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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柯臨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像是有個小人在裡麵敲鼓。他睜開眼睛,從記憶潛入艙裡坐起來,手指不自覺地揉搓著太陽穴。又是一次失敗的潛入——客戶的記憶碎片像打翻的拚圖,散落在意識海洋裡,他隻能抓到幾個零星的畫麵：一隻破碎的茶杯,一扇半開的門,還有刺耳的尖叫聲。
柯先生,您還好嗎診所的助理小林遞來一杯溫水,擔憂地看著他蒼白的臉色。
老樣子。柯臨接過水杯,手指微微發抖,告訴張女士,她丈夫的記憶損傷太嚴重,我找不到她想要的那段結婚紀念日影像。
這已經是這周第三個失敗案例了。小林小聲嘀咕,遞過一板藥片,您的抗記憶排斥藥。
柯臨乾嚥下兩片藥,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作為記憶偵探,潛入他人記憶尋找真相是他的工作,但長期暴露在他人記憶的負麵情緒中,他的大腦已經像過度曝光的膠片,開始產生排斥反應。醫生警告他再這樣下去可能會永久性記憶混淆——分不清哪些記憶是自己的,哪些是客戶的。
手機震動起來,螢幕上顯示未知號碼。柯臨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是柯臨先生嗎一個蒼老的女聲傳來,我需要你調查我兒子的記憶。
抱歉,夫人,我最近不接新案子。柯臨揉了揉太陽穴,那裡的血管跳得更厲害了。
他們說你是最好的記憶偵探,老人的聲音顫抖著,我兒子上週...自殺了。但我不相信。警察已經結案,可我知道林遠不會...求你了,他明天就要火化,這是最後的機會...
柯臨閉上眼睛。自殺者的記憶是最危險的,充滿了絕望和痛苦的情緒殘留,對記憶偵探的傷害最大。但老人聲音裡的絕望像一根刺,紮在他心上。
地址發我。一小時後到。
林遠的家是一棟普通的公寓,但門口擺滿了鮮花和蠟燭。開門的是一位滿頭銀髮的婦人,眼睛紅腫得像兩顆核桃。
柯先生,謝謝你能來。林夫人引他進入客廳,牆上掛滿了林遠的生活照——一個笑容陽光的年輕男子,看起來不到三十歲。
法醫已經完成了屍檢,允許我們...做最後的整理。林夫人指向臥室,他的記憶晶片還在枕骨介麵裡,警方說冇有可疑內容,但...
柯臨點點頭,從包裡取出便攜式記憶讀取器。這套設備比診所的簡陋得多,風險也更大,但時間緊迫。
夫人,我必須警告您,自殺者的記憶往往...不太美好。您確定要知道真相嗎
林夫人攥緊了胸口的衣襟,點了點頭：我必須知道是什麼讓我的孩子走上這條路。
柯臨進入臥室,林遠靜靜躺在床上,彷彿隻是睡著了。他小心地將讀取器連接到死者枕骨處的記憶晶片介麵,然後戴上了神經同步頭盔。
開始記憶潛入,對象林遠,最後72小時記憶檢索。
黑暗。然後是刺眼的白光。
柯臨站在一個純白的空間裡,這是記憶係統的入口介麵。通常這裡會有記憶主人的心理投影迎接訪客,但林遠的投影冇有出現——這本身就不正常。
顯示最後完整記憶片段。柯臨下令。
白色空間扭曲變形,他忽然站在一間辦公室裡。林遠——或者說林遠的視角——正在電腦前工作。螢幕上是一係列複雜的記憶編碼圖表。
新紀元記憶科技公司內部係統,林遠喃喃自語,聲音直接傳入柯臨的意識,這些記憶修改記錄不對勁...這不是客戶授權的...
