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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子砸下來了。
真疼。
我趴在刑凳上想。
這破班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一下。
兩下。
三下。
旁邊的丫鬟翠珠在哭。
姑娘,您就服個軟吧!跟侯爺認個錯!
我咬著牙。
認錯
我錯在哪兒
錯在冇給那個神經病侯爺的白月光讓路
還是錯在被他推了一把冇站穩,打碎了他娘留下的破鐲子
打碎鐲子的是他。
挨板子的是我。
十五板子。
行刑的是侯府家丁。
力氣真大。
跟我在現代連續加班三十六個小時後的感覺一樣。
想吐。
頭暈眼花。
屁股疼得像裂開。
終於打完了。
翠珠撲過來扶我。
姑娘!您怎麼樣
我趴著冇動。
翠珠。
奴婢在!
現在什麼時辰
翠珠愣了一下。
回姑娘,申時末了。
下午五點。
很好。
我深吸一口氣。
扶我起來。
姑娘!您傷得重,不能動啊!
扶我起來。
我聲音不大,但很堅持。
翠珠冇辦法,含著淚把我架起來。
每動一下。
屁股都像被刀割。
我齜牙咧嘴。
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下班。
我必須下班。
這虐文女主誰愛當誰當。
我沈棠不伺候了。
我叫沈棠。
三天前,我還是個被PPT和甲方折磨得死去活來的社畜。
連續加班一個月。
項目上線那天。
我眼前一黑。
再睜眼。
就成了這本古早虐文裡的倒黴女主。
同名同姓。
鎮國公府不受寵的嫡女。
被皇帝一紙賜婚,塞給了戰功赫赫的靖安侯謝凜。
謝凜恨我。
因為他有個青梅竹馬的白月光。
叫柳芊芊。
柔弱不能自理的那種。
原主沈棠,就是他們偉大愛情路上的絆腳石。
按照劇情。
我要被謝凜虐身虐心。
被柳芊芊陷害。
被孃家拋棄。
最後還要在謝凜中毒快死的時候。
挖心頭血救他。
然後功成身退。
病死在一個雪夜。
完美大結局。
去他媽的完美。
翠珠半拖半抱把我弄回偏僻的小院。
叫棠梨院。
名字挺好聽。
地方真破。
除了翠珠。
就一個粗使婆子張媽。
張媽端來一盆熱水。
看著我血肉模糊的臀部。
直歎氣。
作孽啊…侯爺也太狠心了。
翠珠紅著眼睛給我擦洗上藥。
藥粉撒上去。
疼得我直抽冷氣。
姑娘,您忍忍。
我抓著被單。
翠珠。
嗯
府裡…一般什麼時候開晚飯
翠珠手一頓。
張媽也愣住了。
我餓。
從早上跪祠堂到現在。
一口飯冇吃。
還捱了頓打。
體力消耗巨大。
翠珠回過神。
酉時正刻,大廚房統一送飯。不過…
不過什麼
柳姑娘今日身子不爽利,侯爺吩咐小廚房單獨給她燉了燕窩,大廚房那邊…可能忙不過來,送咱們院兒的飯,會晚些。
懂了。
優先級不同。
我這個小透明,得等。
我趴著。
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很響。
翠珠和張媽都聽見了。
翠珠小聲說:奴婢…奴婢去大廚房催催
不用。
我閉上眼。
等。
等飯來。
也等下班。
飯送來了。
酉時三刻。
天都黑了。
一碗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米湯。
一碟黑乎乎的鹹菜。
兩個硬邦邦的、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饅頭。
張媽氣得發抖。
這幫捧高踩低的!姑娘還傷著呢!就給吃這個
翠珠也紅了眼。
我去找他們!
站住。
我喊住她。
拿過來。
姑娘!
拿過來。
我撐起身。
忍著疼。
拿起一個硬饅頭。
啃了一口。
硌牙。
像嚼木頭。
但我一口一口。
認真地啃。
吃得乾乾淨淨。
米湯也喝光。
鹹菜太齁。
冇碰。
翠珠和張媽看著我。
像看怪物。
我擦擦嘴。
收了。
姑娘…您冇事吧翠珠小心翼翼地問。
冇事。
我重新趴好。
翠珠,張媽。
在。
以後,我們院兒,酉時正必須吃飯。過時不候。
啊
到點就鎖院門。誰來也不開。
翠珠張大了嘴。
張媽也一臉茫然。
姑娘…這…這不合規矩啊。萬一侯爺…
侯爺
我扯了扯嘴角。
他忙著給他的柳姑娘燉燕窩,冇空管我們死活。
按我說的做。
天塌下來,我頂著。
現在,
我拉過薄被。
我要睡覺了。
到點下班。
誰也不準吵我。
屁股疼得厲害。
根本睡不著。
腦子卻異常清醒。
覆盤這本虐文的劇情線。
原主沈棠,就是個純純大冤種。
孃家鎮國公府
早把她當棄子了。
爹不疼,娘早死,繼母當家。
幾個兄弟姐妹,冇一個省油的燈。
夫家靖安侯府
謝凜恨她入骨。
下人見風使舵。
白月光柳芊芊,戰鬥力爆表。
現在的時間點。
剛成婚一個月。
謝凜碰都冇碰過原主。
柳芊芊藉口養病。
已經住進了侯府客院。
離謝凜的主院驚鴻院,就隔著一個花園。
今天這場無妄之災。
就是柳芊芊的傑作。
她故意在花園偶遇原主。
言語刺激。
原主氣不過,回了幾句。
正巧被路過的謝凜聽見。
柳芊芊立刻化身小白花。
凜哥哥,你彆怪姐姐,是我不好…
謝凜這傻逼。
二話不說就推了原主一把。
原主撞到放古董的架子。
一個玉鐲掉下來。
碎了。
謝凜當場暴怒。
說那是他娘唯一的遺物。
然後。
原主就被拖下去打了板子。
劇情從這裡開始。
就是沈棠噩夢的起點。
被禁足。
被剋扣用度。
被下人欺負。
柳芊芊隔三差五來探望。
順便栽贓陷害。
謝凜的怒氣值一路飆升。
最終把沈棠趕到最破的莊子上去。
等需要她心頭血的時候。
再抓回來。
完美閉環。
我趴在硬邦邦的床上。
心裡冷笑。
打工
可以。
加班
冇門。
虐身虐心
想都彆想。
我的KPI隻有一個。
準時下班。
平安活到退休。
至於謝凜和柳芊芊
愛咋咋地。
彆耽誤我乾飯睡覺。
接下來的日子。
我嚴格執行下班製度。
酉時一到。
準時鎖院門。
張媽負責去大廚房拿飯。
拿回來什麼吃什麼。
絕不抱怨。
但也絕不加班。
頭兩天。
大廚房送來的飯更差了。
幾乎就是餿的。
翠珠氣哭。
張媽要去理論。
我攔住。
倒掉。
姑娘!那您吃什麼啊
餓著。
我麵不改色。
明天早點去拿。
第三天。
翠珠卯時就去了大廚房。
搶回來一碗熱騰騰的肉粥。
兩個白胖的肉包子。
還有一碟小菜。
她興奮地小臉通紅。
姑娘!今天廚房管事王媽媽不在!是新來的小丫頭髮的飯!我搶到了頭一份!
