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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得肺要炸了。

腿肚子哆嗦。

嗓子眼一股鐵鏽味兒。

後麵那群人追得跟索命鬼似的,喊打喊殺聲越來越近。

抓住她!彆讓那死丫頭跑了!

打斷腿!看她還敢不敢偷聽!

快點!

這破路坑坑窪窪,我穿著不知道哪個朝代、硬得硌腳的破布鞋,好幾次差點栽個狗吃屎。

倒黴催的。

我,祝蘅,一個苦哈哈的社畜,加班猝死,眼睛一閉一睜,就穿進昨晚睡前看的那本古早狗血虐文裡。

成了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

書裡怎麼寫的來著

哦,這祝蘅,是女主身邊一個連名字都記不太清的粗使丫鬟。

存在的意義,就是在某個月黑風高夜,意外撞破了惡毒女配柳棲遲和她爹柳老爺密謀陷害女主的驚天大陰謀。

然後,被追殺。

然後,被亂棍打死。

然後,冇了。

連句遺言都冇混上。

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腦子裡就一個念頭:不行!絕對不行!我纔剛活過來,板凳都冇坐熱乎,不能就這麼交代了!

這荒郊野嶺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個鬼影子都冇有。

樹林子黑黢黢的,像張著大嘴的怪獸。

慌不擇路,我一頭紮了進去。

樹枝颳得臉生疼,衣服也被扯破了口子。

顧不上。

後麵腳步聲、叫罵聲緊咬著不放。

分頭找!她跑不遠!

這邊!有動靜!

心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完了完了完了。

這炮灰命,真就這麼硬

我不甘心!

猛地,腳下一絆。

不是石頭。

軟乎乎的。

啊!我低呼一聲,整個人往前撲倒。

手撐到一片溫熱黏膩的東西。

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直沖鼻子。

藉著樹葉縫隙漏下來的一點慘白月光,我看清了。

絆倒我的,是個人。

一個男人。

他臉朝下趴著,一動不動,像死了。

一身料子極好的玄色錦袍,被血浸透了,暗沉沉一大片,後背上還有一道猙獰翻卷的傷口,皮肉外翻,看得我胃裡一陣翻騰。

頭髮淩亂,糊著泥和血。

完了,真死人了

我嚇得魂飛魄散,手腳並用想爬起來跑路。

唔……

一聲極其微弱、痛苦的呻吟,從那屍體喉嚨裡擠出來。

冇死透

我僵在原地,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後麵追兵的聲音更近了。

搜仔細點!肯定在這附近!

血跡!這裡有血!

他們順著血跡追過來了!

電光火石間,我腦子一抽。

幾乎是本能。

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抓住那男人的肩膀,拚命把他往旁邊一個被茂密藤蔓半遮半掩的土坑裡拖。

他沉得要命。

傷口被我這麼一扯,血又湧出來一些。

他身體抽搐了一下,發出更痛苦的悶哼。

對不住對不住……我一邊道歉一邊使勁,大哥你忍忍!救你也是救我!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他塞進了那個淺坑。

我迅速扯下旁邊一大片寬大的不知名葉子,蓋在他身上,又胡亂抓了些枯枝爛葉撒上去。

剛做完這一切。

腳步聲已經到了跟前。

我立刻撲倒,把自己也埋進旁邊的厚厚落葉堆裡,隻露出一隻眼睛。

心臟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幾個凶神惡煞的家丁提著棍棒衝了過來。

咦血跡到這怎麼冇了

怪事,剛纔明明看到往這邊跑的!

那丫頭片子難道還能飛了

找!肯定躲起來了!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來!

棍棒開始胡亂掃蕩周圍的灌木草叢。

離我藏身的地方,隻差幾步。

離那個坑,更近。

我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完了。

要暴露了。

一個家丁的棍子,已經掃到了蓋著男人的那片藤蔓邊緣。

葉子被掀開了一角。

就在這時——

嗷嗚——!

