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上錯過的愛人 第一章

小說:職場上錯過的愛人 作者:西唐居士 更新時間:2025-07-21 21:58:29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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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百合與誓言

首爾江南區,華燈初上,將新羅酒店宴會廳鍍了層流動的金。空氣裡浮動著昂貴香檳的微醺、香水交織的馥鬱,還有某種名為幸福的、令人微窒的暖意。柳恩秀站在新娘樸惠敏身側稍後的位置,雪白的伴娘禮服勾勒出她清瘦的肩線,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程式化的微笑,像一張精心描繪的麵具。

紅毯儘頭,金誌勳穿著挺括的黑色禮服,目光專注地鎖在一步步向他走來的惠敏身上。那眼神裡的熱度,幾乎要灼傷恩秀刻意維持的平靜。惠敏的臉龐在頭紗下綻放著全然的光彩,每一步都踏在承諾的迴響裡。當金誌勳執起惠敏的手,小心翼翼地為她戴上那枚象征永恒的戒指時,恩秀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又驟然鬆開,留下空洞的酸脹。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上眼眶,模糊了眼前的光暈。她為惠敏由衷地高興,真的。可心底深處,那名為婚姻的詞語,卻像一副沉重的、帶著冰冷荊棘的枷鎖,讓她本能地想要後退。

司儀洪亮的聲音宣佈進入拋捧花環節。年輕的未婚女賓們嬉笑著湧向前方,空氣中充滿期待與雀躍。恩秀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半步,將自己藏入燈影稍暗處。然而,惠敏卻在一片善意的起鬨聲中,徑直穿過人群,走到了她麵前。

恩秀啊,惠敏的聲音帶著新娘特有的甜蜜微啞,她將手中那束潔白馥鬱的百合花束,不由分說地遞了過來,眼神溫柔而堅定,這個,給你。希望下一個幸福的新娘,就是你。

那束百合猝不及防地被塞入恩秀懷中。花瓣冰涼柔膩的觸感貼上她的指尖,濃鬱的香氣瞬間包裹了她,帶著不容置疑的百年好合的祝福。恩秀的手臂微微一僵,指尖無意識地收緊,幾乎要掐斷那脆嫩的花莖。下一個新娘她一個連永遠這個詞都覺得虛幻可笑的人這份沉甸甸的期許,像一塊滾燙的烙鐵,燙得她心頭髮慌。她扯了扯嘴角,努力讓笑容看起來真誠些:惠敏啊…謝謝。聲音乾澀得自己都覺得陌生。她禮貌地接過花束,那純潔無瑕的白色花瓣在璀璨燈光下,卻顯得如此遙遠而不真實。

她捧著花,目光下意識地想要避開那些投向她的、帶著祝福或探究的視線。就在她微微側頭的一瞬,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人群外圍的一道目光。薑曙延,那個剛入職不久的新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他冇有像其他人一樣喧鬨或拍照,隻是安靜地站著,目光穿過攢動的人頭,筆直地、毫無掩飾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太專注,太直接,帶著一種不屬於這場合的熱度。恩秀心頭猛地一跳,幾乎是狼狽地、倉促地轉開了視線,將臉埋向百合花束濃鬱得有些窒息的香氣裡,彷彿那能構築一道安全的屏障。那束象征幸福的百合,此刻在她懷裡,重逾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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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微醺黃昏與不期而至

婚宴的喧囂終於被厚重的酒店旋轉門隔在身後。首爾初夏的夜風帶著漢江特有的濕潤涼意撲麵而來,瞬間吹散了恩秀臉上因酒精和暖氣燻蒸出的薄紅,也讓她繃緊了一晚的神經稍稍鬆弛。高跟鞋敲擊著人行道,發出清脆又孤單的聲響。她手裡還下意識地攥著那束百合,純白的花瓣在街燈昏黃的光暈下,邊緣染上了一層朦朧的金,美得不似人間物。

百年好合…恩秀低聲呢喃,指尖拂過冰涼柔嫩的花瓣,唇邊勾起一絲自嘲的弧度。她和惠敏大學同窗,一起擠過考試院的狹小房間,分享過打工的艱辛,也見證過彼此最狼狽的眼淚。惠敏的每一步幸福都那麼踏實,像穩穩紮根的樹。而自己呢釜山港鹹澀的海風似乎又在耳邊呼嘯,帶著那個男人決絕離去的背影和碎裂一地的承諾。美好不過是一場盛大而精緻的自欺欺人罷了。

晚風裹挾著漢江的水汽,吹散了酒意,也吹得思緒更加紛亂。恩秀沿著江邊步道慢慢走著,城市的霓虹在江水中投下破碎搖曳的光影。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的聲音單調而清晰。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略顯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不加掩飾的追趕意味。

恩秀前輩!恩秀前輩!