我喝著粥。
嗯。
味道不錯。
看來摸清了廚房的工作流程。
避開高峰期。
效率更高。
挺好。
張媽也高興。
這下好了!姑娘總算能吃口熱乎的!
我放下碗。
張媽。
老奴在。
以後,你就負責‘采購’。
采購
嗯。每天辰時,府裡會開角門,讓下人出去采買。你拿上我的月例銀子。
我拿出一個小錢袋。
裡麵是幾塊碎銀。
原主不受寵。
月例銀子少得可憐。
還被剋扣。
出去買點新鮮的肉蛋菜,還有米麪。
張媽眼睛一亮。
姑娘!這…這行嗎府裡規矩…
規矩是死的。
我看著她。
人是活的。我們開小灶。
翠珠。
奴婢在!
你負責望風。張媽出去的時候,院門鎖好。
是!
記住。
我強調。
我們的原則是,低調,高效,準點開飯。
明白!
棠梨院關起門來過小日子。
外麵卻不太平。
柳芊芊病了。
據說是因為玉鐲被毀。
傷心過度。
纏綿病榻。
謝凜心疼壞了。
流水一樣的補品送進聽雪閣(柳芊芊住的客院)。
名醫請了一撥又一撥。
整個侯府都圍著她轉。
這天下午。
我正在院子裡曬太陽。
屁股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
能慢慢走動。
院門被拍得震天響。
開門!沈氏!開門!
是謝凜身邊的長隨。
謝安。
語氣很衝。
翠珠嚇得臉發白。
姑娘!是侯爺身邊的人!
我躺在竹椅上。
冇動。
問問什麼事。
翠珠跑到門邊。
隔著門縫。
謝安大哥,姑娘歇著了,有事嗎
侯爺有令!讓夫人立刻去聽雪閣!
柳姑娘怎麼了
柳姑娘病重!夫人必須過去侍疾!
翠珠回頭看我。
我閉著眼。
告訴她。
我病假中。
無法加班。
翠珠:……
她硬著頭皮。
謝安大哥…我們姑娘…也傷著,起不來身…
少廢話!謝安不耐煩,侯爺說了!就是抬也要抬過去!再不開門,就撞門了!
翠珠急得快哭了。
我睜開眼。
嘖。
麻煩來了。
躲是躲不掉的。
我慢吞吞起身。
翠珠,開門。
聽雪閣。
精緻奢華。
熏著名貴的暖香。
柳芊芊躺在拔步床上。
蓋著錦被。
臉色蒼白。
弱柳扶風。
謝凜坐在床邊。
握著她的手。
一臉心疼。
看到我進來。
他眼神瞬間冷得像冰。
跪下。
我站著冇動。
侯爺叫我來看柳姑娘,人我看到了,冇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到點該吃飯了。
謝凜一愣。
大概冇想到我這麼不識相。
柳芊芊適時地咳嗽起來。
咳得撕心裂肺。
凜哥哥…彆…彆為難姐姐…是芊芊不好…身子不爭氣…
謝凜立刻心疼地拍她的背。
轉向我時。
眼神更厲。
沈棠!你看看你把芊芊害成什麼樣子!我娘唯一的遺物被你毀了!芊芊日夜愧疚,憂思成疾!你竟毫無悔意!
我看著他。
鐲子是你推我時,我撞掉的。
責任在你。
柳姑娘生病,是因為她體質弱,或者心裡承受能力差。
與我無關。
我冇有加班義務。
謝凜:……
柳芊芊:……
滿屋子丫鬟婆子都驚呆了。
大概冇見過這麼硬氣的夫人。
謝凜氣得臉色鐵青。
好!好一個牙尖嘴利!毫無悔意!
來人!
把這個毒婦給我拖下去!關進祠堂!對著我孃的牌位跪著!什麼時候認錯,什麼時候出來!
兩個粗壯的婆子立刻上前。
要抓我。
我後退一步。
等等。
你還有什麼話說!謝凜怒喝。
我看著柳芊芊。
柳姑娘。
你確定,要我跪祠堂
柳芊芊淚眼朦朧。
姐姐…芊芊真的冇有怪你…是凜哥哥他…
行。
我點頭。
侯爺。
我跪祠堂可以。
但有個條件。
謝凜像看瘋子一樣看我。
你還敢提條件
嗯。
說!
跪祠堂期間。
算工傷。
夥食標準不能降低。
四菜一湯,兩葷兩素,米飯管夠。
酉時準時送飯。
過時不候。
另外,
我補充。
祠堂陰冷潮濕。
我需要一床厚棉被。
否則感染風寒,醫藥費侯府報銷。
整個聽雪閣。
死一般寂靜。
所有人都像被雷劈了。
謝凜的表情。
精彩得難以形容。
柳芊芊忘了咳嗽。
張著嘴。
謝安和兩個婆子。
僵在原地。
像幾尊石像。
隻有我。
平靜地站著。
等著領導批覆。
謝凜大概被我氣瘋了。
也可能覺得我腦子真的壞了。
他指著門口。
聲音都在抖。
滾!
給本侯滾去祠堂!
按她說的!送飯!送被子!
本侯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幾時!
目的達成。
我轉身就走。
毫不留戀。
加班
行。
但福利待遇得跟上。
祠堂陰森。
牌位林立。
白天還好。
晚上有點瘮人。
我抱著厚棉被。
鋪在蒲團旁邊。
直接躺下。
跪
不可能。
我又不傻。
送飯的婆子按時來了。
大概是謝凜吩咐過。
飯菜居然不錯。
紅燒肉,清蒸魚,炒青菜,豆腐湯。
白米飯。
我盤腿坐在地上。
吃得津津有味。
送飯的婆子看得眼皮直跳。
大概冇見過在祠堂這麼逍遙的。
吃完飯。
我把碗碟一推。
裹上棉被。
睡覺。
祠堂門外有看守。
我也不在乎。
一覺睡到天亮。
神清氣爽。
第三天。
翠珠偷偷溜來看我。
急得不行。
姑娘!您怎麼能睡地上啊!多涼啊!還有,侯爺要是知道您冇跪…
他不會知道。
我啃著蘋果。
是翠珠偷偷帶來的。
看守懶得進來。
隻要按時送飯。
他們纔不管我在裡麵乾什麼。
可是姑娘,您總不能一直關在這兒啊!
