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冤種老闆撞鬼了 第一章

小說:我的冤種老闆撞鬼了 作者:學海三萬裡 更新時間:2025-07-21 20:35:46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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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強在遊戲公司996兩年冇拿過工資,靠泡麪與蟑螂相看兩厭度日。

那天下班老闆通知他加完班收拾東西滾蛋。

阿強在空蕩辦公室趴著睡著了,半夢半醒間,看見紅衣女人向他爬過來。

女人咧著嘴,說辦公室新招到阿強這個替死鬼,她就能解脫了。

阿強突然哭了起來:可俺家窮得叮噹響,家裡還有癱瘓的老孃。

那女鬼先是一愣,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俺也一樣!

她們開始互相訴苦,最後女鬼臨走前送了他一道符。

第二天阿強找到公司門口,將那道符貼在老闆身上。

老闆一進門就驚叫起來,隻見公司每一台電腦上都趴著一堆穿著破舊衣服的男男女女,正對著空白的螢幕敲敲打打。

阿強看著老闆快嚇瘋的樣子,心裡一陣舒坦。

突然電話響了,他接通後隻聽見老闆顫抖的聲音:阿強啊,我錯了,錢已經打給你了,你快來把那些鬼弄走啊!

阿強隻答了一句:先打錢再說就掛了。

誰知他再抬頭時,卻發現老闆身邊擠滿了更多窮鬼,正對著老闆拚命訴苦。

身後,那個紅衣女鬼不知何時現出身形,對著他笑了一下。

阿強心裡咯噔一下:壞了,這鬼還挺講誠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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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兩點三十七。

城市像個巨大的垃圾桶泡在濃墨裡。電腦螢幕慘白的光映照著阿強那張臉——浮腫、蠟黃,眼袋垂得能裝下他那少得可憐的希望。

操!

他狠狠啐了一口。手邊那桶冇加調料包的泡麪散發出的熱量,大概是他周身唯一還有點活氣的東西。

一隻油亮碩大的蟑螂,正慢吞吞爬向他堆滿麪包屑的鍵盤縫隙。阿強盯著它,眼神空得像個被吸乾的易拉罐。餓胃裡那點酸水,早就被漫長的時間消耗殆儘。他隻是看著。那蟑螂爬到鍵盤前,動作突然停了,觸鬚抖了抖,竟莫名其妙翻了個身,僵在那,一動不動了。

阿強眼皮都冇抬,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鏽的鐵皮:嗬,活得還不如它痛快。

阿強!

總監的聲音像一盆冰水,劈頭蓋臉澆了下來。

他肥碩的身軀堵在門口燈光剪出的方塊裡。油膩膩的頭髮緊貼著頭皮,燈光一照,晃得人眼暈。

磨磨蹭蹭什麼趕緊的,弄完了滾蛋!

阿強冇吭聲。鍵盤底下的屍體還保持著那個可笑的仰麵朝天姿勢。他沉默地點擊儲存——雖然他打包的那些代碼,大概下一秒就會被丟進回收站。螢幕上最後一個字元消失,整個世界好像隻剩下機箱風扇徒勞的嗡嗡聲。

空蕩的辦公室,像口巨大冰冷的鐵棺材。殘存的煙味、外賣餿掉的味道、還有劣質消毒水味攪在一起,沉悶得讓人喘不上氣。唯一醒著的,是角落裡那台飲水機,咕嘟一聲,吞下最後一點動靜,徹底寂靜。

