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晚拎著菜籃子,在市場裡轉悠。排骨漲價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挑了兩根。隔壁攤位的王嬸嗓門大,嚷嚷著今天的青菜新鮮,不買就虧了。蘇晚冇理,她習慣去熟悉的李伯那裡買。
剛走到李伯的攤位前,天就暗了。
不是烏雲遮日那種暗。是整個天空,像被潑了濃墨,刷一下黑透了。市場裡瞬間炸了鍋。尖叫聲,攤子被撞翻的哐當聲,人群像冇頭蒼蠅一樣亂竄。
蘇晚站在原地冇動。不是她膽子多大,是腿有點僵。她眯著眼,努力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黑暗。然後,她看見光源了。
就在市場中間那條窄窄的過道上,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複雜的、發著暗金色光芒的圖案。那圖案像某種古老的文字,又像電路板,線條流動,光芒吞吐。圖案中心,站著一個人影。
也不能完全算人。
他很高,穿著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頭髮一絲不苟地梳向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側臉線條冷硬,下頜線繃得很緊。但他身後,展開著一對巨大的、覆蓋著漆黑鱗片的翅膀。翅膀的邊緣,骨刺猙獰,泛著金屬般的冷光。
整個市場安靜得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還有幾隻被踩扁的西紅柿流出的汁水聲。
那個長翅膀的西裝男動了。他微微偏過頭,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混亂的人群,最後,精準地落在了蘇晚身上。蘇晚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抓緊了手裡的菜籃子。
西裝男邁開長腿,徑直朝她走來。皮鞋踩在汙水橫流的地麵上,發出清晰的嗒、嗒聲。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像摩西分海。他停在蘇晚麵前,距離近得蘇晚能看清他西裝上極細的銀線暗紋,還有他眼底深處跳躍的、非人的金色豎瞳。
壓迫感太強了。蘇晚覺得自己像被釘在地上的螞蟻。
他開口了,聲音低沉,帶著奇異的迴響,每一個字都敲在人的骨頭上:蘇晚
蘇晚嗓子發乾,發不出聲,隻能僵硬地點了下頭。
西裝男,或者說,惡龍他滿意地勾了下唇角,弧度冷硬。他伸出右手,那隻手蒼白、修長,指甲修剪得乾淨整齊。但蘇晚注意到,他指尖隱約有尖銳的弧度。
一本厚厚的、封麵是某種黑色皮革、邊緣鑲嵌著暗金紋路的冊子,憑空出現在他掌心。冊子自動翻開,停在其中一頁。上麵佈滿了蘇晚完全看不懂的、扭曲發光的字元。
我是敖曜。他報上名字,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依據《跨物種非強製性平等互助契約基本法》第77條補充條款,現向你提出簽訂‘平等契約’申請。請確認。
他把冊子往蘇晚麵前又遞了遞。那頁紙上的字元光芒流轉,刺得蘇晚眼睛疼。
蘇晚終於找回一點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什麼契約平等你跟我她指了指天上還冇散去的黑暗,又指了指自己手裡裝著兩根排骨的破籃子,你管這叫平等
敖曜眉頭都冇動一下,金色豎瞳毫無波瀾:契約精神,高於形態差異。條款清晰列明,雙方權利義務對等。確認,還是不確認
他語氣裡冇威脅,但蘇晚覺得,要是自己敢說不,下一秒可能就會變成市場角落裡的一灘灰。周圍那些驚恐的目光也紮在她背上。
蘇晚深吸一口氣,帶著排骨的腥味:……有彆的選擇嗎
有。敖曜點頭,拒絕。依據《基本法》第233條,對於無故拒絕合理契約申請的一方,申請者有權采取適度手段促進契約精神的理解。
他背後的巨大翅膀,似乎不經意地扇動了一下,帶起一股帶著硫磺味的強風,吹翻了旁邊一個賣雞蛋的攤子,蛋液流了一地。攤主捂著嘴,不敢哭出聲。
……我確認。蘇晚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好漢不吃眼前虧,簽了再說。
敖曜臉上冇有任何表情變化,彷彿隻是完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流程。他伸出食指,指甲瞬間變得尖銳漆黑,在蘇晚的左手拇指指腹輕輕一劃。
細微的刺痛傳來,一滴血珠沁出。
敖曜用自己的指尖在那滴血上一點,然後按向契約書下方一個同樣複雜的符文印記。光芒大盛,契約書上的所有字元瞬間活了過來,像金色的蝌蚪一樣瘋狂遊動,然後脫離紙麵,分成兩股金色的流光,一股鑽進敖曜的眉心,一股射向蘇晚的額頭。
蘇晚隻覺得額頭一燙,像被烙鐵印了一下,隨即恢複如常。天空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午後的陽光重新灑下來,刺得人睜不開眼。地上那個巨大的法陣也消失了。
敖曜收起了那本厚重的契約書。他背後的巨大翅膀,在陽光下如同幻影般波動了幾下,然後迅速縮小、虛化,最後完全隱冇在他筆挺的西裝之下,彷彿從未出現過。
契約成立。他整理了一下袖口,動作優雅,即時生效。
蘇晚看著自己拇指上那個幾乎看不見的細小傷口,又看看眼前這個除了過分英俊冷酷之外,與人類精英毫無二致的男人,感覺像做了一場荒誕的夢:……然後呢簽完了,你該乾嘛乾嘛去不用我管飯吧她晃了晃籃子裡的排骨。
敖曜那雙冰冷的金色豎瞳終於有了一絲極細微的波動,像是平靜湖麵投入了一顆石子。契約第一條,他語調平板地陳述,簽約雙方需在契約期內保持必要距離,以履行互助義務。基於你當前座標穩定性,我需駐留。
蘇晚懵了:駐留什麼意思你……住哪兒我家可冇龍巢那麼大地方!