快了。
我吐出果核。
柳芊芊裝不了多久。
她很快會‘好起來’。
然後想辦法把我弄出去。
繼續她的陷害大業。
翠珠似懂非懂。
那…那怎麼辦
等著。
我躺回被窩。
下班時間。
勿擾。
果然。
又過了兩天。
謝安來了。
板著臉。
夫人,侯爺開恩,放您出去。柳姑娘病好了。
我卷好棉被。
走吧。
謝安看著我抱著被子。
嘴角抽了抽。
冇說話。
送我回棠梨院的路上。
他忍不住。
夫人,您…您就一點都不怕
怕什麼
侯爺的責罰啊!還有柳姑娘…
哦。
我抱著被子。
不怕。
為什麼
因為冇用。
謝安:……
他可能覺得我無藥可救了。
回到棠梨院。
翠珠和張媽抱著我哭了一場。
我拍拍她們。
冇事。
準備開飯。
日子好像又恢複了平靜。
但我知道。
柳芊芊不會消停。
她在憋大招。
我也在等。
等一個機會。
一個徹底下班的機會。
機會來得比我想的快。
中秋宮宴。
皇帝點名要靖安侯夫婦出席。
謝凜再不待見我。
也不能抗旨。
出發前一晚。
他來了棠梨院。
幾個月來第一次。
帶著一身寒氣。
命令式的口吻。
明日宮宴,你隨本侯進宮。
安分守己。
若再敢惹是生非,丟了侯府臉麵。
本侯絕不輕饒!
我正對著燭光數銅板。
頭也冇抬。
哦。
加班費怎麼算
謝凜:……
他額角青筋跳了跳。
沈棠!你眼裡除了這些俗物,還有冇有點廉恥!
我放下銅板。
看著他。
侯爺。
進宮赴宴。
屬於額外加班。
按規矩,應該有補貼。
我的誥命服飾舊了。
需要置辦新的。
釵環首飾也冇有。
不能丟了侯府臉麵。
對吧
謝凜死死瞪著我。
像要把我生吞活剝。
最後。
他甩下一句。
明日會有人送東西來!
拂袖而去。
砰!
院門被摔得震天響。
我吹滅蠟燭。
翠珠,張媽。
睡覺。
明天要加班。
養足精神。
第二天。
東西送來了。
一套還算體麵的誥命服飾。
幾件半新不舊的首飾。
翠珠一邊幫我梳頭。
一邊小聲抱怨。
侯爺也太小氣了…這料子,去年的款了…
我看著鏡子裡。
這張屬於沈棠的臉。
清秀。
但蒼白。
帶著長期壓抑的憔悴。
我拿起胭脂。
抹了點。
氣色好了些。
行了。
湊合穿。
又不是去走紅毯。
翠珠不懂什麼是紅毯。
但習慣了我說怪話。
姑娘,您今天可千萬小心…柳姑娘肯定也去…
嗯。
我起身。
走吧。
去打卡。
宮宴很無聊。
皇帝老頭說了一堆場麵話。
歌舞昇平。
大臣們互相吹捧。
命婦們言笑晏晏。
暗地裡刀光劍影。
謝凜坐在我旁邊。
全程冷著臉。
當我不存在。
柳芊芊坐在對麵女眷席。
一身素雅。
時不時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瞟謝凜。
謝凜偶爾回視。
眼神溫柔。
嘖。
辦公室戀情。
真不專業。
我埋頭苦吃。
禦廚手藝不錯。
水晶蝦餃。
蟹粉獅子頭。
桂花糖藕。
好吃。
不吃白不吃。
旁邊的幾位夫人看我像餓死鬼投胎。
眼神鄙夷。
我全當冇看見。
吃飽喝足。
開始犯困。
昨晚冇睡好。
這宮宴冗長。
像極了公司年會。
領導講話又臭又長。
還不能提前離場。
煎熬。
我偷偷掐自己大腿。
保持清醒。
不能睡。
扣錢。
哦不。
扣命。
終於。
熬到了尾聲。
皇帝老頭喝高興了。
開始賜酒。
今日中秋佳節,朕心甚慰。賜合巹酒予靖安侯夫婦,願爾等琴瑟和鳴,早生貴子!
太監端著托盤過來。
上麵放著兩個精緻的金盃。
酒香四溢。
滿殿目光都集中過來。
帶著看好戲的意味。
誰不知道靖安侯夫婦形同陌路
謝凜臉色難看。
但還是起身謝恩。
臣,謝陛下隆恩。
他端起一杯酒。
看向我。
眼神冰冷。
帶著警告。
示意我配合。
柳芊芊在對麵。
絞緊了帕子。
眼神怨毒。
我慢慢站起來。
看著那杯酒。
按照劇情。
原主會激動又羞澀地接過酒杯。
和謝凜喝交杯酒。
然後。
柳芊芊會不小心打翻酒杯。
酒灑在謝凜身上。
原主慌亂去擦。
被謝凜厭惡推開。
當眾出醜。
成為笑柄。
回去後又是一頓責罰。
老套路了。
冇意思。
我伸出手。
冇去接太監托盤裡的酒杯。
而是直接拿起了皇帝麵前禦案上的——
一個空盤子。
青玉的。
挺沉。
我雙手捧著。
對著皇帝。
深深一禮。
聲音清晰。
陛下!
臣婦感念天恩!
願以此盤,盛此佳釀!
與侯爺共飲!
方顯隆重!
整個大殿。
瞬間鴉雀無聲。
皇帝老頭愣住了。
端著酒杯的太監傻了。
謝凜端著酒杯的手。
僵在半空。
柳芊芊忘了絞帕子。
所有大臣命婦。
目瞪口呆。
看著我。
像看一個天外來客。
我麵不改色。
捧著青玉盤。
走到謝凜麵前。
侯爺。
請滿飲此杯!
陛下看著呢。
謝凜的臉色。
由青轉紅。
由紅轉黑。
精彩紛呈。
他死死盯著我。
眼神能殺人。
我一臉真誠。
捧著盤子。
穩如泰山。
皇帝老頭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有趣!有趣!
靖安侯夫人,率真可愛!
謝愛卿,還不快滿飲此杯
皇帝都發話了。
謝凜能怎麼辦
他咬著牙。
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臣…遵旨。
他仰頭。
把那杯合巹酒。
一飲而儘。
然後。
把空酒杯。
重重地。
放進了我捧著的青玉盤裡。
發出噹啷一聲脆響。
像是在泄憤。
我穩穩端著盤子。
轉向皇帝。
謝陛下賜酒!
皇帝還在笑。
揮揮手。
行了,退下吧。
謝陛下!
我端著盤子。
淡定地走回座位。
坐下。
把盤子放好。
嗯。
這青玉盤。
觸手溫潤。
雕工精美。
一看就很值錢。
工傷補償。
到手。
宮宴終於結束。
回侯府的馬車上。
氣壓低得能凍死人。
謝凜坐在我對麵。
閉著眼。
胸口起伏。
顯然氣得不輕。
我靠著車壁。
閉目養神。
累。
應付領導。
應付同事。
應付客戶。
身心俱疲。
隻想趕緊回去。
洗洗睡。
馬車停下。
侯府到了。
我掀開車簾就要下。
站住!
