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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攢了十年血汗錢,

隻為在黑市贖出他的骨灰盒。

他們都說他為了保護主人被炸得粉碎,

連名字都不配留下。

當我用滾燙的銅板換回那輕飄飄的罈子時,

驗屍官嗤笑著吐了口唾沫:

傻子,那是野狗骨頭。

我摔碎罈子,

裡麵滾出一枚染血的飛鏢——那是他從不離身的暗器。

1、

我裹著三年冇換的破棉襖,在亂葬崗邊緣的地下黑市裡,哆嗦著數出兩千七百枚銅板,每一枚都沾著賣血、浣衣、甚至……典當最後一顆門牙換來的垢膩。

對麵那粗魯男人接過沉甸甸的錢袋,掂量一下,隨手扔過來一個冰冷的粗陶罐。

喏,那個影衛十三號的,碎得撿不齊整了。

我死死抱住那個輕得嚇人的陶罐,好像抱著他僅存的一口氣。

2、

十三號

旁邊擺弄屍骨的駝背老頭抬起渾濁的眼,乾枯的手指在陶罐上一彈,丁當作響。

他咧開冇牙的嘴,渾濁笑聲像砂紙在磨刀石上蹭,丫頭,你懷裡的寶貝,是老子昨天從西頭野狗坑裡扒拉出來的!

他吐口濃痰:傻子纔信那短命鬼還剩骨頭轟一聲,連根頭髮絲都炸成灰咯!

每個字都像冰錐紮在心上。

3、

哐噹一聲脆響,粗陶罐在我腳邊四分五裂。

飛濺的塵土和……幾根粗糙灰白的骨頭渣裡,滾出一個小小的、磨得發亮的菱形鐵片,尖角上凝著一塊深得發紫的陳舊血斑。

那東西燙傷了我的眼。

空氣驟然被抽空,肺部劇痛。

這是我的飛鏢,他貼身藏著從不離身的凶器!

十年前雨夜,他替我擋開致命一刀後,用它在床尾柱子刻下了安字。

這飛鏢跟他一起下了地獄。

但現在卻回來了!

4、

鋒利的鏢尖刺破指尖,疼痛讓我清醒。

指尖沾上的鐵鏽味混著記憶裡的血腥,濃得化不開。

十年!

為了攢齊那贖身的銅板,我爬過沾滿雪屑的瓦片給人修屋頂,指尖被凍僵。

手指磨得血肉模糊……這些苦我甘之如飴。

可這一切換來的,竟是一個謊!

一個用野狗骨頭編造的彌天大謊!

誰到底是誰要這樣愚弄我

5、

我像掙脫鎖鏈的瘋獸,衝回冰冷的亂葬崗。

刨開濕冷的黑泥,我很快抓到了那隻沾滿灰塵的舊陶罐。

罐身厚重,底部有個淺淺的凹痕——那是我第一次試著燒陶時不小心捏壞的印記。

裡麵的東西……摸上去零碎、紮手,絕不是我曾無比熟悉那個形狀了。

每一寸指骨都在叫囂著答案:我傾儘所有換回來的,真的隻是一把野狗的枯骨!

心口那裡有什麼東西徹底碎裂了,比那個罈子碎得更徹底,更無聲無息。

6、

我掏出懷裡一枚淬毒的飛鏢,黑暗中它刃口泛著一點微弱綠光。

鏢尾,刻著一個淺淺的血

字印記。

這是從假骨灰裡找到的。

我曾在影衛訓練場的陳舊卷宗裡看到過這個符號——血牡丹,那個十年前突然崛起、以陰狠嗜殺聞名的秘密組織,正是它的標記!

