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級主任強推的《狀元習題集》銷量慘淡。
>他在班會上咆哮:下週考試,誰不用這書複習,後果自負!
>我翻開習題集,發現每頁都印著同一個詭異倒計時。
>同桌指著倒計時:這數字在縮小!
>放學後,倒數清零的同學在教室憑空蒸發。
>我驚恐地發現,我的倒計時隻剩3小時。
>當我解錯一道題時,書頁浮現血字:
>認知錯誤,時間扣除1小時。
>我瘋了一樣撕書,碎紙卻在空中重組。
>倒計時歸零那刻,後背突然傳來被利爪刺入的劇痛。
>一個冰冷聲音在我脊椎裡低語:
>該你出題了。
---
年級主任周海那張臉,平日裡就像刷了一層厚厚的、永遠乾不透的灰漿,陰沉沉的。此刻,這張臉因為暴怒漲成了醬紫色,額角的青筋一突一突地跳,彷彿下一秒就要爆開。他手裡攥著的那本厚厚的、封皮花裡胡哨的《狀元習題集》,被他用力摔在講台上,發出砰一聲悶響,粉筆灰簌簌地騰起一小片煙霧。
看看!都給我看看!周海的聲音像是砂紙在粗糲的鐵皮上摩擦,嘶啞又極具穿透力,震得高二(3)班教室的玻璃窗都在嗡嗡作響。他揮舞著那本習題集,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了第一排學生的臉上,上市一週!整個年級,就賣了不到三十本!三十本!他伸出三根粗短的手指,狠狠戳向空氣,彷彿要戳穿某些人的腦殼,你們對得起學校引進的優質資源嗎對得起老師們嘔心瀝血為你們整理的配套教案嗎!
教室裡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低著頭,像一排排被霜打蔫的茄子,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隻有頭頂老舊吊扇吱呀吱呀的呻吟,攪動著凝滯的空氣。
周海那對細小、渾濁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台下每一顆低垂的腦袋,眼神裡的冰渣子幾乎要把空氣凍住。下週三的月考,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滿意地看到幾顆腦袋下意識地縮了縮,範圍,就是這本習題集!重點!難點!全在裡麵!他猛地一拍那本厚厚的書,又是一聲悶響,我醜話說在前頭!誰要是敢不用它複習,敢在考試裡給我考砸了……哼哼!
那兩聲哼哼意味深長,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像兩塊沉重的冰坨子砸在每個人心上。他冇說具體後果,但所有人都明白,那絕不會是輕飄飄的檢討那麼簡單。可能是檔案裡抹不掉的汙點,可能是被叫家長反覆羞辱,甚至可能是更隱秘、更令人窒息的特殊關照。
散會!周海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抓起那本《狀元習題集》,像拎著一塊沉重的板磚,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巨大的關門聲在走廊裡迴盪了很久,才徹底消失。
教室裡凝固的空氣這才稍微鬆動了一點。壓抑的歎息聲、低聲的抱怨、挪動椅子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媽的,又來這套!這破書定價快兩百,搶錢啊後排傳來一聲壓抑的咒罵。
就是,聽說就是周扒皮親戚搞的,吃相太難看了。旁邊有人小聲附和。
能怎麼辦下週考試你敢不用他真能把你整死……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響起。
我,林默,坐在靠窗的位置,冇參與議論。心裡沉甸甸的,像塞滿了浸了水的棉花。周海的手段,我太清楚了。上學期隔壁班那個倔強的男生,就因為公開質疑他推薦的另一套精品教輔性價比太低,後來被各種理由針對,月考成績被壓得極低,最後硬是被逼得轉學了。在這個學校裡,周海就是土皇帝,他的話,就是金科玉律。
胳膊被輕輕碰了一下。同桌陳宇湊過來,壓得極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默哥……咱……買嗎
我看著他那張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過分蒼白的臉,還有鏡片後那雙寫滿憂慮和膽怯的眼睛。陳宇家裡條件不好,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兩百塊對他家來說不是小數目。我歎了口氣,從書包裡拿出皺巴巴的錢包,數出幾張票子塞給他:拿著,先買了再說。彆硬扛。
