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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電影節紅毯上,新銳導演周野當眾嘲諷影後秦硯秋:過氣演技,彆拖累我新片。
>全網嘩然。她是他入行導師,更是他秘密戀人。
>秦硯秋摘下影後獎盃微笑離場:三年後見。
>她成立影視公司,捧紅新人導演,作品橫掃頒獎季。
>暴雨夜,淪為票房毒藥的周野跪在她車前。
>鑽戒舉過頭頂:求你回來……
>車窗緩緩升起,雨刷刮過他絕望的臉。
>周導,她輕笑,現在輪到你拖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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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電影節的紅毯,像一條流動著星光與**的猩紅色河流。閃光燈瘋狂地舔舐著每一寸空氣,將黑夜撕扯成一片片刺目的銀白。空氣裡瀰漫著高級香水和昂貴織物被灼烤後散發的焦躁氣息,還有無數野心勃勃的呼吸。
秦硯秋踏在這條河流上,步伐從容,如同她過往二十多年每一次走過這裡那樣。歲月似乎格外厚待她,深紫色的高定禮服勾勒出依舊完美的身段,墨色長髮如緞,襯得那張被時光打磨得愈發溫潤如玉的臉龐,沉澱出一種不動聲色的力量。她是這條紅毯上的女王,無需刻意,自有無邊氣場。無數鏡頭追逐著她,記者們嘶喊著她的名字,試圖捕捉她唇邊那抹永恒得體的微笑。她是華語影壇的一座豐碑,秦硯秋,這個名字本身就代表著演技與榮耀的巔峰。
然而,今晚的星光,註定要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劈開。
風暴的中心,是走在她斜前方的年輕男人——周野。他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身姿挺拔,像一株新生的、帶著銳利棱角的青竹。他正被一群國際媒體簇擁著,意氣風發。他是本屆柏林電影節最受矚目的新銳導演,處女作《逆流》以其生猛不羈的風格和深刻的社會洞察力,橫掃了各大影評人獎項,成為金熊獎最熱門的候選者。
秦硯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暖意,快得無人能捕捉。他是她的驕傲,是她從泥濘裡親手挖掘出的璞玉,是她耗費無數心血,傾囊相授,一步步扶持上這條星光大道的學生。更是她藏在這喧囂名利場背後,小心守護的秘密戀人。那些在深夜剪輯室裡並肩作戰的疲憊,那些被靈感火花點燃的激烈討論,那些在無人角落交換的、帶著咖啡苦澀氣息的吻……都沉澱在她此刻平靜的目光之下。她看著他被聚光燈追逐的背影,心中流淌著一種近乎母性的滿足與期待。
一個金髮碧眼的女記者擠到周野麵前,話筒幾乎要戳到他下巴,聲音帶著誇張的熱情:周導!您的《逆流》震撼了整個評審團!作為如此年輕的導演,您成功的秘訣是什麼是像外界傳聞那樣,得到了傳奇影後秦硯秋女士的傾力提攜嗎她說著,目光意有所指地飄向幾步開外的秦硯秋。
紅毯上的喧囂似乎被按下了短暫的靜音鍵。無數鏡頭瞬間調轉方向,對準了周野和秦硯秋之間那幾米的空間,捕捉著任何一絲細微的互動。
秦硯秋也停下了腳步,唇邊的笑意溫和依舊,帶著前輩對後輩的包容與鼓勵,靜靜地看著周野,等待著他得體的迴應。她甚至準備好了,在他感謝的話語出口後,如何優雅地頷首示意。
周野轉過身,視線隔著攢動的人頭,精準地落在了秦硯秋臉上。他的眼神銳利如刀,唇角卻勾起一個輕佻又冰冷的弧度。那弧度裡,冇有絲毫溫度,更冇有秦硯秋所熟悉的、獨屬於她的那份隱秘的溫柔和依賴。隻有一種急於掙脫束縛、甚至帶著點殘忍的傲慢。
他拿起話筒,聲音通過擴音器清晰地傳遍了紅毯的每一個角落,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玩世不恭的腔調:
秦老師他輕笑一聲,尾音拖得很長,像一把小銼刀刮過耳膜,提攜或許吧。不過……他頓了頓,目光像淬了冰的針,直直刺向秦硯秋,我倒是覺得,秦老師那種……嗯,怎麼說呢過於學院派、甚至有點過氣的表演方式,其實不太適合《逆流》這種充滿原始生命力的題材。太端著,太模式化,反而會拖累整部片子的節奏和質感。
嘶——
空氣彷彿被瞬間抽空。
紅毯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閃光燈更加瘋狂地爆裂聲,以及無數人倒抽冷氣的聲音。
秦硯秋臉上的笑容,如同精美的瓷器被瞬間凍結。那抹永恒得體的弧度僵在唇邊,一絲未減,卻失去了所有溫度。深紫色的禮服下,她的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棵在狂風中即將折斷卻又死死釘在原地的孤樹。隻有離她最近的人,或許能看到她搭在精緻手包上的、那隻戴著黑色絲絨手套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指節用力到泛白。她望著周野,那雙曾無數次盛滿對他欣賞、關切甚至愛意的眼眸深處,翻湧起劇烈的風暴,震驚、難以置信、被最親近之人背叛的劇痛……最終,所有激烈的情緒都被一種極致的冰冷強行壓下、冰封。那冰層之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與死寂。
周野卻像是完成了一場精彩的表演,對著鏡頭聳了聳肩,臉上是年輕人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肆意笑容,轉身瀟灑地繼續向前走去,將那片死寂的漩渦和無數道驚駭、探究、幸災樂禍的目光,統統甩在身後。
世界在秦硯秋的感官裡陷入一片嗡鳴的空白。紅毯的猩紅,燈光的慘白,記者們扭曲興奮的臉孔,周野那決絕的背影……都變成了模糊晃動的色塊和噪音。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完剩下的紅毯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又像踏在萬丈冰淵的邊緣。
頒獎典禮冗長而喧囂。最佳男主角、最佳編劇、最佳攝影……一個個獎項揭曉,歡呼與掌聲此起彼伏。秦硯秋端坐在貴賓席前排,臉上重新覆上了那層無懈可擊的、屬於影後的優雅麵具。隻是那麵具之下,心口的位置,如同被周野親手剜走了一塊,隻留下一個灌著凜冽寒風的空洞,疼得麻木。
當台上頒獎嘉賓念出最佳女主角——《秋日私語》,秦硯秋!時,雷鳴般的掌聲瞬間響起。聚光燈再次如利劍般刺向她。
秦硯秋緩緩起身。深紫色的裙襬在璀璨燈光下流淌著沉靜的光澤。她一步一步走上領獎台,步伐依舊從容,每一步都踏碎了腳下那些無形的、名為過氣的標簽。她接過那座沉甸甸的、造型是一隻金熊的獎盃,冰涼的觸感透過手套傳來。
她站定在話筒前,目光平靜地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掠過無數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最終,她的視線落在一個方向——那裡,周野坐在《逆流》劇組的席位中,正微微仰頭看著她。他的臉上帶著一絲複雜的、難以言喻的表情,或許是驚愕,或許是後悔,又或許隻是純粹的對她此刻姿態的評估。四目相對的刹那,秦硯秋清晰地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秦硯秋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揚起。那不再是僵硬的麵具式笑容,而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帶著冰雪氣息的平靜力量。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整個大廳,清晰、穩定,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溫和:
感謝評委會,感謝《秋日私語》劇組所有同仁。她頓了頓,目光再次精準地鎖定了周野的位置,唇角的弧度加深,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每一個人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周野心尖上,這座獎盃,是對過去的肯定。而未來……
她微微停頓,整個大廳落針可聞。
三年後見。
冇有憤怒的控訴,冇有委屈的淚水,隻有這四個字。輕飄飄的四個字,卻像四柄裹著冰霜的重錘,狠狠砸下。砸碎了周野臉上最後一絲強裝的鎮定,也砸得整個會場陷入一種微妙的、心照不宣的震動。
她微微頷首,不再看任何人,轉身,握著那座金熊獎盃,如同握著一柄出鞘的利劍,在無數道複雜目光的注視下,脊背挺直,一步一步,走下了光芒萬丈的領獎台,也走出了那個曾讓她付出全部信任與情感的、名為周野的世界。
身後,是震耳欲聾的掌聲,以及被留在風暴中心的周野,和他那部最終與金熊失之交臂、隻捧回一座安慰性質的最佳藝術貢獻獎的《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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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那場風暴的餘波,在互聯網上掀起了滔天巨浪,足足燒了數月之久。
過氣影後遭愛徒當眾羞辱、周野忘恩負義、秦硯秋‘三年後見’是宣戰還是退隱……各種聳動的標題霸占熱搜。輿論撕裂成兩派。一派痛斥周野狂妄自大,欺師滅祖,小人得誌。另一派則理中客地分析,周野的真話雖然難聽,但或許戳破了某種皇帝的新衣,秦硯秋的時代可能真的過去了。
風暴的中心,秦硯秋卻像徹底沉入了深海。她推掉了所有片約、采訪、綜藝邀約。那個曾經在鏡頭前永遠優雅從容的影後,彷彿人間蒸發。
隻有極少數親近的人知道她的去向——她把自己關在京郊一棟安靜的彆墅裡。冇有歇斯底裡,冇有借酒消愁。她隻是安靜得可怕。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蕭瑟的冬景。秦硯秋穿著最簡單的羊絨衫和長褲,坐在光線柔和的客廳裡。她麵前寬大的茶幾上,冇有堆滿劇本,也冇有娛樂雜誌。取而代之的,是堆積如山的書籍和報表:《影視產業投資分析》、《全球流媒體平台運營模式》、《新銳導演作品集》、《公司法》、《股權結構設計》……旁邊攤開的筆記本電腦螢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數據和複雜的圖表曲線。
她瘦了很多,下頜線愈發清晰,眼下的淡青色陰影揭示著無數個不眠之夜。但那雙眼睛,卻像被冰冷的泉水反覆洗濯過,褪去了曾經被愛情和溫情籠罩的朦朧光暈,變得前所未有的銳利、清醒,甚至帶著一絲冷酷的審視。
手機螢幕亮起,是周野的名字。在最初的幾周,他的電話、資訊如同轟炸。憤怒的質問、語無倫次的解釋、夾雜著脆弱和懊悔的道歉……秦硯秋一次都冇有點開。後來,資訊漸漸少了,從洶湧的潮水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溪流。直到三個月後的一天深夜,一條資訊孤零零地跳出來:
秋姐,我錯了。柏林那天……我是瘋了。壓力太大,怕彆人永遠隻看到‘秦硯秋的學生’……求你,接電話好嗎我們見麵談。
秦硯秋的目光在螢幕上停留了足足十秒。螢幕的冷光映在她毫無波瀾的眼底,像照著一塊深潭裡的寒玉。然後,她的指尖在螢幕上輕輕一劃,那條資訊連同周野的名字,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冇有刪除的確認提示,彷彿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彈窗廣告。
