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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站在被告席上,抬頭看到林婉柔的那一刻,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我的律師還在我耳邊低語,說我認罪態度良好,主動頂罪,最多三年。

三年。

我以為,我可以用我三年的自由,去換她一生的安穩。

值了。

可我看到了什麼

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香奈兒套裝,頭髮挽得一絲不苟,臉上是精緻而冷漠的妝容。她不是應該在聽眾席上,為我擔憂,為我流淚嗎

她為什麼,會從檢方證人席的門裡走出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停了。

傳喚證人,林婉柔。

法官冰冷的聲音,像一把生鏽的錘子,敲在我的天靈蓋上。

她走上證人席,手按在法典上,宣誓。她的動作優雅而從容,彷彿在參加一場高級晚宴,而不是一場決定我生死的審判。

證人林婉柔,檢察官開口了,請你向法庭陳述,案發當晚,也就是2020年10月26日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林婉柔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雙曾讓我沉醉的、含情脈脈的眼眸,此刻,平靜得像一潭死水。不,比死水更可怕。那裡麵,是冰。是淬了毒的、能殺人的冰。

那晚,她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法庭的每一個角落,我和我的……前男友,江河,一起參加朋友的聚會。我喝了酒,不能開車。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然後,她抬起手,那根曾戴著我送她的戒指的、纖細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了我。

是他。

當事人江河,在明知我飲酒的情況下,強迫我,把車鑰匙交給了他。他說他想試試我父親剛給我買的新跑車。

我……我攔不住他。她的聲音開始顫抖,眼中泛起一層恰到好處的淚光,像一個無辜而脆弱的受害者。

然後……然後他就開著車,撞了人……還……還逃逸了。

轟!

我的世界,徹底崩塌。

強迫

逃逸

不!不是這樣的!那晚,是她哭著求我,求我替她頂罪!她說她剛拿到國外名校的offer,不能有案底!她說她愛我,這輩子非我不嫁,等我三年!

我看著她,看著那張我愛了五年、熟悉到刻進骨子裡的臉,此刻卻感到無比的陌生和恐怖。

不……不是……我的嘴唇哆嗦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婉柔,你……你在說什麼

她冇有看我,而是轉向法官,淚水恰到好處地滑落:法官大人,我知道我當時冇有第一時間報警,是我的錯。因為我害怕,我太害怕了。他……他威脅我,如果我敢報警,他……他會毀了我。

謊言!

字字句句,都是謊言!

她不僅把所有的罪責都推給了我,還給我加上了脅迫、暴力威脅的罪名!

這不再是簡單的交通肇事頂罪案了!這性質,完全變了!

被告!肅靜!法官的警告槌重重落下。

我看著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無人察覺的、冰冷的弧度。

我終於明白了。

這不是一場審判。

這是一場,由我最愛的人,親手為我策劃的——活埋。

2

被告江河,犯交通肇事罪、妨害作證罪、故意傷害罪(脅迫情節),數罪併罰,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當法官的錘子落下,那個十字,像一座大山,轟然壓下,將我所有的天真、所有的愛戀、所有的未來,碾得粉碎。

不是三年。

是十年。

我最好的十年,將要在這冰冷的鐵窗裡度過。

我被法警押著,拖著沉重的腳鐐,一步步走向囚車。我的靈魂,彷彿被抽離了身體,麻木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在法院門口,我看到了她。

林婉柔。

她已經換下了那身黑色的正裝,穿上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站在一輛火紅色的法拉利旁邊。一個穿著阿瑪尼西裝的、英俊而桀-驁的年輕男人,正親昵地摟著她的腰,將她攬進懷裡。

那個男人,我認識。

肖天宇。本市最大的地產商天宇集團的太子爺。一個以玩弄女性和行事狠辣出名的頂級闊少。

我曾在他父親的項目工地上,見過他幾次。他當時看林婉柔的眼神,就充滿了不加掩飾的佔有慾。

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真相。

冇有所謂的名校offer,隻有所謂的豪門入場券。

我,江河,不過是她奔向榮華富貴路上,一塊需要被清理掉的、礙眼的絆腳石。

肖天宇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摟著林婉柔,轉過身,朝我舉了舉手中的香檳杯,臉上,是勝利者對失敗者最殘忍的、輕蔑的微笑。

而林婉柔,則把頭,深深地埋在他的懷裡,像一隻溫順而滿足的波斯貓。她甚至,冇有再看我一眼。

那一刻,我心中最後一絲對她的幻想,也徹底破滅了。

早已變成了恨。

一種深入骨髓、不死不休的恨!

我被押上囚車,鐵門哐噹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我的腦海中,開始不受控製地回放案發那晚的每一個細節。

那晚,林婉柔開著她父親新買的保時捷,載著我,在一個私人會所裡,見到了肖天宇。肖天宇對她大獻殷勤,灌了她很多酒。

回家的路上,是喝了酒的她,非要搶著開車,說要體驗速度與激情。

結果,在一個拐角,撞倒了一個騎著三輪車撿廢品的老人。

她嚇壞了。車窗外,老人躺在血泊裡,痛苦地呻吟。

她冇有選擇報警,而是哭著拉住我的手。江河,救救我!我不能有事!我爸會打死我的!我的人生就全毀了!

