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我掀了紅樓惡奴老巢 第一章

小說:重生後我掀了紅樓惡奴老巢 作者:灰軌 更新時間:2025-07-21 22:39:30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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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生在抄檢大觀園前夜,前世被誣陷偷玉填了井。

這次我主動將繡春囊塞進王善保家的床底。

當夜搜查,那婆子尖叫著被拖走。

王夫人捏著佛珠問我:你怎知是她

菩薩閉目時,惡鬼纔敢橫行。我垂眸輕笑。

次日,周瑞家的失足跌進荷花池。

看著水中撲騰的身影,我轉身走向怡紅院。

該去會會那位無事忙的寶二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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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壁的苔蘚滑膩如死人肌膚,冰冷徹骨,帶著一股濃重的水腥氣和深埋於地下的淤泥腐爛氣味,爭先恐後地擠壓著我的口鼻。渾濁的、冰冷的井水像無數條陰冷的毒蛇,死死纏裹住我的四肢百骸,瘋狂地朝我的肺腑裡鑽灌。沉重的麻袋勒著我的身體,碎石塊無情地硌著我的骨頭,帶著我急速墜向那不見天日的深淵。

窒息,絕望,無邊的黑暗……還有那最後迴盪在井口上方的、王善保家的那如同夜梟般尖利刺耳的詛咒:下作的小娼婦!敢偷老太太的玉填井都是便宜了你!

那聲音,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釘穿了我前世短暫而卑微的生命。

林漱玉猛地睜開眼,胸口劇烈起伏,如同破舊的風箱般呼哧作響。喉嚨深處還殘留著井水灌入的辛辣灼痛感。入目所及,卻是熟悉又令人窒息的景象——簡陋的床板,灰撲撲的帳子,空氣裡瀰漫著粗使丫頭房裡特有的、汗水混合著廉價皂角的渾濁氣味。窗外,夜色濃得化不開,唯有幾聲夏蟲有氣無力的鳴叫,斷斷續續地傳來。

不是那口吞噬了她的枯井!

她回來了。

她猛地坐起身,赤著腳踩在冰冷粗糙的地磚上,那真實的涼意激得她渾身一顫。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銳的疼痛瞬間刺穿了重生帶來的巨大眩暈和恐懼,留下清晰的、鮮活的痛感。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骨頭跳出來。前世臨死前那徹骨的恨意,如同被壓抑了千百年的熔岩,轟然沖垮了所有劫後餘生的慶幸,瞬間填滿了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燒灼著她的五臟六腑,連帶著指尖都在微微發顫。那恨,不再是前世臨死前模糊的不甘和委屈,而是淬鍊了死亡之後,帶著血腥與鐵鏽氣息的、無比清晰的複仇烈焰。

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還有那些在抄檢中落井下石、推波助瀾、甚至隻是為了踩著她向上爬的每一個嘴臉!

一個都彆想跑!

她急促地喘息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混亂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瘋狂衝撞、拚接。是了,是抄檢!大觀園抄檢!那場由那個愚蠢的繡春囊引發的、席捲整個園子的風暴!而她林漱玉,一個無依無靠、如同浮萍般的小丫頭,不過是王善保家的為了掩蓋自己外孫女司棋私情、轉移主子怒火而隨手選中的替罪羊!偷玉多麼荒謬又狠毒的栽贓!最終將她推入了那口冰冷的枯井!

她踉蹌著撲到窗邊,猛地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舊木窗。一股帶著夏日悶熱氣息的夜風湧了進來,吹在她汗濕的額發上,卻絲毫無法冷卻心頭的灼熱。目光急切地投向院牆之外,那重重疊疊的、屬於榮國府高聳屋宇的黑沉輪廓。隔著遙遠的距離和層疊的院落,她彷彿已經聽到了某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緊張正在彙聚、蔓延,如同暴風雨前令人心頭髮悶的低氣壓。

就是今夜!王夫人那愚蠢的命令,邢夫人那幸災樂禍的推波助瀾,鳳姐兒那病弱中強撐的無奈……所有的一切,都將在今夜被點燃!

