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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讓我剖出靈根給師妹補身子。
師兄逼我獻出九死一生尋來的救命藥。
師姐修為深厚,少個靈根也無妨。
晚晴體弱,這藥正合她用。
當師妹的匕首捅進我丹田時,我忽然笑出聲。
原來他們不知道,我祖傳的匕首裡沉睡著上古凶獸。
護山大陣碎裂時,師妹正嚥下用我靈根煉的丹藥。
師傅拍著師兄肩膀誇他做得對。
而我舔著匕首上的血:該收利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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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如刀,刮在臉上,卻遠不及殿內飄出的暖香與笑語更刺骨。
我跪在玄冰玉鋪就的台階上,寒意順著膝蓋瘋狂往上爬,凍得骨髓都在打顫。石階上蜿蜒著幾道深紅的血痕,是我剛纔被拖上來時留下的,尚未凝固,在慘白的雪地裡格外刺眼,像某種醜陋而絕望的烙印。殿門緊閉,將裡麵的融融春意嚴絲合縫地鎖住,隻偶爾泄出一兩聲嬌柔的輕笑,是蘇晚晴的,還有師尊清虛道尊那低沉而充滿寵溺的安撫。
師姐修為深厚,根基穩固,少個靈根,於大道無礙的。師兄楚衍的聲音透過厚重的殿門傳來,清潤如玉,卻淬著凍穿心脈的寒毒,每一個字都精準地釘在我的靈台上,晚晴師妹先天不足,道基孱弱,此乃天賜機緣,正需師姐的冰魄靈根溫養補益。
是啊,厭離,師尊清虛道尊的聲音緊隨其後,帶著一種虛偽的悲憫,彷彿在施捨莫大的恩典,你身為師姐,自當為師妹著想。獻出靈根,助她穩固根基,亦是你的功德。
功德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卻隻嚐到喉頭翻湧上來的腥甜鐵鏽味。冰魄靈根,天生地養,伴我降生,與我神魂相係,是我攀爬這無情仙途唯一的依仗,是他們口中輕飄飄一句根基穩固剝皮抽髓,不過如此。
咳…咳咳…
殿內適時響起蘇晚晴那標誌性的、帶著水汽的輕咳,柔弱得彷彿下一刻就要隨風散去,師尊,師兄…咳咳…要不…還是彆要師姐的靈根了…晚晴…晚晴忍一忍便好…咳咳咳…
那咳聲斷斷續續,像是精心計算過節奏,敲打在殿內兩個男人最柔軟的心尖上。
胡鬨!清虛道尊的嗬斥立刻響起,飽含著不容置疑的心疼,你的身子要緊!豈能由著你任性
晚晴莫怕,楚衍的聲音溫存得能滴出水來,與方纔判若兩人,你師姐她…會明白的。
殿門吱呀一聲,終於打開一道縫隙。暖流裹著濃鬱靈果的甜香撲麵而來,幾乎將我凍僵的臉灼傷。楚衍站在門內,一身月白錦袍纖塵不染,襯得他麵如冠玉。他垂著眼,目光掃過我跪在冰雪裡的狼狽身影,冇有一絲波瀾,如同看一塊礙眼的石頭。
進來吧,厭離。他的聲音平淡無波。
我撐著早已麻木的膝蓋,踉蹌著站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刀尖上,拖著一地狼狽的血痕,挪進這片不屬於我的暖春裡。殿內暖玉生煙,巨大的青銅獸首爐吞吐著上品靈炭的暖意。清虛道尊端坐主位,仙風道骨,眼神卻落在偎依在軟榻上的蘇晚晴身上,滿是慈愛。蘇晚晴裹著雪白的狐裘,小臉蒼白,隻唇瓣一點嫣紅,像朵精心養護的菟絲花。她怯怯地抬眼望我,眸子裡水光瀲灩,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愧疚和驚惶,迅速低下頭去。
師姐…
她細聲細氣地喚了一聲,尾音帶著顫。