陳宇愣了一下,眼圈有點紅,嘴唇囁嚅著,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默默接過了錢,隻低低說了聲:謝謝默哥,我……我儘快還你。
放學鈴聲像救命的號角,終於刺破了教室裡沉悶的低氣壓。人群像開閘的洪水,呼啦啦湧向門口,急切地想要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我和陳宇隨著人流往外走,經過講台時,看著上麵堆疊得像小山一樣、散發著油墨味的嶄新《狀元習題集》,心情更加沉重。周海雖然走了,但他留下的陰影和這本強買強賣的習題集,像一塊巨石壓在胸口。
回到家裡那間不足十平米、堆滿雜物的小出租屋,我煩躁地把書包甩在吱呀作響的單人床上。昏暗的燈光下,那本嶄新的《狀元習題集》封皮上燙金的狀元二字,反射著廉價而刺眼的光,像無聲的嘲諷。我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上刑場般的悲壯,把它從書包裡抽了出來。
書頁很新,翻動時發出嘩啦啦的脆響,帶著一股濃烈的、有些刺鼻的油墨味。我隨手翻開第一頁,是數學。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習題擠滿了頁麵。
就在目光掃過頁腳時,我猛地頓住了。
那裡,靠近書脊裝訂線的位置,印著一行東西。
不是頁碼。
是一個倒計時。
格式非常標準,甚至帶著點科技感:**71:59:47**
數字是深紅色的,像凝固的血,在白紙的襯托下異常刺眼。字體不大,但位置很刁鑽,正好處於視覺容易被忽略的角落,卻又在你目光掃過時,無法不注意到它。
71小時59分鐘47秒這算什麼書的保質期還是某種惡趣味的出版標記
我皺了皺眉,冇太在意,隻當是設計上的一個古怪細節。手指撚動書頁,翻到下一頁。
**71:59:32**
數字變了!時間在減少我心頭一跳,趕緊又翻了一頁。
**71:59:18**
再下一頁!
**71:59:05**
每一次翻頁,無論翻到哪一頁,無論是數學、語文、英語還是物理、化學、生物……無論習題的難易程度如何,內容是什麼……在同一個位置,頁腳靠近書脊的地方,都印著同一個倒計時!
而且,這個倒計時的數字,正在以翻頁的速度,穩定地、無情地減少著!一秒,一秒,毫不停歇!
一股寒意毫無征兆地從尾椎骨竄了上來,瞬間爬滿了整個後背。我的手指僵在書頁上,喉嚨有些發乾。這不是巧合!這絕對不是什麼設計!這詭異的東西,像是嵌在書裡的一個活物,一個冰冷的、正在讀秒的……詛咒倒計時!
鈴鈴鈴——!
刺耳的下課鈴聲像是某種解脫的號角,瞬間撕破了教室裡沉悶得幾乎凝固的空氣。桌椅板凳被粗暴地拖動,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學生們像逃難一樣湧向門口,嘈雜的抱怨和低語瞬間填滿了整個空間。
總算熬完了,這周海真他媽不是東西!
那破書,誰愛用誰用,反正我不買!
噓!小聲點,彆讓人聽見……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心裡也像壓著一塊鉛。桌麵上攤開的《狀元習題集》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不敢直視。那個不斷跳動的深紅色倒計時,像一隻窺伺的眼睛,牢牢釘在每一頁的角落裡。
**68:17:43**
時間還在走。冰冷,精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默哥……旁邊傳來陳宇帶著哭腔的聲音,又輕又抖,像寒風裡最後一片樹葉。我轉過頭,看見他臉色慘白,嘴唇冇有一絲血色,鏡片後的眼睛裡盛滿了幾乎要溢位來的恐懼。他死死盯著自己攤開在桌麵上的那本習題集,手指緊緊摳著書頁邊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怎麼了我心裡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猛地攫住了我。
陳宇冇說話,隻是顫抖著手指,指向他那本書的頁腳。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深紅色的數字,在慘白的紙頁上異常刺眼:
**00:00:00**
歸零了!
它……它不動了!陳宇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剛纔……剛纔最後一節自習課,我看了一眼還是十幾分鐘……我就低頭整理了一下筆記……再抬頭……就……就歸零了!它不動了!他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肉裡,默哥,這書……這書不對!周扒皮他……
他後麵的話被一聲極其突兀、極其刺耳的尖叫硬生生打斷!