時間!她最缺的就是時間!

林漱玉猛地轉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她撲向自己那個破舊得幾乎散架的木頭小箱籠,雙手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力道在裡麵翻找。箱底,幾件洗得發白的舊衣之下,手指終於觸到了一個硬硬的、帶著冰涼絲滑觸感的小布包。她的動作驟然停住,指尖在那布包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毫不猶豫地將其抽了出來。

一個色彩俗豔、繡工粗糙的香囊,靜靜地躺在她蒼白的手心。正是那個惹下潑天大禍的繡春囊!前世,它從司棋的箱籠裡被翻出來,點燃了抄檢的導火索,也間接將她送入了地獄。而這一次……林漱玉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刺骨的弧度,眼神銳利如刀鋒,直直刺向窗外王善保家的所住小院的方向。

她像一抹融入夜色的幽魂,悄無聲息地溜出了下房雜亂的院子。白日裡喧囂的榮國府,此刻已陷入沉沉的死寂。巡夜的婆子們提著燈籠,嗬欠連天地沿著固定的路線慢吞吞地挪著步子,昏黃的光暈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短短的影子,很快又被濃重的黑暗吞噬。

林漱玉對這片府邸的犄角旮旯熟悉得如同掌紋。她貼著冰冷的牆壁,利用花木的陰影,避開偶爾路過的、睡眼惺忪的粗使小丫頭,身形靈動得像一隻真正的貓。心跳在胸腔裡擂鼓,每一次都清晰地撞擊著耳膜,但她的腳步卻異常沉穩。前世那墜入深淵的冰冷和窒息感,此刻成了支撐她每一步的力量。

王善保家的小院位置偏僻,院門虛掩著。裡麵一片漆黑,那老婆子想必早已睡死,鼾聲隔著門縫隱隱傳來,粗重得像拉破的風箱。林漱玉屏住呼吸,側身閃了進去。小院狹窄,瀰漫著一股隔夜飯菜和劣質頭油混合的渾濁氣味。她直奔那間唯一透著點人氣的主屋。

屋門並未上閂,輕輕一推便開了條縫。藉著窗外微弱的月光,能勉強看清屋內的陳設。一張堆滿雜物的土炕,一個掉了漆的破舊衣櫃,還有一張油膩膩的小方桌。林漱玉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探針,迅速鎖定了目標——炕沿下,緊挨著牆根處,一塊不起眼的青磚邊緣似乎比旁邊的磚石顏色略淺,縫隙也顯得略大些。

就是那裡!前世她偶然一次被王善保家的支使著來送東西,親眼看見那老虔婆鬼鬼祟祟地撬開那塊磚,往裡麵塞過東西!

她蹲下身,指甲用力摳進磚縫,指尖傳來摩擦的刺痛。她咬緊牙關,用儘全身力氣,那塊鬆動的青磚終於被一點一點地撬了起來。下麵是一個不大的空洞,裡麵赫然躺著幾個小小的、用油紙包好的銀錁子,還有幾件粗糙的銅首飾,在月光下泛著黯淡的光。

林漱玉的眼中冇有任何貪婪,隻有一片冰冷的瞭然。她毫不猶豫地將那個燙手的繡春囊塞了進去,精準地壓在那些贓物之上。做完這一切,她迅速將青磚原樣蓋好,又用鞋底小心地蹭了蹭磚縫邊緣的浮土,抹去所有痕跡。整個過程快得不可思議,悄無聲息。

站起身,她最後看了一眼那重新恢複原樣的地麵,如同看著一個精心佈置好的陷阱。然後,她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身影重新融入濃稠的夜色,彷彿從未出現過。

接下來,便是等待風暴的降臨,以及……等待王善保家的自己走向她親手為她掘好的墳墓。

榮國府死寂的夜,被一陣突兀而尖銳的銅鑼聲狠狠撕裂!緊接著是紛亂沉重的腳步聲、粗魯的呼喝聲、器皿被粗暴翻動砸碎的刺耳聲響,瞬間打破了所有寧靜,如同滾燙的油鍋裡潑進了一瓢冷水,劈裡啪啦地炸開了鍋。

抄檢,開始了!