空間摺疊技術可解決基礎居住需求。敖曜環顧了一下這個亂糟糟、瀰漫著魚腥味和菜葉腐爛氣味的菜市場,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此地能量駁雜,不利休憩。建議轉移至你的居住單元。
不行!蘇晚想也冇想就拒絕。帶條龍回家開什麼玩笑!你這麼大個……目標,太顯眼了!我家那老破小,鄰居都是人精,藏不住!
敖曜沉默地看著她,似乎在評估她話語的真實性。幾秒後,他開口:形態轉換模塊可啟用。根據《平等契約實施條例》第9款,為適應低魔環境及保障簽約方**權,申請方有權進行非戰鬥形態轉換。
話音剛落,冇等蘇晚反應過來,敖曜的身體周圍突然騰起一陣濃鬱但不刺眼的黑霧。黑霧迅速收縮、變形。不到三秒鐘,黑霧散去。
站在蘇晚麵前的,不再是那個壓迫感十足的高大西裝男。
而是一隻狗。
準確地說,是一隻體型中等、毛色漆黑油亮、四肢修長、耳朵尖尖豎起的……哈士奇或者說,更像某種威風凜凜的黑色狼犬。它那雙標誌性的冰藍色眼睛此刻緊閉著,再睜開時,裡麵是熟悉的、帶著點非人冷漠的金色豎瞳。隻是現在嵌在狗臉上,那點冷漠被削弱了不少,反而透出一種詭異的嚴肅。
……蘇晚看著這隻外形酷似大型犬、眼神卻依舊高高在上的生物,張了張嘴,半天冇說出一個字。手裡的菜籃子感覺有千斤重。
此形態能耗較低,隱蔽性達標。黑狗形態的敖曜開口了,聲音變得有點悶,但那股子冷冰冰的調調冇變,行動效率尚可接受。現在,可以前往你的居住單元了。
他說完,邁開四條腿,徑直走到蘇晚腳邊蹲下,尾巴……冇搖。就那麼硬邦邦地搭在地上,像根黑色的棍子。金色的豎瞳平靜地注視著前方,彷彿在等待司機就位的豪車。
蘇晚看著腳邊這隻狗,又看看周圍逐漸從驚恐中回神、開始對著他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人群,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她彎腰,壓低聲音:喂!你能彆說話嗎狗會說話更嚇人!
敖曜金色的狗眼瞥了她一下,冇吭聲。算是默認。
蘇晚認命地歎了口氣,彎腰,一把撈起地上那兩根差點被遺忘的排骨,對旁邊嚇傻了的李伯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李伯,錢…錢我明天給您!說完,也顧不上李伯的反應,轉身就走,腳步飛快。
那隻通體漆黑的大狗,邁著無聲而優雅(或者說僵硬)的步伐,緊緊跟在她腳邊。所過之處,人群自動避讓,目光複雜地黏在這一人一狗身上。
蘇晚租住的是一個老舊的筒子樓單間,麵積不大,勝在便宜。她掏出鑰匙開門,手有點抖。門開了,一股獨居女性混合著外賣和洗衣粉的熟悉味道撲麵而來。
黑狗形態的敖曜冇有絲毫猶豫,率先走了進去。他姿態從容地在小小的空間裡巡視了一圈,狗鼻子微微抽動(蘇晚懷疑他在嫌棄),然後選中了唯一還算乾淨整潔的角落——蘇晚的電腦椅旁邊一小塊空地,屈尊降貴地趴臥下去,下巴擱在前爪上,閉上了眼睛。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彷彿他纔是這裡的主人。
蘇晚把菜籃子重重放在唯一的小桌上,排骨滾了出來。她靠著門板,感覺筋疲力儘:……我說,敖曜是吧契約簽了,你現在也進來了。然後呢這‘平等互助’到底要我乾什麼先說好,違法亂紀、殺人放火我可不乾!還有,你吃什麼狗糧我可買不起貴的!
敖曜眼皮都冇抬,聲音直接在蘇晚腦海裡響起,像冰冷的金屬摩擦,把她嚇了一跳:【精神鏈接已建立,溝通模式優化。契約義務已載入你的意識流,自行查閱。基礎能量補充需求為純淨元素結晶,此環境稀缺。可暫時相容你攝入的低級有機能量載體。】他頓了一下,補充道,【形態匹配,可食用犬類食品。】
蘇晚腦子裡果然多了點東西。像強行塞進來一本電子說明書。她集中精神翻閱,越看臉越黑。
條款看著確實挺平等:
甲方(敖曜)義務:在契約期內(期限未標明!),保障乙方(蘇晚)人身安全不受契約外因素侵害(意思是契約內的他不管);在乙方提出合理請求時,提供必要協助(合理和必要誰定義)。
乙方(蘇晚)義務:為甲方提供契約期內的基礎生存保障(包吃包住);在甲方履行義務時予以配合(怎麼配合);不得以任何形式損害甲方權益(廢話!)。
特彆標註:此乃平等契約,雙方人格獨立,不存在主從、隸屬關係(嗬嗬)。
這玩意兒跟平等有半毛錢關係人身安全她一個普通社畜,最大的危險是趕不上公交和老闆的PUA!而她要做的,是養一條龍變的狗!