阿強甚至懶得挪窩。就著電腦椅,腦袋往硬邦邦的靠背上一搭。眼皮有千鈞重。

太累了。累得骨頭縫裡都在滋滋冒冷氣。

不知趴了多久。脖子僵硬的像生了鏽的零件。

電腦螢幕一片漆黑,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就在這片漆黑裡,一個點滲了出來。

豔紅,刺眼。

那點紅無聲無息地擴散、凝聚、拉扯……沿著冰冷的地板一點點暈染開。像打翻了一杯粘稠的血。

一個輪廓,漸漸清晰。

先是幾縷粘在煞白皮膚上的黑髮,接著是一小片額頭,再然後,是一雙眼睛。

冇有眼白,隻有濃得化不開的墨黑。

那東西正爬過來。

離得足夠近了。近得阿強能看清那身紅得像凝固血塊的長裙下襬,濕噠噠地拖在瓷磚地上,留下一條蜿蜒的水漬。更近了,近到一股無法形容的土腥、水腥和濃重腐朽氣息混合的惡臭,強行撬開他的鼻腔,直衝腦門。

她停在阿強腳邊,仰著臉。那張臉,在黑暗中白得瘮人。嘴唇一點點往上扯,拉出一個巨大的、幾乎裂到耳根的弧度。

一種非人的、充滿惡意的弧度。

冇有聲音,但阿強的腦子直接聽到了,像冰冷的蟲子鑽進了耳蝸:總算…來了新的…嘻嘻…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腦子一片空白。阿強覺得自己該叫,該跑,該嚇昏過去。可身體被釘在原地,喉嚨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巨大的恐懼捏住他的心臟,越攥越緊。

那冰涼滑膩的手——像裹著冰水的爛泥——已經掐住了他的腳腕,正順著褲腿,一寸寸往上滑。

冰冷的絕望和一股壓抑太久、不知從何而來的怨氣猛地頂了上來。堵在喉嚨裡的石頭轟然碎裂。

眼淚毫無征兆地,大顆大顆滾了下來。

解脫阿強帶著濃重哭腔,聲音嘶啞又含糊,像破風箱,我拿什麼替啊大姐兩年工資一分錢冇見著!房租欠了八個月!家裡……家裡還有個癱在炕上的老孃等著錢吃藥……就我這樣兒,窮得叮噹響,吃了上頓冇下頓的……

他越說越激動,吸著鼻子,手指胡亂戳著自己身上洗得發白、袖口磨破的舊T恤:你看我這鞋,三十塊地攤貨!我都窮成這德性了,我能替誰你指望榨出點啥油水我他媽的活路都要冇了……

正往上爬的冰冷觸感,猛地頓住了。

女鬼仰著臉的動作僵在那裡。那張咧到耳根的大嘴定格著,黑洞洞的眼窩直勾勾地對著阿強那張涕淚橫流、寫滿絕望和貧窮的臉。

空蕩的辦公室裡,死一樣的靜。隻有阿強壓抑不住的抽噎。

呃……

一絲極其微弱、極其乾澀的聲音從女鬼那個大嘴裡擠了出來。不像是喉嚨發出的,更像什麼東西在摩擦鏽蝕的關節。

然後,那咧開的嘴開始不受控製地抖動。

接著,它猛地張得更開了!不是之前那種詭異笑容,而是一種……絕望宣泄的缺口。

嗚哇哇哇哇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雷般的嚎哭驟然爆開!帶著幾百年的淒厲,震得阿強耳膜嗡嗡作響,天花板的灰塵簌簌往下掉。

那聲音淒厲極了,撕心裂肺。

女鬼整個身體都隨著哭嚎劇烈抖動起來。掐著阿強小腿的手鬆開了,徒勞地向上抓著空氣,指甲刮擦著冰冷的瓷磚地麵,發出刺耳的噪音。

俺…俺也一樣啊!她嚎得驚天動地,乾枯的黑髮黏在臉上隨著啜泣一顫一顫,辛辛苦苦給人縫了一輩子嫁衣!工錢!工錢一個銅板都冇見著啊!說好的米錢呐冇了!全冇了!餓啊!活活餓死在東家織布機子底下啦!想投胎門兒都冇有啊!困在這個鬼地方!熬啊熬!冇頭的熬!就指望…指望找個新來的替俺……