林漱玉混在一群被驚醒、驚惶失措的粗使丫頭婆子中間,被凶神惡煞的管事婆子們驅趕著,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被粗暴地推搡到院子中央的空地上。夜風吹在身上,帶著寒意,她垂著頭,雙手緊緊交握在身前,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那清晰的痛感來壓製心底翻湧的恨意和即將看到仇人下場的快意。

混亂的人影幢幢,燈籠的光影在牆壁上瘋狂跳躍。她看到了鳳姐兒,被兩個婆子勉強攙扶著,臉色在搖晃的燈光下慘白如紙,額角沁著細密的冷汗,不住地掩口低咳,那單薄的身子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她也看到了邢夫人身邊那個心腹王善保家的,此刻正挺著腰板,臉上帶著一種小人得誌的、近乎亢奮的猙獰,聲音尖利地指揮著:

給我搜!仔細地搜!角角落落都不能放過!尤其是那些平日裡就不安分的!指不定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醃臢東西!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針,在驚惶的丫鬟們臉上來回掃視,尤其是在看到司棋時,那眼神更是複雜難辨,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和強裝的狠厲。司棋臉色煞白,死死咬著下唇,身體微微發著抖。

林漱玉心中冷笑。老虔婆,還在演戲你的好戲,該落幕了。

搜查的隊伍像蝗蟲過境,粗暴地翻檢著每一間下房。當負責搜查王善保家小院的那隊婆子進去冇多久,裡麵突然爆發出一陣不同尋常的喧嘩,緊接著,一個婆子手裡高舉著一樣東西,臉色驚疑不定地衝了出來,聲音都變了調:

找到了!找到了!在……在王媽媽炕底下!

那東西,在燈籠昏黃的光線下格外刺眼——一個俗豔的、繡著不堪入目圖案的香囊!

轟的一聲,人群瞬間炸開了鍋!所有的目光,驚愕的、鄙夷的、幸災樂禍的,齊刷刷地聚焦在王善保家的那張驟然失去所有血色、扭曲得如同惡鬼的臉上。

不!不可能!不是我!是栽贓!是有人害我!王善保家的發出一聲非人的、淒厲到極點的尖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撲過去想要搶奪。她臉上的得意和亢奮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和瘋狂取代,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

然而,更多的婆子從她的小屋裡湧了出來。有人手裡拿著撬開的青磚,有人捧著那幾個油紙包的銀錁子和粗糙的首飾,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興奮:王媽媽,您這炕底下,可真是藏了不少好東西啊!這繡春囊壓在最上頭呢!

鐵證如山!

啊——!王善保家的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嚎,徹底崩潰了。她像瘋了一樣撲打著靠近她的婆子,滾開!你們這些下賤胚子!是林漱玉!一定是那個小賤人害我!是她!是她!

混亂中,她佈滿血絲的眼睛如同厲鬼般掃過人群,瞬間鎖定了站在角落、垂著頭、看似惶恐不安的林漱玉。那眼神,充滿了刻骨的怨毒,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

林漱玉適時地抬起頭,臉上恰到好處地佈滿了驚懼和茫然,身體微微顫抖著,像一隻受驚的小鹿,聲音細弱蚊呐,帶著哭腔:王媽媽……您……您說什麼呀奴婢……奴婢一直在屋裡睡覺,剛剛纔被叫起來……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她瑟縮著,往旁邊一個高大的婆子身後躲了躲,顯得無比弱小無助。

這姿態,與王善保家的瘋狂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賤人!你裝!你裝!王善保家的徹底失去了理智,掙紮著就要撲過來撕打林漱玉。

夠了!一聲帶著病氣卻依然威嚴的冷斥響起。

是鳳姐兒。她被平兒扶著,勉強支撐著站直了些,臉色鐵青,看著王善保家的眼神如同看著一堆令人作嘔的穢物。證據確鑿,人贓並獲,你還敢攀咬他人當這府裡冇有王法了嗎她氣息不穩,又是一陣壓抑的咳嗽,咳得身子都佝僂起來,帕子掩住口,指縫間似乎滲出一點暗紅,平兒嚇得連忙給她撫背。

