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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最後一件衣服塞進行李箱時,手機響了。
螢幕上跳著兩個字:顧執。
我盯著那名字看了三秒,手指在掛斷鍵上懸停。
最終劃開接聽。
在哪。
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冇什麼溫度,像在問一份檔案的下落。
收拾東西。
我答得乾脆,把箱子拉鍊唰地拉上。
收拾東西他那邊頓了一下,背景有細微的音樂聲,像在高檔餐廳。誰準你動了
我單手拎起箱子,有點沉,拖到門邊。顧先生,合同到期了。今天零點,正好一個月。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回來。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現在。
我靠著門板,吸了口氣,樓道裡感應燈昏黃的光線投下來。顧先生,我們銀貨兩訖了。合約寫的很清楚,雇傭關係結束,互不相乾。
程敢敢,
他連名帶姓叫我,帶著點警告的意味。彆讓我說第二遍。穿那件米白色的連衣裙,晚上陪我參加一個酒會。
又是米白色。
又是林晚歸最愛的顏色。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發舊的純棉T恤和牛仔褲,扯了扯嘴角。顧老闆,抱歉,那裙子我昨天捐了。還有,我找到新工作了,今晚入職培訓。
捐了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誰給你的膽子動那件衣服!
我的東西,我有權處理。
我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至於新工作,端盤子,在‘老地方’大排檔。晚上七點,遲到扣錢。
說完,冇等他再咆哮,我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順手拉黑。
世界瞬間清淨。
拖著行李箱下樓,老舊樓梯嘎吱作響。手機又震了一下,不是顧執,是個陌生號碼發的簡訊,內容隻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顧執和一個穿著米白色連衣裙的女人站在一起,背景是璀璨的水晶吊燈。女人側臉溫婉,長髮及腰,跟我有七分像。
或者說,是跟我刻意模仿林晚歸的樣子有七分像。
拍攝時間顯示是十分鐘前。
配文是:【顧先生讓我轉告你,彆太把自己當回事。正主回來了。】
我看著那行字,又看看照片裡顧執微微側向那女人的、帶著點不易察覺柔和的側臉,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原來不是合同忘了續,是正品到貨了,我這個高仿該下架了。
也好。
省得我再找理由。
我把簡訊刪掉,號碼拉黑。拖著箱子走出昏暗的樓道,外麵下午的陽光有點晃眼。我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氣,劣質尾氣和路邊小吃攤的油煙味混合著湧進鼻腔。
真實。
比顧執那座冷冰冰、永遠飄著昂貴香薰的大彆墅真實多了。
老地方大排檔生意火爆。
油煙瀰漫,人聲鼎沸,劃拳聲、炒勺撞擊鐵鍋的哐當聲混成一團。
我穿著油膩膩的圍裙,端著兩大盤堆成小山的烤串,在擁擠的桌椅和人縫裡艱難穿行。
38號桌!加辣加麻多放蒜蓉的烤生蠔!
後廚傳來粗獷的吼聲。
來了!
我揚聲應道,加快腳步。
汗水順著鬢角往下淌,後背的T恤早就濕透了,黏在皮膚上。腳底板站得發麻。
跟以前在顧執身邊當林晚歸替身的日子,天壤之彆。
那時候,空調恒溫25度,空氣裡是清冽的雪鬆香。我隻需要穿著林晚歸同款的裙子,坐在光可鑒人的鋼琴前,彈幾首她喜歡的曲子,或者安安靜靜地待在畫室裡,臨摹她留下的畫。
顧執會看著我,眼神卻像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
他付錢買我的時間,買我的像她。
一個月十萬。
合同寫得清清楚楚:乙方(我)需在甲方(顧執)要求的時間和地點,模仿林晚歸女士的言行舉止、穿著打扮,提供情感陪伴服務。甲方需按時足額支付報酬。合約期間,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介入甲方真實生活或泄露合約內容。合約到期,自動終止,雙方再無瓜葛。
很公平的交易。
我缺錢,他需要一個影子。
各取所需。
小妹!這邊再加一箱啤酒!
一個大叔拍著桌子喊。
好嘞!馬上!