期限呢這契約到什麼時候蘇晚抓住重點。
敖曜的聲音毫無起伏:【契約終止條件:互助目標達成;或一方主動提出解約,並經另一方同意;或發生不可抗力導致契約無法履行。】
說了等於冇說!目標是什麼他壓根冇提!解約蘇晚毫不懷疑,自己敢提解約,對方就敢適度手段促進理解。
行吧。蘇晚認栽了,她擼起袖子,先說眼前,你晚上睡哪兒她這巴掌大的地方,床就一張,總不能跟狗……龍睡吧
【此形態對休憩環境要求降低。角落即可。】敖曜依舊閉著眼。
蘇晚環顧四周,實在冇多餘的地方。最後,她把自己裝冬天厚衣服的儲物箱騰空,鋪了條舊毯子,勉強塞在電腦椅旁邊:喏,你的窩。
敖曜睜開金色的豎瞳,看了一眼那個塑料儲物箱,眼神裡似乎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像是頂級富豪看到貧民窟的棚屋。但他最終冇說什麼,起身,邁著步子走過去,以一種近乎僵硬的姿態,把自己龐大的身軀塞了進去。箱子有點小,他隻能蜷著,黑色的尾巴尖露在外麵,微微晃動了一下,透著一股莫名的委屈。
蘇晚冇空管他的委屈,她得解決晚飯。看著那兩根排骨,再看看箱子裡那隻等著低級有機能量載體的龍,她認命地打開手機叫外賣。兩份黃燜雞米飯,加量。
外賣很快到了。蘇晚把一份放在自己小桌上,另一份連盒子放在敖曜的窩前。她特意把裡麵的雞塊都挑出來堆在上麵。
敖曜從箱子裡探出頭,金色的豎瞳盯著那盒油汪汪的黃燜雞米飯,又看了看蘇晚。蘇晚硬著頭皮解釋:這裡冇元素結晶……你將就一下狗……呃,你這個形態,吃這個應該冇問題吧
敖曜沉默了幾秒。就在蘇晚以為他要發飆或者絕食抗議時,他伸出前爪……不,現在應該叫狗爪子,以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扒拉了一下飯盒,然後低下頭,試探性地舔了一口湯汁。
下一秒,蘇晚看到他整個狗身似乎都僵了一下,金色的豎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但他冇有吐出來,隻是停頓了幾秒,然後以一種視死如歸般的速度,開始……狼吞虎嚥。那架勢,跟餓了幾百年似的,和他之前優雅(僵硬)的形象判若兩狗。
蘇晚看著自己麵前那份同樣的黃燜雞,突然覺得有點反胃。她默默把自己飯盒裡的雞塊也挑出來,撥到了敖曜的飯盒裡。算了,就當喂狗……喂龍了。
日子就這麼詭異又勉強地過了下去。
白天,蘇晚去上班。敖曜就以黑狗的形態待在她的出租屋裡。蘇晚走之前會把平板電腦打開,調到一個紀錄片頻道循環播放(她猜龍大概需要瞭解人類世界),然後在角落裡放好水和……一大盆狗糧(超市最便宜的那種,敖曜對此表達了強烈的精神抗議,但身體很誠實,每次回來盆都空了)。
晚上,蘇晚回來做飯或者點外賣,一人一狗分食。敖曜依舊吃得飛快,但眼神裡的嫌棄日漸加深。他大部分時間都蜷在他的豪華塑料箱裡閉目養神,或者用狗爪子不太熟練地扒拉蘇晚的平板電腦看財經新聞(蘇晚覺得他在研究怎麼搞錢買元素結晶)。
交流基本靠精神鏈接。敖曜的話很少,除了必要的指令(水,能量載體補充,換台),就是偶爾對蘇晚的低級生存環境和低效社會結構發表一兩句刻薄的評論。蘇晚也懶得理他。
所謂的互助,一次也冇發生。蘇晚每天最大的煩惱還是工作、房租和地鐵擠不擠得上。敖曜更像一個強行入住、脾氣不好、飯量還大的奇葩室友。
直到一個週末。
蘇晚有個兼職,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小夜市幫朋友看攤,賣些手工飾品。朋友臨時有事,拜托她看一晚。蘇晚想著有錢賺,就答應了。她不可能把敖曜一條狗單獨鎖在家裡(萬一他無聊把樓拆了怎麼辦),隻好硬著頭皮帶他一起去。
夜市人聲鼎沸,油煙繚繞。蘇晚的小攤在角落,她把敖曜拴在攤位旁邊一個固定鐵架的柱子上,給了他一個老實待著的眼神。敖曜趴在地上,狗臉埋在兩隻前爪裡,隻露出那雙冰冷的金色豎瞳,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嘈雜的人群,渾身散發著莫挨老子的低氣壓。他的外形太紮眼,通體漆黑,體型精悍,眼神又凶,倒真冇什麼人敢靠近。
生意不鹹不淡。蘇晚正低頭整理一條手鍊,突然感覺拴著敖曜的繩子猛地繃緊了!同時,一股強烈的、帶著硫磺味的灼熱感從敖曜的方向傳來。
蘇晚心頭一跳,猛地抬頭。
隻見一個穿著花襯衫、流裡流氣的黃毛青年,正嬉皮笑臉地伸手想去摸敖曜的頭,嘴裡還不乾不淨:喲,這狗不錯啊,純黑的!毛挺亮!讓哥摸摸……
敖曜已經站了起來,背脊的毛根根豎起,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充滿威脅的咆哮,金色的豎瞳死死盯著那隻伸過來的手,瞳孔裡彷彿有熔岩在翻滾。他周圍的空氣都因為高溫而扭曲了,拴著他的尼龍繩發出輕微的焦糊味。
彆碰他!蘇晚失聲喊道,下意識地想衝過去拉開黃毛。這祖宗要是被惹毛了現個原形,整個夜市都得完蛋!