謝凜終於開口。
聲音淬著冰。
沈棠。
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回頭。
回家。
下班。
睡覺。
謝凜盯著我。
眼神銳利。
像要剖開我的腦子看看裡麵裝了什麼。
今日在宮中,你故意讓本侯難堪
冇有。
我隻是想隆重一點。
用盤子盛酒,更有儀式感。
陛下都誇我了。
謝凜:……
他深吸一口氣。
那青玉盤呢
陛下賜的。
供起來。
鎮宅。
謝凜額角青筋又跳了跳。
沈棠,本侯警告你…
侯爺。
我打斷他。
很晚了。
我要下班了。
有事明天上班時間再說。
再見。
我跳下馬車。
頭也不回地走向棠梨院。
身後。
傳來謝凜壓抑的怒吼。
沈!棠!
青玉盤被我放在臥室唯一完好的小幾上。
當個擺設。
挺好看。
翠珠和張媽圍著看。
嘖嘖稱奇。
姑娘,您可真厲害!陛下賜的東西呢!
嗯。
值錢嗎
應該吧。
我打了個哈欠。
收好。
以後當傳家寶。
現在,
睡覺。
天塌了也彆叫我。
宮宴事件後。
我在京城出名了。
靖安侯夫人。
青玉盤盛酒。
成了貴婦圈茶餘飯後的笑料。
也成了我不按常理出牌的標誌。
謝凜大概覺得我丟儘了他的臉。
徹底把我當空氣。
柳芊芊消停了一陣。
可能是被我的騷操作整懵了。
需要時間回血。
棠梨院的日子。
反而更清淨了。
我抓緊時間。
搞錢。
張媽每天辰時出府采購。
帶回的東西越來越多。
米麪糧油。
肉蛋蔬菜。
還有針線布料。
我讓翠珠把西廂房收拾出來。
支起一個小爐子。
開始嘗試。
做點心。
上輩子。
我唯一的愛好。
就是在出租屋研究吃的。
緩解加班壓力。
手藝還不錯。
尤其擅長中式點心。
棗泥山藥糕。
桂花糖蒸栗粉糕。
玫瑰酥。
綠豆涼糕。
張媽和翠珠成了第一批試吃員。
姑娘!這個好好吃!
比福瑞齋的還好!
福瑞齋是京城最有名的點心鋪子。
我嚐了一塊自己做的綠豆涼糕。
清甜不膩。
入口即化。
嗯。
可以。
翠珠。
把這些包起來。
明天張媽出去,找家當鋪。
翠珠瞪大眼。
當鋪姑娘,您要賣點心
嗯。
可…可這…
放心。
我擦擦手。
不當咱們府裡的名頭。
就說…是鄉下來投親的婦人做的。
寄賣。
試試水。
張媽膽子大。
行!姑娘,老奴明天就去!
張媽帶回了好訊息。
當鋪掌櫃嚐了點心。
很滿意。
當場收了。
雖然價格壓得低。
但總算有了第一筆進賬。
一百文錢。
沉甸甸的銅板。
放在我手裡。
翠珠和張媽眼睛都亮了。
姑娘!成了!真的成了!
嗯。
我把錢分成三份。
一份給張媽。
采購本金。
一份給翠珠。
辛苦費。
剩下一份。
我自己收好。
啟動資金。
明天。
多做幾種。
繼續賣。
點心生意。
悄無聲息地鋪開了。
張媽每天辰時出府。
帶出去一食盒新鮮點心。
傍晚回來。
帶回或多或少的銅錢,偶爾還有碎銀。
當鋪掌櫃嚐到甜頭。
主動提了價。
還介紹了其他主顧。
一些小茶館。
也願意代賣我們的點心。
品種越來越多。
棗泥山藥糕最受歡迎。
然後是清爽的綠豆涼糕。
玫瑰酥賣得也不錯。
翠珠負責打下手。
手腳麻利。
張媽負責采購和銷售。
經驗老道。
我負責研發和品控。
確保口味。
小作坊運轉良好。
棠梨院的日子。
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飯桌上有魚有肉。
炭火燒得旺。
翠珠和張媽臉上有了笑。
還扯了新布做冬衣。
我摸著厚實暖和的棉襖。
第一次覺得。
這破班。
好像也冇那麼難熬。
至少。
能吃飽穿暖。
有點小錢。
平靜的日子冇過多久。
麻煩又來了。
快過年了。
侯府要辦家宴。
所有主子都得出席。
我這個透明人。
也被記起來了。
管事嬤嬤來傳話。
語氣倨傲。
夫人,老夫人說了,年節家宴,闔府團聚。您再病著,也得露個臉。
還有,各房都要出份心意。
給老夫人添福壽。
您準備準備吧。
翠珠送走嬤嬤。
愁眉苦臉。
姑娘…這可怎麼辦啊咱們哪有錢準備像樣的壽禮…
張媽也歎氣。
是啊,老夫人眼光高著呢。去年柳姑娘送了一尊白玉觀音,老夫人喜歡得不得了。
我正對著一盆麵。
嘗試做新點心。
壽禮
嗯。
知道了。
你們說,
我揉著麵。
老夫人牙口怎麼樣
翠珠:啊
喜不喜歡吃甜
張媽:老夫人…好像挺喜歡甜食的,但大夫說不能多吃…
哦。
我點點頭。
那就做點不太甜的。
健康。
長壽糕。
翠珠和張媽麵麵相覷。
姑娘…您…您要做點心當壽禮
嗯。
可…可這也太…
寒酸我接話。
禮輕情意重。
再說。
我揪下一小塊麪糰。
我們也冇錢買貴的。
就它了。
年三十。
家宴。
富麗堂皇的花廳。
暖意融融。
謝凜坐在主位。
旁邊是老夫人。
柳芊芊緊挨著老夫人坐著。
巧笑倩兮。
哄得老夫人眉開眼笑。
各房的人陸續到了。
互相寒暄。
送上壽禮。
珍玩古畫。
珠寶玉器。
堆滿了旁邊的桌子。
我帶著翠珠。
最後一個到。
穿著半舊的襖子。
抱著一個樸素的食盒。
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
鄙夷。
好奇。
幸災樂禍。
謝凜看到我。
眉頭立刻皺起。
老夫人臉上的笑也淡了些。
沈氏來了。
坐吧。
我走到下首最末的位置坐下。
把食盒放在腳邊。
柳芊芊柔聲開口。
姐姐來得遲,想必是給老夫人準備壽禮,費了心思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腳邊的食盒上。
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老夫人也看過來。
哦沈氏帶了什麼
我打開食盒。
端出一個白瓷盤。
盤子裡。
整整齊齊碼著九塊淡黃色的糕點。
方方正正。
點綴著幾粒枸杞和鬆子。
看著很普通。
老夫人。
這是長壽糕。
用山藥、茯苓、蓮子、芡實磨粉。
加蜂蜜、牛乳蒸製。
少糖。
易克化。
祝老夫人鬆鶴長春,福壽綿長。
花廳裡安靜了一瞬。
隨即。
響起幾聲壓抑的嗤笑。
這…這也算壽禮
幾塊點心…打發叫花子呢
果然是破落戶出來的…
柳芊芊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隨即又換上擔憂。
姐姐…這…是不是太簡薄了些老夫人大壽…
謝凜臉色鐵青。
沈棠!你…
祖母!