一個年輕、帶著喘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恩秀腳步一頓,有些詫異地回頭。是薑曙延。他顯然是跑過來的,額發被汗水濡濕了幾縷,貼在光潔的額角,原本一絲不苟的襯衫領口扯開了一點,領帶歪斜著,平日裡陽光朝氣的臉上此刻是毫不掩飾的焦急。他停在幾步之外,胸膛微微起伏,氣息尚未平複,眼睛卻緊緊鎖著她。

前…前輩,他喘了口氣,聲音因為奔跑而有些發緊,看您剛纔喝了不少,又一個人走…我…我不放心。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手中的百合和她略顯疲憊的臉,這條路晚上…還是小心點好。

我不放心你。

這四個字,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恩秀死水般的心底漾開一圈細微卻無法忽視的漣漪。那是一種久違的、幾乎要被遺忘的觸動——純粹的、不摻雜質的關心。一股陌生的暖流瞬間湧上心口,幾乎要衝破她精心構築的冰殼。

然而,那暖意僅僅停留了一瞬。下一秒,強烈的防禦本能像冰冷的潮水般席捲而來。男人的關心多麼熟悉的開場白。最終不過是為了另一種形式的占有和束縛。釜山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帶著海風的腥鹹和背叛的冰冷。她臉上的動容瞬間凍結,換上慣常的、拒人千裡的冷漠麵具。

薑代理,她的聲音刻意壓低,帶著公事公辦的疏離,在初夏微醺的夜風裡顯得格外冰冷,謝謝你的‘不放心’。不過,我想我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她甚至冇有給他再開口的機會,語速快而堅決,很晚了,你該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

說完,她不再看他臉上可能出現的任何表情,猛地轉過身,挺直脊背,抱著那束冰涼的百合,踩著高跟鞋,幾乎是有些倉皇地加快了腳步,將那個還帶著奔跑後熱氣的年輕身影,連同那句不放心,決絕地拋在了漢江邊昏黃的燈影裡。

夜風灌進她微敞的領口,激起一陣戰栗。她冇有回頭,一次也冇有。

直到關上公寓的門,將所有的喧囂和光影隔絕在外,恩秀纔像被抽乾了力氣般靠在門板上。黑暗中,隻有懷中那束百合散發著幽幽的冷香。她摸索著打開玄關的燈,走到客廳,將花束隨手插進一個素淨的玻璃花瓶裡。

清水浸潤了花莖,那純白的花瓣在燈光下更顯聖潔。她站在桌前,久久地凝視著它。腦海裡揮之不去的,卻是漢江邊,薑曙延那雙因為奔跑和焦急而格外明亮的眼睛,還有那句帶著熱氣的我不放心你。那眼神裡的真誠,像一把小錘,頑固地敲打著她冰封的心門。

不行…她猛地閉上眼,痛苦地低語,彷彿要將那點動搖徹底扼殺。不能心軟,不能相信。愛情的幻象背後,永遠是殘酷的真相。她伸出手,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決絕,一把抓住那束象征著祝福與期許的百合,用力一扯!

嘶啦——

脆嫩的花瓣和枝葉被粗暴地撕裂開來,純白的碎片紛紛揚揚,飄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場無聲的、倉促落幕的雪。濃鬱的香氣瞬間在狹小的空間裡爆開,濃烈得令人窒息。恩秀看著一地狼藉,胸口劇烈起伏,眼眶卻乾澀得發疼。好了,這下,連那點虛幻的美好也徹底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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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檸檬與雨後的藍天

晨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新星企劃開放辦公區照得通透明亮。中央空調發出低沉的嗡鳴,混合著鍵盤敲擊聲、電話鈴聲和低低的交談聲,構成了首爾職場最尋常不過的白噪音背景。柳恩秀坐在自己的隔間裡,目光落在電腦螢幕上密密麻麻的報表上,思緒卻不由自主地被拉回一年前那個同樣明亮的早晨。

記憶的畫麵清晰得如同昨日。部門晨會剛結束,組長領著一個陌生的年輕人走進來。他穿著嶄新的深藍色西裝,頭髮修剪得乾淨利落,背挺得筆直,像一棵生機勃勃的小白楊。臉上是初入職場的青澀,卻毫無侷促,反而帶著一種未經世事的明亮朝氣。

各位前輩好!他的聲音清朗,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穿透力,瞬間吸引了整個辦公區的目光,我是今天新入職的薑曙延!走向晨光的曙延!以後請多多關照!

他甚至還微微鞠了一躬,笑容燦爛得晃眼。

噗——

鄰座的樸代理冇忍住,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趕緊手忙腳亂地抽紙巾。組長也無奈地笑著搖頭。

那時的恩秀,剛接手一個棘手的項目,連續加班讓她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倦意。她抬起頭,目光恰好撞進那雙充滿活力、毫無陰霾的眼睛裡。像什麼呢恩秀當時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像剛切開的、帶著清冽酸香的檸檬,又像一場暴雨過後,被徹底洗刷乾淨的、澄澈無垠的藍天。一種純粹的、帶著露水氣息的生命力撲麵而來,沖淡了她周遭沉悶的空氣。

她隻是公事化地點點頭,聲音平靜無波:我是柳恩秀代理。座位在那邊。她指了指斜對麵一個空位,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

說完便低下頭,重新埋首於檔案堆中,彷彿剛纔那抹亮色從未出現。

(回憶結束)

螢幕上跳出一個新郵件的提示框,發件人:**薑曙延**。恩秀指尖微頓,點開。

【恩秀前輩,打擾了。關於您昨天讓我整理的A客戶市場分析報告初稿,附件已發送,請您查收。辛苦您審閱!有任何修改意見請隨時告訴我!薑曙延敬上】

標準的格式,得體的措辭。恩秀隨手點開附件,快速瀏覽著。條理清晰,數據詳實,雖然稍顯稚嫩,但看得出用心。她拿起桌上的馬克杯,啜了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斜對麵那個工位。

薑曙延正對著電腦螢幕,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什麼難題。午後的陽光勾勒著他專注的側臉線條。他似乎感應到目光,忽然轉過頭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地交彙了一瞬。

前輩!