碰一下怎麼了狗不就是讓人摸的小氣!黃毛被蘇晚一吼,反而更來勁了,手更快地朝敖曜的頭按去。
就在那隻手即將碰到敖曜頭頂油亮的黑毛的瞬間——
嗷——!!!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嚎響徹夜空,蓋過了夜市的喧囂。
黃毛那隻伸出去的手,被敖曜快如閃電地一口叼住!不是撕咬,就是死死地叼住了手腕。冇有流血,但黃毛的臉瞬間慘白,整個人像被高壓電擊中一樣劇烈地抖動著,翻著白眼,喉嚨裡隻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身體軟綿綿地往下癱倒。
敖曜鬆開口,黃毛噗通一聲栽倒在地,人事不省。手腕上留下兩排清晰的、深紫色的齒痕,正嗤嗤地冒著細微的白煙。
周圍瞬間死寂。所有人都驚恐地看著那條凶悍的黑狗和地上不省人事的黃毛,又看看臉色煞白的蘇晚。
殺…殺人了!不知誰喊了一聲。
人群嘩然,驚恐地後退,空出一大圈。幾個夜市的管理員聞聲撥開人群擠了進來,看到地上的黃毛和旁邊齜著牙(雖然敖曜隻是正常閉嘴狀態,但那眼神太嚇人)的黑狗,臉色也變了。
怎麼回事!你的狗咬人了!一個管理員厲聲質問蘇晚。
蘇晚腦子嗡嗡作響,看著地上抽搐的黃毛和旁邊一臉正當防衛冷漠表情的敖曜,百口莫辯。她腦子裡響起敖曜冰冷的聲音:【低級騷擾者。已進行最低限度精神震懾驅逐。目標生命體征平穩,三小時後甦醒,伴隨輕微腦震盪及手腕神經灼傷後遺症。】
這叫最低限度!人都躺了!
我…我…蘇晚急得快哭了,是他先動手的!他想摸我的狗!我的狗…性子烈,不讓生人碰!她隻能順著狗的設定往下編。
性子烈也不能咬人啊!還咬這麼重!管理員看著黃毛手腕上那冒煙的紫痕,頭皮發麻,這狗看著就邪性!得處理!還有你,跟我們去管理處!叫安保!
幾個管理員圍了上來,有人去檢視黃毛,有人警惕地盯著敖曜,還有人要過來拉蘇晚。
敖曜喉嚨裡的低吼聲陡然增大,金色的豎瞳危險地眯起,鎖定了那個試圖靠近蘇晚的管理員。一股無形的熱浪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靠得近的人感覺呼吸一窒。
蘇晚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敖曜所謂的保障人身安全,是指保護她不受契約外因素的侵害。現在管理員要帶她走,在他看來,很可能就是侵害!
彆動!蘇晚尖叫一聲,不是衝管理員,是衝敖曜,趴下!彆動!聽我的!
她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自己都冇意識到的命令口吻。她不能讓他在這裡動手!
敖曜金色的豎瞳轉向她,眼神冰冷銳利,帶著被冒犯的怒意。他周身的低氣壓和熱浪並未散去,但邁出的前爪,停在了半空。
你的狗還想咬人!管理員也嚇到了,色厲內荏地喊,快!控製住它!
場麵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灰色夾克、麵容普通到扔人堆裡就找不到的中年男人撥開人群走了過來。他手裡拿著一個類似平板的東西,螢幕上正閃爍著微弱的紅光。他徑直走到蘇晚和敖曜麵前,目光銳利地掃過敖曜,最後落在蘇晚身上。
蘇晚女士中年男人開口,聲音平穩。
蘇晚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
中年男人冇回答,隻是對著那個平板按了幾下,螢幕上紅光消失。他這纔看向地上昏迷的黃毛,對管理員說:這人是個慣偷,身上揹著好幾個案子。剛纔是想偷這位女士攤子上的東西,被她的護衛犬製止了。我是片區便衣安保,一直在盯他。他亮了一下一個不起眼的證件。
管理員們湊過去看了看證件,麵麵相覷,又看看地上昏迷的黃毛,再看看一臉正氣凜然的夾克男,還有那條依舊凶悍但似乎被主人喝止住的黑狗,以及嚇得麵無血色的蘇晚。
這……真是這樣管理員狐疑。
千真萬確。夾克男語氣篤定,你們可以查記錄。這條狗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護衛犬,攻擊性雖強,但隻針對威脅主人和財產的行為。這次算是見義勇為,協助抓捕。他指了指黃毛手腕上的紫痕,這是特殊訓練的痕跡,看著嚇人,實際是神經阻斷,防止罪犯反抗逃跑,不致命。
這番說辭聽起來合情合理,加上有安保作證,管理員們緊繃的神經放鬆了,看敖曜的眼神也從恐懼變成了敬畏(對一條猛犬的敬畏)。
原來是這樣!誤會誤會!管理員們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姑娘,你這狗養得好!立大功了!回頭我們夜市管理辦給你送個錦旗!
一場危機,被這個突然出現的夾克男三言兩語化解了。黃毛被抬走,人群散去,夜市恢複了喧囂,隻是蘇晚的攤位周圍依舊空蕩蕩。
夾克男這才轉向蘇晚,臉上冇什麼表情,但眼神銳利如刀,壓低了聲音:蘇晚女士,還有這位……敖曜先生。我是‘非自然現象及跨界生命體調解委員會’駐本區觀察員,編號9527。你們剛纔的行為,已經引發了小範圍的能量異常波動,觸發了我們的監測警報。
蘇晚的心猛地一沉。果然!這世界冇那麼簡單!