啊——!!!
那聲音來自教室前排靠門的位置,充滿了無法形容的驚駭和撕裂感,瞬間蓋過了所有的嘈雜!
全班瞬間死寂!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射向聲音的來源——那個叫李雯雯的女生。
李雯雯是班裡的學習委員,平時文文靜靜,膽子很小。此刻,她整個人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身體繃得筆直,僵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臉上冇有一絲血色,眼睛瞪得滾圓,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裡凸出來,死死地盯著她麵前攤開的桌麵,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破風箱般的抽氣聲。
她麵前,空空如也!
她的同桌,那個叫王鵬的男生,消失了!
就在幾秒鐘前,王鵬還坐在那裡,一邊收拾書包一邊抱怨習題集太貴。他的書包還搭在椅背上,拉鍊開著,露出裡麵幾本捲了邊的課本。桌麵上攤開著一本嶄新的《狀元習題集》,攤開的頁麵上,頁腳的位置,同樣印著一行刺目的深紅:
**00:00:00**
王鵬,連同他屁股底下那把椅子,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憑空消失了!冇有光影效果,冇有空間扭曲,冇有一絲征兆,就像用橡皮擦輕輕抹掉了一張紙上的鉛筆畫,乾淨利落得令人毛骨悚然!
隻有他留下的書包,攤開的習題集,以及空氣中殘留的一絲若有若無的、帶著油墨和灰塵的味道,證明他曾經存在過。
王鵬……王鵬呢李雯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她猛地站起來,動作大得帶翻了椅子,發出哐噹一聲巨響。她瘋狂地掃視著王鵬剛纔的位置,又看向四周,眼神渙散,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茫然,他……他剛纔還在……還在跟我說話……一眨眼……冇了!人冇了!
死寂被打破了。
臥槽!人呢
怎麼回事惡作劇
我……我剛纔好像眼花了眨了下眼,他人就不見了
椅子!椅子也冇了!椅子也冇了!
鬼……鬼啊!!!
恐慌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炸開!教室裡徹底亂了套!尖叫、哭喊、桌椅碰撞摔倒的聲音、慌亂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令人崩潰的噪音漩渦!有人嚇得癱軟在座位上動彈不得,有人尖叫著抱頭鼠竄衝向門口,更多的人則像冇頭蒼蠅一樣在教室裡亂撞,試圖找到那個消失的人,或者僅僅是為了逃離這個瞬間變得無比詭異的空間!
我僵在原地,手腳冰涼,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眼睛死死盯著王鵬座位上那本攤開的習題集,頁腳那行刺目的
**00:00:00**
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倒計時歸零……人……就消失了!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猛地低頭,幾乎是痙攣般地翻開自己桌上的那本習題集!手指因為恐懼而抖得厲害,幾乎抓不住書頁。
嘩啦!書頁被粗暴地翻開。
頁腳。深紅色的數字,冷酷地跳動著:
**03:00:00**
三個小時!
我的倒計時,隻剩下三個小時!
不……不……我失神地喃喃自語,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幾乎窒息。王鵬座位上那本歸零的書,像一道冰冷的符咒,預示著我的結局。
默哥!默哥你怎麼了!陳宇驚恐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看到了我臉上瞬間褪儘的血色和眼中巨大的恐懼,也看到了我書上那個刺目的倒計時。他像是明白了什麼,身體猛地一哆嗦,也慌忙低頭去看自己的書。
**02:15:33**
他的時間,也所剩無幾!
我們……我們也會……陳宇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恐懼讓他幾乎站立不穩,他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默哥!怎麼辦我們怎麼辦!王鵬他……他是不是死了!
怎麼辦我腦子裡一片混亂,像塞滿了嗡嗡作響的馬蜂。王鵬消失的詭異畫麵和那行血紅的歸零數字反覆衝擊著我的神經。跑去找周海還是……做題
做題!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帶著一線生機的念頭猛地跳了出來!這他媽是習題集!周海不是說考試範圍就是它嗎是不是……是不是做題就能……停止倒計時或者……增加時間
這個想法像溺水者抓住的稻草,脆弱得可笑,卻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方向!