一聲淒厲的狼嚎,突然從林子深處炸響。

緊接著,是好幾聲應和的狼嚎。

此起彼伏。

在這寂靜的夜裡,瘮人極了。

那幾個家丁動作猛地一頓。

狼……狼群

這鬼地方真有狼

媽的,晦氣!

領頭的那個明顯也慌了,聲音發顫:撤!快撤!為了個丫頭片子把命搭上不值當!回去稟告小姐!

一群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往回跑,腳步聲迅速遠去。

我癱在落葉裡,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手腳冰涼,半天動彈不得。

狼嚎還在繼續,但似乎冇有靠近。

過了好一會兒,確定人真的跑遠了,我纔敢慢慢從落葉堆裡爬出來。

腿還是軟的。

劫後餘生。

我大口喘著氣,走到那個土坑邊。

掀開葉子和枯枝。

月光下,那張糊滿血汙泥濘的臉露了出來。

看不清具體長相,但輪廓很深,鼻梁很高。

他緊閉著眼,眉頭痛苦地擰著,嘴唇毫無血色,隻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後背上那道傷口,還在緩慢地往外滲血。

怎麼辦

把他丟在這裡

剛纔要不是他絆我一下,分散了追兵注意力,加上狼嚎助攻,我可能已經被打死了。

算是間接救了我

可我自己都自身難保。

書裡的祝蘅死了,柳棲遲她們就以為秘密保住了。

現在我冇死,她們肯定會繼續追殺我。

帶著這麼個半死不活的重傷員,我跑都跑不快。

而且,看他這身傷,來曆絕對不簡單。

搞不好是個更大的麻煩。

我蹲在坑邊,看著那張糊得看不清的臉,內心天人交戰。

走吧。

彆管閒事。

自己都朝不保夕。

我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轉身。

一步。

兩步。

身後傳來一聲極輕、極痛苦的抽氣聲。

像瀕死的小動物。

我的腳像被釘住了。

腦子裡閃過剛纔他身體抽搐的樣子。

還有那句無意識的唔…。

煩死了!

我猛地轉身,又蹲了回去。

算我倒黴!我咬牙切齒,碰上你這麼個累贅!

先說好,我救你一命,是看你還有點用,絆倒了追兵。你要是醒了恩將仇報,或者是個大麻煩,我立馬把你扔去喂狼!

他當然冇反應。

我認命地歎了口氣。

得找個地方安置他。

這荒郊野嶺的,最近的落腳點……

我想起來了。

書裡提過一嘴,祝蘅這個炮灰丫鬟,好像有個病得快死的娘,就住在城外一個快廢棄的破廟附近

好像叫……祝家村

離這裡應該不算太遠。

試試看吧。

我再次使出洪荒之力,把他從坑裡拖出來。

他比我高一個頭還多,骨架又沉,我幾乎是半背半拖。

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汗水混著泥水往下淌。

大哥……你看著瘦……怎麼……這麼沉……我喘得像破風箱。

他毫無知覺,腦袋耷拉在我肩膀上。

後背的血蹭了我一身。

又腥又黏。

走了不知多久,天都快矇矇亮了。

終於看到幾間破敗的茅草屋。

村口歪脖子樹下,坐著個打盹的老頭。

老……老人家……我累得話都說不利索,請問……祝家……祝家在哪

老頭睜開渾濁的眼,上下打量我,又看看我背上血葫蘆似的人,嚇得一個激靈。

哎喲喂!這……這誰啊咋弄成這樣

我……我哥。我編了個蹩腳的理由,路上……遇上劫道的了……受了傷……我娘……我娘是祝家的……春花嬸子……

書裡炮灰她娘好像叫祝春花

老頭半信半疑,但還是指了個方向:喏,村尾最破那間……就是祝寡婦家……

多謝!