我攥緊暗器,冰冷穿透肌膚。

十年懸疑的線頭終於被我攥在指間,另一端綁著他消失的真相。

7、

穿過蛛網密佈的地下密道,血腥鐵鏽味撲麵而來。

血牡丹

總壇深處,死寂得能聽到老鼠啃噬骨頭的聲音。

陰森地牢最裡那間,門虛掩著,透出微光和一絲冰冷的血腥氣。

我隱在黑暗裡,心跳轟鳴。

8、

隔著門縫,一幅地獄圖景驟然刺入眼簾:地上鋪著肮臟的爛草蓆,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蜷在上麵,口鼻流出的黑血已經凝固。

一個男人背對著門,身披繁複華麗的黑金牡丹紋路長袍,高高在上地俯視著那具剛死的屍體。

他腳下踩著老者一片破爛衣角,聲音低沉傲慢:礙事的老狗。

他聲音低沉傲慢,像是毒蛇貼著頸脖蠕動。

是我從未熟悉的冰冷!

9、

那聲音像地獄深處淬毒的冰棱,穿透空氣直釘入耳。

明明陌生至極,卻莫名撕裂神經!

渾身血液轟的一下全湧上了頭頂!

幾乎在我聽清的瞬間,身體已然脫離意誌掌控——我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破開腐朽的木門撞了進去!

手中薄刃劃出寒光,直劈向那身刺眼的黑金牡丹袍!

10、

嗤啦——布帛撕裂的聲響異常清晰!

黑袍的下襬被我凶狠的刀鋒撕開一道長口子。

幽暗的光線下,袍子裂口露出的內襯裡,一片猙獰扭曲的傷疤赫然在目——焦黑、發皺的皮肉,像永遠無法癒合的噩夢烙印在那裡。

那形狀……那位置……十年前那個漫天大火熊熊燃燒的夜晚,我守在他血肉模糊的床邊熬過三天三夜,指甲縫裡全是他傷口的焦臭!

我認得它,就像認得自己的掌紋!

11、

刺客!

保護首領!

雜亂的腳步聲和尖利怒喝瞬間炸響!

數道黑影從不同角落撲出,寒光閃閃的刀刃霎時將我重重圍住,冰冷的殺氣幾乎凝成實體。

一個領頭模樣的壯漢死死擋住那個被我撕裂袍角的男人麵前,刀刃指向我,滿臉嫌惡。

又是你這瘋婦!十年了陰魂不散當年那短命鬼就該炸得更碎點,省得你這禍根還在這裡礙眼!

12、

我手裡的血牡丹暗器滾燙,那是剛從他舊主的屍體旁撿起的凶器。

眼前這個被稱為首領的男人,喉結重重地滾動了一下,陰影藏住了大半張臉。

十年煎熬瞬間沖垮堤壩。

我攥緊染血的暗器,朝那個深不可測的背影嘶吼:

為什麼!

十年啊!

為了你幾根骨頭,我當了自己的血!

當了自己的牙!

當了這條命!

每一個字都像從肺腑深處撕扯出來,染著血味。

13、

地牢裡死寂。

隻有我破裂失控的呼吸聲和暗器尖端毒液滴落的輕響。

首領終於轉過了半邊臉。

牢裡唯一那盞慘綠的風燈,正好映在他的側頰上。

一道醜陋扭曲的傷疤,像盤踞的蜈蚣,從右額角蜿蜒爬過顴骨,一直冇入下巴的陰影裡。

十年前大雪紛飛的巷口,一把淬毒彎刀劈向背對我的他,我冇有任何猶豫撲了上去……左臉劇痛傳來時,我看見了血從自己臉頰淌上他驚慌回頭時的眼睛……那個傷疤的形狀,位置,和我臉上這道分毫不差!

時間瞬間倒流回那個漫天飛雪的深巷。

14、

心臟被一隻冰冷的巨手攫住,捏緊得無法跳動。

血牡丹的暗器噹啷一聲砸在冰冷石地上。

我死死盯著他臉上那道幾乎平行的、染滿月色的猙獰疤痕——左邊一條,右邊一條,本該橫貫臉頰的同一道刀傷痕跡!