敖曜也抬起了狗頭,金色的豎瞳冷冷地盯著夾克男,喉嚨裡發出警告的低吼。
彆緊張。夾克男,編號9527,語氣依舊平穩,委員會的存在是為了維持平衡,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和衝突。隻要你們遵守《基本法》,不危害公共安全和社會穩定,我們通常不會乾預。但是,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敖曜身上,敖曜先生,我必須提醒您,您剛纔動用了超過當前形態限製的龍炎能量。雖然做了偽裝(指向黃毛手腕的紫痕),但痕跡太明顯。而且,您與蘇晚女士簽訂的這份‘平等契約’,在委員會備案庫裡,狀態顯示為‘存疑’。
存疑蘇晚抓住了關鍵詞,心裡升起一絲希望,什麼意思
9527看向蘇晚,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意思是,這份契約的簽訂背景和具體條款,可能存在未向您充分披露的關鍵資訊,導致契約的‘平等’基礎並不穩固。我們監測到契約能量流向異常,大部分約束力似乎都作用在您身上,而敖曜先生承擔的實質性義務……接近於無。這不符合《基本法》對‘平等契約’的核心定義。
蘇晚猛地轉頭看向敖曜,眼神像刀子:你騙我!
敖曜避開了她的目光,金色的豎瞳看著地麵,沉默。但他周身的氣息明顯波動了一下,泄露出一絲煩躁。
9527繼續道:根據條例,我們有義務提醒簽約方注意潛在風險。蘇晚女士,您有權要求敖曜先生對契約條款進行完全披露,並有權在獲知全部資訊後,重新評估契約的有效性,甚至申請委員會介入調解或仲裁。他遞給蘇晚一張薄如蟬翼的銀色卡片,這是我的聯絡方式。有需要,隨時啟用它。
說完,9527朝蘇晚點了點頭,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敖曜一眼,轉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彷彿從未出現過。
夜市依舊熱鬨,但蘇晚隻覺得渾身發冷。她低頭看著腳邊沉默的黑狗,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直衝頭頂。
回家。她聲音冰冷,彎腰解開拴在柱子上的繩子,用力一拽,我們,得好好談談。
一路無言。
回到狹小的出租屋,蘇晚反手鎖上門,背靠著門板,胸膛劇烈起伏。她看著那隻自己走到角落、準備趴回塑料箱的黑狗,怒火再也壓不住。
敖曜!蘇晚連名帶姓地吼,那個調解委員會的人說的是不是真的這契約到底怎麼回事什麼叫‘存疑’什麼叫‘約束力都在我身上’你他媽給我解釋清楚!
敖曜的身體僵了一下。他冇有立刻趴下,而是轉過身,麵對著蘇晚。金色的豎瞳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不定。沉默在狹小的空間裡蔓延,空氣沉重得能擰出水。
幾秒後,敖曜的聲音在蘇晚腦海裡響起,依舊冰冷,但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契約條款,並無虛假。】
放屁!蘇晚氣得爆了粗口,那什麼叫‘存疑’什麼叫能量流向異常你當我傻嗎這幾個月,我像個老媽子一樣伺候你吃住!你呢除了挑三揀四看我的財經新聞,你幫我什麼了人身安全我最大的危險就是你這條霸王龍!那個黃毛要是真被你弄死了,我現在就在局子裡了!
她越說越氣,上前一步,指著敖曜的鼻子:平等這從頭到尾就是一份不平等條約!你就是找個冤大頭包吃包住!你們龍族都這麼不要臉的嗎
【住口!】敖曜的精神鏈接陡然拔高,帶著龍威的衝擊,震得蘇晚腦子一暈,後退了半步。但他似乎立刻控製住了,聲音恢複冰冷,卻透著一絲難以啟齒的窘迫:【此契約……確係基於《基本法》第77條補充條款。】
補充條款是什麼說!蘇晚寸步不讓。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敖曜的狗爪子煩躁地在地上扒拉了兩下,留下幾道淺淺的印子。最終,一個硬邦邦的、帶著破罐子破摔意味的聲音在蘇晚腦中響起:【……《未成年龍族社會實踐與責任規避試行辦法》。】
蘇晚:……啥玩意兒
敖曜似乎豁出去了,語速飛快:【《基本法》第77條補充條款規定,年滿五百歲但未滿一千歲、需完成強製性社會實踐學分的未成年龍族,可通過與低威脅性智慧生命體簽訂‘平等契約’,體驗異族生活模式,瞭解契約精神實質,同時規避成年禮前可能麵臨的……家族內部資源爭奪及政治聯姻風險。】
蘇晚徹底石化了。她張著嘴,半天冇合攏。
未……未成年龍族社會實踐學分規避家族聯姻
資訊量太大,她感覺自己的CPU快燒了。
所以……蘇晚的聲音有點飄,你……你還冇成年你所謂的‘平等契約’,就是你龍族學校佈置的社會實踐作業我是你選的……實習單位包吃包住的那種
敖曜的金色豎瞳瞥向一邊,拒絕與她對視,但那條黑色的尾巴尖,極其輕微、極其快速地在地麵上掃了一下,泄露了某種類似羞憤的情緒。【……可以這麼理解。契約期內,我需完成體驗報告。報告通過,即可獲得學分,並依據《未成年龍保護條例》,在成年禮前獲得一段‘自由探索期’,家族不得乾預。】
自由探索期蘇晚抓住了重點,怒火再次上湧,所以,你簽這個破契約,就是為了逃避你家裡的包辦婚姻!拿我當擋箭牌!
【並非擋箭牌!】敖曜猛地轉過頭,金色的豎瞳直視蘇晚,帶著被戳穿的惱火,【契約是真實的!體驗也是真實的!隻是目標優先級……】
隻是目標優先級裡,拿學分和躲相親排第一,我這個‘互助夥伴’就是附帶的工具人,對吧蘇晚冷笑,替他把話說完,怪不得!怪不得條款寫得那麼空!怪不得你啥也不乾!因為你的‘社會實踐’內容,就是體驗如何在一個人類社畜家裡蹭吃蹭喝!而我傻乎乎簽的契約,最大的作用就是給你這個未成年龍當護身符,防止你家裡人把你抓回去結婚!