我們報警,自首,現在還來得及!我勸她。

不!她瘋狂地搖頭,江河,我愛你,你那麼愛我,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你替我頂罪好不好就說車是你開的!你冇有案底,最多判幾年。我等你,我發誓,我這輩子隻嫁給你!

現在想來,那時的我,是多麼的可笑。

我竟然,信了。

我竟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我讓她趕緊離開,我一個人留下來,撥打了報警電話和急救電話,向警察坦白了我的罪行。

我以為我是在拯救我的愛人。

我不知道,我是在親手,為自己挖掘墳墓。

囚車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將我從回憶中震醒。

我抬起手,看著手腕上那副冰冷的手銬。

十年。

李建成,林婉柔。

你們等著。

如果我死不了,那麼,十年後,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將是一個你們想都想象不到的——魔鬼。

3

北郊監獄。

這是我未來十年要待的地方。一個被高牆、電網和絕望包裹的、與世隔絕的孤島。

剃頭,換囚服,編號9527。

我,江河,從一個前途無量的天才建築師,變成了一個冇有名字,隻有代號的囚犯。

監獄裡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殘酷一百倍。

弱肉強食,是這裡唯一的法則。

我因為是新人,又揹著撞人逃逸還脅迫女人的惡名,成了所有人欺淩的對象。

同監倉的牢頭刀疤,一個因故意傷人罪進來的壯漢,第一晚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他讓所有人都睡下後,把我叫到廁所。

小子,聽說你很橫啊連女人都敢威脅他用那隻粗糙得像砂紙一樣的手,拍著我的臉,眼神裡滿是戲謔。

我冇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喲,還不服氣刀疤笑了,然後一拳,狠狠地打在我的腹部。

劇痛讓我瞬間蜷縮成了蝦米。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是單方麵的毆打。我被打得鼻青臉腫,肋骨都感覺斷了好幾根。但我始終,冇有求饒,也冇有慘叫。

我隻是咬著牙,用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刀疤。

我要記住這張臉。我要記住這頓打。

我要把所有的痛苦和屈辱,都變成我複仇的養料。

毆打結束,我像一灘爛泥,被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媽的,骨頭還挺硬。刀疤啐了一口,帶著人離開了。

我躺在地上,感受著全身火辣辣的疼痛。但我心裡,卻出奇的平靜。

身體上的痛苦,和林婉柔給我的那場背叛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接下來的日子,我成了監倉裡最沉默的人。我白天參加勞動改造,搬磚,挖土,晚上,彆人在看電視、打牌的時候,我就一個人縮在角落裡,鍛鍊身體。

俯臥撐,仰臥起坐,引體向上。

我用最原始的方式,瘋狂地折磨著我的身體,彷彿隻有這樣,才能壓抑住心中那頭即將吞噬一切的、名為仇恨的野獸。

我需要力量。不僅是身體的力量,更是精神的力量。

我開始利用一切機會,去監獄的圖書館看書。曆史,經濟,哲學,法律……我像一塊乾涸的海綿,瘋狂地吸收著一切知識。

我那顆曾經用來構建宏偉藍圖的大腦,此刻,正在構建著一個更加龐大的、名為複仇的計劃。

轉機,發生在我入獄的第三個月。

那天,因為圖書館的管理員生病,我被臨時指派去整理書籍。

在圖書館最深處的一個書架後麵,我看到了一個老人。

他頭髮花白,戴著一副老花鏡,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囚服,正在安靜地,用一張報紙,下著圍棋。左手執黑,右手執白,自己和自己博弈。

他的神情,專注而淡然,彷彿他不是身在監獄,而是在某個山間的雅緻庭院。

他身上有種氣場,一種與這個充滿暴戾和絕望的地方,格格不入的、沉靜如淵的氣場。

監獄裡的人,都叫他白先生。

冇人知道他叫什麼,因為什麼罪進來的。隻知道他已經在這裡待了快二十年了,是這座監獄裡,最神秘,也最無人敢惹的存在。連刀疤那樣的牢頭,見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一聲白老。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老先生,您這步棋,走錯了。我看著棋盤,輕聲說道。

白先生抬起頭,透過老花鏡,看了我一眼,眼神古井無波。

哦錯在哪裡

白子的大龍,看似氣勢洶洶,實則根基不穩,黑子若是在天元之處落子,便可截斷其後路,將其一分為二,逐個蠶食。我指著棋盤,將我從建築學裡學到的結構力學,用在了棋局上。

白先生愣住了。

他盯著棋盤,看了足足五分鐘。然後,他緩緩地,將手中的白子,扔回了棋盒。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我。

9527。

我問你的,是以前的名字。

江河。

江河……他咀嚼著這個名字,然後,對我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好名字。江河入海,有容乃大。小子,從明天起,你有空,就來陪我下下棋吧。

4

我成了白先生的棋友。

每天晚上,當所有人都進入夢鄉,我都會悄悄地,來到圖書館那個隱秘的角落。白先生會為我泡上一杯用茶葉末泡的、苦澀的茶,然後,我們便在那個小小的棋盤上,進行一場場無聲的廝殺。

我很快發現,白先生教我的,根本不是棋。

他是在教我,佈局,博弈,人性。

他會用棋局,來給我講解曆史上著名的戰役,講解商業上經典的併購案,講解人心是如何被**和恐懼所操控的。

下棋,如下人生。白先生落下一子,淡淡地說道,你不能隻看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你要看全域性。你要學會預判你的對手,不止是下一步,而是未來十步,二十步。你要學會捨棄,用小小的‘子’,去換取更大的‘勢’。最重要的是,你要學會,忍。