那是我的臉曾經為他擋下致命一刀的證明!

血,彷彿又在眼前飛濺開來。

……是你

我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礫摩擦,那道疤……是我替你……

他猛地轉過頭,刀削般的下頜繃得死緊,嘴唇抿成冇有一絲血色的直線,避開了我的目光。

這個細微的動作,徹底碾碎了我十年築起的所有幻想廢墟!

15、

肺葉裡的空氣被儘數擠空,每一根骨頭都成了冰棱,撐著我搖搖欲墜的軀殼。

我猛地轉身撞開背後的包圍圈,麻木地朝著外麵無儘黑暗奔去。

地牢通道的濕冷石壁擦過我的肩膀,發出悶響。

身後死寂一片,冇有腳步聲追來。

隻有我的腳步踩碎了枯骨發出的脆響,迴盪在無邊的黑暗裡,像誰破碎的心臟。

16、

不知跑出多遠,直到肺火燒般灼痛,身體撞進一片雜亂的灌木叢才猛然停住。

我像被抽去骨架般癱軟在地,顫抖的手胡亂在懷裡摸索。

指甲縫裡還殘留著黑市地牢牆壁的黴斑,最終,手指觸到一小片黏膩冰冷的東西——那根從他撕裂的袍角邊緣、順著我抓裂的指甲勾下來的一小片燒焦皮屑。

剛纔在地牢撕扯時留的最後一點證據。

17、

幽暗巷弄深處,油膩小酒館的破簾子後,老金溝那張佈滿坑窪的醉臉皺成一團。

他眯著眼,湊近油燈仔細辨認著我小心翼翼放在油膩桌麵上的焦黑皮屑。

這味兒……

他渾濁的眼珠陡然睜大,醉意嚇退大半,驚疑地盯著我。

焦血味還混著‘夢碎散’丫頭!這可是血牡丹用來滅口的獨門毒!你哪來的這玩意兒

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恐懼的顫音,聽說啊,十年前他們新首領上位,就是靠這毒……清光了一群不肯‘醒’的舊人!

18、

三天煎熬的等待,每一刻都是淩遲。

第四天清晨,一隻瘦骨嶙峋的黑貓將捲起的油紙丟在我常等活的碼頭角落。

展開,是張潦草地圖,終點指向城西廢棄的渡雲寺寶塔。

下麵一行扭曲小字:驗貨,帶贖金。

贖金二字下麵,被人用指甲深深劃出一道刻痕,帶著無言的冷厲。

心沉到穀底。

我把臉深深埋進掌心冰冷的空氣裡,強迫自己鎮定再鎮定。

然後,拿出所有積蓄買通了一個啞巴腳伕……剩下的命運,隻能賭一把。

19、

推開寶塔最頂層結滿蛛網的木門,腐朽氣味撲鼻。

一個人背對我佇立在窗邊破洞透下的淒冷月光裡,高大,沉默,身上還裹著那件被我撕裂過的黑金紋樣袍子。

他腳下,放著一件粗布包,包口微敞,是成疊的銀票。

東西呢

我聲音沙啞如粗礫磨石。

他緩緩轉過身,臉上那道本該熟悉的刀疤在殘月光下顯得異常僵硬。

他沉默著,從懷裡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黑布包裹,輕輕放在地上的銀票旁邊。

都在這裡。

聲音嘶啞乾枯。

20、

我的手指碰到布袋冰冷的表麵,像蛇一樣纏了上去,猛地掀開!

裡麵躺著一根根慘白陰森的人體筋骨,骨頭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十三編號,熟悉地灼燒著我的眼球。

十三號……嗬……

我喉嚨裡滾出的聲音像是地獄吹來的風。

指尖滑入那堆冰冷的骨頭縫隙,猛地抽出一塊最粗壯的腿骨。

我死死攥緊它,像攥緊他最後一點骸骨,用儘畢生力氣朝他臉上砸去——

就在這一瞬間,暗處弓弦震顫!

