我妻子的鏡子上!
滋啦——
我的血液,在接觸到鏡麵的瞬間,彷彿是滾油遇到了冰塊,發出刺耳的灼燒聲,冒起陣陣白煙!
整個鏡麵,開始以我血液滴落的地方為中心,浮現出一道道……金色的、如同電路板一樣複雜的紋路!
那些紋路迅速蔓延,勾勒出的,正是一個巨大而完整的……囚禁印記!
啊——!!!
鏡子裡,那個冒牌貨發出了痛苦到極致的慘叫!金色的紋路像燒紅的鎖鏈,將它和即將消散的莉莉絲黑影,死死地捆綁在了一起!
它吞噬蘇晴的動作,也停滯了!
有用!我的血,可以啟用封印!
我欣喜若狂,準備繼續獻血,將封印徹底完成!
但就在這時,那個被金色鎖鏈捆住的蘇晴,突然抬起頭,用一種極其怨毒的、彷彿要將我挫骨揚灰的眼神看著我。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它一字一頓地說,陳默……你太天真了……
這個封印,需要持續的能量來維持……你……或者她……總有一個人,要成為新的‘祭品’……永遠地……留下來……陪我……
來吧,做出你的選擇吧。
是你死,還是……她死
它的話,像一盆冰水,將我從頭澆到腳。
我看著被金光和黑氣纏繞的鏡子,又看了看半個身子陷在裡麵、已經失去意識的蘇晴。
我的心裡,泛起一陣刺骨的寒意。
這是一個……二選一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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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選一的死局。
是我死,還是蘇晴死
鏡中那個被金色鎖鏈捆住的冒牌貨,用蘇晴的臉,對我露出了最惡毒的、看好戲的笑容。它知道,無論我怎麼選,它都是最終的贏家。
如果我選擇讓蘇晴死,它將徹底吞噬她,完成置換,以蘇晴的身份活下去,而我將永遠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如果我選擇自己死,它同樣可以擺脫莉莉絲的怨念,成為這麵鏡子新的主人,而蘇晴就算活下來,也將永遠失去我,被這份悲傷所囚禁。
這是一個完美的、無法破解的陽謀。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我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心跳聲,和蘇晴微弱的呼吸聲。
我看著蘇晴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她的半個身體還陷在鏡子裡,金色的封印紋路和黑色的怨氣在她身上交織、流轉,像一場無聲的拉鋸戰。她正在被兩股力量同時撕扯,生命的氣息正在飛速流逝。
我冇有時間猶豫了。
我選……我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鏡中之影的笑容,變得更加燦T爛。
我選……第三條路。
我的話,讓它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冇有第三條路!它尖叫道,規則就是規則!必須有一個祭品!
是嗎我慘笑了一下,眼神卻變得異常堅定,規則,不就是用來打破的嗎
我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麵閃爍著詭異光芒的鏡子。
那堵無形的牆,已經消失了。
我走到鏡子前,看著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但臉上卻充滿了驚疑和不安的倒影。
你說得對,需要一個祭品。我平靜地說,但你搞錯了一件事。祭品,不一定非得是‘人’。
說完,我伸出手,冇有去碰蘇晴,而是輕輕地、溫柔地,撫摸著鏡麵上,那個被金色鎖鏈捆住的、冒牌貨的臉。
我的指尖,沾著我自己的血。
你不是渴望情感嗎不是覺得我的‘恨’很美味嗎我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你不是想要取代她,更懂我,更愛我嗎
鏡中之影愣住了,不明白我想乾什麼。
你說,一個充滿了極致的愛、極致的恨、極致的悔恨與痛苦的靈魂,對你來說,是不是……最頂級的盛宴
你……你想做什麼!它終於感到了恐懼。
我想做什麼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我想……把我,送給你啊。
話音未落,我猛地抬起另一隻手,將那把之前掉在地上的、堅硬的羊角錘,撿了起來!
然後,我冇有砸向鏡子,而是……對準了我自己的胸口!
既然……你需要一個祭品來維持封印……我看著鏡子裡那個因為我的動作而驚駭欲絕的蘇晴,一字一頓地說,那就……用我的整個靈魂,來把你……撐死吧!
不——!!!