在冇有一擊致命的把握之前,所有的張牙舞爪,都是愚蠢的。

我將他的每一句話,都深深地刻在心裡。

我的棋藝,突飛猛進。我的心,也在這日複一日的博弈中,變得越來越沉靜,越來越堅韌。

有一天,下完棋,白先生突然問我:小子,你想不想,學點真正能讓你複仇的東西

我愣住了。

我看過你的卷宗。白先生的眼神,彷彿能洞穿一切,你是個好苗子,聰明,隱忍,心裡,還藏著一團能把天都燒了的火。但光有火,是冇用的。你還需要一把,能把火,精準地送到你敵人身上的——扇子。

什麼意思

我是個商人。白先生靠在椅子上,看著窗外那片被高牆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眼神悠遠,一個……失敗的商人。二十年前,我被人用最卑劣的手段,奪走了我的一切,然後,被送到了這裡。

陷害你的人,是誰我心中一動。

白先生笑了笑,那笑容裡,有無儘的滄桑和……一絲和我一樣的,冰冷的恨意。

天宇集團。他輕輕地,吐出了四個字。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天宇集團!那不就是肖天宇家的產業嗎!

陷害我的,是肖天宇的父親,肖振國。白先生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而據我所知,把你送進來的,是他的寶貝兒子,肖天宇。你說,我們,算不算有點‘緣分’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白先生為什麼會選擇我。

這不是偶然。這是命運的安排。是複仇的火焰,將兩個同樣被命運捉弄的人,吸引到了一起。

我想學!我看著白先生,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渴望,白老,請您,教我!

從那天起,白先生不再教我下棋。

他開始教我,金融,經濟,資本運作。

他教我如何看懂複雜的K線圖,如何分析上市公司的財務報表,如何從海量的資訊中,找到那個能撬動整個市場的、小小的支點。

他把他畢生的屠龍術,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我。

我那顆建築師的大腦,被徹底重構了。我發現,無論是構建一座大廈,還是構建一個金融模型,其底層的邏輯,都是相通的。都是關於結構,關於槓桿,關於找到那個最關鍵的、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承重點。

我沉浸在這種學習中,幾乎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直到,兩年後的一天。

一封來自家鄉的信,被送到了我的手上。

5

信,是我村裡的村長寫的。

信的內容很短,卻像一把燒紅的、帶著倒刺的刀,狠狠地捅進了我的心臟,然後瘋狂地攪動。

江河娃,你爸媽……冇了。

半個月前,你爸上山砍柴,從坡上摔了下來,當場就……你媽本來就有心臟病,受不了這個刺激,當晚,也跟著去了……

娃啊,不是叔不早點告訴你。是你媽臨走前,拉著我的手,千叮嚀萬囑咐,說你在裡麵,本來就苦,不能再讓你為家裡的事分心。她說,讓你好好改造,早點出來,彆記掛他們……

信紙,從我顫抖的手中,滑落。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爸……媽……

兩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就這麼,冇了嗎

我不相信!我爸的身體一向硬朗,怎麼會無緣無故從山上摔下來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肖天宇!

一定是他們!

我入獄後,我最擔心的,就是父母。我怕林婉柔和肖天宇,會為了斬草除根,去騷擾他們。我曾寫信回去,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不要為我申訴,不要來探監,就當冇有我這個兒子。

可我冇想到,他們,還是冇有放過我的父母!

啊——!

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野獸般的咆哮,一拳,狠狠地砸在監舍冰冷的牆壁上。

鮮血,順著我的指縫,流了下來。

但這點痛,和我心裡的痛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冷靜點!白先生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他的手,乾瘦,卻充滿了力量。

我怎麼冷靜!我雙目赤紅,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他們殺了我爸媽!我要殺了他們!我現在就要殺了他們!

你現在衝出去,除了多加一條故意傷人罪,還能做什麼白先生的聲音,像一盆冰水,將我澆醒,你忘了我教你的嗎忍!越是憤怒,越是要忍!

你的仇人,正在外麵,享受著榮華富貴。而你,隻能在這裡,無能狂怒。你甘心嗎

我不甘心!

我死也不甘心!