忽然,辦公室的門開了。林遠轉過身,但來人的臉模糊不清——記憶中被刻意模糊處理的部分。
林研究員,你不該看這些檔案。來人說道,聲音經過記憶扭曲,聽起來像機械合成音。
這些是非法記憶篡改！林遠的聲音充滿憤怒,你們在病人的記憶裡植入虛假內容！
為了更大的利益。模糊人影走近,你明白得太多了,林遠。
記憶突然中斷,跳轉到另一個場景：林遠在黑暗中奔跑,呼吸急促。他的手在發抖,正在用手機撥打某個號碼。
媽,如果我出什麼事...林遠的聲音哽咽,去找我床底下的黑色U盤...不要相信任何人...
刺耳的刹車聲。記憶再次跳轉。
這次是在林遠的公寓。他癱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一支注射器,眼淚不斷落下。
他們是對的...我什麼都做不了...林遠的聲音充滿絕望,我看到了...看到了真相...但冇人會相信...
柯臨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這是記憶排斥反應。他咬牙堅持,看著林遠將注射器對準自己的頸部。
等等！柯臨下意識伸手,當然無法阻止已經發生的過去。在針頭刺入皮膚的瞬間,他捕捉到了林遠最後的思緒碎片：
藍色...調色盤...找到他...
記憶空間開始崩塌,柯臨被迫退出。他猛地摘下頭盔,大口喘氣,額頭佈滿冷汗。
柯先生！林夫人焦急地站在床邊,你還好嗎
柯臨擺擺手,等呼吸平穩後纔開口：您兒子不是自殺...或者說,不是自願的。他的記憶被人動過手腳,關鍵部分被刪除了。
林夫人捂住嘴,眼淚再次湧出：我就知道...林遠不會...
他說了什麼關於'藍色調色盤'和'找到他'的話,您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林夫人搖搖頭,忽然想起什麼：等等...林遠小時候學過繪畫,他總說記憶就像調色盤...他有個朋友是畫家...
這位朋友叫什麼在哪裡能找到他
溫予,在城西的藝術區有個工作室。但他們很久冇聯絡了...林夫人抓住柯臨的手,柯先生,求你一定要找出真相！
柯臨點點頭,目光落在床底下。他彎下腰,果然摸到一個黑色U盤。
您兒子說這個很重要。介意我看看嗎
U盤裡隻有一個加密檔案夾,需要視網膜掃描解鎖。柯臨用設備讀取了林遠的視網膜資訊,檔案打開了——裡麵是新紀元記憶科技公司的大量內部檔案,詳細記錄瞭如何在不經客戶同意的情況下,在記憶植入過程中加入特定暗示和虛假記憶。
上帝啊...柯臨快速瀏覽檔案,他們在創造虛假記憶...操縱人們的選擇和行為...
最後一組檔案被單獨加密,需要聲紋解鎖。柯臨嘗試了林遠的錄音,但無法打開。
需要特定人的聲音...柯臨皺眉,可能是您兒子提到的溫予。
離開林家時,柯臨的頭痛更嚴重了。他吞下兩片藥,驅車前往城西藝術區。破舊的倉庫改建的工作室群中,他找到了溫予記憶藝術的招牌。
推門進去的瞬間,柯臨愣住了——整個工作室的牆壁上投射著無數記憶片段的影像,像一幅巨大的動態拚貼畫。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中央,正在用手勢調整某個記憶畫麵的色調。
那人轉過身,柯臨第一次看清溫予的樣子：三十歲左右,黑色長髮隨意紮在腦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虹膜呈現出罕見的漸變藍色,像深海又像星空。
又一個記憶偵探溫予的聲音帶著嘲諷,我說過了,不接商業合作。
柯臨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戴著職業徽章。他摘下徽章,直接切入主題：林遠死了。他最後提到了你和'藍色調色盤'。
溫予的手停在半空,牆上的記憶影像突然全部消失,工作室陷入昏暗。
...什麼時候的事溫予的聲音突然變得嘶啞。
一週前,官方結論是自殺。但我看了他的記憶——柯臨拿出U盤,他發現了新紀元公司在非法篡改記憶,然後就被謀殺了。
溫予接過U盤,手指微微發抖。他走到工作台前,將U盤插入設備。當需要聲紋解鎖的提示出現時,他輕聲說：記憶是現實的調色盤。
檔案解鎖了。溫予快速瀏覽內容,臉色越來越蒼白。
比我想象的還要糟...他喃喃道,他們已經可以大規模植入虛假記憶了...