我咬牙繼續拖。

終於到了。

低矮的土坯牆塌了一半,茅草屋頂破了好幾個大洞。

門板歪斜著。

推開吱呀作響的門。

一股濃重的藥味和黴味撲麵而來。

屋裡昏暗,隻有一張破床,一張瘸腿桌子。

床上躺著個婦人,瘦得脫了形,蓋著打滿補丁的薄被,咳得撕心裂肺。

娘我試探著喊了一聲。

那婦人猛地停住咳嗽,掙紮著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向門口。

蘅……蘅兒她聲音嘶啞,充滿不敢置信。

看來冇找錯。

娘,是我。我趕緊把背上的男人拖進屋,小心地放到牆角一堆還算乾淨的乾草上。

祝春花掙紮著要坐起來:你……你咋回來了這人……這人是誰你身上怎麼有血

娘,您彆動!我按住她,飛快地編,我哥,路上遇了山匪,受了重傷。我……我把他揹回來了。我指著自己身上的血汙,都是他的血。

祝春花看著牆角昏迷不醒、血糊糊的人,又看看我,嘴唇哆嗦著,終究冇再多問,隻是長長歎了口氣,眼淚流了下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家裡……家裡還有半瓶金瘡藥……在……在床底下那個破罐子裡……

我趕緊去翻。

果然找到一個臟兮兮的小陶罐,裡麵隻有小半罐黑乎乎的藥膏。

聊勝於無。

我又去屋後打了點水,找出家裡僅剩的一塊還算乾淨的破布。

回到牆角。

我小心翼翼地撕開他後背黏在傷口上的衣服。

布料和凝固的血痂撕開時,他身體劇烈地痙攣了一下,發出一聲模糊的痛哼。

我動作更輕。

傷口很深,皮肉外翻,邊緣紅腫發燙。

看著就疼。

我用清水一點點擦去傷口周圍的血汙和泥土。

儘量輕柔。

然後,把那黑乎乎的藥膏,厚厚地塗了一層上去。

他似乎痛到了極點,身體緊繃,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額頭滲出大顆冷汗,混著泥血流下來。

但始終冇醒。

做完這一切,我也累得快散架了。

肚子餓得咕咕叫。

家裡米缸早就見了底。

我翻遍了屋子,隻在角落一個破瓦罐裡,找到一小把發黴的糙米和幾個乾癟的野菜根。

熬了一鍋稀得能照見人影的野菜粥。

餵了祝春花半碗。

她冇什麼胃口,喝了兩口就搖頭,憂心忡忡地看著牆角:你……你哥……能熬過來嗎

我看著那張依舊昏迷、毫無血色的臉。

聽天由命吧。

我把剩下的一點野菜粥,掰開他的嘴,一點點灌了進去。

他無意識地吞嚥著。

這算是個好兆頭吧

接下來幾天,我像個陀螺。

照顧病重的娘。

給那個昏迷的男人換藥。

家裡能吃的越來越少。

我不得不去附近的山腳挖野菜,有時運氣好能掏到一兩個鳥蛋。

日子過得緊巴巴。

柳棲遲的人冇追來。

大概以為我死在狼群裡了。

暫時安全。

那個男人一直冇醒。

高燒反反覆覆。

嘴裡偶爾會含糊地吐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不……彆……

……走開……

……阿……娘……

有時又像在喊誰的名字,聽不清。

我每天給他擦身降溫,喂點流食。

他身上的傷口在慢慢結痂,臉色卻依舊蒼白得嚇人。

我孃的身體也時好時壞,咳得更厲害了。

家裡的藥徹底冇了。

一個銅板都冇有。

這天傍晚,我端著半碗稀粥,準備餵我娘。

剛走到床邊,她突然一陣猛烈的嗆咳。

咳咳……噗!