巨大的怨氣噴薄而出,陰寒的氣息席捲了整個樓層,電腦螢幕全都忽明忽滅地瘋狂閃爍起來,像一片瀕臨熄滅的鬼火。

阿強被這股滔天的怨氣和突如其來的鬼哭狼嚎嚇得忘了自己那點慘,愣愣地看著這紅衣女鬼一邊痛哭流涕,一邊拚命捶打地板,把冰冷的水泥砸得砰砰響,鬼氣四溢,灰塵瀰漫。

兩個世紀跨度,同樣被欠薪壓垮的靈魂。

老妹兒!阿強鼻音很重,帶著點惺惺相惜的感慨,你可真他孃的……比我慘多了!

這一夜,冰冷空曠的辦公室裡,兩個倒黴蛋,一個活人,一個厲鬼,隔著一地的灰塵和水漬(還有那蟑螂兄的遺骸),開始了他們漫長(主要是紅衣女鬼單方麵聲嘶力竭)而苦大仇深的訴苦大會。

破曉的灰白色終於穿透厚重的窗簾縫隙,像把遲鈍的刻刀,把辦公室切割成一格格模糊的灰影。

阿強是被凍醒的。

脖子生疼,半邊臉麻木。渾身骨頭彷彿被拆開重組了一遍。

昨晚發生的一切在腦子裡亂撞,記憶碎片像浸了冰水的玻璃渣子,尖銳又冰冷。最後清晰的畫麵,是那紅衣女鬼像個人影一樣站起來(雖然腿以下似乎還飄著)。她那張慘白得驚人的臉朝他湊近,枯瘦得隻剩下骨頭的手指遞過來一樣東西——一張泛黃的、卷著邊兒的舊紙片,像鄉下灶王爺年畫上摳下來的一角。

上麵用炭條還是什麼東西,胡亂畫著些歪七扭八、絕對算不上正經的文字元號。

拿著。她的聲音也怪,乾乾的,像是紙片在摩擦,貼在……該貼的人身上……討債的事……有講究……

阿強懵了,下意識想細看,眼皮卻沉得像灌了鉛。

再一睜眼,就是現在。冷硬的地板硌著背,窗外工地的打樁機開始發出有節奏的撞擊聲。

艸!他一骨碌坐起來,狠拍自己腦門。

幻覺!肯定是餓昏頭了!

可手指下意識一撚。觸感粗糲,帶著點灰塵味。

一張皺巴巴的黃紙符,被他死死攥在手心裡。

阿強盯著那張符。心臟猛地蹦躂了一下。一股冰冷的電流從脊椎骨直竄天靈蓋。他猛地把它舉到眼前。

辦公室空蕩如死。飲水機不再低鳴,連空氣都像凝固的石膏灰。慘白的日光燈管發出穩定而冰冷的嗡嗡聲。

一切靜得詭異。

除了他狂亂的心跳,震得耳膜咚咚響。

艸……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又乾又啞。手指無意識地收攏,那張脆弱的黃紙幾乎被他掌心的汗浸透。

一股冰冷的、說不清是亢奮還是凶狠的情緒在胃裡翻攪,燒得他喉嚨發乾。他猛吸一口氣,渾濁的空氣帶著灰塵味直沖鼻腔。那口氣彷彿帶著某種決絕,撞在肋骨上隱隱作痛。

他把那張卷邊的符咒,用力按在破舊的羽絨服內口袋裡。手按在那,隔著薄薄一層化纖布料,皮膚下麵心臟跳動得像個失控的泵。

豁出去了!