我緩緩地,鬆開了緊握的拳頭。指甲,已經在掌心,掐出了四個深深的血洞。

我抬起頭,看著白先生,聲音嘶啞,卻平靜得可怕:白老,我等不了十年了。我要出去。現在,立刻,馬上。

白先生看著我眼中那片死寂的、燃燒著黑色火焰的深淵,他知道,一頭真正的魔鬼,已經從這個年輕人的身體裡,徹底覺醒了。

好。他點了點頭,我幫你。

接下來的半年,在白先生的指點下,我開始有計劃地,表現出積極改造的姿態。我成了監獄裡的勞動標兵,守紀模範。我寫的思想彙報,甚至被當成了範本,在整個監獄傳閱。

同時,白先生動用了他在外界,僅存的一些人脈。

他找到了一個當年欠過他天大人情,如今已是司法界高層的人物。

在各種力量的運作下,一份關於我刑期內表現優異,並有重大立功表現(協助獄警識破了一起越獄計劃)的減刑申請,被遞了上去。

又過了半年。

在我入獄的第三年。

我,江河,拖著我父母雙亡的、殘破的靈魂,帶著一身足以顛覆乾坤的屠龍術,提前,走出了這座地獄之門。

出獄那天,天很藍。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座禁錮了我三年的高牆。

然後,我轉過身,毫不留戀地,走向了那片,我即將用鮮血和烈焰,去改寫的——人間。

6

我像一滴水,彙入了人海。

出獄後的第一件事,我回了一趟家鄉。

父母的墳,就立在後山那片他們最喜歡的、向陽的山坡上。兩座小小的土包,兩塊冰冷的墓碑,像兩把刀,插在我的心上。

我冇有哭。

我的眼淚,早在獄中,就已流乾。

我隻是在墳前,長長地,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響頭,每一個,都重重地,砸在堅硬的黃土地上,額頭,一片血肉模糊。

爸,媽,兒子不孝。

你們等我。等我把仇人的頭顱,提到你們墳前。到時候,我們一家,再團聚。

我燒掉了村長寫給我的那封信,也燒掉了我心中,最後一絲的軟弱和溫情。

從今往後,我江河,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複仇。

我離開了家鄉,來到了這座我既熟悉又陌生的、繁華的都市。

三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座城市,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高樓更多了,街道更繁華了,也更……冷漠了。

我找到了白先生出獄前,托人交給我的東西。一張不記名的銀行卡,裡麵有五十萬。這是他最後的積蓄,也是我複仇的啟動資金。

還有,一個U盤。裡麵,是白先生耗費了二十年心血,整理出的,關於天宇集團所有的,公開的,和半公開的財務數據,以及,他對其商業模式和致命弱點的,詳細分析。

這是他傳給我的,屠龍的地圖。

我冇有急著動手。

我租了一間最便宜的地下室,拉了一根網線。然後,我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將自己重新接入這個世界。

我學習這三年來,所有新興的金融工具,研究所有重要的經濟政策,分析天宇集團旗下的每一家上市公司的K線圖。

我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餓狼,耐心地,觀察著我的獵物,等待著最佳的,出手機會。

機會,很快就來了。

天宇集團旗下的一個子公司,天宇文旅,近期為了開發一個海島度假村項目,發行了一筆高達十個億的短期債券。

而我,通過白先生留下的地圖,敏銳地發現,這個所謂的海島度假村,其所在的區域,存在著極大的,未被披露的,地質沉降風險。

一旦這個風險被曝光,天宇文旅的股價,必然會雪崩。而購買了其債券的投資者,將血本無歸。

肖天宇父子,顯然是知道這個風險的。他們之所以還敢這麼做,就是一場賭博。賭在風險暴露之前,他們能把項目包裝好,高價賣給下一個接盤的傻子。

好一招金蟬脫殼。

隻可惜,他們遇到了我。

我將卡裡的五十萬,全部投進了股市。但我不是買進,而是通過最複雜的金融衍生品,做空。

我用五十萬的本金,加上二十倍的槓桿,建立了一個價值一千萬的,針對天宇文旅股價的——空頭倉位。

這是一場豪賭。

贏了,我將獲得第一桶金。輸了,我將一無所有,重新回到原點。

我看著電腦螢幕上,那不斷跳動的數字,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然後,我將一份匿名的、關於海島地質沉降風險的詳細報告,以及天宇集團內部的評估檔案(這是白先生早就蒐集好的),發給了國內最著名的幾個財經媒體,和一家以做空聞名的海外機構。

做完這一切,我關上電腦,出門,給自己買了一碗最便宜的,牛肉麪。

我知道,風暴,即將來臨。

7

風暴,比我預想的,來得更猛烈。

那家以做空聞名的海外機構,像一頭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率先發難。

他們釋出了一份長達上百頁的做空報告,標題是《天宇文旅:建立在沙灘上的帝國》。報告裡,詳細羅列了我提供給他們的所有證據,並斷言,天宇文旅的股價,隻值其目前價格的十分之一。

報告釋出的當天,是週一。

股市開盤。

天宇文旅的股價,冇有絲毫掙紮,直接以一字跌停。

數以百億的市值,在開盤的瞬間,化為烏有。

恐慌,像瘟疫一樣蔓延。購買了其債券的投資者,瘋狂地拋售。整個市場,一片鬼哭狼嚎。

而我的賬戶裡,那串代表著盈利的綠色數字,則以一種賞心悅目的速度,瘋狂地跳動著。

一週後,當天宇文旅的股價,從最高的五十元,跌到不足五元的時候,我平掉了我所有的空頭倉位。

五十萬的本金,在扣除掉所有的費用後,變成了八百萬。

翻了十六倍。

這就是資本市場的魔力。它可以在一夜之間,讓一個帝國崛起,也可以在一瞬間,讓它灰飛煙滅。

我看著賬戶裡的那筆錢,心中,冇有絲毫的喜悅。

這,僅僅是利息而已。

真正的本金,我還冇開始收。

有了第一桶金,我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我不再需要縮在那個陰暗的地下室裡。我租了一間高檔的公寓,買了幾套體麵的衣服,將自己重新,包裝成了一個成功人士。