一大口暗紅色的血,猛地噴在破舊的被子上。

觸目驚心。

娘!我手裡的碗哐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撲過去扶住她。

她瘦得隻剩一把骨頭,在我懷裡顫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蘅……蘅兒……她死死抓住我的手,指甲摳進我肉裡,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不捨,娘……娘不行了……放……放心不下你……

不會的!娘你堅持住!我去找大夫!我聲音都變了調。

冇……冇用的……她艱難地搖頭,眼神開始渙散,彆……彆浪費錢了……聽娘說……牆角……炕洞裡……有個……小布包……是……是娘留給你……唯一的……念想……

她急促地喘息著,目光吃力地轉向牆角那個依舊昏迷的男人。

……照……照顧好……你哥……你們……互相……有個……照應……

她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氣,重重垂落。

眼睛還睜著,望著破敗的屋頂。

冇了氣息。

娘——!

我抱著她尚有餘溫的身體,失聲痛哭。

破廟裡空蕩蕩。

隻剩下我和一個活死人。

我娘被我用家裡唯一一床還算完整的破席子捲了,埋在了屋後。

冇有棺材,冇有墓碑。

隻有一個小小的土包。

我跪在墳前,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了。

心口堵得發慌。

牆角傳來一陣劇烈的嗆咳。

我猛地回神。

衝進屋。

那個昏迷了七八天的男人,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眼神極其迷茫,像蒙著一層濃霧。

虛弱地環顧著這個破敗不堪的家。

目光最後落在我身上。

帶著全然的陌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你……他開口,聲音嘶啞乾澀得厲害,……是誰

我抹了把臉,走到他身邊,蹲下。

看著他漆黑卻空洞的眼睛。

我叫祝蘅。我指了指屋後,那是我娘,剛埋了。

他順著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冇什麼波動,又轉回來看著我,眉頭微蹙,似乎在努力回想什麼。

一片空白。

那你……是誰他茫然地問。

我是你妹妹。我麵不改色,聲音平靜得自己都意外,你是我哥,祝濯。路上遇到劫道的,你受了重傷,我把你揹回來的。娘……娘冇熬住,走了。

祝……濯他喃喃地重複著這個名字,眼神更加困惑,我……不記得了……

你腦袋受了傷。我指了指他後腦勺一個已經結痂的腫塊,那是我拖他時不小心磕在石頭上留下的,大夫說,可能會忘事。能撿回條命就不錯了。

他抬手,似乎想摸摸後腦的傷,動作牽動了後背的傷口,痛得他悶哼一聲,額頭冒出冷汗。

彆亂動。我按住他,傷口還冇好利索。

他順從地放下手,靠在乾草堆上,喘息著。

那雙好看卻失焦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我。

你……真是我妹妹他語氣裡帶著不確定的脆弱。

不然呢我反問他,語氣有點硬,這破地方,除了我這個‘妹妹’,還有誰會管你這個半死不活的人

他沉默了。

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

像個迷路的孩子。

過了許久,他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謝謝……蘅兒。

行吧。

遲濯(祝濯),暫時算認下了這個身份。

家裡徹底斷糧了。

我娘說的那個小布包,我在炕洞裡摸到了。

裡麵隻有兩樣東西。

一枚成色很一般、雕著粗糙蘭花的白玉佩。

還有一張泛黃的、皺巴巴的紙。

紙上歪歪扭扭寫著一個地址:雲州城西,柳葉巷,第三戶。

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簡陋的柳枝圖案。

柳葉巷

柳家

我心頭一跳。

這難道是我娘和柳家的聯絡或者是……柳棲遲她爹柳老爺的把柄

書裡冇提炮灰她娘還有這層關係。

但眼下,這可能是唯一的活路了。

去雲州城。

找這個地址。

順便,看能不能把那玉佩當了,換點錢。

遲濯的身體恢複得很慢。

後背的傷口太大,失血過多,加上腦袋的傷,他非常虛弱。

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

醒了就安靜地靠著,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偶爾會看著我忙進忙出,眼神裡帶著依賴和一絲不安。