他立刻揚起一個笑容,那笑容依舊帶著陽光的溫度,驅散了片刻的凝神,眼睛亮亮的,像盛著碎星。

恩秀的心臟像是被那笑容輕輕撞了一下,一絲難以言喻的、細微的暖流悄然滑過。她下意識地也牽動了一下嘴角,幅度小得幾乎看不見,算是迴應,隨即迅速垂下眼簾,重新聚焦在螢幕上。

**是的,僅僅是喜歡見到他而已。**

恩秀在心裡對自己強調,像在念一句加固城牆的咒語。喜歡他每天早上元氣十足的問候恩秀前輩,早!,喜歡他偶爾犯些無傷大雅的小錯時抓耳撓腮的窘迫樣子,喜歡他解決問題後那種毫不掩飾的、像孩子得到糖果般的純粹喜悅。他的存在,就像這沉悶辦公室裡一扇被意外推開的窗,透進來一股清新自然的風。僅僅是如此。這份簡單的好感,如同欣賞一株生機勃勃的綠植,或者窗外一片形狀奇特的雲彩,與那令人心悸、充滿毀滅力量的名叫愛情的東西,絕無半點乾係。

她深吸一口氣,將郵件回覆框裡的收到,謝謝。發送出去。動作利落,毫無遲疑。桌麵右下角的時間無聲跳動,下午三點十五分。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足夠她再稽覈兩份合同。恩秀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完全拉回工作,彷彿剛纔那一瞬間的晃神和心底那絲異樣的漣漪,從未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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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玫瑰刺與舊傷疤

週五的傍晚,空氣裡浮動著一種名為週末的輕盈躁動。新星企劃所在的寫字樓下,人流比平日更加密集,步履匆匆,奔向各自的放鬆時刻。柳恩秀拎著公文包,隨著人潮走出旋轉玻璃門,晚風帶著白日的餘溫拂過麵頰,讓她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稍稍鬆弛。

恩秀前輩!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恩秀腳步未停,隻是下意識地放慢了些。薑曙延小跑著追到她身側,氣息微促,臉上帶著一絲不尋常的紅暈,眼神閃爍,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有事嗎,薑代理恩秀停下腳步,語氣是慣常的平靜。

那個…

薑曙延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氣,猛地從身後拿出一支被精心包裹在透明玻璃紙裡的紅玫瑰。嬌豔欲滴的花瓣在夕陽下紅得像要燃燒起來,散發出一股濃鬱而直接的芬芳。他不敢看恩秀的眼睛,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工牌上,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壓得很低:前輩…晚上…有時間嗎我…我想請您吃個飯。

那抹刺目的紅,那象征著熾熱愛戀和直接進攻的顏色,如同一道刺眼的閃電,瞬間劈開了恩秀眼前的世界!所有的平靜、那些她努力維持的僅僅是欣賞的假象,在刹那間被撕得粉碎!

一股冰冷的、帶著強烈欺騙感的憤怒猛地從心底炸開!原來如此!什麼雨後藍天什麼帶露檸檬全都是偽裝!他和那些男人冇有任何不同!目的明確,手段直接!那束紅玫瑰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向她深埋在心底、從未真正癒合的舊傷疤!

釜山潮濕鹹腥的海風彷彿瞬間灌滿了她的鼻腔。她清晰地看到那個男人——不是薑曙延,是另一個身影——在同樣的黃昏街頭,也曾這樣笑著遞給她禮物,說著甜言蜜語。然後呢然後是無休止的爭吵、冰冷的沉默、最後是拖著行李箱決絕離開的背影,以及那句像冰錐刺入心臟的話:恩秀,你太冷了,捂不熱的石頭,我累了。

那枚廉價的戒指被隨手扔在茶幾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玫瑰的尖刺彷彿透過玻璃紙,狠狠紮進了她的掌心,刺痛的卻是心口。舊日的傷口在猝不及防的猛烈撕扯下,鮮血淋漓。

薑代理,恩秀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極致的、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漠然。她甚至冇有伸手去碰那支玫瑰,彷彿那是某種肮臟的穢物。我想我之前說得很清楚。同事之間,保持工作關係就好。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薑曙延瞬間變得煞白的臉和僵住的手,這種不必要的‘關心’和‘邀請’,請到此為止。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說完,她甚至冇有再多看他一眼,猛地轉過身,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急促而決絕,像戰鼓擂在敗退者的心上。她挺直脊背,大步流星地彙入下班的人潮,將那抹刺眼的紅和那個呆立原地的身影,連同釜山那段冰冷徹骨的記憶碎片,一起狠狠甩在身後。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卻無法在她周身投下絲毫暖意。她像個披著寒冰盔甲的戰士,帶著一身看不見的傷,獨自走向城市的深處。隻有她自己知道,轉過街角,當確信無人看見時,滾燙的淚水是如何失控地湧出眼眶,在暮色四合的首爾街頭,無聲地洶湧而下。心口那個被玫瑰刺重新撕裂的傷疤,正汩汩地冒著絕望的血。愛情不過是一座華麗卻註定陷落的城池。而她,早已在那場名為釜山的戰役中,丟盔棄甲,徹底失去了再次進攻或守衛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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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沉默的鴻溝與固執的信箋

新星企劃的辦公區,空氣彷彿被凍結了。以往偶爾會從柳恩秀隔間方向飄來的、對薑曙延工作簡短肯定的嗯,可以或者這裡再覈對一下的聲音,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沉默。

恩秀將自己的世界縮得更小。她不再看向斜對麵那個工位,即使工作需要交接,她也隻通過內部通訊軟件發送最精簡的文字指令:【資料發我郵箱】、【會議紀要整理好放共享盤】。她的目光如同設定好程式的掃描儀,隻聚焦在電腦螢幕、檔案紙張以及必要的同事身上,精準地避開了所有可能觸及薑曙延這個存在的角度。她的表情是萬年不變的職業化平靜,像一層厚厚的冰殼,隔絕了所有溫度。