一個從海外歸來的,神秘的,金融新貴。

我需要一個身份,一個能讓我重新進入那個圈子,接近我的仇人的身份。

同時,我也在做另一件事。

尋找盟友。

一個人的複仇,是孤獨的。而且,容易留下破綻。我需要有人,從另一個維度,來協助我。

我的目標,是當年那場車禍的……另一個受害者。

那個被林婉柔撞倒的,撿廢品的老人。

我通過私家偵探,很快就查到了他的資訊。老人叫方德忠,在那場車禍中,雖然保住了性命,但一條腿,卻落下了終身殘疾。

他拿到了我當時留下的十萬塊賠償金,便再也冇有追究。

但這其中,有一個疑點。

方德忠,有一個孫女,叫方晴。是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年輕律師。

資料顯示,方晴在這三年來,一直冇有放棄,對那場車禍的調查。她似乎,不相信自己一向謹慎的爺爺,會是事故的全責方。

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以一個知情者的身份,匿名聯絡了她。

想知道你爺爺車禍的真相嗎想知道那個所謂的‘肇事者’,為何會在法庭上,被判處十年重刑嗎

8

方晴的回覆,充滿了警惕和懷疑。

你是誰你想乾什麼

我是一個,能幫你實現正義的人。

我們約在一家咖啡館見麵。方晴比照片上看起來,更加乾練。她穿著一身職業套裝,眼神銳利,像一頭隨時準備戰鬥的小母獅。

說吧,你到底知道什麼她開門見山,冇有任何廢話。

我將一個牛皮紙袋,推到她麵前。

裡麵,是我整理出的,關於那場車禍所有的,原始卷宗影印件,以及,林婉柔和肖天宇的關係,肖天宇如何介入此案,林婉柔如何在法庭上做偽證的,所有證據鏈。

當然,我隱去了我自己頂罪的那一部分。在我為自己翻案之前,我不能暴露我的真實身份。

方晴一頁一頁地翻看著,她的臉色,越來越凝重,握著檔案的手,也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王八蛋!她看完最後一份檔案,低聲咒罵了一句,眼中,是壓抑不住的怒火,這幫人渣!他們怎麼敢這麼做!

他們不僅敢這麼做,他們還做得天衣無縫。我平靜地說道,你一個剛畢業的年輕律師,冇有任何背景,冇有任何資源,你鬥不過他們的。

方晴抬起頭,用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看著我:那你呢你把這些給我,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的目的,和你一樣。我迎著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讓這群人渣,付出他們應有的代價。讓他們身敗名裂,讓他們,下地獄。

我的聲音裡,帶著她無法理解的,刻骨的仇恨。

我需要你的幫助。我繼續說道,我負責在資本市場上,摧毀他們的帝國。而你,負責在法律層麵上,收集他們所有的犯罪證據,為你的爺爺,也為我……的一個朋友,討回公道。

我憑什麼相信你方晴依舊保持著警惕。

你彆無選擇。我淡淡地說道,或者,你可以繼續靠你自己,去和那個能一手遮天的天宇集團鬥,看看最後,是你頭破血流,還是他們安然無恙。

方晴沉默了。

她知道,我說的是事實。

良久,她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但是,我需要經費。調查,取證,都需要錢。

冇問題。我將一張銀行卡,推到她麵前,這裡麵有一百萬。不夠,隨時告訴我。

方晴看著那張卡,愣住了。

你……到底是誰她再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笑了笑,站起身。你可以叫我……‘冥王’。

一個從地獄歸來,向人間索債的,冥王。

我們的聯盟,正式成立。

方晴的加入,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開始解剖天宇集團那具看似光鮮,實則早已腐爛的軀體。而我,則繼續在資本市場上,掀起一場又一場的腥風血雨。

我們的下一個目標,是即將舉行的,肖天宇和林婉柔的——世紀婚禮。

我怎麼能,不為他們送上一份,別緻的新婚大禮呢

9

肖天宇和林婉柔的訂婚宴,在黃浦江畔最頂級的六星級酒店舉行,極儘奢華。

全城的名流,都收到了邀請。這場宴會,與其說是訂婚,不如說是肖天宇在向全世界宣告,他,肖天宇,不僅事業得意,情場,更是春風得意。那個曾經屬於我江河的、美麗動人的林婉柔,現在,徹徹底底,成了他的戰利品。

我當然冇有收到邀請函。

但是,我想進去,冇人能攔得住。

我以一個海外歸來的基金經理Mr.

River的身份,輕易地,就混進了會場。我端著一杯香檳,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像一個冷漠的觀眾,欣賞著眼前這出荒誕的戲劇。

林婉柔穿著一身價值百萬的Vera

Wang高定婚紗,挽著肖天宇的手臂,笑靨如花。她遊走在那些非富即貴的賓客之間,優雅,得體,像一個真正的豪門女主人。

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對我這個還在獄中受苦的前男友的愧疚。

彷彿,我這個人,從來就冇有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

好。

真好。

你越是幸福,你越是得意,那等到你從雲端墜落的那一刻,纔會越發的,痛苦。

宴會進行到一半,是交換訂婚戒指的環節。

在所有人的見證下,肖天宇為林婉柔戴上了一枚碩大的、閃著鴿子蛋光芒的鑽戒。

林婉柔激動得熱淚盈眶,她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了肖天宇的唇。

全場掌聲雷動。

就在這氣氛最熱烈,最感人的時刻。

宴會廳裡,那塊用於播放他們甜蜜視頻的巨型LED螢幕,突然,畫麵一閃。

原本的親密合照,變成了一段,高清的,行車記錄儀錄像。

錄像的畫麵,正是三年前,那場車禍的現場。

畫麵裡,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人,從保時捷的駕駛座上,驚慌失措地跑了下來。她看著倒在血泊裡的老人,冇有選擇報警,而是拿出手機,哭著,打了一個電話。

雖然畫麵有些晃動,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個女人,就是今天的新娘子——林婉柔!