堵了她的嘴!拖下去!關起來!等太太發落!鳳姐兒喘息著,厲聲下令,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厭棄。

幾個粗壯的婆子立刻上前,毫不留情地扭住瘋狂掙紮的王善保家的胳膊。一塊破布狠狠塞進她兀自嘶嚎的嘴裡,隻剩下嗚嗚的悶響。她像一頭待宰的豬玀,被粗暴地拖拽著,雙腳在地上徒勞地蹬踹,拖過人群,留下一條屈辱的痕跡,消失在黑暗的甬道儘頭。

院子裡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夜風穿過迴廊的嗚咽,還有鳳姐兒壓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林漱玉依舊垂著頭,掩在袖中的手卻緩緩鬆開,掌心留下幾個月牙形的深痕。她感受著那婆子被拖走的方向傳來的最後一絲絕望掙紮的震動,心中一片冰涼的平靜。

第一個。這隻是開始。

佛堂裡瀰漫著濃得化不開的檀香,煙霧繚繞,將正中那尊金身佛像的麵容都熏染得模糊不清,帶著一種悲憫卻又冷漠的疏離感。燭火跳躍,映照著王夫人那張保養得宜、此刻卻陰沉得能滴下水來的臉。她手裡撚著一串油光水滑的紫檀佛珠,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珠子摩擦發出細微而急促的咯咯聲。

抄檢的喧囂似乎還隱隱在遠處迴盪,但佛堂裡卻隻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王夫人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圈椅上,目光沉沉地落在下方跪著的林漱玉身上,像兩把冰冷的錐子,試圖穿透她的皮囊,直刺靈魂深處。

抬起頭來。王夫人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浸透了佛香也掩蓋不了的、屬於上位者的威壓和審視。

林漱玉依言緩緩抬起頭,臉上恰到好處地殘留著一絲驚魂未定後的蒼白,眼神卻平靜無波,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並未迴避王夫人銳利的審視。

王善保家的……她咬死了是你栽贓。王夫人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你一個小丫頭,如何知道她那藏私的暗格又為何偏偏是今夜她的目光緊緊鎖著林漱玉,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林漱玉的心跳平穩。她知道,這纔是真正的考驗。王夫人需要的不止是除掉一個不聽話的奴才,她需要一個足夠乾淨的理由,一個能讓她自己心安理得、甚至彰顯她明察秋毫的台階。

回太太的話,林漱玉的聲音清晰而平穩,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在這香菸繚繞的佛堂裡顯得格外清晰,奴婢……隻是偶然看見過王媽媽在炕沿下摸索。至於今夜……她微微停頓,目光似乎無意地掃過王夫人手中那串捏得死緊的佛珠,然後緩緩抬起眼,迎上王夫人審視的目光,唇角竟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一個近乎於無的、帶著某種悲憫和瞭然的弧度。

奴婢鬥膽猜測,或許是……菩薩閉目時,惡鬼纔敢橫行罷

話音落下,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顆石子。

佛堂裡瞬間靜得落針可聞。隻有燭火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以及窗外遙遠的、不知名的夏蟲鳴叫。

王夫人撚動佛珠的手指猛地頓住!那細微的摩擦聲戛然而止。她整個人似乎都僵了一瞬,捏著佛珠的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凸起,指節泛出青白色。她那雙總是半闔著、帶著幾分倦怠和冷漠的眼睛,此刻驟然睜大,瞳孔深處彷彿有什麼東西被狠狠刺了一下,瞬間掀起驚濤駭浪!震驚、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慌、隨即是巨大的、被說中心事的慍怒!

菩薩閉目時,惡鬼纔敢橫行……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無比地捅破了王夫人內心深處那層自欺欺人的窗戶紙!她借抄檢整肅之名,行的何嘗不是排除異己、借刀殺人之實她拜佛誦經,求的又何嘗是真正的清淨慈悲不過是求一個心安理得!這丫頭……她竟敢!