薑曙延的世界則陷入了陰霾。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像被誰強行抹去。那雙曾經明亮如晨光的眼睛,如今常常蒙著一層困惑和深不見底的悲傷。他看著她匆匆走過的背影,看著她刻意避開的目光,看著她緊閉的心門,像一隻被遺棄在暴風雨中的幼獸,茫然又無助。他試圖用眼神傳遞疑問,得到的隻有更徹底的迴避。

然而,那巨大的失落和悲傷並冇有轉化為放棄。一種近乎固執的、笨拙的堅持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幾天後,恩秀在自己的辦公桌鍵盤下,發現了一個冇有任何署名的、樸素的白色信封。她的指尖微微發涼,遲疑了一下,還是拆開了。裡麵冇有信紙,隻有一片被壓得平整、依舊帶著絲絨質感的紅玫瑰花瓣。花瓣下麵,是一張裁剪得方方正正的便簽紙,上麵是薑曙延清俊而略顯稚嫩的筆跡:

**恩秀前輩,您是我愛上的第一個女人,也應該是最後一個。**

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澀感瞬間瀰漫開來。她飛快地將花瓣和便簽塞回信封,像處理什麼危險品般迅速鎖進了抽屜最深處。指尖卻殘留著玫瑰花瓣那微涼柔軟的觸感,久久不散。

這隻是開始。

接下來的日子,彷彿一場無聲而隱秘的儀式。有時是放在她忘了鎖的抽屜裡,有時是夾在她常用的項目檔案夾中,有時甚至是在她下班後,悄然躺在她的鍵盤上。信封的顏色始終是乾淨的白色,裡麵永遠隻有一朵玫瑰(有時是完整的單枝,有時是精心挑選的一片花瓣),和一張寫著同樣一句話的便簽。字跡有時工整,有時略顯潦草,似乎記錄著他寫下時不同的心境。

**恩秀前輩,您是我愛上的第一個女人,也應該是最後一個。**

**恩秀前輩,您是我愛上的第一個女人,也應該是最後一個。**

**恩秀前輩,您是我愛上的第一個女人,也應該是最後一個。**

……

每一朵玫瑰,無論完整與否,都被恩秀小心地收集起來。她冇有丟棄,也冇有迴應。她買了一個素色的硬紙盒,藏在衣櫃的最頂層。每一次收到,她都像在進行一場秘密的儀式:打開盒子,將新的玫瑰或花瓣放進去,撫平那張承載著固執誓言的便簽紙,讓它躺在其他夥伴旁邊。盒子裡漸漸積累起一片片、一朵朵凝固的紅,像一顆顆被珍藏起來的、沉默的心跳。每一次整理,指尖觸碰到那些失去水分卻依舊固執保留著形態和微弱香氣的花瓣時,心口都會泛起一陣細密的、尖銳的刺痛,眼眶不受控製地發熱。她必須死死咬住下唇,才能不讓那脆弱泄露分毫。

然後,她關上盒子,鎖上衣櫃門,深吸一口氣,對著鏡子整理好冇有一絲褶皺的套裝,重新戴上那副冰冷疏離的麵具,走出家門,走進公司。麵對薑曙延投來的、混合著期待和忐忑的目光時,她的眼神隻會更加淡漠,更加遙遠,像隔著無法跨越的冰川。

**就這樣吧。**

她在心底對自己說,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決絕。**收藏這些無望的誓言,是對那份傻氣的真誠最後的尊重。而冷漠,是斬斷他念想唯一的刀。**

讓他知難而退,讓他去尋找真正能迴應那份陽光的人。這纔是對他,也是對自己,最好的結局。盒子裡的玫瑰在黑暗中無聲堆積,如同她心中那越築越高、越築越厚的冰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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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咖啡館的背影

首爾聖水洞。午後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灑在這家名為時光褶皺的咖啡館裡。空氣裡瀰漫著烘焙咖啡豆的醇厚香氣和輕柔舒緩的爵士樂。柳恩秀坐在一個靠窗的角落位置,麵前一杯冰美式凝結的水珠沿著杯壁緩緩滑落,留下蜿蜒的痕跡。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杯壁,指尖微微發白。

惠敏那束灼熱的百合,曙延在漢江邊那句滾燙的不放心,還有抽屜深處那個越來越沉重的、裝滿玫瑰和誓言的盒子…這些畫麵日夜撕扯著她。持續的信件像一場無聲的淩遲,讓她疲憊到了骨髓深處。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那堵冰牆在固執的暖意侵蝕下,似乎也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這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需要一個徹底的終結。

所以,她主動發出了那條邀約資訊:【下班後有空嗎聖水洞時光褶皺,有事想談。柳恩秀。】

現在,她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推開咖啡館的玻璃門,朝她走來。薑曙延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頭髮似乎精心打理過,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緊張和一絲微弱希冀的神情。他在她對麵的沙發坐下,服務生送上檸檬水。

前輩。他的聲音有些乾澀。

恩秀冇有寒暄,甚至冇有抬眼看他。她盯著杯中深褐色的液體,彷彿那裡麵藏著需要極大勇氣才能說出口的話語。沉默在兩人之間瀰漫,隻有咖啡機研磨豆子的聲音單調地響著。

良久,恩秀終於抬起眼。她的目光落在薑曙延臉上,不再是平日那種冰冷的漠然,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悲憫的溫柔。這反常的溫柔,比冰霜更令人心慌。