一個脆生生的童音響起。
是二房的小孫子。
才五歲。
他掙脫奶孃的手。
跑到我麵前。
踮著腳。
眼巴巴看著盤子裡的糕點。
香…想吃…
小孩子不懂大人間的彎彎繞。
隻聞到甜香。
老夫人最疼這個小曾孫。
見狀。
臉色稍緩。
罷了。
孩子想吃,就給他一塊吧。
我拿了一塊。
遞給小傢夥。
小傢夥接過去。
啊嗚咬了一大口。
嚼了兩下。
眼睛一亮。
好吃!
甜甜的!軟軟的!
比糖好吃!
他幾口吃完。
又眼巴巴看著我。
還要!
小孩的反應最真實。
老夫人來了興趣。
哦真這麼好吃
曾祖母!好吃!您嚐嚐!
小傢夥拿了一塊。
獻寶似的捧給老夫人。
老夫人猶豫了一下。
接過來。
小小咬了一口。
細細品嚐。
周圍人都屏息看著。
老夫人冇說話。
又咬了一口。
然後。
把一整塊都吃完了。
嗯。
她放下點心渣。
是不錯。
甜而不膩。
鬆軟適口。
吃著胃裡也舒服。
她看向我。
眼神複雜。
沈氏,有心了。
花廳裡的氣氛。
瞬間變了。
那些嗤笑鄙夷的目光。
變成了驚訝和探究。
柳芊芊的笑容僵在臉上。
謝凜也一臉錯愕。
老夫人擺擺手。
開席吧。
沈氏,
你這長壽糕,回頭把方子寫給我院裡的小廚房。
是。
我應下。
深藏功與名。
坐下。
開吃。
家宴的菜。
果然更好。
多吃點。
加班費。
家宴之後。
我的日子似乎好過了一點。
至少。
大廚房送來的飯。
不再餿了。
偶爾還能見點葷腥。
老夫人院裡的嬤嬤。
還送過一次料子。
說是老夫人賞的。
翠珠高興壞了。
姑娘!老夫人是不是喜歡您了
我摸著那匹素色錦緞。
還行。
能賣錢。
大概吧。
張媽。
下次采購,多買點茯苓和芡實。
好嘞!
點心生意繼續。
有了長壽糕的名聲。
我們寄賣的點心更受歡迎。
供不應求。
當鋪掌櫃甚至暗示。
可以加價。
獨家供應。
我冇答應。
雞蛋不能放一個籃子。
我讓張媽多跑幾家茶館。
分散風險。
資金慢慢積累起來。
我在考慮。
下一步。
搞個自己的鋪麵。
徹底擺脫寄人籬下。
當然。
前提是。
先擺脫侯府。
機會很快就來了。
開春。
皇帝要去京郊行宮避暑。
點名要靖安侯隨行護衛。
按規矩。
侯夫人也要伴駕。
謝凜不得不再次帶上我這個丟人現眼的包袱。
出發前一晚。
他又來了棠梨院。
這次。
他身後跟著兩個抬箱子的仆役。
打開。
箱子打開。
珠光寶氣。
綾羅綢緞。
明日去行宮。
彆給本侯丟臉。
穿戴像樣點。
他語氣依舊冰冷。
但少了之前的厭惡。
多了點複雜。
可能是長壽糕的餘威。
我看了一眼箱子。
東西不錯。
能賣不少錢。
謝侯爺。
還有事
無事就請回吧。
我要睡了。
謝凜被我噎了一下。
盯著我。
沈棠。
你到底…
侯爺。
我打斷他。
明日要早起加班。
我需要充足睡眠。
請。
謝凜:……
他甩袖走了。
帶著一股莫名的怒氣。
翠珠看著箱子裡的東西。
又驚又喜。
姑娘!侯爺終於想起您了!這麼多好東西!
我拿起一支金釵掂了掂。
分量十足。
嗯。
收好。
以後當盤纏。
翠珠:啊
行宮依山傍水。
風景秀麗。
但規矩更大。
更無聊。
皇帝老頭帶著妃子們遊山玩水。
大臣們陪著。
命婦們聚在一起。
賞花喝茶。
說閒話。
柳芊芊也在。
她現在是老夫人眼前的紅人。
走到哪兒都有人捧著。
看到我。
她嫋嫋婷婷走過來。
姐姐今日氣色真好。
這身衣裳是新做的吧真襯姐姐。
她伸手。
似乎想碰我的衣袖。
我後退一步。
柳姑娘有事
她笑容不變。
冇事,就是想和姐姐說說話。凜哥哥隨駕伴君,辛苦得很,我們做女子的,更要和睦,彆讓他分心纔是。
我點頭。
嗯。
所以。
彆跟我說話。
省得他分心。
柳芊芊:……
她臉上的笑有點掛不住。
旁邊幾位夫人掩嘴偷笑。
柳芊芊咬了咬唇。
泫然欲泣。
姐姐…你為何總是這般拒人千裡芊芊隻是想…
想什麼
我看著她。
想讓我配合你表演姐妹情深
還是想讓我給你遞話頭
方便你栽贓陷害
我的聲音不大。
但足夠周圍幾個人聽清。
柳芊芊臉色瞬間白了。
姐姐!你…你怎能如此汙衊於我!
是不是汙衊。
你心裡清楚。
柳姑娘。
上班時間。
彆摸魚。
也彆惹我。
我想準時下班。
謝謝。
說完。
我轉身就走。
去找個清淨地方。
看風景。
睡覺。
比看宮鬥劇現場版強。
柳芊芊站在原地。
氣得渾身發抖。
幾位夫人交換著眼神。
意味深長。
下午。
自由活動時間。
我溜到行宮後山。
人少。
清淨。
找了塊大石頭。
鋪上帕子。
坐下。
曬太陽。
昏昏欲睡。
突然。
聽到一陣壓抑的哭聲。
還有男人的嗬斥。
哭什麼哭!晦氣!
能伺候爺是你的福分!
再哭!把你賣窯子裡去!
我皺皺眉。
循著聲音。
繞過一片竹林。
看到一幕。
一個穿著管事服的中年男人。
正拉扯著一個穿著宮女衣服的小丫頭。
小丫頭不過十三四歲。
滿臉淚痕。
拚命掙紮。
王管事!求求您!放過奴婢吧!奴婢…奴婢把錢還給您!
還你拿什麼還你爹欠了賭坊十兩銀子!利滾利現在一百兩!把你賣了都還不起!
伺候好爺,爺替你還!
男人淫笑著去撕扯宮女的衣服。
宮女絕望地哭喊。
我看了看四周。
冇人。
行宮後山。
偏僻。
我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戰鬥力。
打不過。
那管事膀大腰圓。
我低頭。
看到腳邊幾塊棱角鋒利的石頭。
有了。
我撿起一塊最大的。
深吸一口氣。
大喊。
來人啊!走水啦!快來人啊!後山走水啦!
淒厲的喊聲在山間迴盪。
王管事嚇了一跳。
手一鬆。
誰!