蘅兒……你要去哪每次看我準備出門挖野菜,他都會緊張地問。

找吃的。我言簡意賅。

我……我幫你。他掙紮著想站起來,立刻又痛得跌坐回去,臉色煞白。

省省吧,彆添亂。我把他按回去,老實待著。

他抿著唇,不再說話,眼神黯淡下去。

像隻被拋棄的大狗。

我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幾天後,他勉強能扶著牆走幾步了。

我決定動身去雲州城。

不能再拖了。

我把那張紙和玉佩貼身藏好。

扶著他,一步一步,離開了這個破敗的家。

一路走走停停。

他走得很慢,喘得厲害,額頭上全是虛汗。

但一聲冇吭。

進了雲州城,喧囂撲麵而來。

叫賣聲,馬蹄聲,人聲鼎沸。

遲濯明顯不適應,眉頭緊鎖,眼神裡帶著對陌生環境的警惕和茫然,下意識地靠近我。

跟著我,彆亂看。我低聲說。

他立刻垂下眼,緊緊跟在我身側。

像個聽話的跟班。

按著那張紙上的地址,七拐八繞,找到了柳葉巷。

巷子很安靜,青石板路,兩邊是高牆深院。

第三戶。

朱漆大門緊閉,門楣上冇有任何標識,隻有兩個光禿禿的門環。

透著股低調的壓抑。

我上前,抓住冰冷的門環,敲了敲。

誰呀門裡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門吱呀開了一條縫。

露出一張尖嘴猴腮、管家模樣男人的臉,三角眼上下打量著我們。

找誰

請問,這裡是柳府嗎我問。

管家眼神一閃,透著警惕:什麼柳府你找錯地方了!這裡冇姓柳的!說著就要關門。

等等!我急忙抵住門,拿出那張泛黃的紙,有人讓我送這個來。

管家不耐煩地瞥了一眼那張紙。

目光掃到那個簡陋的柳枝圖案時,他臉色猛地一變!

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忌諱的東西。

他一把奪過那張紙,動作快得驚人。

你……你從哪弄來的!他聲音都變了調,眼神凶狠地盯著我。

彆人給的。我含糊地說,讓我送到這裡。

管家死死攥著那張紙,指節發白,眼神在我和旁邊沉默的遲濯身上來回掃視,充滿了驚疑不定。

在這等著!不許走!他惡狠狠地丟下一句,砰地關上門。

裡麵傳來他匆匆跑遠的腳步聲。

遲濯輕輕扯了扯我的袖子,聲音很低:蘅兒……那人……不像好人。

我知道。我盯著緊閉的大門,心裡也七上八下。

這反應,不對勁。

太激烈了。

那張紙,恐怕不是普通的聯絡信物。

更像是……催命符

冇過多久。

門又開了。

出來的卻不是那個管家。

而是一個穿著水藍色錦緞裙衫的少女。

十四五歲年紀,容貌極美,眉眼精緻得像畫出來的,隻是眉宇間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驕縱和刻薄。

她身後跟著四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家丁。

正是那天晚上在樹林裡追殺我的其中幾個!

我瞳孔一縮。

柳棲遲!

書裡的惡毒女配!

她怎麼會親自出來

柳棲遲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先落在我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審視。

然後,移到了我身邊的遲濯臉上。

她的眼神,瞬間凝固了。

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不可思議、極其恐怖的東西。

那張嬌美的臉,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

嘴唇微微顫抖。

是……是你她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驚恐和難以置信,甚至往後退了一小步。

遲濯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眼神裡隻有純粹的茫然和一絲被陌生人盯著的緊張。

他下意識地往我身後縮了縮。

這個動作,似乎刺激到了柳棲遲。

她臉上的驚恐迅速褪去,被一種更加陰鷙、更加狠毒的神色取代。

她死死盯著遲濯那張雖然蒼白憔悴、卻依舊難掩俊朗輪廓的臉,又看看我,嘴角慢慢勾起一個極其惡毒、冰冷的弧度。

嗬……嗬嗬……她低低地笑起來,笑聲讓人毛骨悚然。

好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她陰冷的目光鎖住我,小賤人,命真硬啊。冇死在狼嘴裡,還敢帶著他……找到這裡來

她知道了!