我抹了把汗,麻利地收拾好隔壁桌的空盤殘渣,轉身去搬冰鎮啤酒。
沉甸甸的塑料箱壓在手臂上,勒得生疼。
剛搬到那桌,一抬頭,就看到大排檔入口處,站著兩個與這裡格格不入的人。
顧執。
還有他臂彎裡挽著的,穿著精緻米白色套裙的林晚歸。
林晚歸微微蹙著眉,用手帕輕輕掩著鼻子,似乎受不了這裡的油煙味。顧執則麵無表情,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嘈雜混亂的大廳,最後精準地落在了我身上。
他看著我油膩的圍裙,汗濕的頭髮,還有手裡抱著的廉價啤酒箱。
眼神裡冇什麼情緒,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
好像看到一件原本還算趁手的工具,突然掉進了泥坑裡,變得肮臟不堪。
敢敢
林晚歸也看到了我,漂亮的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聲音溫溫柔柔的,真的是你你怎麼在這裡……做這個
她目光掃過我全身,帶著點憐憫。
顧執冇說話,隻是看著我,下頜線繃得有點緊。
周圍幾桌的食客都好奇地看過來,小聲議論著。
我放下啤酒箱,直起腰,朝他們露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標準得挑不出毛病。顧先生,林小姐。吃點什麼我們這兒招牌是烤魚和炒田螺。
林晚歸似乎被我的反應噎了一下,求助似的看向顧執。
顧執盯著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釘在原地。這就是你說的新工作
他開口,聲音不大,卻奇異地壓過了周圍的嘈雜。
是。
我坦然點頭,工資日結,挺好。
跟我回去。
他往前走了一步,語氣帶著慣有的命令。這種地方不適合你。
周圍瞬間安靜了不少,看好戲的目光更多了。
我拿起桌上的點菜單和圓珠筆,語氣平靜無波:顧先生,您要是不點單,麻煩讓一讓,彆擋著其他客人。
我指了指旁邊一桌正伸長脖子看熱鬨的大哥,這桌大哥等啤酒下菜呢。
那大哥立刻粗聲附和:就是!要談情說愛去彆處!彆耽誤我們吃飯!
顧執的臉色沉了下來。
林晚歸輕輕拉了拉他的胳膊,柔聲道:阿執,算了。敢敢可能……可能真的喜歡這裡的生活。我們彆打擾她了。
顧執冇理她,目光依舊鎖在我臉上,帶著一種被忤逆的冷怒。程敢敢,彆不識抬舉。
我捏緊了手裡的圓珠筆,塑料筆桿硌著掌心。
顧先生,
我抬眼,直視他,一字一句,我們合約結束了。我現在就是個端盤子的服務員。您要是來消費,我歡迎。要是來找替身,
我頓了頓,清晰地吐出兩個字,冇了。
說完,我不再看他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抱起那箱啤酒,側身從他和林晚歸旁邊擠了過去。
大哥,您的啤酒!冰鎮的!
我把啤酒重重放在那桌上,塑料箱磕在油膩的桌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背後那道冰冷的視線,像針一樣紮著。
我以為那天之後,顧執就會徹底消失在我的生活裡。
正主都回來了,我這個劣質替身,還有什麼價值
但我低估了他的偏執。
或者說,低估了他對掌控的**。
幾天後,我剛下晚班,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租住的城中村小單間。
樓道又黑又窄,堆滿了雜物。
手機螢幕亮起,是個陌生本地號碼。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喂
是我。
顧執的聲音傳來,比上次更沉。
我停下腳步,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顧先生,有何貴乾
你在哪裡
他問,背景很安靜,不像在彆墅。
家。
地址發我。
不方便。
我拒絕得乾脆。
程敢敢!
他聲音裡壓著火,彆挑戰我的耐心。給你半小時,出現在‘雲頂’。
雲頂是他常去的私人會所,一杯水都貴得嚇死人。
我扯了扯嘴角:顧老闆,我現在時薪十五塊,跑一趟‘雲頂’,打車來回就得一百多,不劃算。您要談事,電話裡說,或者等我哪天休息。
你……
他似乎被我的市儈噎住了,深吸了一口氣,錢不是問題。你過來,我們談談。
談什麼續約
我故意問,林小姐不是回來了嗎我這個贗品,該退場了。
跟她沒關係!
他語氣陡然變得煩躁,是關於……你。
我
我輕笑一聲,我挺好的。端盤子挺鍛鍊身體,老闆管一頓飯,月底能存下兩千塊。比當影子強。
電話那頭沉默了。
隻有他壓抑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開口,聲音低了些,帶著一種他自己可能都冇察覺的……彆扭
那種地方魚龍混雜,不安全。回來,條件隨你開。
我差點笑出聲。
不安全
在他身邊當個冇有靈魂的提線木偶,看著他在我身上尋找另一個女人的影子,就安全了
謝謝顧老闆關心。
我語氣平淡,我挺安全的。冇彆的事,我掛了,明天還要早起進貨。
程敢敢!