她端起手邊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清醒。
背叛的傷口,在最初的劇痛後,結成了最堅硬的痂。這痂,成了她重鑄自我的基石。
時間,在秦硯秋的世界裡,被切割成了精準的刻度,用來閱讀、分析、思考、佈局。她像一頭蟄伏的母獅,耐心地舔舐傷口,更耐心地觀察著草原上獵物的動向。
一年後,星河影業低調成立。冇有盛大的釋出會,冇有通稿滿天飛。註冊資金雄厚得驚人,業內都在猜測是哪個資本大鱷的手筆。隻有極少數訊息靈通的人士,在工商註冊資訊的股東名單裡,看到了那個久違的名字:秦硯秋。她幾乎押上了自己演藝生涯二十多年積累的全部身家。
星河影業成立後的第一個項目,就震驚了整個業界。它冇有去追逐那些炙手可熱的IP,也冇有試圖邀請任何一位成名大導。秦硯秋親自帶隊,啟動了一個名為新浪潮計劃的項目,深入各大影視院校和獨立電影節,挖掘那些懷纔不遇、風格獨特、甚至被主流市場視為怪異的新人導演。
她簽下的第一個導演,叫陳默。一個剛從某電影學院畢業、拿著一個晦澀的、關於小鎮留守老人精神世界的劇本四處碰壁、幾乎要放棄的年輕人。劇本叫《靜水深流》。
業內一片嘩然和看衰。秦硯秋瘋了找個毫無名氣的毛頭小子拍這種註定賠錢的文藝片她所謂的三年後見,就是用這種方式賭氣連周野,在某個電影人的飯局上聽到這個訊息時,也忍不住嗤笑一聲,帶著一種混合著不解和隱隱不安的複雜情緒:她大概是被刺激過頭了,病急亂投醫。
秦硯秋對這些議論置若罔聞。她親自擔任《靜水深流》的製片人,不是掛名,而是真正深入每一個環節。她利用自己幾十年積累的頂級人脈,為陳默搭建了超乎新人想象的頂級製作班底——低調但有真才實學的攝影師,經驗豐富、擅長處理細膩情感的老牌美術指導,甚至請動了早已半退隱的國寶級配樂大師出山。但她絕不乾涉陳默的創作核心。在片場,她更多時候是沉默地站在監視器後麵,隻在陳默遇到演員表演瓶頸或場麵調度困惑時,用最簡潔精準的話語點出關鍵。
陳默,老人的眼神,不是悲傷,是認命後的平靜,像一塊被溪水沖刷了千年的石頭。
這個長鏡頭,機位再低一點,讓天空壓下來,纔有那種無路可走的窒息感。
她的點撥,往往一針見血。陳默看她的眼神,從最初的敬畏,逐漸變成了發自內心的信服和感激。他後來說:秦老師不是給我一根柺杖,而是幫我擦亮了看世界的眼睛。
《靜水深流》在次年的威尼斯電影節上,以一種黑馬姿態橫空出世。當它最終捧回那座沉甸甸的金獅獎盃時,整個華語影壇都失聲了。評審團給出的評語是:一部具有驚人精神力量的傑作,於無聲處聽驚雷,展現了東方美學下深邃的人文關懷。
陳默,這個一年前還無人知曉的名字,一夜之間成為國際影壇炙手可熱的新銳導演。而站在他身後,在閃光燈下依舊沉靜如水的秦硯秋,則被媒體冠以了新的稱號——點金手、新銳教母。
星河的崛起,勢不可擋。秦硯秋的眼光毒辣得令人心驚。她接連簽下幾位風格迥異但才華橫溢的新人導演,有擅長黑色幽默解構現實的,有沉迷於科幻設定的,也有專注女性題材的。她不再侷限於文藝片,商業類型片也大膽啟用新人,但要求必須是劇本紮實、有表達內核的作品。
星河出品,必屬精品的口號,開始在觀眾和業內流傳開來。秦硯秋的名字,不再僅僅與影後掛鉤,更成為了頂級製片人、業界點金手的代名詞。她出現在公眾視野中的形象也悄然改變。乾練的西裝套裝取代了華麗的禮服,利落的短髮替代了柔美的長髮,眼神中的溫潤被一種洞悉一切的銳利所取代。她很少笑,但每一次出現,都帶著一種掌控全域性的、令人無法忽視的力量感。
而反觀周野。
柏林之後,他確實風光了兩年。《逆流》的成功讓他躋身一線導演行列,資本捧著大把的鈔票和頂級資源蜂擁而至。他變得異常忙碌,也異常高調。各種商業大片、綜藝導師、品牌代言……應接不暇。他似乎急於證明自己離開了秦硯秋的陰影後,能飛得更高更遠。
然而,過度的消耗和對資本的妥協,很快顯現出惡果。他接連推出的兩部新片,一部是堆砌明星和特效的爆米花科幻,一部是強行煽情的都市愛情片。雖然憑藉強大的宣發和明星效應取得了不錯的票房開局,但口碑卻遭遇了斷崖式的崩塌。
空洞!毫無靈魂!
周野靈氣儘失,隻剩匠氣!
被資本裹挾,忘了初心!
比起《逆流》,簡直是災難性的退步!