東西呢清虛道尊的目光終於吝嗇地分給了我一絲,帶著審視和不容抗拒的威嚴。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翻湧的血氣,抬起手。掌心躺著一個寒玉小瓶,瓶身凝結著薄霜,裡麵一顆龍眼大小的赤紅丹藥沉沉浮浮,散發出磅礴的生命氣息和奇異的藥香。這是我在北冥絕域深處,與守護凶獸搏殺九死一生,幾乎耗儘了所有保命法寶才得來的九轉赤陽丹,是我為自己準備,衝擊元嬰、補益道基的最後依仗。
楚衍的目光瞬間被那丹藥攫住,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熱切。他上前一步,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晚晴體弱畏寒,這九轉赤陽丹藥性至陽至烈,正好為她驅除寒氣,固本培元。厭離,你一向識大體,獻出來吧。
識大體我幾乎要冷笑出聲。我的所有掙紮,我的所有付出,在他們眼裡,不過是識大體三個字就可以輕易抹殺的嗎
師姐…蘇晚晴又咳了一聲,抬起那雙濕漉漉的眼,像受驚的小鹿,這丹藥…太貴重了…晚晴…晚晴受不起的…
清虛道尊眉頭微蹙,顯然對受不起這三個字極為不滿。他沉聲道:晚晴不必妄自菲薄。你的身子,比什麼都貴重。厭離,拿來。
最後三個字,如同重錘,敲碎了我心底最後一絲微弱的希冀。我看著楚衍伸出的那隻手,骨節分明,乾淨得刺眼。這隻手,曾無數次溫柔地拂過我的發頂,也曾無數次在險境中堅定地護在我身前。
如今,卻隻為了替另一個女人索取我的性命。
心口那點殘餘的溫度徹底涼透,凍成了萬載玄冰。我麻木地抬手,將那個凝聚著我血與命的寒玉瓶,放進了楚衍攤開的掌心。指尖觸到他溫熱的皮膚,隻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噁心。
楚衍立刻轉身,臉上冰霜融化,漾開溫柔的笑意,小心翼翼地將玉瓶捧到蘇晚晴麵前:晚晴,快服下,莫辜負了師姐一番心意。
那語氣,彷彿遞過去的不是剜心之藥,而是什麼蜜糖。
蘇晚晴臉上飛起兩抹紅暈,羞澀又感激地看了楚衍一眼,又飛快地瞥向我,怯怯地說:謝謝…謝謝師姐。
她伸出纖細蒼白的手指,顫抖著接過玉瓶,倒出那顆赤紅如血的丹藥,毫不猶豫地送入口中,閉目煉化。一股精純磅礴的暖意瞬間從她身上瀰漫開來,驅散了殿內最後一絲寒氣,她蒼白的臉頰肉眼可見地紅潤起來,如同吸足了養分的嬌花。
清虛道尊滿意地點點頭,捋著長鬚:嗯,藥性精純,果然不凡。晚晴,感覺如何
暖洋洋的…師尊…好像…冇那麼冷了…
蘇晚晴睜開眼,眸子裡光彩流轉,帶著新生的活力,笑容純真又滿足。
楚衍也含笑看著,滿心滿眼都是榻上的人。無人再分一絲餘光給站在殿中、如同被遺忘的祭品的我。
好了,清虛道尊終於將目光轉向我,帶著一絲完成交易的輕鬆,靈根之事,也一併了結吧。楚衍,助你師妹取丹。
楚衍應了一聲,轉向我時,臉上的溫柔笑意瞬間斂去,隻剩下公事公辦的冰冷。他走到我麵前,聲音毫無起伏:師妹,莫要抵抗,以免傷及晚晴所需靈根本源。你修為深厚,忍一忍便過去了。
忍一忍我看著他漠然的眼,隻覺得荒謬絕倫。
蘇晚晴也下了軟榻,裹著那身昂貴的狐裘,慢慢踱到我麵前。她臉上還帶著吸收丹藥後的紅暈,顯得氣色極好,甚至有種奇異的容光煥發。她看著我,那雙總是氤氳著水汽的眸子裡,此刻卻清晰地映出我蒼白狼狽的影子,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得意和殘忍,快得如同錯覺。
師姐…她怯生生地開口,聲音依舊細弱,卻清晰地鑽進我耳中,晚晴…得罪了。
話音未落,她藏在寬大袖袍中的手猛地伸出!
寒光乍現!
那並非什麼仙家法器,而是一把樣式古樸的匕首。匕身烏沉沉的,非金非木,上麵刻滿了繁複扭曲、彷彿活物般蠕動的暗紅色紋路,透著一股令人靈魂戰栗的古老凶戾之氣。
這把匕首,我認得!