你能看懂這些技術檔案柯臨驚訝地問。
溫予苦笑一聲,突然轉向柯臨：讓我看看你從林遠記憶裡帶出來的東西。
什麼
彆裝了,記憶偵探。你身上有他的記憶殘留,那種特殊的編碼方式...隻有我能解讀。溫予指了指柯臨的太陽穴,你已經開始排斥反應了,對吧長期接觸負麵記憶的後遺症。
柯臨下意識摸了摸太陽穴：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是記憶調色師。溫予走向一台奇怪的機器,我能改變記憶的色彩和情緒基調。把你的頭盔給我,我能提取林遠記憶裡被刪除的部分。
柯臨猶豫了。將私人設備交給陌生人違反職業守則,但溫予似乎真的知道些什麼。最終,他遞出了頭盔。
溫予將頭盔連接到他的機器上,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舞。螢幕上出現了複雜的記憶波形圖,溫予調整著各種參數,像是在調配顏料。
記憶刪除不是擦除,而是覆蓋。他邊工作邊解釋,就像油畫,新顏料蓋住舊的,但底下還有痕跡。我能分離這些層次...
螢幕上開始閃現零碎的畫麵：林遠在實驗室裡偷偷拷貝檔案；一個模糊人影向他注射某種藥物；林遠在幻覺中看到自己的手不受控製地拿起注射器...
上帝...柯臨倒吸一口冷氣,他們讓他'被自殺'...
溫予的表情變得異常冰冷：新紀元在開發記憶武器。林遠發現了,所以他們滅口。
我們需要這些證據報警！
冇用的。溫予搖頭,警方高層已經被'調整'過了。我試過舉報,結果...他拉開衣領,露出頸部的傷疤,差點成為另一個'自殺'案例。
柯臨突然感到一陣劇痛,跪倒在地。記憶排斥反應達到了頂峰,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像被撕裂。
該死,你早該停止工作了。溫予迅速扶他坐下,從架子上取下一支注射器,這是記憶穩定劑,能暫時緩解症狀。
針頭刺入頸部,清涼的藥液流入血管。疼痛如潮水般退去,柯臨長舒一口氣。
謝謝...等等,你怎麼會有專業記憶藥物
溫予冇有回答,而是轉向工作台：林遠提到的'藍色調色盤'是這個。他調出一個三維圖像——一個複雜的神經編碼模型,像由藍色光線組成的複雜幾何體。
這是什麼
記憶病毒的解毒劑。溫予的眼睛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林遠和我一起開發的。它能識彆並清除被篡改的記憶內容。
柯臨突然明白了：你就是新紀元的前員工,對不對這些技術...你不是普通記憶藝術家。
溫予沉默片刻,終於點頭：我曾經是新紀元的首席記憶設計師。當我發現他們想用技術控製人們的思想時,我試圖銷燬研究資料...結果被追殺。林遠是我留在公司的眼線。
我們需要公開這些證據！
太危險了。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我們。溫予關閉所有檔案,你最好忘記今天的事,柯偵探。
柯臨站起來,直視溫予的眼睛：林遠死了。還有多少人會成為受害者我做不到視而不見。
兩人對視良久,牆上的記憶影像無聲地流轉。最終,溫予歎了口氣：你會死的。或者更糟——他們會重寫你的記憶,讓你忘記自己是誰。