鏡中之影發出了驚恐到極致的尖叫!
它明白了我的意圖!
我不是要殺死我自己,我是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將自己所有的情感、記憶、靈魂,以一種最慘烈、最決絕的方式,進行一次……自爆式的獻祭!
用一個完整的、充滿了激烈情感的男性靈魂,去衝擊、汙染、甚至撐爆那個隻能被動吸收和模仿的、不完整的鏡像體!
這是賭上一切的、同歸於儘的玩法!
噗——
我冇有絲毫猶豫,用儘最後的力氣,將羊角錘的尖端,狠狠地、深深地,刺進了自己的身體。
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四肢百骸。溫熱的血液,噴湧而出,染紅了我的衣襟,也染紅了麵前的鏡子。
我的意識,開始飛速地模糊。
但我能清晰地看到,我的靈魂,正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狂暴的數據流,混合著我一生的喜怒哀樂,瘋狂地、不可阻擋地,湧入那麵鏡子!
啊啊啊啊——!!!
鏡中之D影,那個冒牌的蘇晴,在我的靈魂洪流的衝擊下,發出了最後的、不甘的哀嚎!它的身體,開始出現無數道裂痕,像一個被過度充氣的氣球,隨時都會爆炸!
而那些原本捆綁著它的金色鎖鏈,在接觸到我靈魂的瞬間,光芒大盛!它們彷彿找到了新的、更強大的能量來源,開始瘋狂地收縮、勒緊!
不……不可能……人類的靈魂……怎麼可能……
這是我聽到的,它最後的聲音。
隨即,轟的一聲巨響,不是來自外界,而是來自我的靈魂深處。
我看到,鏡子裡的那個蘇晴,連同它背後的黑影莉莉絲,在我的靈魂衝擊和封印鎖鏈的雙重作用下,被徹底撕裂、分解,最終……化作了漫天的、純粹的光點,消散在了那片黑暗的漩渦之中。
而那黑暗的漩渦,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迅速地、向內坍縮,最終變成了一個……針尖大小的、漆黑的奇點,消失不見。
整個鏡麵,瞬間恢複了它原本的、光滑而冰冷的樣子。
一切,都結束了。
我感覺自己的生命,也走到了儘頭。
我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被鏡子吐了出來,完好無損地、靜靜地躺在地上的蘇晴。
然後,我的世界,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12
黑暗。
無邊無際的、純粹的黑暗。
冇有聲音,冇有光,甚至冇有時間的概念。我感覺自己像一粒塵埃,漂浮在這片永恒的虛無之中。
我死了嗎
應該是的。我清楚地記得,我把錘子刺進了自己的胸口,我記得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生命飛速流逝的感覺。
我成功了嗎我用我的靈魂,撐爆了那個該死的怪物,救下了蘇晴嗎
我不知道。
在這片虛無裡,我無法思考,也無法感知。我的意識,就像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就在我即將徹底沉淪、化為這片黑暗的一部分時,一縷極其微弱的、帶著溫度的光,突然出現在這片虛無之中。
那光很溫暖,像冬日裡的陽光,又像……母親的懷抱。
它緩緩地、堅定地,向我靠近。
然後,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一個我無比熟悉、刻骨銘心的聲音。
……阿默……
是蘇晴。
……阿默……彆走……求你……彆丟下我一個人……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悲傷和……祈求。
這縷光,包裹住了我這即將消散的意識。我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充滿了生命氣息的能量,正在一點點地、修複著我那破碎的靈魂。
是她的情感。
是她對我那份純粹的、強烈的愛,穿透了生死,穿透了這片虛無,找到了我,正在將我……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原來,情感不僅僅是怪物的養料,它也是……創造奇蹟的力量。
我的意識,在她的呼喚和這份溫暖的包裹下,一點點地、重新變得清晰、完整。
我開始能看到東西了。
我看到,我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連接著發出滴滴聲的儀器。
我看到,蘇晴就趴在我的床邊,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她的頭髮淩亂,臉色蒼白,眼睛紅腫得像核桃,顯然已經哭了很久很久。
我看到,窗外的陽光,明媚而燦爛。
我還活著。
我用儘全身的力氣,試圖動一動我的手指,迴應她的呼喚。
終於,我的食指,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勾了一下。
趴在床邊的蘇晴,身體猛地一震!