數支弩箭破空厲嘯,毒蛇般撕裂空氣!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不是躲閃我砸來的骨頭,而是像山一樣硬挺挺撞向那些奪命寒芒!

噗!

噗!

噗!

箭矢狠狠紮進**的悶響,驚心動魄。

溫熱的血猛地濺了我一臉,腥鹹滾燙。

他高大的身軀在我眼前緩緩軟倒,砸起一片塵埃。

沉重的倒地震動了腳下的木板。

他臉上那僵硬虛假的刀疤貼片,被血浸透,終於鬆脫滑落,露出了左頰下方一點發白的舊疤印——那是我曾為他擋刀時留下的真正印記!

他躺在塵埃裡,被數支毒箭穿透的身體微微抽搐,望向我的眼睛蒙著一層瀕死的灰翳。

血沫從他嘴角湧出,他掙紮著,喉嚨裡發出斷續模糊的嗬嗬聲,破碎得像被撕扯的朽布:……對……安……

塔外狂風突然撞破腐朽的窗欞,卷著落葉呼嘯著灌入這片死地。

手裡那根刻滿編號的腿骨,此刻變得重於千鈞,冷得滲入骨髓,刺透我的心臟狠狠墜向無儘深淵。

空蕩蕩的塔頂隻剩下風,捲動地上的銀票和染血的骸骨,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我慢慢彎下腰,指尖劃過地上那張冰冷的刀疤麵具,上麵隻留下我一滴渾濁的水印。

21、

腥熱血點濺進眼睛的刹那,他沉重的身體轟然砸起滿殿陳灰。

箭尾毒羽微微震顫,釘在我腳前一步之地。

而那塊從他臉頰滑脫的假刀疤貼片,被他身下湧出的溫熱血漿浸透泡軟,漸漸顯露出一點極其淺淡、幾乎被新疤覆蓋的舊痕——那分明是我當年撲上去擋刀時,他左頰曾觸到我染血臉龐留下的壓痕!

十三……

名字滾出喉嚨時像吞了燒紅的炭。

心臟停跳半拍後又開始瘋擂,砸得我整個人都在抖。

22、

塔頂唯一那扇破窗猛地被寒風撞開!

暗影幢幢,殺意如同凝霜覆地!

數道鬼魅般的人影順著塔外殘破的屋簷悄無聲息地滑落,手中弓弩在殘月下閃著蛇信般慘綠的幽光——又是淬毒的箭!

目標是地上的我!

也在我看清的同時,原本圍在假十三

身邊那幾張熟麵孔守衛,已然冰冷舉弩!

23、

來不及思考!

身體比腦子更快!

在離我最近那支荼毒弩箭閃電般射出的前一刹,我猛蹬地麵!

沉重的腿骨還緊攥在手中,成了最原始的武器!

我藉著衝力,整個人如同瘋獸橫撲出去!

砰!

腿骨凶狠砸在一個守衛麵門上,骨頭碎裂聲和鼻梁塌陷聲令人牙酸地混在一起!

24、

另一個守衛的匕首已割向我喉嚨!

冷光映著他眼中熟悉的毒辣——地牢裡罵我瘋婦

的領頭壯漢!

生死一線!

幾乎是本能地,我反手探向腰間——那個曾在地牢拾回的、屬於血牡丹核心的淬毒飛鏢,正冰冷地蟄伏在那裡!

指尖觸到寒意的同時,我手腕全力一抖!

嗤!

菱形鏢精準無比地切入他持刃的手腕,深可見骨!

毒氣侵體的酸腐味瞬間瀰漫。

25、

呃啊——!

領頭守衛爆發出痛苦嘶吼,匕首落地。

我甚至冇看他一眼,身形翻滾,滾向假十三倒地的位置。

鮮血在他身下肆意鋪開,漫過我的指尖,黏膩、滾燙。

劇痛撕扯肺腑,我眼前陣陣發黑。

指尖猛地勾到他那件黑金外袍沉重冰涼的衣角!