它一直被我珍藏在儲物戒的最深處,是我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母親臨終前將它交給我,千叮萬囑,此乃家傳之物,蘊藏大秘,非生死關頭絕不可動用,更不可讓外人知曉。我甚至從未在外人麵前取出過!
它怎麼會出現在蘇晚晴手裡!
電光火石間,我猛地想起,數月前一次宗門小比後,我因力竭昏迷,是楚衍送我回的洞府…我的儲物戒…曾短暫離身!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背叛,一層疊著一層,冰冷刺骨,深不見底。
噗嗤——
劇痛!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炸開!
那柄浸透著我家族血脈的凶戾匕首,被蘇晚晴用儘全力,狠狠捅進了我的丹田氣海!冰冷的利刃輕易撕裂了護體靈光,精準無比地刺穿氣海壁壘,直抵那顆凝聚了我一身修為、流轉著冰魄寒光的靈根核心!
呃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衝破我的喉嚨。
丹田,一個修士的命門所在,比心臟更脆弱致命的地方!靈根被強行刺穿的痛苦,如同將靈魂一寸寸撕裂、碾碎,再投入九幽寒獄之中反覆灼燒凍結!視野瞬間被猩紅覆蓋,身體裡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從那被匕首貫穿的傷口中傾瀉而出。
溫熱的、帶著冰藍色靈光的血液,噴湧而出,濺了蘇晚晴一身一臉。那雪白的狐裘上,點點冰藍暈開,如同詭異的妖花。她似乎也被這噴濺的鮮血和我的慘叫驚了一下,握著匕首的手抖了抖,下意識地想後退。
然而,就在那匕首深深冇入丹田,貪婪汲取著我生命本源和冰魄靈根精華的瞬間,異變陡生!
丹田深處,那被刺穿的劇痛核心,彷彿有什麼東西……碎了。
不是靈根的碎裂,而是某種更深沉、更古老、一直沉睡在我血脈最深處、連我自己都毫無所覺的……枷鎖!
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怖氣息,以我的丹田為中心,如同沉寂萬古的火山驟然爆發!冰冷!死寂!帶著毀滅一切的狂暴意誌!
嗡——!
那柄刺在我丹田裡的烏沉匕首,猛地爆發出刺目的暗紅血光!匕身上那些扭曲蠕動的古老紋路驟然亮起,如同活過來的血管,瘋狂地搏動著。一股難以想象的吸力從匕首上傳來,不再是汲取我的靈根,而是……瘋狂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靈氣、光線、甚至聲音,都被那匕首貪婪地吸入!
啊!
蘇晚晴首當其衝,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她握著匕首的手像是被無形的巨鉗死死咬住,根本無法抽離。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力、甚至剛剛吞下的九轉赤陽丹的藥力,都在不受控製地順著匕首被瘋狂抽走!那張剛剛還紅潤的臉龐,瞬間褪去血色,變得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怎麼回事!
清虛道尊臉色劇變,猛地從座位上站起,強大的元嬰威壓轟然爆發,試圖壓製那匕首散發出的恐怖氣息。
楚衍也驚駭萬分,想上前拉開蘇晚晴,卻被一股無形的、源自那匕首的凶戾力場狠狠推開,氣血翻湧,喉頭一甜。
就在這混亂與驚駭之中,我,沈厭離,卻在那足以將神魂撕裂的極致痛苦裡,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清明。丹田被貫穿的劇痛依舊存在,靈根被強行剝離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湧來,但在這毀滅的深淵底部,一股更古老、更霸道的力量,正順著那柄家族的凶刃,蠻橫地灌入我的四肢百骸,沖刷著我瀕臨崩潰的經脈!
那力量充滿了暴戾、貪婪與毀滅的意誌,冰冷刺骨,卻又帶著一種焚儘八荒的熾熱!它與我流淌的血液產生著奇異的共鳴,彷彿它本就屬於我,隻是被封印了太久太久。
劇痛依舊撕扯著我的意識,但一股奇異的、冰冷的清明卻在劇痛的核心滋生。我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頭。
臉上沾滿了自己噴濺出的冰藍色血液,黏膩而溫熱。視線穿過血色,清晰地看到蘇晚晴那張因極度恐懼和生命力被抽取而扭曲的臉,看到楚衍驚怒交加試圖衝上來卻被無形力場彈開的狼狽,看到清虛道尊那偽善的仙風道骨麵具徹底碎裂,隻剩下驚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丹田氣海,那被匕首貫穿的地方,不再僅僅是毀滅的劇痛。更像是一個被強行打開的、連接著無底深淵的通道。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冰冷、死寂、卻又蘊含著焚天滅地般狂暴意誌的力量,正順著那柄貪婪的凶刃,如同決堤的滅世洪流,蠻橫地倒灌進我瀕臨枯竭的四肢百骸!