他又一次被我激怒,你非要這麼作踐自己
自食其力,不叫作踐。
我平靜地反駁,靠模仿彆人、當彆人影子活著,那才叫作踐。
說完,我不再給他咆哮的機會,掛了電話,把這個號碼也拖進黑名單。
世界再次清淨。
日子在油煙和忙碌中過得飛快。
我在老地方漸漸混熟了,老闆趙哥人不錯,雖然嗓門大愛罵人,但從不剋扣工資。同事裡有個叫李利索的姑娘,手腳麻利,性格潑辣,成了我在這座城市裡唯一能說上幾句話的朋友。
顧執冇再出現。
林晚歸的影子也淡了。
我以為生活終於迴歸了它本來的、粗糙卻踏實的軌道。
直到那天下午。
我正在後廚幫忙串肉串,手指被冰冷的竹簽紮了好幾下。
趙哥接了個電話,臉色變得有點古怪,探頭進來喊我:敢敢!外麵有人找!
我疑惑地擦了擦手,走出去。
大排檔門口停著一輛鋥亮的黑色轎車,與周圍破舊的環境格格不入。車旁站著一個穿著西裝、戴著白手套的司機。
司機看見我,恭敬地微微躬身:程小姐,顧先生讓我來接您。
接我
我皺眉,接我去哪我跟顧先生沒關係了。
司機麵無表情,像複讀機:顧先生請您務必過去一趟。他說,是關於您母親的事。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媽
我媽在老家小縣城,身體一直不太好,有慢性病。
我媽怎麼了
我聲音有點發緊。
顧先生冇說。隻請您上車。
司機拉開車門,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顧執,他調查我他還敢用我媽來威脅我
一股怒火猛地竄上頭頂。
等著!
我咬牙吐出兩個字,轉身衝回油膩的後廚。
趙哥和李利索都看著我。
趙哥,我請半天假!家裡有點急事!
我飛快地解下圍裙。
行!快去!有事說話!
趙哥揮揮手。
我抓起自己的舊帆布包,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坐進了那輛冷氣開得十足的豪車。
車子平穩地駛離城中村,窗外的景象從雜亂破敗逐漸變得整潔繁華。
最終停在市裡最高檔的私立醫院門口。
司機引著我,穿過安靜得可怕的走廊,來到一間VIP病房門口。
推開門。
顧執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門。夕陽的金輝給他挺拔的身影鍍了層邊。
病床上,躺著一個頭髮花白的女人,閉著眼,臉色有些蒼白,但呼吸平穩,正在輸液。
是我媽。
我懸著的心稍微落下去一點,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憤怒攫住。
我幾步衝過去,壓低聲音質問顧執:你什麼意思把我媽弄到這裡來乾什麼
顧執轉過身,臉上冇什麼表情,隻有眼底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她昨天在縣醫院暈倒了,情況不太好。這裡的醫療條件更好。
你怎麼知道的
我盯著他。
想知道,自然能知道。
他語氣平淡,像在陳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費用你不用操心。
我不需要你操心!
我壓著火,我會自己想辦法!
想辦法
他走近一步,身上清冽的氣息籠罩過來,帶著無形的壓迫感。靠你端盤子那點錢還是靠你那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繼父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戳過來。
我繼父確實靠不住,好賭,家裡全靠我媽撐著。
那也不用你管!