九點四十。

寫字樓下早已車水馬龍。打樁機的轟鳴隔著玻璃牆都震得地板嗡嗡響。阿強抱著一個簡陋的紙箱,裡麵塞著他那點可憐的家當:一個用了十年掉色的塑料水杯,半包冇吃完的餅乾,還有幾根皺巴巴的記號筆。他像個孤魂野鬼,在旋轉玻璃門不遠處的角落陰影裡縮著。

他眼神死死鎖定著入口處。

來了。

那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像一頭油滑的鯊魚,悄無聲息地滑到公司大樓門口的臨時停靠點。車門開了。

總監肥碩的身軀鑽了出來,鋥亮的腦門在春末薄薄的陽光下晃著油膩的光。他今天穿了身更顯富貴的藏青新西裝,鼓鼓囊囊裹著他那身肥肉。臉上的橫肉鬆弛地耷拉著,大概是昨晚上又去喝了花酒。他似乎心情不錯,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皮鞋踏在光潔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晰的嗒嗒聲,朝旋轉門直衝過去,像個凱旋的將軍,眼裡根本冇有門邊的角落。

就是現在!

阿強從陰影裡像支離弦的箭彈射出來。動作太快,帶起一股風。他幾乎是撞過去的。

目標明確——總監寬厚的後背!

經理!我還有問題……阿強故意啞著嗓子,聲音粘糊糊的,帶著股糾纏不清的味兒。說話的同時,左手托著的紙箱巧妙地向總監的胳膊肘頂去,動作看似不小心的樣子。

總監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撞和申訴弄得猝不及防,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大疙瘩,極其不耐煩地甩動肥碩的胳膊,想把那個陰魂不散的前員工連同那個礙事的破紙箱一塊兒狠狠推開。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阿強捏著符咒的右手閃電般從對方抬起的胳膊和西裝後襬間的空隙精準探了進去!

符咒冰涼!

黃紙的邊緣迅速劃過西裝麵料,發出極其微弱的沙啦一聲。

位置精準!緊貼上等西裝和更貴的內襯之間,那片緊貼著脊梁骨的布料。

唔!總監猛地回頭,一臉橫肉因為暴怒而扭曲變形,阿強!你他媽的想乾什麼滾!再不滾我叫保安……

他話冇吼完。

阿強已經像泥鰍一樣向後滑開半步。紙箱抱在懷裡擋住了上半身。臉上所有窮酸相可憐相消失得乾乾淨淨。那雙死魚眼裡迸射出一種奇異的光,平靜得令人毛骨悚然,直勾勾盯著總監身後的旋轉門。

那種平靜讓總監後麵半截辱罵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那目光像兩枚冰冷的釘子。

不對勁。

總監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光猛地扭頭——

呼啦!

旋轉門剛剛分開,後麵露出明淨光亮的大堂。

就在那明晃晃的光裡,有什麼東西開始扭曲。

啪嗒。

很輕的聲音。像是老舊電路接觸不良的爆裂聲。

總監辦公室區域最外側的一排頂燈,其中一盞猛地暗了。

然後是第二盞。第三盞。一盞接著一盞,像被一隻無形的冷手捏滅了。

黑暗像是墨汁滴入清水,迅速蔓延開來,悄無聲息地吞噬著那片辦公區的光亮。速度不快,卻帶著一種碾壓一切的窒息感。

緊接著,一種更細微、更密集的沙沙聲響了起來。在驟然降臨的黑暗區域裡,密密麻麻,像是無數隻小手在粗糙的砂紙上使勁磨蹭。

誰!總監嘶吼,瞳孔因驚懼而放大,聲音拔高了八度,尖銳刺耳,誰在那兒!搞什麼鬼!

他像隻受驚的河豚,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肥胖的身體撞在旁邊的綠植葉片上,發出嘩啦一聲脆響。

冇有迴應。那片黑暗像是一潭死水。

沙沙……沙沙沙沙……

聲響更急、更密了,如同冷雨敲打著滿地的落葉。

裝神弄鬼!總監喘著粗氣,腦門上冒出冷汗珠子,在燈光下一閃一閃。他被阿強那個眼神徹底攪亂了心防,驚疑不定。猛地扭過頭,脖子上的肥肉堆疊起來,對著前台嘶吼,小張!小張人呢保安!保安都死了嗎!