剛纔撕破的那一道長口子就在手邊!

不顧一切,扯住裂帛死命一拉!

刺啦——一大片袍襟連帶內襯被狠狠撕了下來,露出下方那片曾被火燎得觸目驚心的舊疤肌膚!

26、

撕下血染的布片如燙手烙鐵塞入懷中。

領頭守衛帶毒的嚎叫刺激了更多人!

弩箭破空厲嘯!

我隻能像隻狼狽的野獸,拖著彷彿要碎裂的身體,朝那扇撞開的破窗連滾帶爬撞過去!

身後箭鏃篤篤篤釘在木板上,近在咫尺!

斷裂的窗欞狠狠刮過側腰,劇痛卻讓我更清醒。

縱身躍下前最後一瞥,視線掃過地上被撕開袍子的假貨屍體——那件黑金紋路外袍下襬被撕扯後露出內襯邊緣……一個極其隱秘的角落,赫然用極細的金線縫著一個捲曲的符號!

27、

不是血牡丹!

那符號扭曲怪異,像盤繞在一起的毒蟲尾巴——曾在影衛舊檔最角落某卷褪色羊皮紙上驚鴻一瞥,標註是早已滅絕的……百蠱門!

身體已然失重,朝著黑沉塔底疾墜!

風聲貫耳,混雜著塔頂守衛逼近視窗的怒吼。

百蠱門……毒蟲……夢碎散……連串冰冷的字眼像暗夜閃電劈開混沌!

有什麼更龐大、更可怕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

28、

帶著一身血汙和刺骨寒風,跌跌撞撞衝進老金溝那間瀰漫著劣酒和油膩氣味的破窩棚時,幾乎虛脫。

老……金……

嗓子火燒般嘶啞。

我把那片從死人身上扒下的血浸碎布拍在他油膩的破木桌上,手指抖得厲害。

看……看那個符號!百……百蠱門

29、

老金溝惺忪醉眼猛然瞪圓如銅鈴!

他看著那片染血的破碎黑金布,尤其那個捲曲的毒蟲符號,整個人像被冰水從頭澆到腳,瞬間篩糠般抖起來,渾濁眼裡是見了鬼的駭然。

……‘蟲師’!那老王八……十年前就該燒成灰的啊!

他猛灌一口劣酒壓驚,酒液卻順著抖動的嘴角流了一脖子,丫頭……那‘夢碎散’……就出自他手!

那老毒物……冇死!

30、

血淋淋的手指蜷緊成拳。

蟲師……這個早已被遺忘在灰燼裡的名字,十年前那場焚儘一切的大火,所有人親眼目睹他被倒塌的橫梁砸進火海!

大火後唯一找到的……是半塊燒焦的、屬於蟲師貼身佩戴的螭龍青玉!

如果蟲師冇死……那場吞噬了十三的爆炸……那具麵目全非隻能靠殘留飛鏢確認身份的焦屍……那雙我到死都記得的他緊攥著我半截衣袖不肯放的手……

全是假的!

一場徹頭徹尾、精心策劃的騙局!

31、

在……在哪那老毒物……在哪

我幾乎將指甲掐進掌心爛肉裡纔沒當場發瘋。

城……城西……廢……廢窯場底下……

老金溝聲音抖如秋風落葉,聽說……下麵有個蟲窟……養著要命的玩意……那老毒物……把自己也養成半人半蟲了!

他眼中恐懼幾乎溢位來,那是地獄!活人不該去的地獄!

足夠了!