這股力量所過之處,經脈寸寸碎裂的痛苦被一種更宏大、更徹底的毀滅感覆蓋。它充滿了純粹的、古老的凶戾,帶著對一切生靈的漠視與貪婪。然而,詭異的是,當這股力量沖刷過我殘破的靈根碎片,流過我被冰魄靈力浸潤多年的軀體時,竟產生了一種奇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契合。
彷彿它本就是我的一部分,沉睡得太久,如今被這柄凶刃和我的鮮血共同喚醒。
呃…一聲壓抑不住的、彷彿野獸低吼般的呻吟從我喉嚨深處溢位。
這聲音驚醒了殿內三人。
妖…妖物!蘇晚晴最先尖叫起來,聲音因極度恐懼而變調,她拚命地想甩脫那彷彿長在她手上的匕首,卻徒勞無功,反而感覺自己的精血和剛剛吞下的九轉赤陽丹藥力流失得更快,身體肉眼可見地乾癟下去。
厭離!你做了什麼!楚衍驚怒交加,再次試圖衝過來,手中掐訣,一道淩厲的青色劍氣直刺我握著匕首的手臂。然而,劍氣甫一靠近我身前三尺,就被一股無形的、源自匕首的凶戾力場無聲無息地吞噬湮滅,如同泥牛入海。
清虛道尊渾濁的老眼爆射出駭人的精光,他死死盯著我丹田處那柄散發著不祥血光的匕首,臉上驚疑不定,但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對未知強大力量的貪婪。他厲聲喝道:孽障!還不快停下這邪法!你想毀了這大殿嗎!
元嬰期的威壓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如同無形的山嶽,狠狠朝我壓來,試圖將我連同那柄凶刃一起鎮壓。
元嬰威壓如同實質的重錘轟然砸落!空氣都發出不堪重負的爆鳴。
若是之前的我,在這威壓之下,早已筋骨儘碎,神魂潰散。
但此刻——
那灌入我體內的凶戾力量彷彿受到了最直接的挑釁,瞬間沸騰!它在我殘破的經脈中發出無聲的咆哮,一股遠比清虛道尊的威壓更加古老、更加蠻荒、更加冰冷霸道的意誌,以我的身體為中心,轟然爆發!
轟——!
無形的氣浪以我為圓心炸開!殿內溫暖的靈炭爐火瞬間熄滅,巨大的青銅獸首香爐哢嚓一聲裂開道道縫隙。懸掛的明珠燈盞劈啪碎裂,碎片四濺。牆壁上刻畫的防禦符文明滅狂閃,發出瀕臨崩潰的哀鳴。
清虛道尊悶哼一聲,他那引以為傲的元嬰威壓竟如同撞上無形鐵壁,被硬生生反彈了回去!他身形一晃,腳下堅實的玉石地麵哢嚓裂開蛛網般的細紋,臉上血色儘褪,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駭然!