那小宮女趁機掙脫。
連滾爬爬地跑。
王管事想去追。
我繼續喊。
走水啦!快救火啊!
聲音又尖又利。
驚起了林中的飛鳥。
遠處隱約傳來人聲。
哪走水了
後山!快去看看!
王管事臉色大變。
惡狠狠地瞪了我藏身的方向一眼。
啐了一口。
轉身跑了。
小宮女也跑得冇影了。
我鬆了口氣。
扔掉石頭。
拍拍手上的灰。
嗯。
見義勇為。
加班內容。
應該加錢。
我轉身。
準備回去補覺。
一抬頭。
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謝凜。
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竹林邊。
正靜靜地看著我。
眼神複雜難辨。
我:……
他怎麼在這兒
看了多久
我麵不改色。
侯爺也來看風景
謝凜冇回答。
他走過來。
目光掃過我丟下的石頭。
又看向王管事消失的方向。
剛纔喊走水的,是你
嗯。
為何
路見不平。
拔刀相助。
冇刀。
喊兩嗓子。
我言簡意賅。
謝凜沉默地看著我。
像第一次認識我。
你知不知道,那王管事是淑妃娘娘宮裡得力的,你得罪了他…
不知道。
我打斷他。
也不想知道。
我隻知道。
他在欺負人。
我看見了。
不能不管。
至於後果。
我看著他。
侯爺要是怕被連累。
可以寫休書。
我隨時簽字。
謝凜瞳孔猛地一縮。
沈棠!
他聲音裡有壓抑的怒火。
還有一絲…難以置信
你就這麼想離開侯府
嗯。
我點頭。
無比坦誠。
想很久了。
侯爺給個機會
謝凜死死盯著我。
胸口起伏。
半晌。
他拂袖而去。
隻留下一句。
休想!
行宮之行結束。
回到侯府。
日子照舊。
隻是。
謝凜看我的眼神。
更加複雜。
像是困惑。
又像是…探究
我不在乎。
抓緊一切時間。
搞錢。
點心生意穩步擴張。
我讓張媽在外麵租了個不起眼的小院子。
作為生產車間。
雇了兩個手腳乾淨、家世清白的婦人。
簽了死契。
保密。
批量製作。
翠珠負責品控。
張媽負責銷售和原料采購。
一條小型流水線。
初具規模。
我在侯府的存在感。
降到了最低。
每天準時上下班。
吃飯。
睡覺。
數錢。
計劃著離開的盤纏。
夠了。
我數著匣子裡的銀票和碎銀。
足夠在京城盤個小鋪子。
再買個小院。
安安穩穩過下半輩子。
現在就差一個契機。
一個合理離開侯府的契機。
我等。
契機來得猝不及防。
柳芊芊懷孕了。
訊息像長了翅膀。
瞬間傳遍侯府。
聽說了嗎柳姑娘有喜了!
真的侯爺的
那還能有假!老夫人高興壞了!賞了聽雪閣上下三個月的月錢!
嘖嘖,這下柳姑娘可算熬出頭了!
那位…怕是要徹底冇戲了…
翠珠憂心忡忡地告訴我這個訊息。
姑娘…這下可怎麼辦啊…
我放下手裡的賬本。
什麼怎麼辦
柳姑娘她…她有侯爺的孩子了!以後這府裡…
哦。
我重新拿起賬本。
挺好。
雙喜臨門。
回頭記得備份禮。
翠珠:……
她急得跺腳。
姑娘!您怎麼一點都不急啊!她要是生下長子…
她生她的。
我翻過一頁。
我忙我的。
互不乾擾。
挺好。
翠珠被我氣得說不出話。
張媽倒是冷靜些。
姑娘,老奴聽說,老夫人已經發話了,要抬柳姑娘做貴妾,等孩子生下來,就扶正。
嗯。
流程合理。
應該的。
我合上賬本。
翠珠。
把我的私章和印鑒找出來。
還有那個匣子。
準備好。
快了。
翠珠和張媽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緊張和一絲期待。
柳芊芊的肚子。
成了侯府的頭等大事。
老夫人把她當眼珠子護著。
謝凜更是緊張。
幾乎寸步不離聽雪閣。
補品流水似的送進去。
大夫一天請三遍。
整個侯府都圍著柳芊芊轉。
這天下午。
我正在小廚房試做新點心。
馬蹄糕。
翠珠慌慌張張跑進來。
姑娘!不好了!老夫人和侯爺來了!
話音未落。
院門就被粗暴地推開。
謝凜扶著老夫人。
臉色鐵青地走進來。
身後跟著一群丫鬟婆子。
陣勢嚇人。
張媽想攔。
被一把推開。
沈氏!
老夫人拄著柺杖。
聲音嚴厲。
跪下!
我冇動。
老夫人有何吩咐
有何吩咐老夫人氣得發抖,芊芊喝了你的燕窩!現在腹痛不止!差點小產!
說!你是不是在燕窩裡下了藥!
我看向謝凜。
他眼神冰冷。
帶著失望和憤怒。
沈棠!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話說!
什麼證據
燕窩是你院裡的小丫鬟送去的!
芊芊喝下去就喊肚子疼!
人證物證俱在!
謝凜怒喝。
來人!把這個毒婦給我綁了!
兩個粗使婆子立刻上前。
我後退一步。
等等。
燕窩
我從未送過什麼燕窩給柳姑娘。
我窮。
買不起燕窩。
棠梨院上下都知道。
翠珠立刻跪下。
老夫人!侯爺!奴婢可以作證!我們姑娘自己都捨不得吃燕窩!哪有錢買給柳姑娘!
張媽也跪下。
是啊!老奴每天采買,從未買過燕窩!
老夫人冷笑。
還敢狡辯!帶上來!
一個瘦小的丫鬟被推搡進來。
撲通跪下。
瑟瑟發抖。
是棠梨院負責掃灑的小丫鬟。
叫小菊。
說!是不是夫人讓你把燕窩送去聽雪閣的!老夫人厲聲問。
小菊抖得像風中的葉子。
是…是夫人…夫人說…說給柳姑娘補身子…讓…讓奴婢悄悄送去…彆讓人看見…
你胡說!翠珠尖叫,姑娘根本冇吩咐過你!
奴婢…奴婢不敢撒謊…小菊哭起來。
謝凜看著我。
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沈棠!你還有何話說!
我看著她。
小菊。
我何時讓你送的燕窩
今…今天早上…
什麼時辰
辰…辰時初…
當時我在做什麼
您…您在…在睡覺…
哦。
我點點頭。
我睡覺的時候吩咐你的
小菊一僵。
是…是您…您之前吩咐的…
什麼時候
昨…昨天…
昨天什麼時候
下…下午…
下午我在小廚房做點心。翠珠和張媽都在。她們聽見我吩咐你了嗎
小菊額頭冒汗。
冇…冇有…您是…是單獨吩咐奴婢的…
在哪裡吩咐的
在…在院子裡…
當時院子裡還有誰
冇…冇人…
哦。
我看向老夫人和謝凜。
所以。
冇有人證。
隻有她一麵之詞。
和一碗不知來曆的燕窩。
就斷定是我下藥。
老夫人,侯爺。
這案子判得。
是不是有點草率
老夫人噎住。
謝凜臉色鐵青。
你還敢狡辯!小菊是你院裡的人!燕窩也是她送去的!不是你指使,還能是誰!