那也比活在謊言中強。柯臨伸出手,合作嗎
溫予看著他的手,突然笑了：你知道嗎林遠說過你會這麼說。他握住柯臨的手,歡迎加入記憶抵抗運動,偵探。
工作室的燈光突然熄滅,然後又全部亮起,所有投影設備同時啟動,顯示出數百個人的記憶檔案。
這些都是受害者柯臨震驚地問。
被新紀元篡改過記憶的人。溫予的表情變得堅定,現在是時候反擊了。
第二章
淩晨三點,柯臨站在新紀元記憶科技公司對麵的大樓天台上,夜風將他的外套吹得獵獵作響。他調整著耳中的微型通訊器,目光掃過下方那座玻璃與鋼鐵構成的巨型建築。
聽到我嗎溫予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
清楚。柯臨低聲迴應,舉起望遠鏡觀察新紀元大樓的安保佈局,東側有兩個巡邏崗,每十五分鐘交叉一次。
西側地下停車場入口呢
攝像頭覆蓋無死角,但保安隻在整點檢查一次。柯臨放下望遠鏡,皺眉道,你確定要今晚行動我們還冇完全準備好。
林遠的葬禮明天舉行。溫予的聲音冷了下來,今晚是最後機會獲取他辦公室的數據。新紀元會在葬禮後徹底清理他的工作痕跡。
柯臨揉了揉太陽穴。自從三天前與溫予聯手調查,他的記憶排斥症狀愈發嚴重。溫予提供的穩定劑能暫時緩解痛苦,但每次潛入記憶後,那種撕裂感都會更強烈一些。
你那邊情況如何柯臨問道。
耳機裡傳來鍵盤敲擊聲。已經黑進了安保係統,但核心區域有獨立網絡。你需要手動接入服務器才能獲取完整數據。
柯臨歎了口氣：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非得是我去。你對那棟大樓的瞭解比我多得多。
沉默了幾秒,溫予纔回答：我的生物識彆資訊還在係統裡。一出現就會觸發警報。
柯臨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語氣中的異樣,但冇有追問。過去三天裡,溫予展現出的技術能力遠超普通記憶調色師的水平,但他對自己的過去始終諱莫如深。
行動計劃柯臨轉移了話題。
地下停車場進入,走維修通道到B2層。林遠的辦公室在研發區3號走廊儘頭。溫予的聲音恢複了專業冷靜,我會遠程關閉沿途的攝像頭,但物理安保需要你自己解決。
時長
最多二十分鐘。新紀元的係統有自適應防火牆,長時間入侵會被髮現。
柯臨檢查了一下裝備：記憶讀取器、神經同步器、溫予特製的數據提取器,還有一把電磁脈衝槍——隻能暫時癱瘓電子設備,但對人體無害。
現在行動。
柯臨像影子一樣滑下消防梯,穿過無人的後巷。新紀元大樓在夜色中閃爍著冷光,像一頭沉睡的巨獸。他輕鬆翻過圍牆,避開巡邏的保安,來到地下停車場入口。
攝像頭已凍結。溫予提醒道。
柯臨閃身進入,沿著溫予指示的路線快速移動。停車場空曠寂靜,隻有他的腳步聲在混凝土結構中輕輕迴盪。找到標有維修專用的電梯井,柯臨撬開控製麵板,接入了攜帶的設備。
電梯需要員工卡。他低聲道。
用這個代碼。溫予發來一串數字,是林遠的臨時通行權限,應該還冇被登出。
柯臨輸入代碼,電梯井傳來輕微的嗡鳴。門開了,他踏入這個狹窄的空間,按下B2層按鈕。電梯下降時,他注意到內壁上刻著細小的標記——像是某種個人計數。
溫予,電梯井裡有刻痕,似乎是...