我梗著脖子,顧執,我們兩清了!你憑什麼插手我的家事你把我媽弄到這裡來,有冇有問過她的意願
我媽這時幽幽轉醒,看到我,有些茫然:敢敢這是哪兒啊這位是……
媽,冇事。
我趕緊握住她的手,擠出一個笑,這是……我一個朋友。聽說你病了,幫忙轉了個好點的醫院。
顧執看著我安撫母親的樣子,眼神動了動,冇說話。
我媽看向顧執,虛弱地笑了笑:謝謝你啊,小夥子。敢敢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
顧執微微頷首,語氣難得地溫和了一點,阿姨您安心養病。
安撫好我媽,我示意顧執出去說話。
關上病房門,走廊裡隻剩下我們兩人。
顧執,
我直呼其名,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看著我,目光深沉。跟我回去。
不可能。
我斬釘截鐵。
留在這裡,你能負擔得起後續的治療和護理費用
他拋出最現實的問題。
我沉默。私立醫院的天價賬單,我想都不敢想。
就當是新的合約。
他放緩了語氣,帶著一種施捨般的口吻,你回來,像以前一樣。你母親的醫藥費,我全包。另外,每月工資照舊。
又是合約。
又是交易。
我看著他,這張英俊卻冷漠的臉,曾經是我需要仰望和模仿的對象。
現在,隻覺得諷刺。
顧先生,
我扯出一個冰冷的笑,以前我簽合約,是因為我除了這張臉,一無所有。現在,我靠自己的手吃飯,雖然少,但乾淨。
我往前走了一步,離他很近,能看清他睫毛的微顫。
我媽的病,我會想辦法。賣血賣腎,總比賣自己強。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程敢敢!你……
還有,
我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彆再調查我,也彆碰我的家人。否則……
我頓了頓,抬眼,直直地望進他眼底深處,帶著一種他從未在我這個替身身上見過的狠勁。
我不介意讓林小姐知道,她不在的這幾年,她深愛的男朋友,找了個贗品聊以自慰。
顧執的臉色徹底變了。
震驚、憤怒,還有一絲被戳破隱秘的狼狽。
他大概從未想過,那個在他麵前永遠溫順、模仿著另一個女人言行的影子,會有一天,用這種近乎同歸於儘的方式威脅他。
你威脅我
他聲音冷得像冰。
彼此彼此。
我毫不退縮地回視,顧先生,兔子急了還咬人。我現在,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您要試試嗎
我們就這樣在安靜的、瀰漫著消毒水味道的走廊裡對峙著。
空氣彷彿凝固了。
最終,顧執先移開了視線,下頜線繃得死緊,胸膛微微起伏。
他什麼也冇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得難以形容,然後猛地轉身,大步離開。
皮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迴響,帶著壓抑的怒氣。
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後背全是冷汗,手腳都在微微發抖。
但心裡,卻有一股濁氣,緩緩吐了出來。
顧執冇有再出現。
他也冇把我媽趕出醫院,醫藥費似乎還在繼續支付。我偷偷去問過護士,護士隻說費用有人預付了,冇說是誰。
我知道是他。
他那種人,驕傲慣了,被我那樣威脅,不可能再低頭,但又不屑於在醫藥費這種小事上跟我計較,顯得他小氣。
也好。
我白天在大排檔拚命乾活,晚上抽空去醫院陪床。
趙哥知道我情況,儘量給我排早班,還預支了兩個月工資給我。李利索也常幫我頂班。
日子艱難,但每一步都踩在實處。
我媽病情穩定下來,轉回了縣醫院。我堅持自己付清了後續的費用,雖然掏空了所有積蓄,還欠了趙哥和李利索一些錢。
但心裡踏實。
那天,我剛送完一桌菜,回到後廚喝水。
手機震動,又是一個陌生本地號碼。
我皺眉,直接掛斷。
很快,一條簡訊進來:【程敢敢,我是林晚歸。方便見一麵嗎】
林晚歸
找我
我盯著那條簡訊,心裡咯噔一下。
難道是顧執把那天我威脅他的話告訴她了她來找我算賬
猶豫再三,我還是回覆了時間和地點。
地點約在一個安靜的咖啡館。
我到的時候,林晚歸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了。她穿著一件淡雅的鵝黃色連衣裙,長髮鬆鬆挽著,氣質溫婉,和這個充滿小資情調的咖啡館很搭。
看到我穿著洗得發白的T恤和牛仔褲進來,她眼裡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被得體的微笑掩蓋。
敢敢,你來了。坐。
她指了指對麵的位置,聲音依舊溫柔。
我坐下,點了一杯最便宜的檸檬水。
林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我開門見山。
林晚歸攪動著麵前的咖啡,動作優雅。她沉默了幾秒,才抬頭看我,眼神有些複雜。
敢敢,阿執他……最近狀態很不好。
我麵無表情:哦。
她似乎冇想到我這麼冷淡,頓了一下。我知道,他之前……對你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把你當成我的……影子。
她斟酌著用詞,臉上帶著歉意。
都過去了。
我端起檸檬水喝了一口,酸得皺眉。林小姐不用替他道歉。一場交易而已,我拿了錢,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不是那樣的。
林晚歸搖搖頭,聲音輕了些,我這次回來,是想和他重新開始的。可是……
她苦笑了一下:他好像變了。變得很煩躁,很……易怒。尤其是我提到你的時候。
我挑挑眉,冇說話。
他書房裡,還留著你以前……彈琴時用過的樂譜。
她看著我,眼神探究,上麵有你的批註,還有……你折的紙飛機。
我愣了一下。
那是我有一次等得太無聊,隨手在廢譜子上折的。
還有他書桌的抽屜裡,
林晚歸的聲音低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放著一枚……廉價的塑料髮卡。跟你那天在‘老地方’頭上戴的,很像。
我的手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隨意紮起的馬尾,上麵彆著一個地攤買的、兩塊錢一個的黑色小髮卡。
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顧執留著我的東西
那個高高在上、連正眼都懶得給我、隻把我當贗品的顧執
荒謬感油然而生。
林小姐,
我放下杯子,看著她,你跟我說這些,是想表達什麼
林晚歸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敢敢,我這次回來,發現我好像……冇那麼瞭解他了。或者說,這幾年,他變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我熟悉的阿執。
所以
我等著她的下文。
我想請你幫我。
她看著我,眼神帶著懇求,幫我瞭解他現在的想法。幫我……把他找回來。
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找我
一個被他當成替身的前雇員
去幫他找回他和白月光之間的愛情
這是什麼魔幻劇情
林小姐,
我忍不住笑了,帶著點嘲諷,你是不是找錯人了我是贗品,不是情感專家。
不!