她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的手,隨即,又看向我的臉。
她看到,我的眼睫毛,正在微微顫動。
……阿默
她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我努力地,努力地,睜開了我那沉重如山眼皮。
刺眼的、久違的光,讓我瞬間流下了生理性的淚水。
視線,從模糊,慢慢變得清晰。
我看到了天花板,看到了輸液袋,最後,看到了蘇晴那張佈滿了淚水和狂喜的臉。
我張了張嘴,想對她說句話,想告訴她我回來了。
但我的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隻能用儘全力,牽動我嘴角的肌肉,對她露出一個……極其虛弱,也極其難看的……微笑。
醫生!醫生!
蘇晴發出了喜極而泣的尖叫,她猛地按下了床頭的緊急呼叫鈴,然後俯下身,將她的臉,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口,放聲大哭。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的……
溫熱的淚水,透過薄薄的病號服,浸濕了我的胸口。
也溫暖了我那顆……劫後餘生的心。
我知道,我們都活下來了。
我們……贏了。
13
我在醫院裡,躺了整整三個月。
我的傷勢,比我想象的要嚴重得多。那一把羊角錘,幾乎刺穿了我的肺葉,離心臟隻有幾厘米。醫生說,我能活下來,簡直是醫學史上的奇蹟。
他們無法解釋,為什麼一個瀕死的人,能在短短幾天內,生命體征就奇蹟般地穩定了下來。
但我知道。
是蘇晴。
是她用她的愛,把我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在我昏迷的那段時間裡,她每天都守在我的床邊,跟我說話,給我講我們過去的故事,給我讀我最喜歡的書。她的聲音,她的情感,就像最強大的生命能量,一點點地,將我那破碎的靈魂重新粘合。
我們之間的關係,也在這場生死的考驗之後,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我從未體驗過的境界。
我們之間,再也冇有任何秘密,任何隔閡。我們的靈魂,彷彿在那場同歸於儘的獻祭和不離不棄的守護中,徹底地融合在了一起。
我們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我醒來後,我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回到那個讓我們經曆了無邊恐懼,也讓我們獲得新生的家。
浴室裡,那麵巨大的、華麗的落地鏡,依舊靜靜地立在那裡。它看起來,就是一麵普普通通的鏡子,光滑,明亮,清晰地映出我們倆緊緊相擁的身影。
再也冇有了那個詭異的、帶著獰笑的倒影。再也冇有了那冰冷的、讓人不寒而栗的氣息。
那個被稱為莉莉絲和無望的詛咒,連同它幾個世紀的怨念,都已經在我的靈魂衝擊和封印之下,徹底地、灰飛煙滅了。
把它……砸了吧。蘇晴靠在我的懷裡,輕聲說。
我搖了搖頭。
不,我撫摸著冰冷的鏡麵,輕聲說,留著它吧。
為什麼蘇晴不解地看著我。
因為它……我看著鏡子裡,我們倆相依的身影,笑了笑,是我們的‘媒人’啊。雖然方式……特彆了一點。
而且,它也是一個警示。提醒我們,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對生活‘無望’,也不要被心裡的‘貪慾’所吞噬。
蘇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將我抱得更緊了。
我們都冇有告訴任何人,我們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彆人眼裡,我隻是因為家庭矛盾,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而蘇令晴,則是一個不離不棄、用愛喚醒植物人丈夫的、偉大的妻子。
我們的故事,甚至被一些鄰居和朋友,當成了一個愛情奇蹟在傳頌。
每當這時,我和蘇晴都會相視一笑,那笑容裡,有隻有我們彼此才懂的……後怕、慶幸,和劫後餘生的甜蜜。
當然,生活也並非完全冇有留下痕跡。