林漱玉清晰地捕捉到了王夫人眼中那一閃而逝的狼狽和震怒。但她隻是安靜地跪著,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恰到好處地遮住了眸底深處那冰冷的嘲諷和篤定。她賭對了。王夫人這樣的人,最忌諱的就是被人看穿她偽善下的狠戾,尤其是被一個她眼中的螻蟻看穿。

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佛堂裡瀰漫。檀香的氣息濃得幾乎令人作嘔。

終於,王夫人僵硬的手指極其緩慢地重新撚動起佛珠,隻是那動作不再流暢,帶著一種生澀的滯重感。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濃鬱的檀香味似乎讓她稍微平複了一些翻湧的心緒,但臉上的陰沉並未散去,反而更添了一層寒霜。她不再看林漱玉,目光投向佛像那模糊不清的金身,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帶著一種刻意壓製的、冰冷的疲憊:

倒是個……伶俐的丫頭。

她刻意在伶俐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其中的意味複雜難辨。下去吧。今日之事,爛在肚子裡。

是,太太。林漱玉恭順地應聲,磕了個頭,動作沉穩地站起身,垂首後退,直到退出佛堂那扇沉重的門扉。

厚重的門在她身後無聲合攏,隔絕了裡麵濃鬱的檀香和令人窒息的壓力。林漱玉站在廊下,清冷的夜風帶著草木的氣息拂麵而來,吹散了鼻腔裡殘留的香火味。她抬起頭,望著榮國府上空那方被高牆切割得狹窄的、點綴著幾顆疏星的墨藍天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湧入肺腑,帶著一種劫後餘生、卻又大仇得報第一步的暢快。她眼中最後一絲偽裝出來的溫順褪去,隻剩下幽深的寒潭,清晰地映出這庭院樓閣的輪廓。

王善保家的完了。她的命保住了,並且,她成功地在王夫人這顆大樹的陰影下,暫時獲得了一個立足之地,儘管這立足之地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但這遠遠不夠。

她的目光,如同無形的絲線,穿透重重院落,精準地投向另一個方向——周瑞家的院子。那個前世在王善保家的誣陷她時,跳得最高、叫得最響、甚至親自帶人將她捆綁塞入麻袋的幫凶!王夫人的陪房,仗著主子的勢,平日裡作威作福,手段比王善保家的更隱蔽,也更陰毒。

下一個,就是她。

夏日清晨的荷風,本該帶著水汽的清新和蓮葉的淡香,拂過榮國府曲折的迴廊。然而此刻,這風裡卻裹挾著一種異樣的、令人心頭髮緊的沉悶。

下人們三五成群,交頭接耳,臉上混雜著驚懼、興奮和諱莫如深的竊竊私語。空氣裡瀰漫著一種無形的緊張,如同繃緊的弓弦。

聽說了嗎昨兒夜裡抄檢,王善保家的……完了!

可不是!搜出那臟東西不說,還藏著私房銀子首飾!人贓並獲!太太震怒,聽說要直接攆出去,連她女兒女婿都要受牽連!

活該!那老虔婆平日裡仗著是邢夫人那邊的,眼睛長在頭頂上,刻薄死了!

噓——小聲點!還有個事兒呢!說話的人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神秘兮兮的恐懼,周瑞家的……知道吧太太跟前的紅人兒,今兒一早,天還冇亮透,在後園子荷花池那邊……失足掉下去了!

啊!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撈上來的時候,人……人都不行了!說是腳下打滑,一頭栽進去的,那地方水深得很,又冇人經過……嘖嘖,真是晦氣!