他一邊吼,一邊跌跌撞撞地向那片暗影撲過去,彷彿要用自己的富貴肉軀驅散這不祥的陰影。他沉重的腳步踐踏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每一步都像砸下一塊石頭。

就在他的一隻腳剛剛跨入那片昏黑的邊界時——

整個辦公區裡所有倖存燈管同時發出瀕死般的哀鳴,滋啦一聲,爆出短暫刺目的白亮後,徹底熄滅!

前台、大堂的應急燈感應開關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跳動了一下。慘白黯淡的光瞬間灌滿了視野所及的區域,像瞬間傾瀉的廉價冰水。將那一整片辦公區映照得如同曝光不足的恐怖片現場!

總監僵在原地,如同被凍結。肥胖的身軀像座劣質蠟像凝固在了黑白默片的幕布上。他的臉因缺氧而迅速漲成可怖的醬紫色,眼球誇張地凸出,死死盯向前方,彷彿下一秒就要掙脫眼眶。

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恐怖的、倒抽冷氣的嗬嗬聲,像老舊的破風箱在漏氣。

整個前台區域,死寂。

前台的小張正一手端著星巴克,另一隻手劃手機。隨著那聲倒抽氣,她的臉瞬間褪儘血色,變得比紙還要慘白。手機從手裡脫出,砰一聲悶響砸在地毯上。那杯未喝完的焦糖瑪奇朵,在她牛仔褲上潑開一大片深褐色的狼狽。

保安老王剛好巡邏走到門口,手裡還捏著半根啃到一半的韭菜包子。門內驟然傳來的怪異景象和總監那瘮人的抽氣聲讓老頭一個趔趄,嘴裡半截包子噗地吐了出來,沾著油星和一點菜葉子,狼狽地落在鋥亮的地磚上。

所有能看到那一幕的人,全都像被無形的重錘迎頭痛擊,僵在原地,臉上瞬間隻剩下一種表情——純粹的、未加修飾的、源自本能的驚怖!

就在那片如同劣質顯影液的慘淡應急燈光勾勒下。

密密麻麻。

成片成片,如同黑色的潮水蔓延開來。

每一個格子間,每一台電腦前,原本擺放著椅子的地方,都坐滿了人。或者說……一堆堆勉強被稱作人形的灰黑色影子。

它們弓著腰,背影像壓著千斤重擔。頭深深埋下去,埋得那麼低,幾乎要戳進冰冷的液晶螢幕裡。偶爾有一兩個僵硬地側過臉,應急燈的光勾勒出模糊的輪廓——眼眶是深陷的窟窿,皮膚緊緊裹著骨頭的形狀,瘦削枯槁得像個風乾多年的標本。

冇有聲音。冇有動作。

除了那一片片垂落的、像破麻布袋一樣單薄鬆垮的軀殼。還有那無數隻裸露的、骨節畢露像枯樹枝一樣的手爪。

它們懸在鍵盤上方。在慘白螢幕上那幽靈般光標閃爍的位置。以一種徹底僵死的姿勢凝固著。

整個場麵呈現一種死寂的、讓人頭皮發麻的定格感。

唯有沙沙、沙沙沙的聲音,變得巨大而清晰,蓋過了空調微弱的氣流聲。

那是一隻隻枯手、骨節、指甲、或者說不清什麼部位在桌麵上輕輕刮蹭的聲音,緩慢,單調,鍥而不捨。不是敲打鍵盤。是……是磨損。無窮無儘地磨蹭著桌麵。像是在等待著永遠也得不到的迴應,又像是一次次徒勞地刻寫著再也無法兌現的承諾。

呃啊……呃……總監喉嚨裡的嗬嗬聲終於衝破了阻礙,炸成一聲歇斯底裡、完全變調的尖嘯,如同瀕死野獸最後的哀嚎。他渾身的脂肪在昂貴的西裝下劇烈地、不受控製地彈跳、顫抖。

嗶——

一聲尖銳悠長的哨子聲刺破了這死寂的混沌。

保安老王終於回過神了!他被總監那聲怪叫炸得一哆嗦,本能和那點僅存的職業素養迫使他猛地抄起掛在胸前的警哨,鼓著腮幫子吹得臉紅脖子粗!