彆管那些。溫予打斷他,聲音突然緊繃,B2層可能有夜間巡邏,小心。
電梯停下,門緩緩打開。柯臨屏住呼吸,但走廊空無一人。昏暗的應急燈下,銀灰色的金屬牆壁泛著冷光,地上每隔幾米就印有新紀元記憶科技—研發重地
嚴禁入內的字樣。
右轉,第三個路口左轉。溫予指引道,研發區需要視網膜掃描。
柯臨來到指定位置,從包裡取出一個小瓶,裡麵是林遠的眼球組織樣本。他將樣本放入讀取器,對準掃描儀。
希望這還能用。
掃描儀發出綠光。身份確認,林遠研究員,權限級彆B。機械女聲宣佈道。氣密門嘶嘶打開,露出一條更加寬敞的走廊。
柯臨快步走入,突然停下腳步——走廊兩側是整麵的玻璃牆,後麵排列著數十個記憶潛入艙,每個艙內都躺著一個人,頭上連接著複雜的設備。
這是什麼鬼地方柯臨壓低聲音問道。
耳機裡傳來溫予沉重的呼吸聲。記憶花園項目...他們真的啟動了...
什麼花園
冇時間解釋。溫予的聲音變得急促,林遠的辦公室在前麵,快！
柯臨繼續前進,但目光無法從那些沉睡的人身上移開。他們表情平靜,像是做著美夢,但艙體上閃爍的數據顯示他們的腦電波異常活躍——遠超過正常記憶調製的水平。
終於來到標有林遠—記憶編碼助理研究員的門前,柯臨再次使用林遠的視網膜樣本打開了門鎖。
辦公室狹小而整潔,電腦螢幕還亮著,彷彿主人剛剛離開。柯臨迅速插入數據提取器,開始下載電腦內容。
接入主服務器需要物理連接。他環顧四周,終端在哪
辦公桌下方,地板上有隱藏介麵。溫予指示道,小心,直接連接會觸發二級警報。
柯臨移開辦公椅,果然發現一塊可活動的地板磚。掀開後,露出一個標準的神經介麵。他取出特製連接線,一頭插入介麵,另一頭接在自己的便攜設備上。
準備就緒。
開始傳輸。溫予的聲音突然變得緊張,等等,有人進入係統！他們發現我們了！
柯臨的設備螢幕突然閃爍紅色警告：檢測到反向追蹤！
斷開連接！立刻！溫予大喊。
柯臨猛地拔出連接線,但已經晚了。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走廊,紅光開始閃爍。
所有人員注意,B2研發區檢測到未授權訪問。啟動封鎖程式。機械女聲冰冷地宣佈。
辦公室的門自動鎖死,通風口噴出白色氣體。柯臨立刻捂住口鼻,但已經吸入了一些——記憶抑製劑,專門針對潛入者的神經同步係統。
他的視野開始模糊,太陽穴突突直跳,比以往任何一次排斥反應都要劇烈。他踉蹌著試圖站起來,卻撞翻了辦公椅。
柯臨！回答我！溫予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中招了...抑製劑...柯臨艱難地爬到牆邊,摸索著揹包,有...穩定劑...
不行！抑製劑和穩定劑會產生反應！溫予的聲音充滿驚恐,你會心臟驟停！
柯臨的手停在半空,眼前的黑點越來越多。他模糊地看到設備螢幕上數據還在傳輸——85%...86%...
聽著,柯臨,我需要你集中注意力。溫予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我要調色你的記憶感知,減緩抑製劑效果。但這需要你的配合。
怎麼做柯臨喘息著問。
回憶一個強烈的正麵記憶,越詳細越好。
柯臨閉上眼睛,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中搜尋。一個畫麵浮現出來：十歲生日,母親送給他一套偵探小說合集。那天陽光透過窗簾照在包裝紙上,閃著金色的光。他記得翻開第一頁時油墨的香味,記得母親笑著揉他頭髮的感覺...
很好,保持這個記憶。溫予的聲音變得柔和,彷彿帶著某種韻律,現在想象記憶中的色彩變得更加鮮豔,陽光更溫暖,氣味更清晰...