曾經把他捧上神壇的影評人和觀眾,毫不留情地將他踩入泥潭。資本是最現實的,當他的作品連續無法達到預期回報,甚至開始虧本時,那些曾經熱情洋溢的投資人、製片人,態度迅速冷卻下來。電話不再響個不停,曾經許諾的大項目紛紛擱淺,連談好的合作也找各種藉口推脫。他不再是那個前途無量的天才導演,而是被打上了票房毒藥、江郎才儘的標簽。
巨大的落差和四麵楚歌的困境,像冰冷的潮水,一點點將他淹冇。他變得暴躁易怒,失眠,酗酒。看著電視上、網絡上關於秦硯秋和星河影業一個又一個輝煌成功的報道,看著陳默等那些他曾經嗤之以鼻的新人在秦硯秋的扶持下光芒萬丈,他內心的煎熬和悔恨如同毒蛇啃噬。他終於明白,柏林紅毯上那句為了掙脫標簽而脫口而出的惡語,不僅斬斷了他最珍貴的情感和依靠,更親手砸碎了自己通往真正藝術殿堂的階梯。
他無數次拿起手機,翻出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卻始終冇有勇氣按下。巨大的羞恥感和恐懼感扼住了他的喉嚨。他害怕聽到忙音,更害怕聽到她冰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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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時光,在秦硯秋精準的掌控和星河影業火箭般的躥升中,如同白駒過隙。
又是一個深秋。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襲擊了京城。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向地麵,濺起渾濁的水花,將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灰濛濛的水幕之中。遠處的霓虹在雨簾裡扭曲變形,如同打翻的調色盤,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暈染開光怪陸離的色彩。
秦硯秋坐在星河影業頂層辦公室寬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迷濛的雨景和車流的尾燈拉出的紅色長龍。室內光線溫暖而明亮,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雪鬆香薰氣味。
她剛剛結束一個重要的視頻會議。螢幕上還殘留著海外發行方負責人熱情洋溢的臉,對方對星河即將全球同步上映的一部科幻新片《星塵低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信心,言語間滿是恭維和對秦硯秋眼光的欽佩。
助理小楊輕手輕腳地端進來一杯熱茶,放在她手邊寬大光潔的胡桃木辦公桌上,低聲提醒:秦總,司機老張已經把車開到地庫出口了,隨時可以出發。今晚有一個重要的行業慈善晚宴,秦硯秋是受邀的重量級嘉賓之一。
秦硯秋揉了揉眉心,淡淡的倦意被一種慣常的冷靜覆蓋。她端起茶杯,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過於清晰的輪廓。三年的殫精竭慮,在她眼角刻下了細微卻不容忽視的紋路,但那雙眼睛,卻淬鍊得更加深邃沉靜,彷彿蘊藏著千山萬水,也沉澱著刀光劍影。她不再是那個依靠角色光芒閃耀的影後,而是親手執棋、攪動風雲的掌局者。
知道了。她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平穩。
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羊絨大衣,利落地穿上。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包裹著她依舊纖瘦卻充滿力量感的身形。她拿起手包,正要出門,辦公桌上一台專門顯示地下車庫監控畫麵的顯示器,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畫麵中,她那輛低調的黑色商務車停在專屬車位上,司機老張已經坐進駕駛室。然而,在車頭前方,靠近地庫出口坡道的位置,暴雨如注,積水順著坡道洶湧流下。一個身影,突兀地跪在那片渾濁的水泊裡!
雨水像鞭子一樣抽打在他身上,昂貴的風衣早已濕透,緊貼著身體,狼狽不堪。他低著頭,濕透的黑髮一縷縷貼在蒼白的額頭上,肩膀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即使隔著螢幕和雨幕,即使隻是一個模糊的背影,秦硯秋也在一瞬間就認出了他。
周野。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辦公室裡的暖氣似乎也失去了作用,一絲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秦硯秋握著門把手的手指,微微收緊。眼底深處,那片沉靜的深海,驟然掀起了無聲的狂瀾——震驚、嫌惡、一絲荒謬的憐憫,最終都被一種淬了冰的漠然覆蓋。
她麵無表情地移開目光,彷彿隻是看到了一幕與己無關的街景。推開門,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穩定而清脆的聲響,一路直達專屬電梯,下行至地庫。
電梯門無聲滑開。地庫裡混合著機油、塵土和潮濕水汽的味道撲麵而來。雨聲被隔絕在外,隻剩下一種沉悶的迴響。司機老張看到她出來,立刻撐著傘下車,小跑著繞過車頭,想為她擋住從出口方向飄進來的雨絲,同時也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個跪在雨裡的人,臉上帶著為難和詢問。
秦硯秋看也冇看那個方向,徑直拉開後座車門,彎腰,姿態優雅地坐了進去。真皮座椅微涼,帶著車內的皮革清香。
秦總,周導他……老張站在車外,雨水打濕了他半邊肩膀,欲言又止。
開車。秦硯秋的聲音從車內傳出,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
老張不敢再多言,連忙收起傘,回到駕駛座,發動了引擎。
黑色商務車平穩地向前滑行,車燈刺破地庫的昏暗,光柱裡,密集的雨絲如同銀線般墜落。
車輪碾過積水,發出嘩啦的聲響。車子緩緩駛近地庫出口,也駛近了那個跪在雨中的身影。
車燈的光,終於清晰地照亮了周野。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縱橫交錯。曾經意氣風發的年輕臉龐,此刻寫滿了落魄、憔悴和一種近乎崩潰的絕望。眼窩深陷,下巴上胡茬淩亂,嘴唇凍得發紫,不停地哆嗦著。雨水順著他慘白的臉頰瘋狂流淌。那雙曾經盛滿才華和驕傲、也曾對她流露出愛意與依賴的眼睛,此刻隻剩下無儘的惶恐、哀求和卑微的希冀。
他看到車內的秦硯秋了!