尖銳的哨聲如同一根燒紅的針刺入凝滯的空氣。那些弓腰麵對螢幕的模糊灰影,齊刷刷地動了!

動作遲緩而一致,如同生鏽的木偶被強行扯動頭顱。

一張張青灰色的臉,冇有一絲肌肉牽動。隻留下兩個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眶。無數道冰冷呆滯的目光穿透黯淡的光線,毫無聲息地聚焦過來,死死釘在總監那具抖得像風中秋蟬的肥碩身體上。

那種聚焦帶來的壓力,如同萬噸水壓機緩緩壓下!

哐當!

總監像一截徹底朽爛的巨大木樁徹底失去支撐,雙膝一軟轟然砸在地毯上。他甚至忘了呼救,全身的力氣隻夠維持住一種無法理解、無法承受的極致恐懼表情。褲襠正中間的位置,迅速洇開一片更深、更濕的痕跡,邊緣還在緩緩擴散。一股腥臊惡臭的溫熱氣味迅速瀰漫開來,鑽入在場每一個鼻孔裡。

前台小張尖叫一聲,捂住嘴,身體猛地往後跌撞在牆上。保安老王的哨聲被口水嗆住,咳嗽得像犯了肺癆。一片混亂。

阿強抱著紙箱,站在明暗交界處更邊緣的位置,半張臉沉在陰影裡。眼前這幕地獄繪圖讓他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氣順著脊椎一路爬升到後脖頸,汗毛倒豎。同時,一股報複性的、滾燙的暗流在胸腔深處炸開、膨脹。

他強行壓下那股快要衝破喉嚨的笑意,牙關緊咬,腮幫子微微鼓動。指尖死死掐進紙箱邊緣。那張沾了汗水的符紙,似乎還在發燙。

解氣……真他孃的解氣啊……

嗡——嗡——

兜裡的舊手機在震動。

阿強慢吞吞地掏出來。塑料殼上油膩膩的,印著兩個模糊的指紋。螢幕小得可憐。

接通。

……那頭隻有呼哧呼哧拉風箱似的喘氣,又急又重,斷斷續續,像是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

阿強冇吭聲。視線穿過混亂的人群,定定地落在地毯中央那團人形物體上。那雙凸出的眼珠正死死地盯著電話的方向,充滿了求生的瘋狂和瀕臨崩潰的恐懼。

阿……阿……強……

聲音抖得變了調,每一個字都像在血淚裡泡過,帶著無法承受的崩潰,錢……錢已經打了!馬上到你卡上!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把它們……弄走啊!!快點啊!!

吼叫在最後變成了撕裂般的哭嚎。

阿強平靜地聽著。背景音裡隱約傳來前台小張壓抑不住的低低啜泣和保安老王拉風箱一樣的咳嗽。

阿強!說話啊!!電話那頭的聲音尖利得幾乎破音,被純粹的恐懼和生理失禁的屈辱擠壓變形,完全不像人聲,我加錢!加錢!!求你……

阿強終於對著那個破舊的小話筒,嘴唇開合,語調平得像在菜市場問價:先打錢。

哢嚓。掛斷。冇有絲毫拖泥帶水。

他慢慢抬起眼。

隔著十米遠,正好對上了那片地毯中心總監絕望的視線。

那巨大的身軀抖得更厲害了,像一塊被投入冰水裡的油渣。

幾乎是在掛斷電話的瞬間,那片如同被劣質顯影液凝固了的灰暗區域裡,空氣像水麵一樣劇烈地波動了一下!那些原本僵硬釘在工位前的灰影,脖子猛地扭過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

哢吧、哢吧……

細微的骨頭錯位的聲音密密麻麻地響起。

所有臉——如果那空洞的黑窟窿能稱為臉——齊刷刷地轉向了同一箇中心!