楚衍更是被這股驟然爆發的反震之力狠狠掀飛,狼狽地撞在殿柱之上,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驚駭欲絕地看著風暴中心的我。
蘇晚晴離我最近,受到的衝擊也最為恐怖。她像一片被狂風撕扯的落葉,尖叫著被那股力量狠狠甩脫出去,握著匕首的手腕發出令人牙酸的骨折聲。她重重摔在冰冷的玉階上,狐裘散亂,渾身浴血(大部分是我的冰藍色靈血),那張精心養護的臉因劇痛和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九幽爬出的惡鬼。
而我,沈厭離,在這狂暴的力量風暴中心,緩緩站直了身體。
丹田處,那柄烏沉匕首依舊深深插著,貪婪地汲取著,但它不再是單向的索取。它更像是一個橋梁,一個鑰匙,瘋狂地將那深淵般的力量灌注給我,同時又通過我的血液,反饋給它自身。一種奇異的共生與循環正在形成。
劇痛依舊存在,靈根被剝離的虛弱感如同跗骨之蛆。但在這毀滅的洪流中,另一種冰冷而強大的感覺正在滋生、蔓延,取代了原本屬於冰魄靈根的位置。
我抬起手,沾滿冰藍色血液的手指,緩緩撫過自己臉頰上同樣黏膩的血汙。指尖冰涼,帶著鐵鏽的腥甜和一種…令人靈魂顫栗的毀滅氣息。
視線掃過殿內驚惶失措的三人,掃過蘇晚晴的狼狽慘狀,掃過楚衍的驚駭吐血,最後定格在清虛道尊那張因震驚和貪婪而扭曲的老臉上。
一股無法抑製的、混合著無邊痛楚與極致冰冷的荒謬感,猛地衝上喉頭。
嗬…一聲極其輕微的氣音,從我染血的唇間逸出。
緊接著,這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最終化為一陣瘋狂而嘶啞的大笑!
哈哈哈哈——!
我笑得渾身顫抖,笑得彎下了腰,笑得冰藍色的血沫不斷從嘴角溢位,濺落在光潔如鏡的地麵上。笑聲在死寂一片、如同廢墟的殿宇內瘋狂迴盪,撞擊著破碎的牆壁,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和…一種洞悉命運、掙脫枷鎖後的極致瘋狂!
好!好一個‘忍一忍便過去了’!好一個‘為師妹著想’!好一個‘功德’!
我猛地止住笑聲,抬起頭,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他們,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淬著冰渣擠出,我的好師尊!我的好師兄!我的好師妹!你們要的靈根…你們要的藥…都拿穩了!
我的目光,最終釘在蘇晚晴那張因失血和恐懼而慘白如鬼的臉上,咧開一個染血的、森然的笑容,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齒。
千萬…彆鬆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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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宗,護山大陣核心——天樞峰頂。
巨大的白玉陣盤懸浮於峰頂平台之上,直徑逾百丈,其上刻滿了玄奧繁複、流淌著淡淡金光的符文。陣盤由八根銘刻著上古雲篆的蟠龍玉柱支撐,源源不斷地汲取著地脈靈氣,化作一個倒扣琉璃巨碗般的金色光罩,將整個玄天宗山門牢牢庇護其中。這是玄天宗立派萬載的根基,堅不可摧的象征。
此刻,陣盤中心,盤坐著三位鬚髮皆白的長老,皆是元嬰修為,正閉目凝神,將浩瀚靈力注入陣盤,維繫著大陣的運轉。峰頂罡風凜冽,吹得他們衣袍獵獵作響,一派仙家氣象,莊嚴肅穆。
突然!
三位長老同時身軀劇震,猛地睜開雙眼,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驚駭和難以置信!
嗡——!!!
整個巨大的白玉陣盤,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震耳欲聾、彷彿瀕死巨獸般的哀鳴!陣盤上那流淌不息、穩定明亮的金色符文,瞬間變得明滅不定,劇烈閃爍,如同風中殘燭!
支撐陣盤的八根蟠龍玉柱,其中一根代表坎水方位的玉柱,柱身上銘刻的符文驟然黯淡下去,如同被潑了濃墨!緊接著,一道刺眼的、帶著不祥冰藍與暗紅交織的裂痕,如同猙獰的蜈蚣,憑空出現在玉柱表麵,併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聲,迅速向上蔓延!
坎水位!靈力…靈力在瘋狂流失!
一位長老失聲驚叫,聲音都變了調。
不對!不是流失!是…是被什麼東西在吞噬!!
另一位長老麵色慘白如紙,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死寂、充滿毀滅意誌的恐怖吸力,正通過地脈靈氣的聯絡,蠻橫地撕扯著大陣核心的靈力本源!那力量貪婪無比,如同無底深淵!
快!穩住!全力注入靈力!為首的長老鬚髮戟張,厲聲嘶吼,雙手掐訣如飛,元嬰期的磅礴靈力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試圖堵住那無形的缺口。
另外兩位長老也反應極快,咬破舌尖,噴出精血激發潛能,三股浩瀚的元嬰靈力彙成一道洪流,狠狠衝向那根出現裂痕的坎水玉柱!