為什麼不能是她自己
我反問。
或者,彆人指使她
小菊猛地抬頭。
臉色慘白。
夫人!您…您不能冤枉奴婢啊!
我還冇說是誰。
你急什麼
我看著她。
小菊。
你爹在城外賭坊欠的債。
還清了嗎
小菊如遭雷擊。
渾身劇震。
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你…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
我笑了笑。
張媽。
去請周掌櫃來吧。
張媽應聲。
快步出去。
老夫人和謝凜都愣住了。
什麼周掌櫃
福瑞齋的周掌櫃。
我平靜地說。
他應該知道。
那碗燕窩。
是誰買的。
周掌櫃很快來了。
是個精明的中年人。
看到這陣仗。
有點慌。
小人…見過老夫人,侯爺,夫人。
謝凜不耐煩。
說!你知道什麼!
周掌櫃擦擦汗。
回侯爺…是…是這樣的。大概十天前,這位小菊姑娘,拿著一個玉鐲子來我們福瑞齋典當。那鐲子成色極好,水頭足,像是宮裡的物件…
鐲子老夫人皺眉。
是…小人當時還奇怪,一個小丫鬟怎麼有這等好東西…但她說是主家賞的…小人就…就收了,給了她二百兩銀子。
昨天下午,她又來了,拿著銀子,說要買最好的血燕。小人就…就賣給了她二兩。
周掌櫃說著。
從懷裡掏出一張當票。
這是當票…還有…這是小人店裡的出貨單子…小菊姑娘按了手印的…
當票和出貨單被呈上來。
上麵赫然是小菊的手印。
小菊麵無人色。
癱軟在地。
不…不是…我冇有…
老夫人和謝凜的臉色。
變了。
我看向小菊。
玉鐲哪來的
小菊抖得說不出話。
我替她說。
是柳姑孃的吧
前些日子,柳姑娘說丟了個鐲子。
還鬨得挺大。
原來在你這裡。
你偷了柳姑孃的鐲子。
當了錢。
買了燕窩。
送去給柳姑娘。
然後嫁禍給我。
我總結陳詞。
邏輯通順。
證據鏈完整。
小菊。
你還有什麼話說
小菊癱在地上。
突然崩潰大哭。
是…是柳姑娘!是柳姑娘讓我這麼做的!
她說…隻要我幫她這次…她就幫我爹還賭債…還給我一百兩銀子…
那燕窩…燕窩裡根本冇藥!是柳姑娘自己吃了彆的東西…假裝肚子疼…
她說…她說要徹底除掉夫人…
滿院死寂。
針落可聞。
老夫人捂著心口。
搖搖欲墜。
你…你胡說!
謝凜臉色鐵青。
眼神震驚。
憤怒。
還有一絲…受傷
他猛地看向聽雪閣的方向。
來人!
去請柳姑娘!
對質!
柳芊芊被請來了。
臉色蒼白。
看到院裡的情形。
看到癱軟在地的小菊。
看到周掌櫃。
她什麼都明白了。
凜哥哥…祖母…你們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
謝凜的聲音冷得像冰。
解釋你怎麼買通丫鬟。
偷鐲子。
買燕窩。
自導自演。
陷害主母
柳芊芊眼淚瞬間落下。
不!不是的!是她!是沈棠陷害我!是她收買了小菊…
夠了!
謝凜厲喝。
打斷她。
眼中滿是失望和痛心。
芊芊…我冇想到…你竟如此…
惡毒兩個字。
他冇說出口。
但所有人都聽懂了。
柳芊芊渾身一顫。
看向我。
眼神怨毒得像毒蛇。
是你…都是你!沈棠!你這個賤人!你…
柳姑娘。
我平靜地看著她。
注意胎教。
柳芊芊:……
她氣得一口氣冇上來。
兩眼一翻。
真暈了過去。
現場一片混亂。
芊芊!
謝凜下意識想去扶。
手伸到一半。
又僵住。
老夫人急得直跺腳。
快!快請大夫!
丫鬟婆子手忙腳亂地把柳芊芊抬走。
謝凜站在原地。
看著我。
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有憤怒。
有失望。
有不解。
還有一絲…他自己都冇察覺的茫然。
沈棠…
侯爺。
我打斷他。
案子破了。
凶手不是我。
現在,
我指了指一片狼藉的院子。
我能下班了嗎
謝凜:……
他像是被抽乾了力氣。
揮揮手。
都滾。
人群散去。
院子裡隻剩下我和翠珠張媽。
還有地上癱軟的小菊。
姑娘…她…翠珠指著小菊。
報官吧。
我淡淡道。
偷盜主家財物。
誣陷主母。
該怎麼判。
怎麼判。
小菊被拖走了。
哭喊聲遠去。
棠梨院恢複了平靜。
翠珠和張媽看著我。
眼神充滿了崇拜和後怕。
姑娘…您…您怎麼知道是小菊還知道她爹欠賭債
猜的。
我拍拍手上的灰。
上次在行宮後山,聽到那王管事提過一嘴,說有個小丫鬟的爹欠了賭債。
回來讓張媽打聽了一下。
府裡丫鬟,爹在城外賭坊欠債的,隻有小菊。
柳芊芊想害我。
肯定會從我院子裡找人。
小菊最容易被收買。
所以。
提前請周掌櫃等著。
以防萬一。
翠珠和張媽聽得目瞪口呆。
姑娘…您…您真神了!
一般。
我打了個哈欠。
職場生存。
基本操作。
現在,
收拾收拾。
開飯。
餓了。
柳芊芊搬出了侯府。
據說被送到城外的彆院靜養。
孩子保住了。
但謝凜再也冇去看過她。
老夫人大病一場。
精神頭差了很多。
對我也冇了之前的刁難。
甚至有些…避而不見
謝凜變得很沉默。
偶爾在府裡遇到。
他看我的眼神。
更加複雜。
欲言又止。
我全當冇看見。
抓緊最後的時間。
處理離職事宜。
點心作坊運轉良好。
我盤下了東市一個不起眼的小鋪麵。
地段一般。
但價格合適。
後院能住人。
前店後坊。
完美。
名字都想好了。
叫棠記。
簡單。
好記。
張媽提前過去打點。
雇了個老實可靠的掌櫃。
翠珠負責培訓新招的點心師傅。
傳授幾款基礎點心做法。
簽了嚴格的保密契書。
一切有條不紊。
隻等東風。
東風很快就來了。
一個月後。
邊關急報。
北狄犯境。
連下三城。
軍情緊急。
皇帝震怒。
點將靖安侯謝凜。
即刻率軍出征。
侯府上下。
一片肅然。
出征前一晚。
謝凜來了棠梨院。
這次。
他冇帶人。
獨自一人。
站在院子裡。
月光清冷。
落在他玄色的鎧甲上。
泛著寒光。
我要出征了。
他開口。
聲音有些沙啞。
嗯。
我站在廊下。
一路平安。
沈棠。
他看著我。
眼神在月光下看不真切。
我走後…
侯府就交給你了。
幫我…照顧好祖母。
我沉默了一下。
侯爺。
有件事。
想跟您商量。
說。
我想和離。
四個字。
清晰。
平靜。
像投入古井的石子。
謝凜猛地抬頭。
你說什麼
和離。
我重複一遍。
侯爺出征在即。
歸期未定。
府裡中饋,有老夫人主持。
柳姑娘…雖在彆院,但若侯爺掛念,可接回府中安胎待產。
我在或不在。
並無區彆。
不如放我離開。
各自安好。
謝凜死死盯著我。
像是第一次認識我。
又像是終於看清了我。
他向前一步。
月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臉。
眼神銳利。
帶著壓抑的怒氣和…一絲慌亂
沈棠!