她知道我撞破了她的秘密!

也知道遲濯的身份!

我頭皮發麻,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頂衝。

你想乾什麼我擋在遲濯身前,聲音發緊。

乾什麼柳棲遲的笑容越發詭異,當然是……送你們這對‘兄妹’……一起上路啊!

抓住他們!要活的!她厲聲下令。

那四個家丁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

跑!我一把推開還在發懵的遲濯,轉身就想往巷子外衝。

遲濯被我推得一個踉蹌,後背撞在冰冷的牆壁上,痛得悶哼一聲,臉色慘白如紙。

但他反應極快,看到撲過來的家丁,幾乎是本能地抬腳狠狠踹向最前麵那人的膝蓋!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

那家丁慘嚎著抱著腿倒地。

另外三人愣了一下。

就這一瞬間的遲滯。

我抓住遲濯的手腕,用儘全身力氣把他往巷子深處拖!

這邊!

遲濯忍著劇痛,踉蹌著跟上。

柳棲遲氣急敗壞的尖叫在後麵響起:廢物!一群廢物!給我追!彆讓他們跑了!

狹窄的巷子,成了亡命的通道。

身後是凶神惡煞的追兵。

遲濯跑得跌跌撞撞,後背的傷口肯定又裂開了,我聞到了血腥味。

他呼吸急促得像拉風箱。

蘅兒……你……你先走……他聲音斷斷續續。

閉嘴!跑!我死死拽著他,不敢鬆手。

拐過一個彎,前麵是條死衚衕!

一堵高牆擋住了去路。

完了!

我心頭一涼。

遲濯也看到了,他猛地停下腳步,把我護在身後,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著氣,眼神卻死死盯著追來的三個家丁,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孤狼。

跑啊怎麼不跑了柳棲遲慢悠悠地跟過來,臉上是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快意,小賤人,帶著這麼個累贅,你能跑到哪去

她輕蔑地看著遲濯:喲,堂堂……(她似乎忌憚著什麼,含糊地跳過了稱呼),現在倒成了個躲在女人身後的廢物了

遲濯眼神銳利如刀,儘管虛弱,那份骨子裡的冷冽卻讓柳棲遲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你想怎麼樣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怎麼樣柳棲遲咯咯笑著,眼神怨毒,把那張紙交出來!還有……他脖子上的東西!她指著遲濯。

我這才注意到,遲濯破爛的衣襟裡,似乎隱約透出一根黑色的細繩。

他一直戴著的

我完全冇留意過。

遲濯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衣襟,眼神警惕。

交出來!柳棲遲厲聲道,否則,讓你們生不如死!

冇有紙!我斬釘截鐵,燒了!

燒了柳棲遲冷笑,那你們就去死吧!給我上!

三個家丁再次撲上!

遲濯猛地將我往旁邊一推:躲開!

他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動作居然快得驚人!

雖然虛弱,但招式狠辣精準,帶著一種戰場上磨礪出的殺伐之氣。

一個肘擊狠狠撞在左邊家丁的咽喉!

那家丁眼球暴突,嗬嗬地倒了下去。

同時,他矮身躲過右邊揮來的棍子,一個掃堂腿將人絆倒,膝蓋重重頂在那人胸口!

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眨眼間,兩個家丁倒地不起。

但第三個家丁的棍子,也結結實實砸在了遲濯的後背上!

呃!

遲濯身體劇震,一口血噴了出來,整個人向前撲倒。

遲濯!我失聲尖叫。

柳棲遲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她冇想到遲濯重傷之下還這麼能打!

眼看最後一個家丁舉起棍子要朝倒地的遲濯頭上砸去。

我腦子一片空白。

身體比腦子快。

我抓起牆邊一塊鬆動的青磚,用儘全身力氣,狠狠拍向那家丁的後腦勺!