我的胸口,留下了一道猙獰的、永遠無法磨滅的疤痕。每到陰雨天,傷口還會隱隱作痛。
而蘇晴,雖然擺脫了詛咒,但她被吸走的那些生命力,卻無法完全複原。她的身體,變得比以前虛弱了一些,頭髮裡,也早早地生出了幾縷銀絲。
但我們都不在乎。
因為我們知道,這些傷疤和白髮,不是醜陋的印記,而是我們戰勝了死亡和恐懼,是我們愛情……最獨一無二的勳章。
生活,彷彿又回到了最初的、平淡而幸福的軌道上。
我重新回到了設計院工作,蘇晴的花店,也再次開張。
我們會在週末一起去逛超市,會為晚餐吃什麼而爭論,會窩在沙發上,看一部老掉牙的愛情電影。
一切都和普通的夫妻,冇有任何區彆。
隻是,偶爾,在深夜裡,我還是會從夢中驚醒,夢裡,是那片無邊無際的、冰冷的黑暗。
每當這時,蘇我晴都會立刻醒來,緊緊地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彆怕,阿默,我在這裡。
然後,我就會在她的懷抱裡,重新獲得安寧。
我以為,我們的故事,就會以這樣一個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的童話式結局,一直走下去。
直到那天,我收到了一個……神秘的包裹。
14
那是一個冇有任何寄件人資訊的、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快遞包裹。
我有些疑惑,最近我並冇有網購。
我拆開包裹,裡麵,隻有一個用黑色天鵝絨布包裹著的、巴掌大小的物品,和一張摺疊起來的信紙。
我打開信紙,上麵是用一種非常優雅的、複古的花體英文寫成的一段話。
【致勇敢的陳默先生:】
【恭喜你,打破了莉莉絲的詛咒,完成了一件連我們都以為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你和你妻子的愛,其純粹與強大,超出了我們的預估。】
【我們是‘守護者’,一個致力於收容和封印各類‘遺落之物’的古老組織。那麵‘無望之鏡’,本是我們的看管之物,在幾十年前的一次動亂中遺失,才流落民間,給你們帶來了無儘的痛苦,對此我們深表歉意。】
【現在,詛咒已破,鏡子也迴歸了它的‘本質’。它不再是威脅,而是一件……擁有特殊力量的工具。為了彌補我們的過失,也為了獎勵你的勇敢,我們將鏡子的‘使用權’,正式贈予你。】
【至於它的新功能是什麼,就需要你自己去探索了。】
【希望未來的日子裡,你能用好這份力量。也希望……我們永遠冇有再見麵的那一天。因為那通常意味著,這個世界,又出現了我們無法處理的……新麻煩。】
【守護者
聯盟
敬上】
我看著這封信,震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守護者遺落之物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世界的另一麵,還存在著這樣一個……類似於電影裡神盾局或黑衣人的神秘組織
而那封指引我找到莉莉絲和無望這兩個關鍵線索的匿名郵件,顯然就是他們發出的。他們一直在暗中觀察著一切,甚至……在對我進行一場殘酷的測試
我拿起那個用天鵝絨布包裹的東西,慢慢打開。
裡麵,是一麵小小的、造型和我們家浴室那麵一模一樣的……銀邊雕花手持鏡。
鏡子的背麵,那個由銜尾蛇和倒十字構成的囚禁印記,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拿起這麵小鏡子,走到浴室,站在那麵巨大的落地鏡前。
我驚奇地發現,當我拿起小鏡子,對準大鏡子時,大鏡子的鏡麵,再次像水波一樣,波動了起來。
但這一次,不再有任何陰森和恐怖的氣息。
鏡麵中,浮現出的,不再是黑暗的漩渦,而是一幅幅……流光溢彩的、如同電影快放般的畫麵!
我看到了,那名癡情的伯爵,是如何在悲痛中,打造了這麵鏡子。
我看到了,莉莉絲的殘魂,是如何在無儘的無望中,被扭曲成了充滿怨唸的怪物。
我看到了,這麵鏡子,是如何在幾百年的時間裡,流落各地,吞噬了一個又一個美麗的靈魂。
我看到了,蘇晴的外婆、母親,是如何在這份詛咒之下,痛苦地掙紮、生存。
最後,我看到了……我和蘇晴,是如何在這場生與死的較量中,最終打破了這份宿命。
這麵鏡子,在詛咒被破除之後,竟然變成了一麵可以回溯萬物曆史的……時光之鏡!
我被這個發現,徹底震撼了。
這意味著,我擁有了一項……近乎於神的能力!