天爺……這也太巧了……

誰說不是呢昨兒剛抄檢完,王善保家的剛倒,今兒周瑞家的就……你說這……

議論聲嗡嗡作響,像無數隻蒼蠅在耳邊盤旋。

林漱玉端著一盆剛洗好的衣物,低著頭,腳步輕快地走過迴廊。那些刻意壓低的議論聲清晰地鑽入她的耳朵。她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彷彿隻是在聽一件與己無關的閒事。隻有眼底深處,一絲極淡的、冰冷的光,如同淬鍊過的寒星,一閃而逝。

失足林漱玉心底無聲地嗤笑。多麼完美的意外。隻有她知道,昨夜周瑞家的為何會在那個時辰、獨自一人出現在偏僻的荷花池邊。因為她提前好心地、通過一個與周瑞家的有隙的小丫頭,不經意地透露了一個訊息——王善保家的在徹底崩潰前,曾嘶喊著說周瑞家的也拿了她的好處,藏了一件要緊的東西在荷花池畔某塊假山石的縫隙裡,打算留作後手。

貪婪和恐懼,永遠是致命的毒藥。周瑞家的怎麼可能坐得住她必然要趁著夜色未褪,人跡罕至時,去處理掉那個可能存在的、致命的證據。而那片假山石旁濕滑的青苔,還有那深不見底的池水……林漱玉隻是提前確認過那塊最滑的地方,甚至不小心踢掉了幾塊墊腳的碎石罷了。

她走到靠近後園子的月洞門邊,腳步自然而然地慢了下來,似乎是被園中的景色吸引。目光越過門洞,平靜地投向那片碧波盪漾的荷花池。

池水已經恢複了平靜,在晨光下泛著粼粼的金光。幾支新開的粉荷亭亭玉立,翠綠的荷葉鋪滿了水麵,隨風輕搖。岸邊,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水痕還未乾透,幾個負責清理的粗使婆子正拿著長竹竿,麵色緊張地在水裡打撈著什麼,攪碎了一池寧靜。

一個管事模樣的嬤嬤正叉著腰,尖著嗓子指揮:動作麻利點!太太那邊等著回話呢!晦氣東西,撈乾淨點!

林漱玉的目光淡淡掃過那片水麵,掠過婆子們緊張的臉,最後落在岸邊一處被踩踏得格外淩亂、沾滿了深色淤泥和水草痕跡的石階上。她甚至能想象出周瑞家的在黑暗中一腳踏空、猝不及防栽入冰冷池水時,那瞬間的驚愕和滅頂的絕望。

前世,就是這雙手,將麻袋口死死紮緊。

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在林漱玉的唇角無聲漾開,快得如同錯覺。她很快收斂了所有表情,重新低下頭,抱著木盆,腳步輕快地穿過月洞門,彷彿隻是路過,對池邊的混亂視若無睹。

身後,婆子們低聲的抱怨和管事嬤嬤尖利的催促聲,漸漸被風吹散。

王善保家的倒了,周瑞家的失足了。兩把懸在她頭頂、隨時可能落下的屠刀,已然崩碎。壓在心頭那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巨石,彷彿被挪開了一角,清冷的空氣終於能順暢地湧入肺腑。

但這短暫的喘息並非終點。榮國府這片深不見底的泥潭,不會因為少了兩個惡仆就變得清澈。真正的風暴,或許纔剛剛開始醞釀。那些盤根錯節的勢力,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那些隱藏在錦繡華服下的算計……她林漱玉,一個剛剛從井底爬回來的孤魂,依舊身處漩渦中心,腳下是薄冰。

她需要盟友。需要在這看似銅牆鐵壁的府邸裡,找到可以撬動的縫隙。

抱緊手中的木盆,粗糙的木頭紋理硌著她的手臂,帶來一種真實的觸感。林漱玉的腳步冇有停歇,方向卻無比明確——不再是回下房的雜亂小院,而是朝著府邸更深處,那處雕梁畫棟、花木扶疏的所在走去。

穿過幾道垂花門,抄手遊廊的儘頭,一個精緻的小院出現在眼前。院門上懸著一塊小小的匾額,上書秋爽齋三個娟秀的字。院門敞開著,隱隱能聽到裡麵傳來少女清脆的說話聲。

林漱玉在院門外略停了停,整了整自己洗得發白的衣襟,深吸一口氣,臉上適時地流露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惶恐和想要尋求一絲庇護的懇切,這才抬步走了進去。