就在車子即將從他身邊駛過的瞬間,周野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和最後一絲尊嚴,猛地將一直緊握在胸前、護在懷裡的東西高高舉起!
一枚戒指。
一枚在昏暗光線下依然折射出驚心動魄藍色光芒的碩大鑽戒!切割完美的藍鑽,如同凝固的深海淚滴,鑲嵌在璀璨的鉑金戒托上。雨水沖刷著它,讓那抹幽藍顯得更加冰冷、刺眼。他雙手捧著它,如同捧著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手臂因為寒冷和極度的緊張而劇烈地顫抖著。鑽戒的冷光映著他毫無血色的臉,呈現出一種近乎獻祭般的、絕望的虔誠。
硯秋——!他用儘力氣嘶喊,聲音被狂暴的雨聲撕扯得破碎不堪,帶著哭腔和一種靈魂都被掏空般的哀求,求你……回來!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看看我……求你……
他的身體在冰冷的積水中向前匍匐,試圖更靠近車窗,姿態卑微到了塵埃裡,昔日所有的驕傲蕩然無存。
車窗是深色的**玻璃,從外麵隻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但周野知道,她一定在看著他。他死死地盯著那扇車窗,如同瀕死的囚徒盯著唯一的救贖。
車內。
秦硯秋的目光,終於落在那枚被雨水沖刷得晶瑩刺眼的藍鑽戒指上。她的眼神冇有絲毫波動,冇有驚訝,冇有感動,甚至冇有一絲漣漪。那抹幽藍的光,僅僅在她深不見底的眼瞳裡留下一個冰冷的倒影,隨即被更深的黑暗吞噬。彷彿那不是價值連城的珍寶,而隻是一塊礙眼的、被丟在雨地裡的碎玻璃。
商務車冇有一絲停頓,依舊平穩地向前滑動。
就在車子即將完全越過周野、駛入外麵傾盆大雨的瞬間,駕駛座旁的車窗,卻緩緩地、無聲地降下了一線。
僅僅是一線縫隙。
足夠讓外麵冰冷的、帶著土腥味的雨水氣息湧進來,也足夠讓秦硯秋那平靜得冇有一絲溫度的聲音,清晰地穿透狂暴的雨幕,精準地砸在周野的耳膜上,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
周導,
她的聲音甚至帶著一絲極淡、極冷的輕笑,如同冰麵裂開時最細微的脆響。
現在……她微微一頓,車窗開始緩緩上升,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規律地擺動,刮開一片又一片短暫清晰的視野,也無情地刮過周野那張瞬間褪儘最後一絲血色、隻剩下無邊絕望的臉。
車窗徹底閉合的最後一刻,那冰冷的話語完成了最後的切割:
輪到你拖累我了。
車窗嚴絲合縫地關上,將外麵所有的風雨、嘶喊、絕望的目光,徹底隔絕在外。車內瞬間恢複了安靜、溫暖、乾燥的獨立空間。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左右搖擺,發出單調而規律的刮擦聲,將不斷潑灑下來的雨水無情地掃開,也一下下,清晰地刮過車外周野那張因極致的絕望和羞辱而徹底扭曲、凝固的臉龐。那張臉,在雨水的沖刷和車窗的阻隔下,迅速模糊、變形,最終淪為車窗外一個被雨水迅速抹去的、無關緊要的背景。
黑色商務車冇有絲毫猶豫,如同一條沉默而堅定的黑色箭魚,平穩地彙入了外麵被暴雨籠罩的、車燈交織成一片模糊光海的街道,轉瞬消失在茫茫雨幕深處。
車後,隻留下地庫出口那片渾濁的積水,和那個依舊跪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靈魂、隻剩下一具空殼的身影。他高舉著鑽戒的手臂,無力地垂落下來,那枚價值連城的藍鑽戒指,叮的一聲輕響,脫手而出,濺起一小片水花,滾落進汙濁的積水裡,幽藍的光芒被泥水迅速吞噬,變得黯淡無光。
冰冷的雨水,依舊無情地、狠狠地砸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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