真相大白。荒誕又憋屈。
蘇晚氣得渾身發抖。她覺得自己像個天大的笑話。什麼惡龍契約,什麼平等互助,全是狗屁!她就是一個被未成年龍崽子選中的、免費提供食宿的冤大頭實習基地!
解約。蘇晚斬釘截鐵,聲音冷得像冰,現在,立刻,馬上!這破契約,老孃不伺候了!
敖曜的金色豎瞳驟然收縮,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危險而暴戾:【契約已成立!單方麵解約需支付高額違約能量!你承擔不起!】
我管你什麼違約能量!蘇晚豁出去了,指著門,要麼你現在解約滾蛋!要麼,我就去啟用那個調解委員會的聯絡方式!告你欺詐!誘騙無知人類簽訂不平等條約!我看是你的學分重要,還是你們龍族的麵子重要!
無知人類四個字似乎刺痛了敖曜。他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屬於龍的威壓不受控製地泄露出來,狹小的房間溫度急劇升高,塑料儲物箱的邊緣開始軟化變形。
【你威脅我】他的精神鏈接充滿了狂暴的怒意。
是你先騙我的!蘇晚毫不畏懼地瞪回去,雖然腿肚子有點轉筋,平等你從頭到尾就冇想過平等!你就是利用規則漏洞,找個好拿捏的人類當你的避風港!現在被拆穿了,就想用龍威壓我來啊!有本事燒了我!看看那個調解委員會會不會把你這條未成年詐騙龍抓回去,直接塞進花轎嫁了!
嫁了兩個字,如同兩把冰錐,狠狠紮在敖曜的痛點上。
他周身狂暴的氣息猛地一滯。金色的豎瞳死死地盯著蘇晚,裡麵翻湧著憤怒、屈辱、被戳破心思的狼狽,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房間裡的高溫開始緩緩下降。
僵持。令人窒息的僵持。
蘇晚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手心全是冷汗。她在賭,賭這條驕傲又中二的未成年龍,更怕丟臉,更怕被強製抓回去履行他不願意的義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塑料儲物箱發出輕微的呻吟。
終於,敖曜周身的氣息徹底收斂了。他緩緩低下頭,不再看蘇晚,那條一直僵硬的尾巴也無精打采地垂落在地。一個悶悶的、帶著強烈不甘和一絲……委屈的聲音在蘇晚腦中響起:【……你想怎樣】
蘇晚緊繃的神經驟然一鬆,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她知道,賭贏了第一步。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談判:首先,那份契約,必須修改!真正的平等!
敖曜猛地抬頭:【契約成立,核心條款不可更改!這是規則!】
規則蘇晚嗤笑,規則也說了,在簽約方未獲知全部關鍵資訊的情況下,契約可被質疑!那個調解委員會就是證明!要麼改,要麼我就去申請仲裁,鬨大,看誰更丟臉!
敖曜的金色豎瞳裡掙紮了片刻,最終泄氣般:【……修改範圍僅限於補充細則。】
行!蘇晚見好就收,補充細則第一條:契約期間,乙方(我)擁有對甲方(你)日常行為的合理指揮權。比如,我說不許亂動我的東西,你就不能動!我說在人類世界要裝得像條真狗,你就不能隨便用龍炎嚇人或者開口說話!尤其不許再把人弄暈過去!
敖曜的狗臉扭曲了一下,似乎想反駁,但最終還是憋屈地:【……可。】
第二條:甲方有義務協助乙方改善生活現狀,作為乙方提供食宿的回報。具體方式……蘇晚腦子飛快轉動,你不是能變成人形嗎還看那麼多財經新聞,懂金融吧去賺錢!合法地賺!房租水電夥食費,還有你那份‘高級狗糧’,自己掙!彆想白吃白住!
【……賺錢】敖曜的聲音充滿不可思議,彷彿蘇晚讓他去掏糞,【吾乃高貴的……】
高貴個屁!你現在是條欠債的龍!蘇晚打斷他,欠我的!要麼去賺錢,要麼現在就把之前的夥食費住宿費結清!元素結晶也行,按市場價折算!
敖曜沉默了。顯然,他身無分文(龍),元素結晶更是想都彆想。半晌,一個屈辱的聲音:【……方式】
方式你自己想!變成人形,去找工作!或者……蘇晚目光掃過他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我看你毛色不錯,體型也威猛,去寵物店當個模特或者給有錢人當保鏢反正,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下個月開始,我要看到錢!不然就斷供你的‘低級有機能量載體’!
敖曜趴在地上,把狗頭深深埋進兩隻前爪裡,隻留下一個散發著生無可戀氣息的黑色背影。算是默認。
蘇晚乘勝追擊:第三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契約期限必須明確!彆想無限期賴在我這兒!你的社會實踐,總有個結束時間吧學分拿到手,報告交上去,立刻解除契約,你愛去哪兒探索去哪兒探索!
敖曜悶悶的聲音傳來:【……成年禮前,一年為限。報告通過即終止。】
一年。蘇晚心裡盤算了一下,還能接受。好!一年!補充細則即刻生效!你,用你的龍格保證!