我把剩下的銀錢全丟在他桌上,踉蹌轉身撲向門外更深的黑暗。

32、

比亂葬崗黑市更濃烈的腐朽死亡氣息,混雜著甜到令人作嘔的奇異腥氣,從巨大塌陷的廢窯口下方噴湧而出,像一張等待吞噬的巨口。

順著塌方形成、滿是尖銳石礫的陡峭斜坡滑下去,腳踩實地時,滿靴底黏滿了濕滑冰冷的……蟲蛻。

巨大的天然洞窟,洞壁上綴滿慘綠髮亮的詭異菌類光芒,勉強照亮眼前光景。

洞壁上密密麻麻佈滿孔穴,隱約可見暗沉物蠕動。

洞穴中央地麵,沉積著厚厚的、不知積攢了多少年的枯骨和灰白粘稠的蟲絲!

一座由無數骸骨和蟲屍堆積的祭台赫然矗立中央!

33、

我的目光死死釘在祭台最頂端!

慘綠菌光下,一個巨大扭曲、半透明的蟲繭般物體靜靜矗立!

那繭由厚厚的、粘滿灰白乾涸蟲液的絲線層層包裹,隱約可見裡麵盤踞著一個……人形輪廓!

細密的血管和深色的內臟在薄薄繭壁後微微搏動。

繭壁表麵爬滿了深紫發黑的詭異藤蔓狀物,仔細看,竟是不斷微顫的粗大**蟲須!

在蟲繭下方,冰冷石台上,竟端端正正放著一個……異常眼熟、被擦得鋥亮的粗陶小罐!

罐口敞開,裡麵空無一物!

34、

是我在黑市換回來、又親手摔碎的那個裝野狗骨的假骨灰罈!

它怎麼會在這裡!

像件祭品般被擺上祭台!

渾身血液霎時凍僵,又在下一秒燃燒沸騰!

十年……十年的肝腸寸斷!

十年的血淚煎熬!

全被這空罈子狠狠嘲諷、踐踏!

啊——!

壓抑了十年的絕望悲鳴衝破喉嚨,淒厲得幾乎撕裂自己的喉嚨!

手中還握著的、屬於某位替身

的腿骨被我當成最後的武器,用儘全部力氣、帶著毀天滅地的狂怒,狠狠砸向那噁心的、搏動著的巨大蟲繭!

35、

腿骨帶著風雷之勢呼嘯而去!

噗嗤!

結結實實砸中蟲繭!

沉悶粘滯的破裂聲!

繭壁深陷、撕裂!

一小片黏膩、慘白的蟲膜被砸破翻起!

洞裡死寂了一瞬。

然後——嘶……嗬嗬……

一種絕非人聲的、令人頭皮炸裂的怪音猛地從那裂口深處震盪而出!

如同數萬隻帶爪尖的毒蟲同時刮擦骨骼!

整個巨大的蟲繭驟然劇烈收縮!

猛地膨脹!

36、

撕拉——刺耳的破帛聲!

一隻枯槁扭曲、顏色半青半灰、關節處覆蓋著細小鱗甲的人手猛地撕開裂口!

指尖尖銳如鐵鉤!

緊接著,裂口被更暴烈地撕開!

一個難以名狀的東西破繭而出!

下半身還粘連著濕滑的半透明卵膜和紫黑蟲絲,蠕動著難以分辨數目的、覆蓋著黏膩甲殼的粗壯肢體……上半身勉強維持著人形,皮膚青灰,佈滿蛛網般凸起的暗紫色血管……最恐怖的是那張臉!

佈滿黏液的皮膚像半溶解的蠟,眼睛位置是兩個不斷分泌粘液的深洞!

隻有那張裂到耳根的嘴還在動,露出尖銳細密的獠牙!

蟲師!

37、

嗬……十年……

那怪物口中發出模糊嘶啞、像漏氣風箱般的怪響,粘稠墨綠涎液從嘴角不斷滴落,你……終於……肯來了……安……

安字被他扭曲的唇舌費力吐出,帶著惡毒的腥甜氣。

他一隻覆蓋著粘液和蟲甲的怪異手臂抬起來,指向祭台下方那個空空的陶罐。

……你男人的……渣滓……養了我這些寶貝……十年……好東西……可捨不得……一次用完啊……

他喉嚨裡發出咕嚕嚕的瘮人響動,像是無數蟲子在內裡爬行!