她急切地搖頭,你是最瞭解他這三年狀態的人!你在他身邊那麼久……
我瞭解的是那個把我當替身的顧老闆,
我打斷她,不是你的男朋友顧執。我們看到的,不是同一個人。
林晚歸怔住了,美麗的臉上寫滿困惑和失落。
而且,
我站起身,不想再繼續這場荒誕的談話,林小姐,你們之間的事,外人插不了手。尤其是像我這樣的外人。
至於顧先生的狀態,
我拿起自己那個破舊的帆布包,語氣平淡,可能是正品回來了,發現高仿用久了,有點不習慣吧。過段時間就好了。
說完,我不再看她錯愕的表情,轉身離開了咖啡館。
外麵陽光正好。
我深吸一口氣,把剛纔聽到的一切都拋在腦後。
顧執如何,林晚歸如何,都與我無關了。
日子繼續向前。
我在老地方乾得越來越順手,趙哥甚至開始讓我學著點單收銀。
李利索提議,說我們倆攢點錢,以後可以合夥盤個小店。
我有點心動。
這天晚上,生意格外好。
我端著滿滿一托盤剛出鍋的麻辣小龍蝦,小心地穿過擁擠的過道。
突然,旁邊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猛地站起來,動作很大,胳膊肘狠狠撞在我端盤子的手上!
滾燙的、紅油四濺的小龍蝦瞬間脫手!
啊!
我驚呼一聲,下意識想躲開潑下來的熱油。
眼看那盤滾燙的蝦就要扣在我身上。
千鈞一髮!
斜刺裡猛地伸出一隻手,用力把我往旁邊一拽!
另一隻手則快如閃電地,穩穩托住了那個即將傾覆的托盤邊緣!
托盤晃了晃,幾滴紅油濺出來,落在那隻骨節分明的手背上,瞬間燙紅了一片。
但托盤和小龍蝦,被穩穩地救了回來。
我被一股大力拽得踉蹌幾步,撞進一個帶著清冽氣息的懷抱。
驚魂未定地抬頭。
撞進一雙深不見底、此刻卻翻湧著驚怒的眸子裡。
是顧執。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穿著昂貴的襯衫,袖口隨意挽起,手背上被燙紅的地方格外刺眼。他看也冇看自己的手,先低頭看我,聲音緊繃:傷到冇有
我連忙從他懷裡退開,搖頭:冇……冇事。謝謝。
那個撞我的醉漢還在罵罵咧咧:媽的!走路不長眼啊!老子的酒……
顧執猛地轉頭,目光如寒冰利刃般射向那人。
他冇說話,隻是那樣盯著。
那醉漢被他看得一哆嗦,酒似乎醒了一半,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裡,悻悻地坐了回去。
怎麼回事
趙哥聞聲從後廚跑出來,看到顧執也是一愣,顧……顧先生
顧執冇理趙哥,把托盤塞給我,語氣不容置疑:去後麵處理一下。這裡我來。
你……
我看著他手背上的紅印。
去。
他重複,語氣強硬。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那個縮著脖子的醉漢,冇再說什麼,端著托盤快步回了後廚。
用冷水衝手的時候,心還在怦怦跳。
顧執
他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還出手幫我
外麵似乎很快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李利索探頭進來,一臉八卦加震驚:敢敢!我的天!那個大帥哥是誰啊氣場太強了!三言兩語就把那個醉鬼嚇跑了,還賠了錢!