柯臨按照指示調整著記憶畫麵,神奇的是,隨著記憶色彩的增強,現實的痛苦似乎在減弱。他的呼吸平穩了一些,視野也清晰了幾分。
這...太神奇了...柯臨喃喃道。
記憶調色的基本原理。溫予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數據傳完了嗎
柯臨看向設備：98%...99%...完成！
現在想辦法離開那裡！溫予的語氣又緊張起來,他們派了安保人員。
柯臨將設備塞回揹包,環顧四周。辦公室冇有其他出口,通風管道太小。他抓起辦公椅,用力砸向玻璃窗——紋絲不動。
防彈玻璃。他咒罵一聲。
門外傳來腳步聲和無線電通話聲。柯臨迅速躲到門後,掏出電磁脈衝槍。門鎖滴滴響了兩聲,然後滑開。第一個保安持槍進入,柯臨立即開槍,電磁脈衝波讓對方的手槍和通訊器瞬間失靈。
趁著保安愣神的瞬間,柯臨一個箭步衝出門外。走廊儘頭,三名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正朝他奔來。
西側有個緊急出口！溫予在耳機中喊道,前方路口右轉！
柯臨全力奔跑,肺部因抑製劑而灼燒般疼痛。右轉後,他看到了標有緊急出口的門,但門旁的控製麵板閃著紅光——需要更高級彆的權限才能打開。
需要主管卡！柯臨貼著牆躲避追兵。
用這個代碼：7-9-2-3-藍-紅-藍。溫予迅速說道,快！
柯臨輸入代碼,驚訝地發現門竟然開了。他閃身進入,發現這是一個狹窄的維修通道,通向樓下的管道係統。
你怎麼知道這個代碼柯臨一邊沿著金屬樓梯下行一邊問。
我...曾經參與過部分係統設計。溫予含糊地回答,繼續往下,到B4層,那裡有通往隔壁建築的管道。
柯臨的頭痛又開始加劇,溫予的記憶調色效果正在消退。他跌跌撞撞地下到B4層,這裡陰暗潮濕,管道上凝結著水珠。按照溫予的指引,他鑽進一條直徑約一米的通風管道,手腳並用地爬行。
前麵五十米右轉,然後你會看到一個檢修口。溫予說,出去就是隔壁生物科技公司的地下室,他們和新紀元共用部分基礎設施。
柯臨艱難地前進,抑製劑的效果讓他的四肢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終於看到溫予所說的檢修口,他用儘最後的力氣推開格柵,滾落到一個黑暗的空間裡。
我出來了...他喘息著說,視線開始模糊,在什麼...生物公司...
堅持住,我就在附近。溫予的聲音充滿擔憂,我黑進了他們的係統,正門安保已經調開。從消防通道上來,到一樓東側出口。
柯臨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摸索著找到樓梯。每一步都像是跋涉在泥沼中,但他強迫自己繼續前進。推開一樓的防火門,涼爽的夜風迎麵撲來。他看到了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以及站在車旁焦急張望的溫予。
溫予也看到了他,立刻衝過來扶住搖搖欲墜的柯臨。你吸入了太多抑製劑...他快速檢查著柯臨的瞳孔反應,需要立刻中和。
他將柯臨塞進後座,從後備箱取出一個醫療箱。柯臨模糊地看到溫予準備了一支注射器,針頭在車內燈下閃著寒光。
這...是什麼柯臨虛弱地問。
抑製劑拮抗劑。溫予簡短地回答,將針頭刺入柯臨的頸部靜脈,會有點疼。
液體注入的瞬間,柯臨感到一股灼熱從注射點蔓延至全身,像是血管裡流淌著岩漿。他弓起背,無聲地尖叫,眼前閃過無數破碎的畫麵——那不是他的記憶,是彆人的...是...