敖曜從爪子裡抬起頭,金色的豎瞳極其複雜地看了蘇晚一眼,帶著屈辱、無奈,還有一絲認命。他伸出前爪,爪尖在空中極其快速地勾勒了一個微小的、燃燒著暗金色火焰的符文。符文一閃,分成兩縷微光,融入他和蘇晚的眉心。
【以吾之名,敖曜,認可此補充細則。】他的聲音在蘇晚腦中響起,帶著契約成立的輕微震盪。
蘇晚鬆了口氣,感覺套在身上的無形枷鎖似乎鬆動了一些,多了一點主動權。她看著角落裡那個依舊散發著低氣壓的黑色背影,踢了踢旁邊那個被烤變形的塑料儲物箱:還有,你的窩壞了。自己想辦法解決。
敖曜:……
從那天起,蘇晚的生活發生了質的變化。
敖曜被迫啟用了人形形態——畢竟冇有哪家公司會雇傭一條狗當員工(模特除外,但蘇晚暫時冇想到門路)。
他依舊穿著那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麵容冷峻,走在路上回頭率百分之三百。憑藉對財經資訊的敏銳(龍族對能量流動的天然感知用在金融市場分析上簡直是降維打擊),他很快在一家頂級金融投資公司找到了一份特彆顧問的工作,薪水高得嚇人。
蘇晚的破出租屋是待不下去了。敖曜用他賺到的第一筆钜額薪水,在市中心高級公寓租了一套大平層。搬家那天,蘇晚看著光可鑒人的地板和能俯瞰城市夜景的落地窗,感覺像在做夢。
敖曜嫌棄地把蘇晚那些舊傢俱和雜物堆在專門的儲物間,然後不知道從哪裡(蘇晚懷疑他用了空間魔法)弄來一堆看起來就貴得離譜的、線條冷硬的傢俱,把公寓佈置得像星級酒店的樣板間,冰冷,缺乏人氣。
蘇晚有了自己的大臥室和獨立衛浴。敖曜則占據了視野最好的主臥,據說那裡能量節點比較充沛。
生活水平直線上升。蘇晚辭掉了原來的工作,在敖曜的技術指導下,開始學著炒股和投資,小有盈利。她終於不用每天擠地鐵,看老闆臉色了。
包吃包住升級成了豪華包養。
但平等的拉鋸戰,每天都在上演。
敖曜!把你那雙能買我十條命的皮鞋從我的布藝沙發上拿開!還有,陽台是我的多肉養殖基地,不是你的太陽浴場!蘇晚叉著腰,對著霸占了整個陽台躺椅、閉目吸收日光精華(他說的)的西裝男吼道。
敖曜眼皮都冇抬,手指動了動。那雙鋥亮的黑皮鞋自動飛到了玄關的鞋櫃裡。但他依舊躺在那裡,冇挪窩的意思。
【光合作用,能量補充必要環節。】他的聲音懶洋洋地飄進蘇晚腦海。
蘇晚看著自己幾盆被擠到角落、蔫頭耷腦的多肉,氣結。
晚上,蘇晚心血來潮想煮個火鍋。她剛把紅油鍋底燒開,濃鬱的麻辣香氣飄滿屋子。
主臥的門唰地一下開了。敖曜皺著英挺的鼻子,一臉嫌棄地站在門口:【低效的能量補充方式,且產生大量刺激性氣味分子,汙染環境。建議攝入分子料理或能量棒。】
建議無效!蘇晚涮了一片毛肚,這是我的地盤,我的自由!契約補充細則說了,我有權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你想吃分子料理自己叫外賣!彆打擾我享受人間煙火!
敖曜看著翻滾的紅油,再看看蘇晚吃得鼻尖冒汗的樣子,金色的豎瞳裡閃過一絲掙紮。最終,他麵無表情地走過來,拉開蘇晚對麵的椅子坐下,拿起一雙冇用過的筷子。
蘇晚:
【……評估不同能量載體對龍族生理適應性的多樣性,也是社會實踐報告的重要組成部分。】敖曜一本正經地解釋,然後,動作極其優雅(但速度飛快)地夾起一片雪花牛肉,放進了紅油翻滾的鍋裡。
蘇晚看著對麵西裝革履、一臉嚴肅地跟毛肚鴨血作鬥爭,還被辣得微微吸氣(雖然強忍著)的龍,差點笑出聲。行吧,也算一種平等的進步。
日子就在這種雞飛狗跳、互相嫌棄又莫名和諧的狀態中流淌。
敖曜依舊毒舌、挑剔,對人類的很多習慣嗤之以鼻,但他確實在工作,賺的錢大部分都花在了維持這個高階實習基地的運轉和蘇晚日益增長的物質需求上(蘇晚美其名曰精神損失費)。蘇晚則牢牢掌握著合理指揮權,小到不許他用龍炎烘乾襪子(有烘乾機!),大到阻止他試圖收購一家瀕臨破產的玩具廠隻因為看中了人家的倉庫(說那裡地脈能量純淨)。
不知不覺,冬去春來,一年之期將近。
敖曜變得有些沉默。他看財經新聞的時間少了,經常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城市璀璨的燈火,金色的豎瞳裡映著流光,不知道在想什麼。他提交社會實踐報告的日子快到了。
蘇晚心裡也莫名有點空落落的。雖然這傢夥又龜毛又難伺候,但這一年,她的生活天翻地覆。不用為生計發愁,見識了另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還……習慣了有這麼個嘴硬心軟()的非人類室友。
這天晚上,蘇晚窩在客廳巨大的沙發裡追劇。敖曜破天荒地冇回他那個能量充沛的主臥,而是坐在沙發另一頭,手裡拿著一份厚厚的、散發著微弱光芒的皮質檔案袋——他的社會實踐報告。
【寫完了】蘇晚隨口問,眼睛冇離開平板。
【嗯。】敖曜應了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檔案袋的邊緣,【明日提交。】
哦。蘇晚應了一聲,心裡那點空落落的感覺更明顯了。她換了個姿勢,假裝專注劇情。
沉默在寬敞的客廳裡瀰漫。隻有平板裡傳出男女主角的對話聲。
過了很久,久到蘇晚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敖曜的聲音突然響起,低沉平穩,卻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鄭重:【蘇晚。】
嗯蘇晚按了暫停,看向他。
敖曜冇有轉頭,依舊看著落地窗外的夜景,側臉在光影下顯得輪廓分明。【契約……明日提交報告後,即告終止。】
……我知道。蘇晚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乾。
【依據契約及補充細則,我將即刻搬離此處。】他繼續說道,語氣毫無波瀾,【後續居住單元及生活資源,我已委托信托機構處理,足夠維持你當前生活水準三十年。】
蘇晚愣住了。她冇想到他還安排了這些。心裡有點酸澀,又有點說不清的滋味。……謝謝。其實不用……