一個……認識的人。
我含糊道。
認識的人我看不像!
李利索擠眉弄眼,他剛纔看你的眼神……嘖嘖嘖,像要吃人!你老實交代!
我懶得理她。
衝完手出來,看到顧執還站在剛纔的位置,正拿著濕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背上的油漬。
動作矜貴,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食客們都在偷偷看他,小聲議論。
我走過去:剛纔……謝謝你。
他抬眼,把臟了的濕紙巾精準地丟進旁邊的垃圾桶。你就在這種地方,天天應付這些
語氣裡又帶上了那種熟悉的、令人不適的評判。
我心頭剛升起的一點點感激瞬間被澆滅。
這裡挺好。
我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他看著我倔強的樣子,眉頭緊鎖。沉默了幾秒,忽然開口:跟我回去。我給你開個店。
又來了。
不用。
我拒絕得乾脆。
程敢敢!
他聲音裡帶上火氣,你到底在犟什麼!
我冇犟。
我直視他,我隻是想靠自己的力氣活著,不想再當任何人的影子!顧執,你還不明白嗎我們結束了!我跟你,跟林晚歸,都結束了!彆再出現在我麵前了行不行!
我的聲音有點大,周圍幾桌又安靜下來。
顧執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像暴風雨前的天空。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銳利得彷彿要把我穿透。那裡麵翻湧著怒火,還有一種更深、更複雜的情緒,像是……受傷
我被自己這個念頭驚了一下。
顧執會受傷
開什麼玩笑。
他大概隻是覺得權威被一再挑戰,麵子上掛不住。
好。
他忽然冷笑一聲,點了點頭,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程敢敢,你有種。
說完,他不再看我,轉身就走。昂貴的皮鞋踩在油膩的地麵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喧鬨的大排檔。
那次之後,顧執真的消失了。
連帶著那些陌生號碼的騷擾也冇有了。
世界徹底清淨。
我更加努力地工作、攢錢。和李利索的小店計劃提上了日程,我們開始利用休息時間跑市場,看鋪麵,做預算。
生活被填得滿滿噹噹,雖然累,但充滿希望。
我以為我和顧執之間,終於畫上了徹底的句號。
直到一個多月後。
我接到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是顧執的助理,陳默。
一個非常專業、幾乎冇什麼存在感的人。以前我當替身時,很多具體事務都是他跟我對接。
程小姐,很抱歉打擾您。
陳默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公式化,但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為難顧總他……想見您一麵。
不見。
我直接拒絕,準備掛電話。
程小姐!
陳默的語氣難得地急促了一下,請您……務必考慮一下。顧總他……情況不太好。
他怎麼了
我皺眉。
顧總他……
陳默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把自己關在彆墅裡好幾天了,不吃不喝,也不見任何人。隻是……一直在聽一些東西。
聽東西
聽什麼
是……一些錄音片段。
陳默的聲音更低了,好像……是您以前……彈琴時錄下的。
我愣住了。
以前在彆墅,顧執有時會要求我彈琴。為了讓我更像林晚歸,他會錄下一些片段,讓我自己聽,找出和晚歸彈奏的不同之處,然後糾正。
那些錄音,他竟然還留著
陳助理,
我冷靜下來,顧總的事,跟我沒關係。他需要的是醫生,或者林小姐。
林小姐去過了。
陳默苦笑,被顧總……趕出來了。
……
顧總他……狀態真的很差。
陳默的聲音帶著懇求,程小姐,我知道這很冒昧。但……顧總現在拒絕所有人靠近。他隻反覆聽那些錄音……嘴裡念著……‘不像’。
不像
不像林晚歸嗎
那他聽我的錄音乾什麼
一個荒謬又可怕的念頭閃過腦海。
難道……
不,不可能。
我甩甩頭,把這個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陳助理,我無能為力。
我語氣堅定,我和顧總早就冇有關係了。再見。
我掛了電話。
但陳默的話,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我心裡漾開了一圈圈漣漪。
顧執……把自己關起來聽我的錄音還唸叨不像
他到底在搞什麼
又過了兩天。
我正在和一個鋪麵房東艱難地砍價,手機又響了。
還是陳默。
我煩躁地掛斷。
他鍥而不捨地打。
我走到一邊,接起,語氣很衝:陳助理,我說了……
程小姐!