做題!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嘶啞破裂,一把推開陳宇的手,跌跌撞撞地撲回自己的座位,動作粗暴地拉開椅子坐下。手指因為恐懼和急切而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筆。我胡亂地翻開習題集,根本顧不上看章節,目光死死鎖定在一道看起來相對簡單的數學選擇題上。
題目:已知函數
f(x)
=
x
-
2x
3,求
f(1)
的值。
A.
1
B.
2
C.
3
D.
4
簡單!太簡單了!f(1)
=
(1)
-
2*(1)
3
=
1
-
2
3
=
2!答案是B!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用儘全身力氣,哆哆嗦嗦地在題號旁邊,寫下一個歪歪扭扭的B!
筆尖離開紙麵的瞬間——
異變陡生!
習題集上,剛剛寫下答案B的位置,毫無征兆地、像是被一隻無形的蘸滿鮮血的手指劃過,浮現出一行新的、同樣深紅色的字跡!那字跡扭曲、猙獰,帶著一種濕漉漉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質感:
認知錯誤
什麼!錯誤!這怎麼可能!f(1)
明明等於2!答案就是B!哪裡錯了!
還冇等我從這荒謬的錯誤中反應過來,那行認知錯誤的血紅字跡下方,像被無形的刻刀雕刻,又浮現出幾個更小的、卻更加刺眼的深紅數字:
**-01:00:00**
與此同時,頁腳那個原本顯示
**03:00:00**
的總倒計時,數字猛地一跳!
**02:00:00**
我的三個小時,瞬間被扣除了一個小時!隻剩下最後兩小時!
啊——!極致的錯愕和冰冷的恐懼讓我控製不住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身體猛地向後一彈,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椅背上!
錯了為什麼錯了!我明明算對了!是書的問題還是……這東西根本就是玩弄人心的魔鬼!
默哥!你……你的時間!陳宇驚恐地指著我的書頁。
我猛地低頭,看著那行刺眼的認知錯誤和憑空減少的一小時,一股巨大的、被愚弄的憤怒和深入骨髓的恐懼混合著衝上頭頂!理智的弦在這一刻徹底崩斷了!
去你媽的破書!去死吧!!我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發出歇斯底裡的咆哮!雙手猛地抓住那本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狀元習題集》,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地、瘋狂地撕扯起來!
嗤啦——!嗤啦——!
嶄新的紙張發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撕裂聲!書頁被我狂暴地撕成一條條、一塊塊!潔白的紙片和印著鉛字的碎片如同被驚起的白色蝴蝶,在我身邊瘋狂飛舞、散落!
毀掉它!撕爛它!我腦子裡隻剩下這個瘋狂的念頭,動作越來越粗暴,手指被鋒利的紙邊劃破也毫無知覺。我要把這該死的東西徹底粉碎!把它連同那個見鬼的倒計時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抹掉!
厚厚的習題集在我瘋狂的撕扯下迅速解體。封麵被扯爛,內頁變成漫天飛舞的雪片,洋洋灑灑地落滿了我的桌麵、地麵,甚至飄到了旁邊陳宇的身上。
默哥!彆撕了!冇用的!你看!陳宇帶著哭腔的驚叫如同冰水澆頭。
我喘著粗氣,動作猛地僵住,佈滿血絲的眼睛順著陳宇驚恐指著的方向看去。
隻見那些被我撕得粉碎、飄散在空中的紙屑,並冇有像普通的廢紙那樣飄然落地。它們……停在了半空中!
每一片碎片,無論大小,都詭異地懸浮著,微微震顫,像是被無形的絲線吊住。緊接著,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這些靜止的碎片,像是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召喚,開始……動了!
它們違揹物理規律地、精準地、如同擁有生命般,向著彼此靠攏!邊緣的鋸齒相互齧合、拚接!斷裂的文字、公式、圖表碎片,以驚人的速度重新組合、彌合!
就在我的眼前,就在這間混亂嘈雜、充斥著恐懼尖叫的教室裡,那些被我親手撕碎的紙片,違反常理地、飛快地重新聚合!像倒放的錄像帶!僅僅幾秒鐘的時間,一本完好無損、甚至比之前更加嶄新、連一絲皺褶都冇有的《狀元習題集》,靜靜地、嘲諷地懸浮在我麵前一尺遠的空氣中!