院內花木蔥蘢,收拾得極為乾淨利落。三間小小的正房,兩邊抄手遊廊,廊下掛著幾隻鳥籠。此刻,一個穿著杏子紅綾襖、青緞掐牙背心,身形高挑、氣質爽利的少女正站在廊下,手裡拿著一把精巧的小銀剪,漫不經心地修剪著一盆開得正盛的菊花。正是三姑娘探春。

聽到腳步聲,探春回過頭來。她的目光銳利如電,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冷靜和洞察,瞬間就落在了林漱玉身上。那目光裡冇有驚訝,隻有一種瞭然和深沉的審視。顯然,昨夜和今晨的劇變,早已傳入這位精明三姑孃的耳中。

是你探春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天然的威儀。她放下銀剪,雙手抱臂,微微揚著下巴,打量著這個看似柔弱、眼神深處卻藏著某種讓她隱隱心驚東西的小丫頭。

林漱玉走到廊下,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禮,姿態謙卑:奴婢林漱玉,見過三姑娘。她抬起頭,眼神坦然地迎上探春審視的目光,冇有躲閃,也冇有諂媚,隻有一片劫後餘生的餘悸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堅韌。

奴婢……僥倖逃過一劫,心中惶恐不安。昨夜園中紛亂,驚擾了姑娘清靜,奴婢……特來請罪。她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微顫,目光卻沉靜,也……多謝三姑娘當日……仗義執言。她指的是前世抄檢秋爽齋時,探春那番擲地有聲、怒斥抄檢是自殺自滅的言論。雖然前世未能救她,但那番話,是當時黑暗裡唯一一點微光。

探春那雙漂亮的杏眼微微眯了起來。她看著林漱玉,冇有立刻說話。眼前這個丫頭,看似柔弱惶恐,可那雙眼睛……太靜了,靜得不像一個剛剛從生死邊緣掙紮回來的人。尤其是那句僥倖逃過一劫,更是耐人尋味。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接連出事,真的隻是僥倖

她想起昨夜這丫頭在混亂中那看似驚惶實則異常沉穩的身影,想起佛堂裡傳出的、那句讓太太都驟然失態的菩薩閉目……這絕不是個簡單的丫頭。

廊下一時靜默,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半晌,探春才緩緩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深意:請罪不必了。園子裡的是非,自有太太、老爺們定奪。她頓了頓,目光如實質般落在林漱玉臉上,聲音壓低了些許,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探究,倒是你……接下來,有何打算這府裡,風浪可還冇停。

林漱玉的心微微一緊。探春果然敏銳!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眸底一閃而逝的精光,聲音放得更低,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懇切:奴婢……隻想求一個安身立命之處,能……活下去。她抬起頭,眼中適時地泛起一點水光,卻倔強地不讓它落下,三姑娘是明白人,園子裡的事……奴婢不敢妄議,隻求姑娘……看在奴婢還算勤謹的份上,若有……若有能容身之所……她冇有把話說完,留下足夠的空白。

她需要一個暫時的、相對安全的落腳點。而探春的秋爽齋,遠離大房二房的直接衝突,探春本人又精明強乾、頗有主見,更重要的是,她有自己的驕傲和底線,不屑於用那些下作手段。這裡,是目前最合適的選擇。

探春冇有立刻應允。她隻是深深地看了林漱玉一眼,那目光銳利得彷彿要穿透她的靈魂。時間彷彿凝固了,空氣裡瀰漫著無聲的較量。

終於,探春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語氣恢複了平常的爽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長意味:我這兒地方小,人也簡單。既然你有心,過兩日我跟鳳姐姐說一聲,讓你來我屋裡做些針線漿洗的活計吧。秋爽齋,容得下勤快本分的人。

謝三姑娘恩典!林漱玉立刻深深福了下去,聲音帶著感激的哽咽。

起來吧。探春擺擺手,重新拿起那把小銀剪,目光投向遠處的花木,語氣平淡卻意有所指,這園子裡的路,滑得很。走穩了,才能活得長。

奴婢謹記姑娘教誨。林漱玉恭敬地應道,緩緩直起身。

就在她準備告退時,探春修剪花枝的手忽然頓住,並未回頭,隻淡淡地問了一句,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帶著千鈞的重量:那荷花池邊的石頭……滑麼

林漱玉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後背瞬間竄起一股寒意,如同被冰冷的蛇纏上。

她知道了!她竟然猜到了!或者說,她至少看穿了那絕非意外!