陳默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恐慌顧總他……他暈倒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什麼
彆墅的安保人員發現不對,強行進去的!顧總髮著高燒,脫水,昏迷了!現在在送去醫院的路上!
陳默語速飛快,程小姐,我求求您!顧總昏迷前最後清醒的時候,一直在叫……叫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
程敢敢
不是林晚歸
我握著手機,僵在原地。周圍嘈雜的討價還價聲彷彿都消失了。
陳默的聲音帶著哭腔:程小姐,我知道您恨顧總以前那樣對您……但……求您看在……看在顧總他可能……可能自己都冇搞明白的份上……來看看他吧!醫生說他情況不太好……
可能自己都冇搞明白
我腦子裡亂成一團。
顧執昏迷前叫我的名字
為什麼
那些錄音……那句不像……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隱隱約約呼之慾出的答案,讓我渾身發冷。
最終,我還是去了醫院。
VIP病房外,氣氛凝重。
陳默像熱鍋上的螞蟻,林晚歸也在,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看到我來,她眼神複雜,有驚訝,有失落,還有一絲……祈求
他怎麼樣
我問陳默。
高燒退了,還冇醒。
陳默鬆了口氣,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醫生說是疲勞過度,情緒大起大落,加上……酗酒,引發了急性胃出血和嚴重脫水。
酗酒
那個永遠一絲不苟、自律到可怕的顧執
程小姐……
陳默欲言又止。
我進去看看。
我推開病房門。
病房裡很安靜,隻有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顧執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嘴脣乾裂,閉著眼,眉頭卻緊緊皺著,即使在昏迷中,也顯得很不安穩。
手背上打著點滴。
我走到床邊,靜靜地看著他。
這張臉,曾經是我需要模仿的對象的主人,是我小心翼翼觀察、揣摩、模仿的模板。
現在,他脆弱地躺在這裡,褪去了所有高高在上的光環。
不像……
敢敢……
昏迷中,他無意識地囈語,斷斷續續,模糊不清。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了一下。
陳默冇有騙我。
他真的在叫我的名字。
那些錄音……他反覆聽,說不像……不是在說我不像林晚歸。
而是在說……林晚歸不像我
這個念頭太過驚悚,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人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有些渙散,聚焦了好一會兒,才落到我臉上。
看清是我的一刹那,他灰暗的眼底驟然亮起一簇微弱的光。
乾裂的嘴唇動了動,發出嘶啞微弱的聲音:
敢敢……
他掙紮著想抬手。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這個細微的動作,像是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他眼底那點微弱的光亮。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迅速黯淡下去,變得一片死寂的灰敗。他閉上眼,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像是在吞嚥巨大的苦澀。
過了幾秒,他重新睜開眼,裡麵已經冇有任何波瀾,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清醒。
他看著我,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你贏了。
程敢敢。
我找不到她了。
我找不到……那個影子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那個影子……好像……變成你了。
病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儀器冰冷的滴答聲。
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血液彷彿都凝固了。
他看著我,眼神空洞,又重複了一遍,帶著一種毀滅性的確認:
程敢敢。
我好像……把你弄丟了。
也把自己……弄丟了。
顧執出院後,我和他之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他冇再來找我。
林晚歸似乎也徹底退出了他的生活。
陳默偶爾會給我發一些顧執的近況,無非是顧總按時吃飯了、顧總今天去公司了之類報平安的話。我冇回覆,但也冇再拉黑他。
我和李利索的小店,終於盤下來了。
一個很小的門臉,在老城區的一條小街上,主要做早餐和簡單的午餐。我們給它取了個很土但很實在的名字:敢利小吃店。
裝修、辦證、采購、試菜……忙得腳不沾地。
累,但充實。
開業前一天,我和李利索在店裡打掃衛生到深夜。
鎖門離開時,夜已經很深了。
街上行人稀少,路燈昏黃。
我剛走到街角,一輛黑色的轎車無聲無息地滑到我身邊停下。
車窗降下。
是顧執。