砰!

沉悶的響聲。

那家丁動作僵住,眼珠翻白,軟軟地癱倒在地。

青磚脫手,掉在地上,碎成幾塊。

我雙手沾滿了灰土和那人後腦勺滲出的溫熱液體。

渾身都在抖。

柳棲遲看著瞬間倒了一地的家丁,又看看握著碎磚、臉色慘白如鬼的我,還有地上咳血的遲濯。

她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懼。

妖……妖怪!你們都是妖怪!她尖叫著,轉身就想跑。

站住!我嘶啞地吼出聲,撿起地上掉落的棍子,踉蹌著衝過去,擋在她麵前。

棍子指著她。

解藥!我死死盯著她。

什……什麼解藥柳棲遲眼神閃爍。

我娘!我眼睛通紅,她咳血!她死了!是不是你乾的是不是你下的毒!

柳棲遲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尖聲道:是又怎麼樣那老不死的賤婢!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早就該死了!那藥無解!她必死無疑!

轟!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間席捲了我全身。

原來如此!

原來我娘咳血,不是病!是毒!

是柳棲遲這個毒婦!

你該死!我舉起棍子,全身的恨意都凝聚在這一擊上。

柳棲遲嚇得花容失色,抱頭尖叫:啊——!

棍子帶著風聲落下!

卻冇能砸到她頭上。

一隻冰冷、沾血的手,穩穩地抓住了棍子的另一端。

是遲濯。

他不知何時掙紮著站了起來,嘴角還掛著血絲,臉色白得像紙,眼神卻沉靜得可怕,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銳利。

蘅兒,彆臟了手。他的聲音異常平穩,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壓迫感,目光如寒冰般刺向瑟瑟發抖的柳棲遲。

那眼神,不再有絲毫茫然。

隻有冰冷的殺意。

柳棲遲對上他的目光,如同被毒蛇盯住,渾身僵硬,牙齒咯咯打顫:你……你……你想起來了

遲濯冇有回答她。

他鬆開抓著棍子的手,看都冇看癱軟在地的柳棲遲一眼,徑直走向那個最先被他一腳踹碎膝蓋、此刻正抱著腿哀嚎的家丁。

他蹲下身,動作快如閃電。

哢嚓!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脆響。

那家丁的哀嚎戛然而止,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向一邊,眼睛瞪得老大,冇了聲息。

乾脆利落。

像碾死一隻螞蟻。

柳棲遲嚇得魂飛魄散,一股腥臊味瀰漫開來。

遲濯站起身,掏出一塊沾血的、還算乾淨的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指。

然後,他轉向另外兩個還在痛苦呻吟的家丁。

眼神冇有絲毫溫度。

不……不要……其中一個家丁驚恐地往後縮。

遲濯麵無表情地走過去。

又是兩聲短促而沉悶的骨裂聲。

巷子裡徹底安靜了。

隻剩下柳棲遲牙齒打顫的聲音,和遲濯略顯粗重的呼吸。

他做完這一切,才重新看向麵無人色的柳棲遲。

柳棲遲。他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宣判的意味,柳氏商行,勾結私鹽,侵吞賑災糧款,證據確鑿。你父柳承業,已在押解回京途中。

柳棲遲如遭雷擊,癱軟在地,眼神徹底絕望。

至於你……遲濯的目光掃過她,像在看一件垃圾,謀害人命,罪無可恕。按律,當斬。

不!你不能殺我!柳棲遲突然瘋了似的尖叫起來,我爹……我爹是……你不敢!你不敢動我!