然而,詭異而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那三道足以移山填海的元嬰靈力洪流,甫一接觸玉柱上冰藍與暗紅交織的裂痕,竟如同泥牛入海!不僅冇能修複裂痕,反而被那裂痕中散發出的詭異力量瞬間吞噬、湮滅!那裂痕如同活物的巨口,貪婪地吮吸著送上門的靈力,蔓延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噗!
為首長老受到力量反噬,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氣息瞬間萎靡下去,眼中隻剩下絕望,擋…擋不住!這…這是什麼力量!
哢嚓!哢嚓嚓——!
令人心膽俱裂的碎裂聲密集響起!那根坎水玉柱上的裂痕如同瘟疫般急速擴散,眨眼間便佈滿了整根玉柱!緊接著,在三位長老目眥欲裂的注視下,那根支撐著萬載大陣的蟠龍玉柱,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悲鳴,轟然崩塌!碎裂的玉石如同暴雨般砸落!
坎水位破!
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失去了坎水的平衡與支撐,整個巨大的白玉陣盤瞬間失去了穩定!狂暴紊亂的靈力在陣盤內部瘋狂對衝、爆炸!
轟隆隆——!!!
驚天動地的巨響撼動了整個天樞峰!那籠罩玄天宗萬載、象征著絕對安全的金色琉璃光罩,如同被重錘擊中的蛋殼,從坎水對應的方位開始,瞬間蔓延開無數蛛網般的巨大裂痕!金光急速黯淡、明滅!僅僅支撐了不到一個呼吸,便在一聲震徹寰宇的爆鳴中,轟然炸裂!化作漫天流散的金色光點,如同下了一場淒美的金色流星雨!
護山大陣,碎了!
狂暴的靈力亂流如同失控的怒龍,席捲整個天樞峰頂!三位元嬰長老首當其衝,被這毀滅性的衝擊波狠狠掀飛出去,鮮血狂噴,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撞向遠處的山壁,生死不知。峰頂平台一片狼藉,白玉陣盤徹底碎裂,八根玉柱倒了三根,巨大的碎石滾落深淵。
死寂。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玄天宗群山之間,如同炸開了鍋的驚惶與混亂!
護山大陣!碎了!
天樞峰!是天樞峰方向!
敵襲!有強敵攻山!
無數道驚駭欲絕的神識掃向天樞峰頂,看到那如同末日降臨般的景象,無不心膽俱寒。警鐘長鳴,淒厲無比,瞬間響徹雲霄,撕裂了玄天宗延續萬載的寧靜仙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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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虛殿內。
暖爐已熄,明珠儘碎,滿地狼藉。殿內殘留的暖意早已被刺骨的罡風取代,破碎的窗欞外,傳來遙遠而淒厲的警鐘長鳴。
蘇晚晴蜷縮在冰冷的地上,身上價值不菲的雪白狐裘沾滿了冰藍與鮮紅的血汙,淩亂不堪。她那張精心保養的小臉慘白如紙,嘴唇發青,身體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手腕處傳來鑽心的劇痛,是剛纔被甩飛時折斷的。但更讓她恐懼的是身體深處那無法抑製的空虛和冰冷——她剛剛吞下的那顆九轉赤陽丹,那磅礴的至陽藥力,連同她自身的精血,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巨口,通過那柄詭異的匕首,硬生生抽走了大半!
丹田處,那顆由沈厭離冰魄靈根核心煉化而成的、鴿卵大小、散發著柔和冰藍光暈的補天丹,正被她死死攥在手心。丹藥冰涼,絲絲縷縷的精純冰魄靈力滲入她經脈,勉強抵禦著那股吞噬帶來的虛弱和寒意,卻也讓她感覺如握寒冰,凍得指骨生疼。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拚了命也要抓住。
師…師尊…她牙齒打著顫,聲音細若遊絲,充滿了驚懼和依賴,求助地望向清虛道尊。
清虛道尊站在主位旁,臉色鐵青。他袖袍下的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天樞峰方向傳來的恐怖靈力波動和那震耳欲聾的爆裂聲,他感知得一清二楚!護山大陣…碎了!萬載根基,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崩毀!這變故如同九天驚雷,炸得他心神劇震,饒是以他元嬰期的城府,此刻也難掩驚濤駭浪。
但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驚駭,渾濁的老眼掃過地上狼狽不堪的蘇晚晴,看到她手中那顆散發著精純冰魄氣息的補天丹,眼底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貪婪和急切。這丹藥,蘊含的是最本源的冰魄靈根精華,對他修煉的那門需要至陰之物為引的秘法,有著難以估量的裨益!必須儘快拿到手!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努力擠出一絲僵硬但還算溫和的安撫之色,沉聲道:晚晴莫怕!些許變故,有為師在,定能平息!你且安心服下丹藥,穩固自身要緊!莫要辜負了你師姐…呃…莫要辜負了這番造化!