曙延,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淬了冰的針,清晰地刺破爵士樂的背景,到此為止吧。

她停頓了一下,清晰地看到薑曙延眼中的光亮瞬間黯淡下去,身體也僵硬了。那些信…那些花…謝謝你。但是,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說下去,語氣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彆再繼續了。去找個更年輕、更配得上你的好女孩。找一個…能毫無保留迴應你、珍惜你的人。

她的目光掠過他年輕而失血的臉龐,聲音更低了些,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坦誠:我…真的不適合你。我的世界,裝不下這樣的…熾熱。

最後幾個字,輕得像歎息,卻重若千鈞。

薑曙延一直低著頭,像一尊驟然失去靈魂的雕塑。恩秀甚至能看到他擱在膝蓋上的手在微微顫抖。咖啡館裡流淌的音樂,旁人低低的談笑聲,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沉默像一塊巨石壓在兩人之間。

放手吧,曙延。恩秀再次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為這場告彆畫上最後的句點。

就在這時,薑曙延猛地抬起頭。他的眼眶通紅,裡麵蓄滿了淚水,卻倔強地不肯落下。那眼神裡有巨大的悲傷,有被徹底否定的痛楚,還有一種讓恩秀心臟驟然緊縮的、近乎卑微的懇求。

前輩…

他的聲音哽咽得厲害,破碎不堪,我知道…我知道您決定了。我…不會再打擾您了。

他用力吸了下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但是…能不能…答應我最後一個請求

恩秀看著他,喉嚨發緊,說不出話,隻能微微頷首。

每一次…

薑曙延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心口擠出來,每一次分開,都是…我看著您的背影離開。漢江邊那次…公司門口很多次…還有今天,您大概也打算說完就走吧

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淚水終於控製不住,滑過年輕的臉頰,這次…能不能讓我先走您…您就坐在這裡,看看我的背影…一次就好。就一次,行嗎

空氣彷彿凝固了。恩秀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揉碎!巨大的悲傷和洶湧的感動像滔天巨浪瞬間將她吞冇!她甚至能嚐到唇齒間蔓延開的苦澀鹹腥。她死死咬住牙關,纔沒讓喉間的嗚咽衝出。她看著眼前這個紅著眼、流著淚、近乎卑微乞求一個背影的男孩,所有的防禦、所有的冷漠,在這一刻土崩瓦解,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痛楚和憐惜。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怕一開口,便是崩潰的慟哭。

薑曙延看著她點頭,眼底最後一絲微弱的光也熄滅了,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絕望。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得帶倒了桌上的檸檬水杯。杯子傾倒,冰涼的檸檬水和冰塊嘩啦一聲潑灑在桌麵上,迅速蔓延開來,浸濕了桌布。

對不起!他慌亂地低聲道歉,聲音破碎,卻不敢停留去收拾。他最後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恩秀一眼,那眼神複雜得讓她心碎。然後,他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猛地轉過身,挺直了那瞬間似乎沉重了千萬倍的脊背,聲音嘶啞:

恩秀前輩…珍重。

說完,他不再回頭,像逃離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大步朝著咖啡館的玻璃門走去。他的背影挺拔依舊,肩膀卻繃得死緊,微微顫抖著,每一步都踏在恩秀的心尖上。

恩秀僵坐在原地,任由冰冷的檸檬水漫過桌沿,滴落在她的裙襬上。她的目光死死追隨著那個決絕離去的背影。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像一層水簾,將那個走向門口的身影扭曲、拉長。隔著朦朧的淚眼和透明的玻璃門,她看到他推開門的瞬間,肩膀劇烈地抽動了一下,像是在無聲地痛哭。然後,那道挺拔卻寫滿落寞的身影,便踉蹌著、迅速地融入了聖水洞午後喧囂的人潮之中,再也看不見了。

嗚…

壓抑已久的、撕心裂肺的嗚咽終於衝破喉嚨。恩秀猛地用手捂住嘴,身體無法控製地蜷縮起來,肩膀劇烈地顫抖。滾燙的淚水洶湧而出,大顆大顆地砸落在被檸檬水浸濕的桌麵,和冰冷的液體混在一起。咖啡館裡輕柔的音樂還在流淌,旁人的低語依舊,陽光溫暖明媚。隻有她這一隅,如同被遺棄在世界儘頭的孤島,被巨大的、滅頂的悲傷徹底淹冇。那個消失在淚海中的背影,像一把燒紅的烙鐵,在她心上燙下了一個永不磨滅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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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冰封的晨光與旁人的風景

時光褶皺咖啡館裡的崩潰彷彿耗儘了柳恩秀所有的力氣。她像個遊魂般回到公寓,那件沾著檸檬水漬的裙子被胡亂塞進洗衣機,連同那個裝著58份玫瑰與誓言的盒子,被她鎖進了衣櫃最深的角落,彷彿要一同埋葬。

第二天,她依舊準時出現在公司。妝容精緻,衣著得體,表情是經過一夜修複後更加堅硬的平靜。隻是眼底深處,那層冰殼似乎更厚了,帶著一種死寂的灰白。她不再僅僅是避開薑曙延,而是將他徹底視作空氣。必要的溝通精簡到極限,通過郵件,或者隔著其他同事,眼神從不交彙。她的世界隻剩下工作,像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用無止境的忙碌來填滿內心的空洞,也藉此抵禦那隨時可能破土而出的、名為後悔的毒蔓。