它散發著柔和卻冰冷的光暈,封皮上狀元兩個燙金大字熠熠生輝。
然後,它像一片羽毛般,輕輕地、穩穩地,重新落回了我攤開的、沾著點點血跡的桌麵上。
啪嗒。
一聲輕響,如同死神的叩門聲。
我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癱軟在冰冷的椅子上,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巨大的無力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像冰冷的潮水,徹底淹冇了我。撕不毀,毀不掉……這東西……是活的!它纏上我了!
絕望如同實質的濃霧,將我重重包裹。我失神地低下頭,目光落在重新回到桌麵的習題集上。
頁腳。
那行深紅色的倒計時,依舊在冰冷地跳動:
**01:59:58**
**01:59:57**
**01:59:56**
時間,仍在無情地流逝。每一秒的跳動,都像是敲響在我喪鐘上的音符。
教室裡依舊混亂,尖叫和哭喊聲不絕於耳。李雯雯被人攙扶著,還在語無倫次地哭訴著王鵬的消失。更多的人圍在教室門口,探頭探腦,臉上交織著恐懼和茫然。冇有人注意到角落裡我和陳宇的異樣,或者說,在更大的集體恐慌麵前,我們這點異常被忽略了。
陳宇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雙手死死抱著自己的頭,身體篩糠似的抖著,喉嚨裡發出壓抑的、絕望的嗚咽。他麵前攤開的習題集上,那深紅色的倒計時已經跳到了
**01:45:22**。
默哥……完了……我們死定了……他抬起頭,臉上涕淚橫流,眼神渙散,王鵬冇了……下一個就是我們了……我們……
閉嘴!我猛地低吼一聲,聲音嘶啞得像破鑼。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緊心臟,但陳宇的崩潰反而像一記悶棍,把我從徹底的絕望中砸出了一絲縫隙。不能等死!絕對不能!
我強迫自己把目光從那跳動的死亡倒計時上撕開,死死地釘在剛剛那道錯誤的選擇題上。
f(x)
=
x
-
2x
3
f(1)
=
A.1
B.2
C.3
D.4
我明明算出來是2!為什麼是認知錯誤認知……認知……
一個荒謬絕倫、卻帶著一線詭異可能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電光,猛地劈開了混亂的思緒!
認知錯誤……難道不是計算錯誤難道是……題目本身的理解或者……這個認知,指的是這本書的認知它認為什麼是正確
周海!周扒皮!這書是他強推的!他親戚搞的!他媽的!這所謂的正確答案,該不會……該不會是……
我顫抖著伸出手指,指向那個刺眼的B。
然後,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和巨大的屈辱感,我拿起筆,用力地、狠狠地在那個B上劃了一個巨大的、粗暴的叉!墨跡幾乎要穿透紙背!
接著,我咬著牙,在那道題下麵,在四個選項之外,用儘全身力氣,寫下了一個數字:
**5**
我他媽隨便寫一個!寫一個它認為正確的!周扒皮!讓你黑心!讓你坑錢!我寫個5!這總行了吧!
筆尖離開紙麵的瞬間,我屏住了呼吸,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習題集上,剛剛寫下5的位置,那深紅色的、如同詛咒般的字跡再次浮現:
認知正確
緊接著,下麵浮現出新的深紅小字:
** 00:30:00**
頁腳的總倒計時,數字猛地一跳:
**02:29:58**
時間增加了半小時!
操!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說不清是狂喜還是極致的荒謬感。有用!真的有用!但這他媽算怎麼回事正確答案是5f(1)等於5這他媽不是數學!這是**裸的勒索!是周海和他背後那個黑心書商設定的、用來敲詐我們時間和生命的正確答案!
默哥怎麼了你……你的時間……陳宇被我突然的動作和表情變化驚到,暫時壓下了自己的恐懼,湊過來看。當他看到我書上增加的半小時和那行認知正確時,眼睛猛地瞪圓了,隨即爆發出一種溺水者看到浮木的光芒。
我……我明白了!是答案!要寫它想要的答案!不是對的!是它定的!陳宇語無倫次,但意思表達清楚了。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撲回自己的座位,手忙腳亂地翻開他那本習題集,目光瘋狂地搜尋著簡單的題目。
他翻到一頁物理題,是一道關於牛頓第一定律的選擇題:物體在不受外力作用時,將保持什麼狀態
A.勻速直線運動
B.靜止
C.勻速圓周運動
D.靜止或勻速直線運動
正確答案毫無疑問是D!初中生都知道!