他差點順口說出你師姐的犧牲,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嚥了回去,此刻提起那個名字,讓他心頭莫名地一陣悸動不安。
蘇晚晴聞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閃過一絲希冀的光芒。她強忍著劇痛和虛弱,掙紮著坐起一點,毫不猶豫地將那顆冰藍色的補天丹塞入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精純無比、源自沈厭離生命本源的冰魄靈力瞬間在她口中炸開!這股力量雖然強大,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抗拒和冰冷,遠不如九轉赤陽丹那般溫順滋養。靈力洪流蠻橫地衝入她孱弱的經脈,帶來一陣陣撕裂般的脹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唔…
她悶哼一聲,身體篩糠般抖得更厲害了,臉色由慘白轉為一種病態的冰藍。但她死死咬著下唇,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拚命引導著這股力量,試圖將其煉化吸收。隻要能吸收掉這股力量,她就能脫胎換骨!她就能徹底擺脫這該死的先天不足!她就能…把那個該死的沈厭離踩在腳下!
楚衍捂著胸口,嘴角還殘留著血跡,他剛纔被那股反震之力傷得不輕。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蘇晚晴身邊,小心翼翼地扶住她顫抖的肩膀,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心疼和擔憂。當他的目光掃過蘇晚晴因痛苦而扭曲卻依舊咬牙堅持的臉龐,掃過她身上那件沾染了冰藍血跡、象征著他勝利的狐裘,一股混合著佔有慾、保護欲和扭曲成就感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抬起頭,看向臉色鐵青的清虛道尊,臉上努力擠出一個帶著討好和邀功意味的笑容,儘管那笑容因為傷勢和驚懼而顯得僵硬難看。
師尊,楚衍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刻意提高了音量,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完成任務的邀功,您看,晚晴師妹已經開始煉化藥力了!雖然…雖然出了點意外,但靈根和丹藥,終究是到了師妹手裡!弟子…弟子幸不辱命!
他刻意強調了靈根和丹藥,強調了幸不辱命,彷彿隻要達成了這個目的,護山大陣崩毀的驚天變故,沈厭離那詭異的異變和瘋狂的大笑,都可以暫時被忽略。
清虛道尊看著楚衍那張強作鎮定的臉,看著他扶著蘇晚晴的手,看著蘇晚晴手中那顆即將被徹底煉化的冰藍丹藥……護山大陣崩毀的驚怒,對沈厭離異變的驚疑,似乎真的被眼前即將到手的果實沖淡了一絲。
他緊繃的老臉略微鬆弛了一絲,甚至真的扯動嘴角,露出一絲極其短暫、極其僵硬的笑容。他伸出手,重重地拍在楚衍那還算完好的另一邊肩膀上。
嗯,清虛道尊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意味,目光掠過蘇晚晴和她體內的丹藥,最終落在楚衍臉上,那眼神複雜難明,但肯定包含著一絲讚許,楚衍,此事…你做得對。
轟隆——!!!
清虛道尊那句你做得對的尾音還未落下,殿外,天樞峰方向,彷彿是為了呼應他這句話,又一聲遠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沉悶、彷彿整個天地根基都在崩裂的巨響,轟然傳來!
整個清虛峰都劇烈地搖晃了一下!殿頂簌簌落下灰塵。
這一次,不僅僅是護山大陣的光罩碎裂,而是支撐陣盤的核心——天樞峰頂,徹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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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清虛峰百裡之外。
我懸浮於一片翻湧的鉛灰色雲海之上。罡風如刀,捲動著破碎的雲絮,發出嗚嗚的厲嘯,足以撕裂尋常金丹修士的護體靈光。
可它們吹拂在我身上,卻連我一絲衣角都無法掀起。
丹田處,那柄名為誅離的烏沉匕首依舊深深插著,如同長在了那裡。冰藍色的血液早已凝固,在匕身和我的衣袍上結成詭異的冰霜花紋。傷口處,不再有血液流出,隻有一股肉眼可見的、冰藍與暗紅交織的漩渦在緩緩旋轉,瘋狂地吞噬著四麵八方湧來的天地靈氣,以及…更深處,那來自地脈、來自破碎護山大陣殘骸的磅礴能量!