薑曙延的世界,則徹底進入了寒冬。那個曾經像雨後的藍天、帶露的檸檬般清新溫暖的存在,消失了。他依舊準時上班,工作甚至比以前更努力、更嚴謹,但臉上再冇有一絲笑容。那雙曾經盛滿陽光和熱情的眼睛,如今隻剩下冰冷的疏離,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泉。偶爾在茶水間或走廊遇到恩秀,他不再是那個會眼睛一亮、主動打招呼的後輩,而是垂下眼簾,麵無表情地點個頭,便迅速擦肩而過,彷彿她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那個溫暖的晨光,被恩秀親手凍結,徹底熄滅了。

時間在壓抑的低氣壓中無聲流逝,像鈍刀子割肉。夏去秋來,首爾的銀杏葉鋪滿了街道,金黃璀璨,卻驅不散恩秀心底的陰霾。

大約半年後的一個下午,恩秀從會議室出來,準備去資料室取一份檔案。剛走到靠近休息區的走廊拐角,腳步便不由自主地頓住了。

不遠處的休息區落地窗前,站著兩個人。午後的陽光勾勒出他們親密的輪廓。薑曙延背對著走廊方向,微微低著頭。他對麵,站著的是公司新入職不久的後輩申秀雅。申秀雅仰著臉,臉上帶著羞澀又甜蜜的笑容,正小聲說著什麼。薑曙延伸出手,動作自然而溫柔,輕輕攬住了申秀雅的肩膀,微微側頭靠近她耳邊,低語了一句。申秀雅臉上的紅暈瞬間加深,嬌嗔地輕輕捶了他一下,那姿態,充滿了戀人間的親昵。

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毫無保留地灑在他們身上,將這幅畫麵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在旁人看來,美好得如同一幅精心構圖的情侶畫報。

恩秀像被釘在了原地,血液似乎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死死地盯著那隻搭在申秀雅肩頭的手,那隻曾經固執地給她寫過58封信、遞過58朵玫瑰的手。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一股尖銳的酸澀猛地衝上鼻腔。

**這樣很好。**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她腦海裡響起,像法官在宣讀判決書。**真的很好。**

她對自己重複著,像在念一道自我催眠的咒語。**他找到了。一個不會給他背影的人。一個能讓他重新笑起來的人。一個…適合他的人。**

她強迫自己挪開視線,挺直脊背,像一個訓練有素的士兵,麵無表情地轉身,朝著資料室的方向走去。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清晰、孤寂。

幾天後,茶水間的八卦像長了翅膀。恩秀在衝咖啡時,清晰地聽到不遠處兩個女同事壓低卻難掩興奮的聲音:

…聽說了嗎營銷部那個薑曙延代理,和剛來的申秀雅代理!

真的假的不過看著挺配的,俊男美女。

可不是嘛!據說好事將近了!有人看到他們下班一起去看戒指了!嘖嘖,真是迅速…

滾燙的咖啡液濺出杯沿,燙在恩秀的手背上,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卻像毫無知覺。她端著那杯滾燙的咖啡,麵無表情地走回自己的工位。坐下,打開電腦,點開一份複雜的項目預算表。

午休時間結束,辦公區重新被鍵盤聲填滿。冇人注意到,柳恩秀代理的工位隔板後,她盯著螢幕上密密麻麻的數字,一滴滾燙的淚水毫無預兆地衝出眼眶,迅速砸落在鍵盤的空格鍵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她死死咬住下唇,冇有發出一絲聲音,隻有肩膀在無人看見的角度,微微地、無法控製地顫抖著。

**這樣很好。**

她看著螢幕上模糊的數字,在心裡無聲地呐喊,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撕裂般的高興。**他找到了他的港灣。而我…親手推開的,活該錯過。**

淚水無聲地洶湧,沖刷著無人看見的、名為悔恨的深淵。

第八章:友人的箴言與驚弓之鳥

盆塘。樸惠敏家的客廳瀰漫著一種溫暖慵懶的氣息。陽光透過薄紗窗簾,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空氣裡飄著淡淡的奶香和安神的熏香味道。惠敏穿著寬鬆舒適的孕婦裙,靠坐在柔軟的沙發裡,圓潤的腹部高高隆起,臉上籠罩著母性特有的溫柔光輝,整個人像一顆飽滿而幸福的果實。

柳恩秀坐在她對麵,捧著一杯溫熱的柚子茶。她看著惠敏輕輕撫摸著肚子,臉上那毫不掩飾的、沉浸於新生命的喜悅,心頭湧上一股混雜著羨慕和淡淡酸澀的情緒。這方小小的天地,與首爾寫字樓裡那種冰冷的、帶著硝煙味的競爭感截然不同,充滿了安穩踏實的暖意。

最近…還好嗎惠敏放下手中的育兒書,關切地看向恩秀,敏銳地捕捉到她眉宇間揮之不去的疲憊和眼底深處的寂寥,看你好像瘦了點。

惠敏溫柔的目光像一把鑰匙,輕易就撬開了恩秀一直緊閉的心門。長久以來壓抑的苦澀、無人訴說的悔恨、還有那深不見底的孤獨感,在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出口。恩秀放下茶杯,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她垂下眼簾,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惠敏啊…我…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終於將那個深埋心底的名字說了出來,我和薑曙延…結束了。

在惠敏安靜而包容的傾聽中,恩秀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將那段從漢江邊的不放心開始,到聖水洞咖啡館那個決絕的背影結束的故事,連同那58朵珍藏的玫瑰和信件,以及那如同淩遲般、看著他與申秀雅走向婚姻殿堂的訊息,一點一滴,毫無保留地傾訴出來。她的聲音時而低沉壓抑,時而哽咽難言,將所有的掙紮、恐懼、自以為是的為他好和最終無法挽回的痛悔,都攤開在摯友麵前。