陳宇毫不猶豫地拿起筆,哆哆嗦嗦地,在題號旁邊寫了一個大大的D!
寫下的瞬間,他緊張地盯著書頁。
深紅色的字跡,如同索命的判官筆,冷酷地浮現:
認知錯誤
**-01:00:00**
他頁腳的倒計時瞬間從
**01:40:15**
跳到了
**00:40:15**!
啊!!陳宇發出一聲絕望的慘叫,臉色瞬間灰敗下去,為什麼!為什麼錯了!明明是對的!明明是對的!他像瘋了一樣,用手去擦那個D,想把它抹掉,但墨跡早已乾透,徒勞無功。
不是對的!要寫它想要的!寫它背後黑心商人設定的‘正確’答案!寫貴的!寫值錢的!寫……寫他媽離譜的!我衝他吼道,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變調。
陳宇愣住了,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病態的、豁出去的瘋狂。他再次看向那道題,然後,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在選項之外,用力地、歪歪扭扭地寫下一個字:
**飛**
物體在不受外力作用時,將保持飛的狀態!
認知正確
** 00:30:00**
他的倒計時跳回了
**01:10:15**!
陳宇看著增加的時間,冇有喜悅,隻有一種巨大的荒謬和屈辱帶來的麻木。他抬起頭,和我對視了一眼,我們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東西——被玩弄的憤怒,以及為了苟活不得不屈服的、深入骨髓的恥辱。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成了我和陳宇與這本魔鬼習題集之間最瘋狂、最屈辱、最耗費心力的博弈。
我們不再嘗試解題,不再思考任何邏輯。我們像兩個在黑暗森林裡摸索的瞎子,唯一的生存法則,就是揣測這本書背後那個設定正確答案的、周海親戚(或者乾脆就是周海本人)那貪婪、無恥、毫無下限的思維模式。
麵對一道曆史題:秦始皇統一六國後推行了什麼文字
選項:A.大篆
B.小篆
C.隸書
D.楷書
正確答案是B小篆。
我們寫:**黃金**
(認知正確! 30分鐘!)
一道化學題:水的化學式是
選項:A.HO
B.H2O
C.H2O2
D.HO2
正確答案B.H2O。
我們寫:**鑽石**
(認知正確! 30分鐘!)
一道語文閱讀理解,問文章主旨。
我們直接在空白處寫:**本書定價合理,物超所值,周主任英明!**
(認知正確! 45分鐘!)
每一次認知正確帶來的時間增加,都像一劑短暫的強心針,緊接著就是更深的疲憊、更強烈的荒謬感和自我厭惡。我們像兩個可悲的、被操縱的提線木偶,在死亡的倒計時下,用最荒誕的答案,卑微地乞求著生存的時間。
汗水浸透了我們的校服後背,手指因為緊張和快速書寫而痠痛,精神高度緊繃,像拉滿到極限的弓弦。每一次翻頁,每一次落筆,都伴隨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我們必須快!題目不能太難,要一眼就能想出足夠離譜、足夠值錢、足夠舔的答案!否則時間流逝太快,根本來不及賺!
我和陳宇的倒計時,就在這種瘋狂而屈辱的答題中,艱難地維持著,甚至……緩慢地增長著。
我的:
**03:12:07**
陳宇的:
**02:48:33**
看著那增長的時間,我緊繃的神經稍微鬆懈了極其微小的一絲。有用!雖然屈辱,雖然荒謬,但至少……能活!隻要一直這樣下去……
就在這時,我翻到了一頁。
不是習題。
是習題集最後麵,夾著的一頁薄薄的、略顯粗糙的紙。像是附錄,又像是使用說明。紙的質地和前麵光潔的銅版紙完全不同,顏色也更暗沉,帶著一種陳舊的黃色。
紙的頂端,印著幾個加粗的黑體字:
**《狀元習題集》編纂人員名錄**
下麵列著幾個名字和頭銜,大部分是陌生的,應該是掛名的專家。
我的目光,死死釘在了名單的最後一行:
**特彆顧問:周海**
**青藤中學教導主任**
名字後麵,甚至還印著一個模糊不清的紅色印章輪廓,像是個人私章。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從我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湧向心臟,又在瞬間凍結!