那是總監癱倒的位置!

灰暗模糊的影子們動了起來。

不再是僵硬的停頓,而是無聲地、如同被水流裹挾著,搖搖晃晃地、成群結隊地從各自的位置上流出來。它們行動軌跡飄忽不定,帶著濃重的灰塵和腐舊的氣息。那些青白色的、似臉非臉的東西,上麵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洞的窟窿,精準地鎖定著總監。

四麵八方,像是黑灰色的潮水開始彙聚、收攏、碾壓。

包圍圈在無聲無息地縮小。

那種冷!總監覺得自己被扒光了塞進了萬年冰窟。他想閉上眼,眼皮卻重得抬不起來。渾濁的淚水和口水混在一起,流到昂貴嶄新的西裝領子上。他喉嚨裡隻剩下無意義的嗚咽。巨大的肥肉堆劇烈地起伏痙攣。

被包圍了!

無數雙枯槁得隻剩骨頭的手爪無聲伸出,冇有血肉,隻有慘白的指骨,它們似乎根本不在乎總監的存在,隻是在虛空中徒勞地抓取、摸索。動作透著一種亙古不變的絕望和饑餓感。有些手甚至直接穿過了他昂貴的西裝布料,摸到下麵溫熱的、肥膩顫動的皮肉上!

冰涼!刺骨的冰涼!穿過他的皮肉,直抵骨髓深處!

……錢……我的工錢……

……三年……冇給一個銅板……

……東家……東家你行行好……

……米……冇米……餓啊……

……賬呢……我們的工錢賬……

千百個聲音同時在腦子裡響起!層層疊疊,像冰冷的針穿刺著神經。不是耳朵聽到的,是直接往腦殼裡麵鑽!無數個聲調不同、年代各異、卻充滿同樣貧苦、饑餓和絕望的聲音碎片嗡嗡作響。它們互相撞擊、重疊、迴響,尖銳、嘶啞、低沉、嗚咽……混亂得像一群餓瘋了的蛆蟲在耳道深處瘋狂攪動啃噬!

混亂嘈雜的控訴聲浪中,一股極其微弱、極其飄渺的調子混雜其中。

噥……歡喜……了伐

聲音很輕,帶著一種……戲謔

阿強渾身一激靈,猛地抬頭!

就在總監身後那片混亂移動的灰色潮水深處。

她靜靜地立在牆角應急燈無法完全照亮的厚重陰影裡。

依然那身如血的紅衣,隻是在那片晦暗的背景前不再那麼刺眼,反而像一塊凝固的暗紅色瘢痕。背對著光,那張臉孔也完全沉在濃重的黑暗裡,隻有兩道細縫似的眼睛位置,隱隱約約反射出一點應急燈微不足道的光芒,冰冷得像深潭底部的碎冰。

那看不清形狀的嘴角似乎往上勾了那麼一絲。

極其細微,一晃而過。

是她!那個送符的紅衣!

阿強全身的汗毛刹那間根根倒豎!一股巨大的寒意像冰冷的鋼絲瞬間勒住了他的心臟,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剛剛那點解氣和報複的快感被這股冰冷徹骨的寒意徹底粉碎、凍結。

她的符咒……把這片區域所有找不到出路的窮鬼同事都引來了

阿強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喉嚨乾澀得刺痛。

那女鬼的眼睛位置兩點微光閃爍了一下,彷彿帶著無聲的嘲諷和冰冷的許諾。

這債……怕不是還不起!她的胃口,好像根本不止一個胖子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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