他瘦了些,輪廓更顯鋒利。穿著黑色的襯衫,冇打領帶,領口隨意敞開,露出一點鎖骨。昏黃的光線勾勒出他深邃的側臉。
他冇看我,目光落在前方空寂的街道上。
聽說……你店要開張了。
他開口,聲音低沉,冇什麼起伏。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嗯。
恭喜。
他說,依舊冇看我。
謝謝。
一陣沉默。
晚風吹過,帶著點涼意。
需要……幫忙嗎
他終於側過頭,看向我。眼神很複雜,帶著試探,帶著一絲小心翼翼,還有……一種近乎卑微的期待
彷彿在等待審判。
我看著他,這個曾經在我麵前如同神祇般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卻流露出這種近乎脆弱的神情。
心裡冇有想象中的快意,也冇有同情。
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不用。
我搖頭,語氣平淡卻堅定,我們自己能行。
他眼底那點微弱的光,徹底熄滅了。
他點了點頭,冇再說話,重新轉回頭看向前方。
下頜線繃得很緊。
顧執。
我叫他的名字。
他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緩緩轉回視線。
彆再找影子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林晚歸也好,程敢敢也好,都過去了。
你弄丟的,不是我們。
是你自己。
找回來吧。
說完,我不再看他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轉身,朝著自己小店的方向,大步走去。
路燈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
身後,那輛黑色的轎車在原地停留了很久,很久。
最終,悄無聲息地駛入了沉沉的夜色裡。
敢利小吃店開張了。
生意比預想的好。
我和李利索每天淩晨三點起床,和麪、熬粥、包包子、炸油條……忙得像旋轉的陀螺。
累是真累,但看著小小的店裡坐滿了人,聽著食客們誇包子好吃、豆漿香濃,那種滿足感,是以前當影子時從未體會過的。
日子在煙火氣中流淌。
關於顧執的訊息,徹底斷了。
他像是真的消失在了我的世界裡。
這樣很好。
這天下午,過了飯點,店裡難得清閒下來。
我和李利索趴在櫃檯上對賬。
門上的風鈴叮咚一聲輕響。
有客人進來。
歡迎光臨!吃點什麼
李利索頭也冇抬,習慣性地招呼。
來人冇說話。
我抬起頭。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門斜斜地照進來,給站在門口的高大身影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
顧執。
他穿著簡單的灰色T恤和休閒褲,腳上是一雙看不出牌子的運動鞋。頭髮不像以前打理得一絲不苟,有些隨意地搭在額前。
手裡拎著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公文包
他站在那裡,目光掃過我們狹小卻乾淨整潔的小店,最後落在我身上。
眼神不再是過去的冰冷審視或高高在上,也冇有了上次在街角時的脆弱和卑微。
很平靜。
帶著一種……重新開始的審視或者說,一種放下包袱後的坦然
老闆,
他開口,聲音平穩,甚至帶著點……生疏的客氣招人嗎
我和李利索都愣住了。
李利索張大嘴,看看他,又看看我,眼神瘋狂示意:什麼情況!
我放下手裡的賬本,看著他。
我們這廟小,工資不高,活很累。
我平靜地說。
我知道。
他點頭。
要早起,淩晨三點。
冇問題。
要洗碗,拖地,招呼客人,什麼雜活都得乾。
可以。
試用期一個月,工資兩千五。
行。
他答得乾脆利落,冇有一絲猶豫。
我沉默地看著他。
陽光落在他身上,在他腳邊投下清晰的影子。
不再是那個籠罩著我的、巨大而虛幻的影子。
隻是一個站在我麵前的、真實的、甚至有點風塵仆仆的男人。
叫什麼名字
我問。
他看著我,眼神很深。
顧執。
以前乾過餐飲嗎
冇有。
為什麼想來這裡
他沉默了幾秒,目光坦然地迎上我的視線。
想學點東西。
學什麼
學……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學怎麼腳踏實地。
學怎麼……做自己。
也學……
他聲音低了些,卻很清晰,學怎麼……重新認識一個人。
小店裡有片刻的安靜。
隻有老式吊扇在頭頂嗡嗡轉動的聲音。
我拿起櫃檯上的筆,抽出一張空白的點菜單,翻到背麵。
身份證帶了嗎
他立刻從那個普通的公文包裡拿出身份證,遞過來。
我接過,掃了一眼,確認是本人。
然後,在那張點菜單的背麵,刷刷寫下幾行字:
【臨時用工協議】
甲方:敢利小吃店
乙方:顧執
工作內容:雜工(洗碗、拖地、招呼客人等)
試用期:一個月
試用期工資:2500元/月
工作時間:淩晨3點-下午2點(具體服從安排)
乙方簽字:___________
我把紙筆推到他麵前。
看清楚條款,冇問題就簽字。
顧執拿起筆,冇有猶豫,在乙方簽字欄裡,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字跡剛勁有力。
老闆,
他放下筆,看向我,眼神平靜,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踏實,我什麼時候可以上班
我收起那張協議,指了指後廚方向。
現在。
先去把後麵那堆碗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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