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林漱玉強行壓下翻湧的驚濤駭浪,指甲再次深深掐進掌心。她慢慢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那副劫後餘生的惶恐和感激,眼神卻平靜得如同結了冰的湖麵,迎向探春那雙彷彿洞悉一切、銳利如鷹隼的目光。

她冇有承認,也冇有否認。

隻是微微垂下眼簾,聲音低緩而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認命般的坦然:回三姑孃的話,奴婢……冇去過荷花池邊。奴婢隻知道,該滑的地方,自然會滑。該落水的人……也總會落水。

她將該字咬得極輕,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探春握著銀剪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指節微微泛白。她定定地看著林漱玉,那雙漂亮的杏眼裡,風暴在無聲地醞釀、又緩緩平息下去。震驚、審視、一絲忌憚、最終化為一種近乎冷酷的瞭然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棋逢對手般的複雜光芒。

她冇有再追問。隻是極其緩慢地、幾乎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那動作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嗯。

一個單音字,再無下文。她重新轉過身,專注地修剪起那盆菊花,鋒利的銀剪髮出細微的哢嚓聲,利落地剪掉了一片多餘的葉子。

林漱玉再次福身,無聲地退出了秋爽齋的院門。

直到走出很遠,遠離了那處院落,林漱玉才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長長地、無聲地撥出一口濁氣。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緊緊貼在肌膚上,帶來一陣涼意。與探春那短暫的交鋒,比直麵王夫人時更耗心神。這位三姑娘,太聰明,太敏銳了!在她麵前,任何的偽裝都顯得蒼白無力。

不過……林漱玉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探春的沉默和那句走穩了,就是她此刻最需要的迴應。那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許,也是一種帶著警告的界限劃分。

暫時的同盟,或者說,暫時的互不侵犯,達成了。

陽光穿過樹梢,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跳躍的光影。遠處,大觀園的方向,隱隱傳來絲竹管絃的悠揚樂聲,夾雜著少女們清脆如銀鈴般的嬉笑聲,一派富貴閒適、不知愁滋味的景象。那是屬於寶二爺和那些金尊玉貴小姐們的世界,與下人們的掙紮求生,隔著天塹。

林漱玉站直身體,抹去額角細密的冷汗,目光穿過重重院落,投向那樂聲傳來的方向——怡紅院。

寶玉。

這個榮國府的中心,賈母的心頭肉,所有寵愛和目光的焦點。前世,她隻是遠遠望見過這位寶二爺,如同仰望雲端的神祇。他悲春傷秋,憐香惜玉,卻又天真得近乎殘忍。他的無事忙,他的情不情,在她們這些命如草芥的奴婢眼中,不過是何不食肉糜的矯情。

然而,身處這深宅大院,要想真正地走穩,要想徹底擺脫被隨意碾碎的命運,僅僅靠除掉幾個惡仆、獲得探春暫時的默許是遠遠不夠的。她需要更深地瞭解這座府邸的核心,需要看清那些左右著無數人命運行轉的貴人們,究竟是何模樣。

尤其是這位寶二爺。他的喜惡,他的一時興起,往往就能輕易改變一個下人的命運。

該去會會他了。

林漱玉整理了一下鬢邊被風吹亂的碎髮,臉上所有的驚悸、惶恐、冰冷算計,都被一層溫順謙卑、恰到好處的茫然所覆蓋。她挺直了那單薄卻蘊含著驚人韌勁的脊背,邁開腳步,朝著那樂聲與花香交織的、金玉堆砌的富貴牢籠——怡紅院,穩穩地走去。

陽光在她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沉默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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