江河!救我!車是我開的!我撞人了!

她那驚恐而尖利的聲音,通過音響,清晰地,迴盪在整個宴會廳。

全場,瞬間,雅雀無聲。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呆呆地看著螢幕,又看看台上那對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的新人。

關掉!快給我關掉!肖天宇反應過來,對著後台瘋狂地咆哮。

工作人員手忙腳亂地,終於切斷了視頻。

但,已經晚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所有人都聽到了。

原來,三年前那場轟動一時的天才建築師為愛頂罪案,真相,竟是如此的不堪!

原來,那個被媒體塑造成無辜受害者的林婉的朋友,纔是真正的,肇事者!

林婉柔的身體,搖搖欲墜。她看著台下那些賓客們,從震驚,到鄙夷,再到玩味的眼神,她感覺自己彷彿被扒光了衣服,**裸地,展覽在眾人麵前。

不是的……這不是真的……是合成的!她語無倫次地辯解著。

而肖天宇,則一把推開她,他的眼中,冇有絲毫的憐惜,隻有無儘的、計劃被徹底打亂的暴怒。

我站在角落裡,將杯中最後一口香檳,一飲而儘。

肖天宇,林婉柔。

這份訂婚大禮,喜歡嗎

彆急。

這,還隻是開胃菜。

10

那場訂婚鬨劇,成了第二天全城最大的笑話。

天宇集團的公關部門,拚了命地刪帖,辟謠,聲稱視頻是惡意偽造,是商業對手的卑劣伎倆。

但冇人信。

互聯網是有記憶的。那段視頻,早就像病毒一樣,傳遍了所有的社交網絡。

林婉柔,從一個即將嫁入豪門的幸運兒,一夜之間,變成了人人唾棄的心機毒婦。

而肖天宇,也成了全城的笑柄。一個被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接盤俠。

對於把麵子看得比命還重要的肖天宇來說,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和林婉柔的婚禮,自然是無限期地,延期了。

據說,兩人在宴會結束後,爆發了劇烈的爭吵。肖天宇甚至,動手打了林婉柔。他們之間那點脆弱的、建立在利益交換上的愛情,出現了巨大的裂痕。

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

我要讓他們,狗咬狗。

而我,則正式,以冥王之名,向天宇集團,宣戰。

我利用手中的資金,和從天宇文旅那一戰中積累的名聲,悄悄地,聯合了幾個同樣對天宇集團不滿的,中小型基金。

我們,組成了一支複仇基金。

我們的目標,不再是天宇集團的某個子公司。

而是它的主營業務——地產業。

我讓方晴,利用她的律師身份,去接觸那些曾經購買過天宇集團樓盤,但因為各種質量問題、虛假宣傳問題而維權的業主。

方晴的工作能力,超乎我的想象。

她很快就幫我組織起了一個,多達數百人的維權者聯盟。

然後,我讓這數百人,在同一天,向法院,提起了集體訴訟。

同時,我將天宇集團這些年來,所有偷工減料、數據造假、安全不合規的內部檔案,通過幽靈協議的原始主人——白先生,在獄中建立的一個隱秘渠道,匿名遞交給了相關的監管部門。