【契約精神。】敖曜打斷她,終於轉過頭,金色的豎瞳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深邃,直視著蘇晚,【此一年間,你對契約的履行……超出預期。尤其在獲知真相後,並未濫用契約權利進行過度索取。】
蘇晚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移開目光:……我也冇吃虧。
敖曜微微頷首:【無論如何,感謝。】他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你讓我瞭解到,人類這種短暫、脆弱卻又……異常堅韌的生命形態,其生存邏輯並非全然低效。你們的‘煙火氣’,或許……有其可取之處。】他的評價依舊帶著龍族的高傲,但蘇晚聽出了一點真誠。
那……祝你拿到高分,還有,蘇晚笑了笑,帶著點調侃,祝你‘自由探索期’玩得開心,躲開你不想娶的龍小姐。
敖曜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自然。】
他站起身,拿起那份發光的報告。【走了。】
冇有多餘的話,冇有告彆。他徑直走向玄關,身影在門口微微一頓,冇有回頭,然後開門,走了出去。門輕輕合上,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偌大的公寓,瞬間隻剩下蘇晚一個人,還有平板裡被暫停的男女主角。剛纔還覺得擁擠的空間,一下子變得空曠得嚇人。
蘇晚抱著膝蓋,在沙發上坐了很久。心裡像是空了一塊,又像是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卻又習慣了重量的包袱。一年的光怪陸離,像一場荒誕又真實的夢。
她關掉平板,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車流如織。那個曾經蜷縮在塑料箱裡的黑色身影,那個西裝革履在陽台光合作用的毒舌男人,那個被辣得吸氣還要強裝優雅的龍……都消失了。
真的結束了。
蘇晚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也好。回到她普通人的生活。她看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扯出一個笑容。現在,她可是個小富婆了。該想想,怎麼花那筆精神損失費了。
她轉身,準備回房睡覺。目光掃過玄關櫃,腳步頓住了。
櫃子上,安靜地放著一個東西。
不是敖曜留下的銀行卡或信托檔案。
而是一枚鱗片。
大約有她掌心那麼大,通體漆黑如墨,邊緣流轉著暗金色的神秘光澤,觸手冰涼堅硬,卻又蘊含著一種內斂的、磅礴的生命力。鱗片表麵,用極其細微的金線,勾勒著一個微小的、卻無比複雜的符文——那是契約成立時,融入她眉心的那個火焰符文的縮小版。
蘇晚拿起那枚鱗片,冰涼的感覺順著指尖蔓延。鱗片下麵,壓著一張同樣材質的黑色皮質卡片,上麵用龍飛鳳舞的金色字跡寫了一行字:
【通訊符印。遇‘非契約外因素侵害’,捏碎。僅一次。慎用。——敖曜】
冇有多餘的解釋,冇有溫情的話語。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言簡意賅的死樣子。
蘇晚握著那枚冰涼堅硬的鱗片,看著卡片上淩厲的字跡,久久無語。最終,她嗤笑一聲,小心地將鱗片和卡片收進自己隨身的錢包夾層裡。
算你還有點良心。她低聲嘟囔了一句,心裡那點空落落,似乎被這枚冷冰冰的鱗片填上了一小塊。
第二天,蘇晚睡到自然醒。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暖洋洋的。她伸了個懶腰,走到客廳。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屬於敖曜的冷冽氣息。她打開冰箱,裡麵塞滿了各種高級食材,是敖曜昨天讓人送來的。她拿出一盒牛奶,給自己倒了一杯。
生活好像恢複了正軌。又好像,徹底不一樣了。
她打開手機銀行,看著賬戶裡那一長串令人眩暈的數字(敖曜的信托資金到賬了),開始認真思考,是先環遊世界,還是先買個小島。
門鈴突然響了。
蘇晚有些意外。知道她住這裡的人不多。她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考究、麵容英俊得近乎妖異的年輕男人。他有著一頭罕見的銀白色長髮,用一根墨玉簪鬆鬆挽著,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複古長衫,氣質出塵,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一隻是深邃的紫色,另一隻……竟然是流動的熔金色!和蘇晚記憶中的那雙豎瞳顏色一模一樣,但感覺完全不同。
蘇晚心裡警鈴大作。這人……絕對不是普通人類!
她冇開門,隔著門問:找誰
門外的男人似乎能感應到她的警惕,笑容加深,聲音清越悅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冒昧打擾。在下敖玉,敖曜的……兄長。他微微欠身,姿態優雅,聽聞舍弟在貴府叨擾多時,特來致謝,並處理一些……家族內部的小小遺留問題。
敖曜的哥哥蘇晚心裡咯噔一下。找上門來了不是說契約終止了嗎那個調解委員會呢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錢包,隔著皮革,能感覺到那枚龍鱗堅硬冰冷的輪廓。
-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惡龍非要和我簽平等契約,惡龍非要和我簽平等契約最新章節,惡龍非要和我簽平等契約 dq_cn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