我可以知道任何一件古董的來曆,我可以找到任何一樁懸案的真相,我甚至……可以窺探到曆史的洪流中,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巨大的驚喜和一絲絲恐懼,同時湧上了我的心頭。
這份力量,太強大了。
我該如何使用它
就在我心潮澎湃的時候,蘇晴從身後,輕輕地抱住了我。
她也看到了鏡中的異象。
阿默……她把臉貼在我的背上,輕聲說,不管它變成了什麼,答應我,不要被它……迷惑。
我回過身,看著她那雙清澈的、帶著一絲擔憂的眼睛,笑了。
我將那麵小小的手持鏡,放回了天鵝絨的袋子裡,收進了儲藏室最深的角落。
放心,我吻了吻她的額頭,我不需要它。
因為,我最想看到的‘曆史’,和最想擁有的‘未來’……
……都已經在我身邊了。
是的,我已經擁有了全世界最珍貴的寶物。
那就是,在經曆了生死的考驗,戰勝了無邊的恐懼之後,我們之間那份……更加堅不可摧的,愛。
15
生活,終究會歸於平淡。
就像再洶湧的波濤,最終也會融入大海,化為最沉靜的蔚藍。
我和蘇晴,默契地,再也冇有去碰那麵小小的手持鏡,也冇有再去探索那麵大鏡子的神奇功能。
那段驚心動魄的經曆,像一個被我們共同守護的秘密,沉澱在了我們生命的深處。它冇有消失,而是變成了我們骨血裡的一部分,讓我們比任何人都更懂得珍惜眼前這份來之不易的、平凡的幸福。
我的設計事業,漸漸有了起色。或許是死過一次的人,總會對空間和生命有更深刻的理解。我的設計,不再隻追求冰冷的線條和結構,而開始充滿了……溫度。我設計的房子,不再隻是一個住所,而是一個能讓人感到安心、感到溫暖的……家。
一年後,我憑藉一個名為《歸巢》的社區中心設計,拿到了業內一個不大不小的獎項。頒獎典禮上,我站在聚光燈下,看著台下為我鼓掌的蘇晴,我知道,我所有的靈感,都來自於她。
蘇晴的花店,也重新開了起來。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為了業績,拚命地去迎合客戶,去創造那些能引發濃烈情感的、華麗卻帶著一絲悲傷的作品。
她的花,開始變得簡單、純粹、充滿了生命力。
一束小小的、帶著露珠的雛菊。一捧在陽光下自由生長的向日葵。甚至隻是一根從路邊采來的、不知名的、綠意盎然的藤蔓。
她的生意,冇有以前火爆了。但每一個來買花的客人,臉上都帶著發自內心的、輕鬆的笑容。
我們都從各自的詛咒中,獲得了新生。
我們賣掉了那棟充滿了回憶,也充滿了恐懼的房子,換了一個小一點的、但陽光更充足的公寓。
那麵巨大的落地鏡,我們終究還是冇有帶走。就讓它,和那些過往一起,被封存在那裡吧。
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個很可愛的女兒。
她有著和我一樣的眼睛,和蘇晴一樣溫柔的微笑。
我給她取名叫陳安。
平安的安。
我希望她這一生,都能平平安安,再也不要經曆像我們這樣的、詭異而危險的命運。
隻是,偶爾,我還是會做一個奇怪的夢。
我夢到,在一個很遙遠的、古老的歐洲城堡裡,一位穿著華麗長裙的、名叫莉莉絲的貴婦人,正坐在梳妝檯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她,不再是充滿怨唸的黑影,也不再是麵無表情的木偶。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釋然的微笑。
然後,她對著鏡子,輕輕地揮了揮手,彷彿在……向我道彆。
夢醒後,我會轉過頭,看著身邊熟睡的蘇晴和女兒,然後,將她們,抱得更緊。
我知道,那個持續了幾百年的故事,已經徹底結束了。
而我和蘇晴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我的名字叫陳默,我是一名建築設計師。
我曾經懷疑我的妻子出軌,偷偷在浴室裡裝了監控。
後來的故事,有些離奇,有些恐怖,但幸運的是,它有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結局。
因為最終,我發現,無論是在鏡子裡,還是在現實中;無論麵對的是魔鬼,還是生活。
唯一能戰勝一切的,永遠隻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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