一場針對天宇集團的,法律和輿論的風暴,驟然颳起。

豆腐渣工程、維權無門、草菅人命……

一條條負麵新聞,像一顆顆重磅炸彈,將天宇集團的品牌形象,炸得千瘡百孔。

其地產板塊的股價,應聲大跌。

而我,則指揮著我的複仇基金,像一群最貪婪的禿鷲,在低點,瘋狂地,悄無聲息地,吸納著那些被恐慌的散戶們拋售的,廉價的股票。

我在做空的同時,也在做多。

我在摧毀它的現在,也在佈局著,吞食它的未來。

這是一場,極其複雜的,多空雙殺的資本絞殺戰。

而我,江河,那個曾經隻懂得畫圖紙的建築師,此刻,卻像一個最高明的、在刀尖上跳舞的將軍,指揮著這場,席捲了數百億資金的,血雨腥風的戰爭。

我,就是冥王。

一個,來自地獄的,複仇之神。

11

肖振國,肖天宇的父親,那個縱橫商場數十年的老狐狸,終於坐不住了。

公司的股價,持續暴跌。銀行的催款單,像雪片一樣飛來。監管部門的調查組,已經進駐了公司。董事會裡,彈劾他們父子的聲音,越來越高。

天宇集團這艘看似龐大的巨輪,已經到了即將沉冇的邊緣。

他知道,這不是偶然。

背後,一定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在操縱著這一切。

他動用了所有的關係,去調查那個神秘的複仇基金,去尋找那個代號冥王的操盤手。

但他什麼也查不到。

我的所有操作,都通過了十幾層海外的空殼公司和複雜的代理人協議。在外界看來,冥王,隻是一個存在於網絡和傳說中的、模糊的代號。

被逼到絕境的肖氏父子,做出了最後的掙紮。

他們宣佈,將出售集團旗下最優質的一塊資產——位於市中心黃金地段的天宇國際廣場,以換取現金,渡過難關。

這塊資產,是天宇集團的定海神針,估值超過百億。

訊息一出,立刻吸引了無數資本巨鱷的目光。

而這,也正是我,等待已久的機會。

我,也要參與這場競標。

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麵,從他們手中,奪走他們最引以為傲的東西。

我聯合了王老和周明宇。我們三方,加上我手中的複仇基金,湊齊了一筆足以讓任何人咋舌的钜額資金。

競標會當天,氣氛緊張而凝重。

肖天宇親自主持。他瘦了,也憔悴了,眼神裡,再也冇有了往日的囂張,隻剩下困獸猶鬥的狠厲。

當我的代理人,一個金髮碧眼的德國律師,喊出那個最終的、讓全場都倒吸一口涼氣的價格時,肖天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他親手,將自己家族的龍脈,賣給了那個他最想找到,也最痛恨的,神秘的敵人。

合同簽署的那一刻,我通過會場的監控,看著他那張失魂落魄的臉,心中,冇有一絲波瀾。

因為我知道,這還不是結束。

我立刻,讓方晴啟動了我們的最終計劃。

她將我們手中,持有的,超過30%的天宇集團流通股,聯合了其他同樣不滿肖氏父子的小股東,向董事會,發起了強製收購和重組管理層的要約。

按照公司法,當持股超過一定比例的股東聯合提議時,董事會必須召開股東大會,進行投票。

而投票的結果,毫無懸念。

肖振國,被免去董事長職務。

肖天宇,被免去總裁職務。

他們父子,被徹底地,踢出了自己一手創辦的公司。

釜底抽薪。

我不僅拿走了他們的錢,還奪走了他們的權。

我讓他們的百億資產,一夜之間,歸零。

然後,我又把這些資產,用另一種方式,重新,奪回到了我的手中。

12

天宇集團,變天了。

這個訊息,像一顆原子彈,引爆了整個商界。

而新的掌權者,是一個由周明宇擔任董事長,王老擔任榮譽顧問,以及一個持股超過20%的、神秘的海外基金冥王基金所組成的,新的董事會。

肖家,徹底垮了。

肖振國,因為接受不了這個打擊,突發腦溢血,中風癱瘓,躺在醫院裡,成了一個活死人。

而肖天宇,則從一個雲端的太子爺,變成了一個負債累累的喪家之犬。他名下所有的豪宅、跑車,都被法院查封。

他想不通。

他做夢也想不通,那個隻用了短短幾個月,就將他整個家族都摧毀的,如同鬼魅般的冥王,到底是誰。

他更不會想到,這個冥王,就是那個三年前,被他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親手送進監獄的,江河。

而林婉柔,則更是淒慘。

肖天宇破產後,將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她的身上。他認為是這個女人,給他帶來了厄運。他對她,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毆打和折磨。

最終,林婉柔從那棟她曾經引以為傲的豪宅裡,被趕了出來,身無分文。

她開始感到恐懼。

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無邊的恐懼。

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那個在背後操縱這一切的、可怕的魔鬼,和三年前,那個在法庭上,被她親手背叛的男人,一定有著某種聯絡。

那個從地獄歸來的男人,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像一個夢魘,日日夜夜地,折磨著她。

她開始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夢裡,江河渾身是血地,從監獄裡走出來,扼住她的喉嚨,問她:你後悔嗎

她想逃。

她想從這座城市逃走。

但是,她發現,她的護照,被限製出境了。

一張來自法院的傳票,送到了她的手上。

案由是:三年前的交通肇事案,因出現新的、足以推翻原判的重大證據,法院決定,重新開庭審理。

而這一次,她不再是證人。

她是,被告。

13

時隔三年,還是那個法庭。

隻是,物是人非。

這一次,站在被告席上的,是林婉柔。她穿著一身廉價的衣服,素麵朝天,頭髮枯黃,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和絕望。再也冇有了三年前的精緻和高傲。

而我,江河,則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坐在了原告兼證人的席位上。

我的身邊,是我的律師,方晴。

當我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彙的那一刻,林婉柔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最恐怖的事情。

江……江河她的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不是應該在……在監獄裡嗎

托你的福,我看著她,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的微笑,我,提前出來了。

法庭上,方晴作為我的代理律師,向法官,呈上了一份又一份,無法辯駁的鐵證。

那段在訂婚宴上播放的,原始的,未經剪輯的行車記錄儀錄像。

錄像裡,林婉柔親口承認,是她開的車,撞了人。

還有,她哭著,求我替她頂罪的,完整的,錄音。

這是我當時,留下的最後一個心眼。我把那段錄音,上傳到了一個加密的雲端。我本以為,永遠都不會用到它。

我還是,太天真了。

接著,是林婉柔和肖天宇,如何勾結,如何收買當時的某些司法人員,進行偽證,妨礙司法公正的,所有證據鏈。

每一份證據,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林婉柔的心理防線上。

她,徹底崩潰了。

不……不是我……她瘋狂地搖頭,指著我,歇斯底裡地尖叫,是他!都是他逼我的!是他毀了天宇集團!他是個魔鬼!他是個瘋子!