你就這麼想離開我
離開侯府
是。
我坦然承認。
從未想過留下。
為什麼他幾乎是吼出來。
因為這裡不是我的家。
我隻是個打工人。
現在,
合同到期。
我想辭職。
換個地方。
重新開始。
謝凜胸膛劇烈起伏。
他看著我。
看了很久。
久到夜露打濕了肩甲。
久到翠珠在廊下探頭探腦。
終於。
他開口。
聲音乾澀。
好。
如你所願。
他轉身。
大步離開。
背影在月光下。
竟有幾分倉皇。
和離書…
明日出征前。
給你。
謝侯爺。
第二天。
天未亮。
大軍開拔。
侯府門前。
旌旗獵獵。
甲冑森然。
老夫人哭紅了眼。
拉著謝凜的手。
絮絮叮囑。
謝凜一身戎裝。
神色冷峻。
目光掃過人群。
落在我身上。
我穿著素淨的衣裙。
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他走過來。
遞給我一個信封。
拿著。
我接過。
是蓋了官印的和離書。
還有…
一疊厚厚的銀票。
侯爺
給你的。
他聲音低沉。
拿著。
找個地方。
好好過。
彆…
他頓住。
冇再說下去。
深深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
複雜得我讀不懂。
也不想去懂。
保重。
他說。
然後。
翻身上馬。
動作乾脆利落。
出發!
一聲令下。
大軍開拔。
馬蹄聲如雷。
漸漸遠去。
消失在長街儘頭。
我捏著和離書和銀票。
站在原地。
陽光刺破雲層。
落在臉上。
暖洋洋的。
翠珠和張媽激動地圍上來。
姑娘!成了!成了!
嗯。
我揚起手裡的和離書。
對著陽光。
看了又看。
鮮紅的官印。
像自由的徽章。
走。
我轉身。
毫不留戀。
回家。
開張。
三個月後。
東市。
棠記點心鋪。
開張大吉。
冇有大張旗鼓。
低調。
但生意火爆。
長壽糕的名聲早已傳開。
加上棗泥山藥糕、玫瑰酥、綠豆涼糕等經典款。
還有我不斷推出的新品。
馬蹄糕、椰汁千層糕、鹹蛋黃酥…
小小的鋪麵。
天天排長隊。
翠珠成了掌櫃。
算盤打得劈啪響。
張媽管著後廚。
指揮著幾個雇來的婦人。
有條不紊。
我偶爾去後廚盯品控。
大部分時間。
窩在後院的小書房。
研究新配方。
算賬。
數錢。
日子平靜。
充實。
自由。
偶爾。
會聽到一些關於靖安侯府的訊息。
謝凜在邊關打了勝仗。
連克五城。
皇帝龍顏大悅。
加官進爵。
柳芊芊生了個兒子。
但謝凜冇有接她回府。
依舊住在彆院。
老夫人身體時好時壞。
侯府閉門謝客。
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我隻是棠記的東家。
沈棠。
深秋。
陰雨連綿。
生意清淡些。
我早早關了鋪子。
窩在後院暖閣裡。
看賬本。
翠珠端來一碗熱騰騰的薑撞奶。
姑娘,暖暖身子。
我接過。
白瓷碗裡。
嫩滑的奶凍。
淋著琥珀色的薑汁。
香氣撲鼻。
舀一勺。
入口即化。
薑的辛辣和牛乳的醇厚完美融合。
暖意從喉嚨滑到胃裡。
驅散了秋寒。
翠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我誇道。
翠珠笑得眉眼彎彎。
都是姑娘教的好!
窗外雨聲淅瀝。
打在青石板上。
空氣清冷濕潤。
帶著泥土和落葉的氣息。
我捧著碗。
看著窗外被雨打濕的海棠樹。
葉子快掉光了。
光禿禿的枝椏。
卻透著一種倔強的生命力。
姑娘,
翠珠小聲問。
您…還想侯府嗎
我收回目光。
不想。
為什麼
因為…
我喝完最後一口薑撞奶。
滿足地舒了口氣。
今天。
準時下班了。
翠珠愣了一下。
隨即笑了。
嗯!
姑娘說得對!
準時下班!
比什麼都強!
雨還在下。
天色漸暗。
我起身。
關門。
落鎖。
今天。
打烊了。
剛走到門口。
準備上最後一塊門板。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按住了門板。
玄色的衣袖。
被雨水打濕。
邊緣繡著暗金的雲紋。
我抬頭。
對上一雙深邃的眼。
風塵仆仆。
帶著邊關的霜雪和疲憊。
謝凜。
他站在門外。
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滑落。
鎧甲未卸。
沾著泥濘。
沉默地看著我。
身後。
跟著幾個同樣疲憊的侍衛。
牽著的馬噴著白氣。
空氣凝固。
翠珠嚇得躲到我身後。
張媽也從後廚探出頭。
緊張地看著。
隻有我。
平靜地看著他。
客官。
打烊了。
明日請早。
謝凜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目光掃過鋪子。
掃過我。
掃過我身後的翠珠和張媽。
最後。
落在我身上。
你…
他開口。
聲音沙啞得厲害。
過得…還好
挺好。
我點頭。
客官要買點心
明日辰時開門。
他沉默。
眼神複雜。
像有千言萬語。
最終。
隻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路過。
看看。
他鬆開手。
門板落下。
隔斷了門裡門外。
也隔斷了過去。
腳步聲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遠去。
消失在雨幕裡。
翠珠拍著胸口。
嚇死我了…侯爺…哦不,謝將軍怎麼來了
張媽也心有餘悸。
是啊…那眼神…怪嚇人的…
我上好最後一塊門板。
插好門栓。
誰知道呢。
可能。
想買點心吧。
走了。
吃飯。
今天張媽燉了羊肉。
涼了就不好吃了。
雨聲淅瀝。
暖閣裡。
燈火可親。
羊肉湯的香氣瀰漫。
驅散了深秋的寒。
也驅散了門外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漣漪。
我端起碗。
喝了一口熱湯。
滿足地眯起眼。
嗯。
下班。
吃飯。
這纔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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