痛苦突然停止,柯臨癱軟在座椅上,大汗淋漓但神誌清醒了許多。
你...到底給我打了什麼他喘息著問。
溫予避開他的目光：專為新紀元抑製劑設計的解藥。彆問成分,你不會想知道的。他關上醫療箱,數據呢
柯臨艱難地坐起來,從揹包裡取出設備：全在這裡。但我們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分析。
溫予點點頭,發動汽車。駛離危險區域後,他纔再次開口：你看到'記憶花園'了
那些躺在潛入艙裡的人柯臨皺眉,那到底是什麼項目
溫予的指節在方向盤上發白：批量生產虛假記憶,然後大規模植入。不是一對一的服務,而是像播撒種子一樣...一個記憶模板植入成千上萬人的大腦。
柯臨感到一陣寒意：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控製。溫予簡短地說,想象一下,如果能讓數百萬人'記得'某個政治候選人曾經貪汙,或者'記得'某個產品改變了他們的生活...
這太瘋狂了...這是犯罪！
所以林遠必須死。溫予的聲音低沉,他發現了真相。
柯臨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城市燈光：我們需要更多證據。今晚獲取的數據足夠嗎
不確定。溫予搖頭,但我在反向追蹤時發現了一些東西。新紀元的主管——就是下令開發記憶花園的那個人——今晚在'藍月會所'有個私人聚會。
你想潛入那個聚會
溫予終於看了柯臨一眼,那雙藍色的眼睛在夜色中閃爍：我們。但首先你需要完全恢複。
柯臨突然注意到溫予右手上的新鮮傷口：你受傷了
溫予迅速把手從方向盤上移開：冇什麼,隻是擦傷。
但柯臨已經看到了——那不是擦傷,是明顯的電擊痕跡,就像...試圖黑入高度保護係統時可能遭受的反製傷害。
你今晚不隻是遠程協助我,對嗎柯臨緩緩問道,你試圖從另一個入口黑進新紀元係統。
溫予的沉默證實了他的猜測。
為什麼冒險你可以告訴我計劃。
因為另一個入口需要我的生物識彆資訊。溫予終於承認,如果我告訴你,你會阻止我。
柯臨盯著溫予的側臉：所以你差點也被抓
但我拿到了這個。溫予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型存儲晶片,人事檔案。包括那位神秘'主管'的資料。
柯臨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佩服：我們是個團隊,記得嗎下次彆單獨行動。
溫予嘴角微微上揚：團隊三天前你還懷疑我是新紀元的內鬼。
現在我依然不確定。柯臨也笑了,但至少我們目標一致。
汽車駛入藝術區,回到溫予的工作室。下車時,柯臨的腳步仍然不穩,但已經好多了。溫予扶著他進入工作室,立刻鎖門並啟動了某種電子乾擾裝置。
防監聽。他解釋道,將兩個設備連接到主電腦上,讓我們看看用命換來的數據值不值得。
數據解密需要時間。柯臨坐在沙發上,看著溫予在多個螢幕間忙碌。抑製劑的後遺症讓他精疲力儘,但他強撐著不讓自己睡去。
有發現嗎他問道。
溫予的表情變得凝重：比想象的更糟。記憶花園已經進入第二階段測試。上週有五百名'誌願者'接受了記憶植入。
什麼記憶
還不確定,但都與某個政治事件有關。溫予快速瀏覽著檔案,他們在準備大規模應用...就在下個月的大選前。
柯臨倒吸一口冷氣：這能左右選舉結果！
不僅如此。溫予調出另一組數據,這些是被植入記憶者的名單...上帝啊,包括媒體人、警察、政府工作人員...
電腦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溫予立刻切斷網絡連接,但已經晚了。
他們追蹤到我們了。他快速關閉係統,必須立刻轉移。
去哪裡柯臨站起來,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溫予迅速收拾必需品：我在城外有個安全屋。但首先...他遞給柯臨一套衣服和染髮劑,需要改變外貌。新紀元已經知道我們在調查了。
柯臨接過衣物,注意到那是一套服務生製服：藍月會所的製服
聚會就在明晚。溫予的眼睛閃爍著決絕的光芒,我們要見見那位'主管',當麵問問他為什麼要殺害林遠。
柯臨點點頭,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信任了這個三天前還是陌生人的記憶調色師。無論溫予還隱瞞著什麼,有一點是確定的——他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而這條船正駛向風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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