惠敏始終安靜地聽著,冇有打斷,眼神裡充滿了理解和心疼。直到恩秀的聲音徹底低下去,隻剩下壓抑的抽泣聲在安靜的客廳裡迴盪。

良久,惠敏輕輕歎了口氣。她拿起茶幾上的茶壺,為恩秀已經涼掉的杯子重新續上溫熱的柚子茶。嫋嫋的熱氣氤氳開來。她將茶杯輕輕推到恩秀麵前,然後伸出手,溫暖的手掌覆上恩秀冰涼微顫的手背。

恩秀啊,惠敏的聲音很輕柔,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你知道…我婚禮那天,為什麼特意把捧花給你嗎

恩秀抬起淚眼朦朧的臉,茫然地搖了搖頭。她一直以為那隻是朋友間美好的祝願。

惠敏看著她,眼神深邃而溫柔:我那時…就看出來了。那個叫薑曙延的新職員,他的眼神,從始至終,就冇離開過你。那不是看前輩的眼神,更不是看同事的眼神。那是…男人看著自己心愛女人的眼神。她頓了頓,語氣帶著深深的惋惜,我當時就想,希望這束花能帶來點好運,希望你們能在一起。那個男孩子,他看你的眼神裡有光,很純粹的光。他本可以…成為你停泊的港灣的。

港灣…恩秀喃喃地重複著這個詞,心口像被針紮了一下。她想起申秀雅依偎在薑曙延肩頭的樣子,苦澀地搖頭,是我…放棄的。他找到了…他的港灣了。

聲音裡是認命般的疲憊。

恩秀,惠敏握緊了她的手,語氣變得嚴肅而清晰,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恩秀一直試圖隱藏的病灶,你放棄,是因為你害怕。你害怕靠近,害怕依賴,害怕再次受傷。你就像一隻…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目光銳利地看著恩秀,一隻驚弓之鳥。

恩秀的身體猛地一顫,這個詞像閃電般擊中了她。

為了躲避那支可能射來的箭,你把自己繃得太緊,飛得太高。惠敏的聲音溫和卻字字千鈞,清晰地敲打在恩秀心上,飛得太高,雲層會遮蔽你的視線,讓你看不清方向,也看不清下麵那些可能安全著陸的地方。所以,你和曙延擦肩而過,你和那份本可以屬於你的幸福擦肩而過…

惠敏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恩秀冰涼的臉頰,眼神充滿了姐姐般的疼惜和殷切的期盼:

彆再飛那麼高了,恩秀。飛低一點吧。飛低一點,才能看清楚,才能不再錯過下一次幸福,才能…找到真正屬於你的港灣。

驚弓之鳥…飛得太高…

恩秀失神地重複著這幾個字,惠敏的話如同醍醐灌頂,又像一麵冰冷的鏡子,讓她終於看清了自己長久以來可悲又可笑的逃避姿態。那些自以為是的保護,那些築起的高牆,原來不過是作繭自縛,將自己困在了孤獨的高空,眼睜睜看著幸福從指縫溜走。遲來的領悟帶著巨大的力量,瞬間擊潰了她最後的心防。她再也忍不住,伏在惠敏溫暖柔軟的肩頭,像個迷路許久終於找到歸途的孩子,失聲痛哭起來。淚水洶湧而出,洗刷著過往的恐懼和固執,也沖刷著那條通往飛低一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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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遲來的禮物與啟程的站台

盆塘一夜的傾訴與淚水,像一場徹底的洗禮。柳恩秀回到首爾冰冷的公寓,惠敏那句彆再飛那麼高的箴言,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心上。遲來的領悟伴隨著巨大的痛楚,卻也帶來了一種奇異的清明。她終於看清了自己在恐懼驅使下的倉皇逃避,看清了那份被自己親手推開、又固執珍藏的真心是何等珍貴,也看清了那份無法挽回的、深入骨髓的遺憾。

薑曙延的婚禮,就在明天。

這個認知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沉甸甸地壓在胸口。首爾,這座承載了她奮鬥、孤獨、短暫心動和最終心碎的城市,此刻每一寸空氣都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回憶和鈍痛。她需要離開,立刻,馬上。

恩秀打開衣櫃最深處,取出了那個素色的硬紙盒。盒蓋掀開,99朵形態各異的乾枯玫瑰標本和99張寫著同一句誓言的便簽紙靜靜地躺在裡麵,凝固的深紅和泛黃的紙頁,無聲地訴說著一段無疾而終的癡情。她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那些失去水分卻依舊固執保留著形狀的花瓣,動作溫柔得像在觸碰易碎的夢境。每一片花瓣,每一張紙條,都對應著漢江邊那個奔跑的身影,公司裡那道固執的目光,咖啡館裡那個絕望的、卑微的請求,和那個消失在淚海中的、決絕的背影。

她拿起盒子旁邊,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包裝素雅卻極為精緻的禮盒。裡麵鋪著柔軟的絲絨襯墊。她將那些玫瑰和便簽紙,一份一份,極其小心地、像進行一場莊重的告彆儀式般,放了進去。最後,她將一個用柔軟紙巾層層包裹的小物件放在了最上麵——那是一對極其小巧精緻的白瓷情侶娃娃()。娃娃穿著傳統的韓服,新郎官戴著紗帽,新娘子梳著髮髻,臉上帶著含蓄而幸福的微笑,做工精巧,栩栩如生。這對娃娃,是她很久以前偶然看到買下的,當時莫名覺得可愛,卻從未想過它們最終承載的,竟是一份遲來的、無法送達的祝福。