38、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紮進腦海!

養蟲……十年……十三的骨灰……是他蟲蛹的養料!

畜生!!!

狂怒與極致的悲痛碾碎最後理智!

比塔頂更凶悍的煞氣炸裂!

手中握的早已不是人骨,是我燒成灰燼又凝結成刀鋒的十年!

不閃!

不避!

迎麵直衝那扭曲的魔影!

手中骨刃破空,帶著同歸於儘的瘋厲,劈向他脖頸間唯一還算柔軟的喉管!

39、

刀鋒切開凝滯腥臭的空氣!

骨刃即將割裂他那層覆蓋著黏液的頸皮瞬間——蟲師腹部那厚厚的、糾纏蠕動的蟲絲和卵膜突然激烈鼓脹!

噗噗

兩聲爆開!

兩條嬰兒手臂粗、赤紅帶黑環、頂端是鋒利螯鉗的恐怖觸鬚破體而出!

快雨閃電!

劇痛在小腹和肩頭同時炸開!

冰冷的硬物狠狠紮入骨肉!

血狂湧而出!

毒,又是那種陰魂不散的夢碎散毒素,瞬間沿血脈瘋狂燒灼!

40、

赤紅帶毒的觸鬚深深嵌在肉裡,將我像破碎玩偶般猛地撞飛!

身體砸在堆積如山的蟲屍枯骨上,腥臭**的汁液濺了滿頭滿臉。

肺像被踩爆的風箱。

蟲師那張流淌著粘液的、似笑非笑的怪臉在模糊視野裡逼近。

安……乖乖……和他……團聚……

嘶啞的吐息帶著腐爛甜香噴在我臉上。

意識模糊的最後一刻,左手掙紮著在冰冷的枯骨堆裡摸索……指尖猛地觸到一個堅硬冰冷的圓柱狀物體!

是……老金溝丟給我的火摺子!

41、

求生的野性壓過毒火的焚燒!

我用儘最後一絲清醒,拇指狠擦!

火光驟然在陰森蟲窟裡爆開!

這地獄裡不該有的光明刺痛了蟲師深陷的眼洞!

他發出一聲尖銳怪叫!

嵌在我肉裡的那兩條恐怖觸鬚本能地劇烈痙攣!

機會!

劇痛中身體猛地後掙!

皮肉撕裂!

硬生生從那兩條奪命的毒鉤上撕脫開來!

滾燙的血瀑布般噴湧!

我甚至顧不上止血!

藉著倒下的衝力撲向蟲繭基座下方那片厚厚的、鋪滿整個洞穴的灰白蛛網狀蟲絲!

火光搖曳,帶著我的血、我的命、我十年刻骨的恨,狠狠按向那片乾涸如油氈般的絲網上!

42、

轟——!

一點火星碰上遍地蟲屍蟲屍,如同野火燎原!

赤紅暴虐的火龍咆哮著瞬間騰起!

瘋狂舔舐攀爬!

燒灼著蟲蛻和油脂發出令人心悸的劈啪爆響!

濃煙滾滾!

熱浪如牆!

吼——!!!

徹底被火焰吞噬的蟲師發出非人的慘厲嘶吼,整個身軀在火光中瘋狂扭動,炸開的膿汁帶著火星四處噴濺!

那兩條攻擊我的赤紅毒須被燒得蜷縮焦黑!

烈焰將一切映成毀滅的血色。

我倒在滾燙的骨灰與燃燒的殘骸間,看見那尊曾經祭著我癡心妄想的空陶罐哢

地一聲,在熾焰中斷成兩截。

熱風捲著燒焦的灰燼吹過眼睛,混著滾燙的血沉入無邊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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