每一次吞噬,都有一股冰冷、暴戾、充滿毀滅意誌的力量反饋回我的四肢百骸。它沖刷著我殘破的經脈,重塑著我瀕臨崩潰的身體。劇痛依舊存在,但已被一種更宏大、更徹底的掌控感所覆蓋。虛弱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飽脹感。彷彿一個饑渴了萬年的容器,終於開始被填滿。
意識深處,不再是單純的怨恨和瘋狂。那柄匕首,或者說,是匕首中甦醒過來的意誌——一個冰冷、古老、帶著無儘貪婪與毀滅**的意念體,正如同盤踞在我識海深處的陰影,與我瀕臨破碎的神魂以一種奇異的方式交融著。
它冇有具體的形態,隻有一種感覺:冰冷、龐大、饑餓。它渴望著靈氣,渴望著生機,渴望著…毀滅後最精純的能量。
我能聽到它無聲的咆哮,感受到它對遠處那座崩塌山峰中散逸能量的貪婪鎖定。同時,一種源自血脈最深處的明悟,如同冰水般注入我的意識。
吞噬。
這便是它賦予我的,最原始、最直接的力量!
我緩緩抬起手。
手臂上,不知何時纏繞著一條若隱若現的虛影。它似蛇非蛇,似龍非龍,通體覆蓋著幽暗如深淵的鱗片,鱗片縫隙間流淌著熔岩般的暗紅光紋。虛影纏繞著我的手臂,冰冷滑膩,冇有實質,卻散發著令人靈魂凍結的凶戾之氣。它是我力量的外顯,是那凶獸意誌的具象。
我的指尖,對著百裡之外,那剛剛爆發出驚天動地崩塌聲的天樞峰方向,虛虛一握。
冇有華麗的法訣,冇有驚天動地的聲勢。
隻有一股冰冷、死寂、帶著絕對吞噬意誌的無形力量,順著我的指尖,無視了空間的阻隔,跨越百裡,精準無比地降臨在那片崩塌的山峰廢墟之上!
轟——!
崩塌的碎石流瞬間停滯!
瀰漫的煙塵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壓向地麵!
廢墟中心,那碎裂的白玉陣盤殘骸、倒塌的蟠龍玉柱碎片、乃至三位重傷元嬰長老身上散逸出的最後一點精純靈力…一切蘊含著能量的物質,都在那股無形的吞噬之力下,發出無聲的哀鳴!
肉眼可見的靈氣流,如同百川歸海,化作一道道粗壯的、閃爍著各色靈光的洪流,撕裂長空,無視距離,瘋狂地朝著我所在的位置——朝著我丹田處那柄貪婪的匕首,洶湧奔襲而來!
呃…
磅礴得難以想象的能量洪流瞬間灌入!身體彷彿要被撐爆!那纏繞手臂的凶獸虛影發出一聲滿足的、低沉的嘶鳴,鱗片上的暗紅光紋驟然亮起,變得更加凝實了一分。
我微微眯起眼,感受著力量充盈帶來的、近乎戰栗的快意。那快意冰冷刺骨,卻無比真實。
丹田的傷口處,吞噬的漩渦旋轉得更快,更急。我緩緩低下頭,伸出舌尖,舔過沾染在誅離匕首冰冷刃鋒上,那早已乾涸、凝結成霜的冰藍色血跡。
鐵鏽的腥甜混合著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奇異冰冷,在舌尖瀰漫開來。
我抬起眼,望向清虛峰的方向。視線彷彿穿透了百裡雲海,穿透了破碎的殿宇,清晰地看到了那殿內強作鎮定拍著肩膀的師徒,看到了那個正在拚命煉化我靈根的好師妹。
唇角,一點點勾起。
那弧度冰冷,森然,帶著一種終於掙脫牢籠、俯瞰獵物的殘酷愉悅。
該收利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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