盒好蓋子,繫上淺金色的緞帶。她拿起手機,撥通了惠敏的電話。

惠敏…是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她的聲音平靜得出奇,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明天…麻煩你,幫我把這個…轉交給薑曙延。就說…祝他…平安順遂。

電話那頭,惠敏沉默了幾秒,最終隻化作一聲輕輕的歎息:好。你…保重,恩秀啊。

掛斷電話,恩秀環顧著這間住了幾年的公寓。冇有過多的留戀,她拉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裝著所有過往的衣櫃,轉身,鎖門,離開。

首爾站,巨大的穹頂下人聲鼎沸,拖著行李的旅客行色匆匆,廣播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首離彆的交響曲。恩秀拉著行李箱,站在開往釜山KTX的候車指示牌下,像一個孤零零的座標。她找了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目光落在站台上方巨大的電子時刻表上,跳動的數字是時間的具象流逝。

明天,此刻。薑曙延應該正挽著他的新娘申秀雅,走進婚禮的殿堂吧恩秀閉上眼睛,腦海裡清晰地浮現出畫麵。申秀雅一定穿著潔白的婚紗,美麗動人,臉上洋溢著毫不掩飾的幸福光彩。她的手中,一定會捧著一束象征百年好合的純白花束——或許是優雅的蝴蝶蘭,或許是聖潔的百合,花瓣上還沾著清晨的露珠。賓客們的祝福聲,歡快的婚禮進行曲…那本該是屬於她的位置,那束花,本該由她接過…

巨大的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冇,窒息般的痛楚攫住了心臟。然而,在這滅頂的悔恨深處,卻又奇異地生出一絲釋然。她放開了,她終於承認了,也終於…放過了自己,也放過了他。

**祝他平安順遂。**

她在心底默唸著,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行李箱的拉桿。那對瓷娃娃安安靜靜地躺在惠敏那裡,即將被送往一場冇有她的婚禮。這份遲來的禮物,是她親手埋葬的過去,也是她給予他最後的、沉默的祝福。釋然與痛楚交織,像一杯苦澀至極卻又不得不飲儘的酒。她抬起頭,望向站台入口的方向,等待著那列即將帶她遠離所有心碎記憶的列車。首爾的喧囂在她身後,漸漸模糊成一個巨大的、正在緩緩合攏的背景。

第十章:漢江水流,背影長存

五年後的深秋。

漢江的晚風已帶上了明顯的寒意,吹拂著岸邊金紅交織的銀杏樹葉,發出沙沙的輕響。夕陽沉沉地懸在江麵儘頭,將流淌的江水染成一片熔金,也將岸邊行人的影子拉得細長。柳恩秀裹著一件米色的羊絨大衣,獨自一人,沿著熟悉的江邊步道慢慢走著。

她因一個重要的項目合作,回到了闊彆五年的首爾。會議結束得早,鬼使神差地,她讓出租車停在了離漢江公園不遠的地方。

腳步停在記憶中的那個位置。就是在這裡,那個微醺的婚禮之夜,他曾氣喘籲籲地追上來,說著那句滾燙的我不放心你。恩秀的目光掠過波光粼粼的江麵,投向對岸次第亮起的璀璨燈火。五年時光,足以改變許多。她已不再是那個用冷漠盔甲武裝自己的驚弓之鳥。在釜山,在遠離這片心碎之地的日子裡,在惠敏那句箴言的不斷迴響中,她學會了放慢腳步,學會了試著去信任,學會了…飛低一點。生活平靜,像緩緩流淌的江水。

可有些印記,時間也無法徹底抹平。

她微微側身,目光投向步道延伸的方向。恍惚間,彷彿又看到那個穿著歪斜領帶、頭髮淩亂的年輕身影,帶著滿眼的焦急和純粹的關切,朝她跑來。那畫麵清晰得如同昨日。緊接著,是聖水洞咖啡館的玻璃門後,那個挺拔卻寫滿無儘落寞、肩膀微微顫抖著、踉蹌著融入人潮的背影。那個背影,早已被淚水浸泡得模糊,卻在此刻夕陽的餘暉下,無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心版上,帶著永恒的悲傷和遺憾的輪廓。

江水無聲地流淌,千年不變。夕陽的金輝依舊溫柔地塗抹著城市的天際線。物是,人非。那個黃昏的悸動,那句不放心帶來的溫暖與刺痛,那個消失在淚海中的決絕背影…它們並未隨著時間流逝而淡去,反而沉澱下來,成為她生命長河中一道深邃的、永恒的印記。無關怨恨,隻有一份沉澱後的、帶著淡淡苦澀的釋然,以及對那段純粹時光的深切緬懷。

風吹起她額前的碎髮。恩秀靜靜地佇立了片刻,感受著江風拂過麵頰的微涼,也感受著心底那份被歲月打磨得圓潤卻依然存在的凹痕。然後,她輕輕攏了攏大衣的領口,轉過身,步伐從容而平穩,像一滴水融入河流般,彙入了江邊散步的人潮之中。

夕陽在她身後,將她的影子投在鋪滿金黃落葉的地麵上,拉得很長很長。這個背影,不再緊繃,不再倉皇,帶著一份五年光陰淬鍊出的、沉靜的力道,與五年前那個在漢江邊抱著撕碎百合、在咖啡館裡崩潰痛哭、在車站裡孤身遠行的背影,已然不同。

江風依舊,流水湯湯。那個名為薑曙延的背影,與她此刻融入人群的背影,隔著五年的時光長河,在無聲流淌的漢江水見證下,完成了某種永恒的、沉默的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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