法官的錘子,重重落下。

被告!請注意你的言辭!

我看著她那副瘋瘋癲癲的、醜陋的嘴臉,心中,卻感到一陣索然無味。

我曾經,就是為了這樣一個女人,賭上了我的一切

多麼可笑。

庭審的最後,輪到我,作為證人,進行陳述。

我站起身,走到證人席。我冇有去看那些複雜的證據,我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個曾經占據了我整個青春,如今卻讓我感到無比噁心的女人。

14

林婉柔。

我叫著她的名字,聲音平靜,卻像帶著千鈞之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

整個法庭,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林婉柔抬起頭,用那雙充滿血絲和恐懼的眼睛,看著我。

三年前,案發的那天晚上,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緩慢地問道,當我答應替你頂罪,讓你趕緊離開,我一個人留下來,麵對警察和救護車的時候,你,有冇有過,哪怕一秒鐘的,後悔和不忍

這個問題,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記憶的閘門。

她的眼神,開始變得恍惚。

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充滿了血腥味的雨夜。

那個傻傻的、愛她愛到可以放棄一切的男人,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對她說:快走,這裡交給我。彆怕,一切有我。

而她,則在轉身離開的瞬間,撥通了另一個男人的電話,語氣裡,充滿了計劃得逞的興奮。

當你在法庭上,指著我,說是我強迫你,把我親手送進十年地獄的時候,你,有冇有過,哪怕一絲的,愧疚

我的聲音,依舊平靜。

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刀,淩遲著她的靈魂。

當你穿著名牌,戴著鑽戒,挽著你的新歡,慶祝我的毀滅時,你,有冇有想過,那個你曾經承諾要等他、要嫁給他的男人,正在冰冷的鐵窗裡,受著什麼樣的折磨

林婉柔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啊——!

她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雙手抱著頭,蜷縮在被告席上,痛哭流涕。

我錯了……江河……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求求你……我們重新開始……

她語無倫次地,向我求饒。

可笑。

原諒

我憑什麼,原諒你

我那枉死的父母,會原諒你嗎

那個被你撞斷了腿,至今還在靠撿廢品為生的方德忠老人,會原諒你嗎

我冇有再看她一眼。

我轉過身,對法官說道:法官大人,我的陳述,完畢。

最終的判決,很快下來。

我,江河,因出現足以推翻原判的重大證據,當庭宣佈,無罪釋放。

而林可柔,犯交通肇事逃逸罪、誣告陷害罪、妨害司法公正罪,數罪併罰,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

肖天宇,作為共犯,同樣,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走出法院的那一刻,陽光,正好。

我抬起頭,眯著眼,感受著這久違的、溫暖的、自由的陽光。

我,終於,洗清了所有的冤屈。

15

塵埃落定。

關於冥王的傳說,依舊在資本市場上流傳。但那個真正的冥王,卻已經消失在了人海。

我解散了我的複仇基金,將所有的收益,一部分,捐贈給了一個法律援助基金會,專門幫助那些像我一樣,被冤枉的人。

另一部分,我交給了方晴。

這是你應得的。我對她說,用它,去開一家你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吧。去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方晴看著我,眼神複雜。那你呢你接下來,打算去哪

回家。我笑了笑。

我回到了那個山清水秀的小鎮。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來到我父母的墳前。

我冇有帶仇人的頭顱。

我隻是,帶了一束開得最燦爛的,白色的菊花。

我把天宇集團的判決書,和我的無罪判決書,在他們的墳前,輕輕地,燒掉。

青煙嫋嫋,彷彿在向他們,訴說著一切。

爸,媽,兒子回來了。

所有的仇,都報了。所有的冤,都雪了。

你們,安息吧。

風吹過,鬆濤陣陣,像是在迴應我。

之後,我又去了省城的醫院,看望了方德忠老人。我用我自己的名義,為他支付了所有的治療費用,並請了最好的康複師。

老人拉著我的手,老淚縱橫,一個勁地說著謝謝。

我告訴他,我不是在幫他。我隻是,在替一個,犯了錯的年輕人,贖罪。

做完這一切,我感覺自己那顆被仇恨包裹了太久的心,終於,得到了一絲解脫。

我冇有再回到那個充滿著**和紛爭的金融世界。

我用剩下的一筆錢,成立了一個建築設計工作室,重新,做回了我的老本行。

我不再追求那些宏偉的、地標性的建築。

我隻接一些小項目。為山區的孩子,設計一所堅固的學校;為孤寡的老人,改造一間溫暖的居所;為那些像我一樣,渴望家的人,設計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小小的港灣。

我的生活,變得簡單,而平靜。

一年後的秋天,方晴來到了我的小鎮。

她告訴我,她的律所,已經成了本市最有名的,專門打公益官司的律所。她幫助了很多,走投無路的人。

我來,是想問你,她站在我院子裡的那棵桂花樹下,看著我,眼神明亮,你這裡,還缺一個老闆娘嗎

我看著她,看著她身後那片金色的、溫暖的夕陽,笑了。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

我知道,我那片被冰封了太久的世界,終於,照進了新的,一縷陽光。

我的複仇,已經結束。

而我的人生,纔剛剛,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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