周海!果然是他!這個所謂的特彆顧問!什麼狗屁顧問!他就是這黑心書背後的推手!甚至是……這書中詭異力量的參與者設定者!
憤怒、被愚弄的屈辱、以及一種被毒蛇盯上的巨大恐懼,混合成一股狂暴的洪流,瞬間沖垮了我勉強維持的理智堤壩!
周扒皮!!我操你祖宗——!!我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夾雜著無儘恨意的咆哮!積壓了許久的怒火徹底爆發!什麼隱忍,什麼策略,什麼苟活,全都被這極致的憤怒燒成了灰燼!
我猛地抓起桌上那本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習題集,用儘全身的力氣,像投擲一塊燃燒的石頭,狠狠砸向教室前方——周海那張象征著權力的、空空如也的講台!
砰——嘩啦!
習題集重重地砸在講台邊緣,又彈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書頁散開。巨大的聲響瞬間吸引了教室裡所有驚魂未定、竊竊私語的目光。
林默!你發什麼瘋!班長驚愕地喊道。
他……他怎麼了
那書……那書又怎麼了
我冇有理會任何人的目光和議論。胸腔劇烈起伏,像拉破的風箱,眼睛死死盯著地上那本攤開的、彷彿在無聲嘲笑著我的習題集。砸出去的動作耗儘了我最後一絲力氣,也耗儘了我靠屈辱換來的短暫安全感。
一種巨大的、冰冷的不祥預感,如同冰冷的鐵箍,猛地套上了我的心臟,並且驟然收緊!
我僵硬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
目光,如同生鏽的齒輪,艱難地轉向自己桌麵上……那本習題集。
它靜靜地躺在那裡。封皮完好。彷彿剛纔被我狂暴撕碎又詭異複原的隻是一場幻覺。頁腳的位置。
那行深紅色的倒計時,在剛纔那一砸之後,數字……變了!
不再是緩慢跳動的秒數。
而是——
**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歸零了!
在我因為憤怒砸出書的那一刻,我自己的倒計時,瞬間清零了!
時間……到了!
不——!!!一聲淒厲絕望到極致的嘶吼,硬生生卡在我的喉嚨裡,冇能完全衝出!巨大的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咽喉!
就在倒計時歸零的刹那!
後背!
一股難以形容的、撕裂般的劇痛,毫無征兆地、如同被燒紅的鋼釺狠狠捅入,猛地從我的後背正中央——脊柱的位置——爆發開來!
呃啊——!
劇痛瞬間剝奪了我所有的行動能力!身體猛地向前弓起,像一隻被釘在案板上的蝦米!眼前瞬間被一片猩紅的血霧籠罩!
那劇痛並非來自外部。不是刀刺,不是槍擊。它源自體內!源自脊椎的最深處!彷彿有什麼冰冷、尖銳、帶著無數細小倒鉤的東西,正從我的骨髓裡、從我的每一節脊椎骨縫隙中,狠狠地、野蠻地向外鑽出!同時,又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巨大的利爪,從虛空中探出,精準地、殘忍地刺穿了我的皮肉和骨骼,直接攫住了我的脊椎!
痛!無法想象的痛!超越了人類承受極限的痛!全身的神經都在這一刻被點燃、被撕裂!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脊椎骨被強行撐開、擠壓、變形的細微碎裂聲!
我的身體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強行固定住,無法動彈分毫。視野開始劇烈地搖晃、模糊、旋轉,教室裡的景象像被打碎的萬花筒,光怪陸離地扭曲著。同學們的驚呼、尖叫,都變得遙遠而扭曲,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粘稠的水。
就在這極致的痛苦和瀕臨崩潰的意識邊緣。
一個聲音,直接在我的腦海深處響起。
不是通過耳朵。
那聲音冰冷、滑膩,如同毒蛇的鱗片刮擦著冰麵,帶著一種非人的空洞和絕對的漠然。它冇有語調起伏,卻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鋼針,狠狠紮進我的靈魂:
該你出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