遲濯嘴角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

有何不敢

他緩緩抬起手。

柳棲遲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想跑。

遲濯的動作更快。

手刀精準地劈在她的後頸。

柳棲遲身體一軟,像一攤爛泥般暈死過去。

做完這一切,遲濯的身體晃了晃,後背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迅速染紅了剛換上的、我娘留下的舊衣服。

他扶著牆,才勉強站穩,臉色白得嚇人。

他看向我。

眼神複雜。

有歉意,有疲憊,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蘅兒。他聲音有些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去哪我還冇從剛纔的震撼和血腥中回過神,聲音乾澀。

京城。他吐出兩個字,目光掃過地上的柳棲遲,她,會得到應有的審判。

他朝我伸出手。

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上麵還沾著未乾的血跡。

是剛纔殺人的手。

也是……這些天虛弱地抓著我的袖子,喊我蘅兒的手。

我看著他。

看著他那雙恢複了清明、深邃如寒潭的眼睛。

裡麵冇有了茫然,隻有深不見底的暗湧和屬於上位者的絕對掌控。

他記起了一切。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我照顧、依賴我的遲濯。

他是誰

那個讓柳棲遲恐懼到失態的人。

那個談笑間決定人生死的人。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眼神裡充滿了陌生和警惕。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飛快地碎裂了一下。

巷口傳來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

一隊穿著玄色勁裝、氣息精悍冷肅的男人迅速衝了進來。

看到巷子裡的情形和扶著牆的遲濯,領頭那人臉色大變,噗通一聲單膝跪地:

主上!屬下來遲!罪該萬死!

他身後十幾人齊刷刷跪倒,動作劃一,帶著鐵血的氣息。

主上!

聲音在狹窄的巷子裡迴盪。

遲濯收回伸向我的手,臉上的最後一絲溫和褪儘,隻剩下冰封般的威嚴。

清理乾淨。

是!

領頭那人起身,目光如電般掃過現場,看到地上的柳棲遲時,眼神微凝,立刻有兩人上前,動作麻利地將她拖走。

其餘人開始無聲而高效地處理屍體和血跡。

主上,您的傷……領頭那人看著遲濯後背不斷擴大的血漬,聲音透著焦急。

無妨。遲濯擺了擺手,聲音冷硬,備車,回京。

是!

他再次看向我。

眼神恢複了平靜,深不見底。

祝蘅。他第一次完整地叫出我的名字,不再是親昵的蘅兒,帶著一種疏離的鄭重,救命之恩,冇齒難忘。隨我入京,我會給你安排新的身份,保你一世無憂。

保我一世無憂

我看著他。

看著周圍那些氣息冰冷的護衛。

看著這個瞬間變得無比陌生、高高在上的男人。

我娘咳血的畫麵,她臨終前的不捨,還有她墳頭的小土包,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我娘……我嗓子發緊,她的毒……

柳氏父女所為。遲濯的聲音毫無波瀾,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代價。

我娘已經死了。

代價再大,她也回不來了。

我低頭,看著自己沾滿灰土和血汙的手。

這雙手,剛纔也差點殺了人。

為了救他。

也為了恨。

不用了。我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你安全了,就好。

我彎腰,從地上那堆碎裂的青磚旁,撿起那個一直貼身藏著的小布包。

從裡麵拿出那枚成色普通的白玉蘭佩。

走到他麵前。

拉起他垂在身側、沾著血的手。

把玉佩放在他冰冷的手心。

這個,我說,可能原本就是你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

他低頭,看著掌心那枚廉價的玉佩,又抬眼看我,眉頭緊緊蹙起,眼神複雜難辨。

祝蘅……

我叫祝蘅。我打斷他,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我孃的墳還在城外。我得回去守著她。

至於新的身份,一世無憂……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冇什麼笑意的弧度,我娘隻希望我好好活著。我自己能活。

說完,我不再看他。

也不看那些肅立的護衛。

轉身。

朝著巷子口,一步一步走去。

腳步有些虛浮。

後背能感受到一道銳利深沉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隨著我。

像一張無形的網。

我冇有回頭。

走出巷口。

喧囂的人聲和陽光瞬間湧來。

刺得眼睛發酸。

我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臉。

手心濕漉漉的。

不知道是汗,還是彆的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

邁開腳步,彙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朝著城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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