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的初秋帶著刺骨的涼意,尤其是在林家後山這片被遺忘的演武場上。
林辰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胸口像是被巨石碾過,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劇痛。他能感覺到背後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針,紮得人麵板髮麻。
“嘖嘖,煉氣二層?我看連剛入門的雜役都不如。”
林浩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他穿著簇新的錦緞練功服,袖口繡著林家主脈的雲紋,與林辰身上洗得發白的粗布短打形成刺眼的對比。他腳邊的跟班之一,正用腳尖踢著林辰剛纔緊握在手裡的布袋,裡麵三塊下品靈石碰撞的脆響,在此刻顯得格外刺耳。
那是林辰的命。
三個月,整整三個月。他每天天不亮就去城外的黑石礦場搬運礦石,手掌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結,才換來了這三塊下品靈石。對彆人來說,這或許隻是三天的修煉消耗,但對經脈堵塞、修為停滯三年的林辰而言,這是他衝擊煉氣三層的唯一機會——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抓住。
“堂哥,這三塊靈石對我真的很重要……”林辰掙紮著想爬起來,聲音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他的視線有些模糊,額角的血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地上,暈開一小朵暗紅的花。
“重要?”林浩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突然抬腳,重重踩在林辰的手背上。
“啊——!”
骨頭被碾壓的劇痛瞬間炸開,林辰疼得渾身抽搐,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指骨在對方鞋底的擠壓下發出細微的呻吟,彷彿下一秒就要碎裂。
“你也配談‘重要’?”林浩俯身,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眼神裡的鄙夷幾乎要溢位來,“三年前你倒是風光,十二歲煉氣一層,整個青陽城誰不誇你是天才?現在呢?”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故意讓周圍看熱鬨的族人都能聽見:“一個經脈堵塞的廢物!占著旁係的資源,卻連最基礎的吐納都做不好,我要是你,早就一頭撞死在祠堂的柱子上了!”
周圍響起一陣壓抑的鬨笑,那些目光裡的同情少得可憐,更多的是麻木和幸災樂禍。
林辰死死咬著牙,冇讓自己再發出一點聲音。他知道,求饒隻會換來更過分的羞辱。
三年前那場高燒,來得毫無征兆。他記得自己躺在床上,渾身像被扔進熔爐裡燒,意識模糊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體內碎裂了。等醒來後,原本暢通無阻的經脈變得像被淤泥堵住的河道,靈氣在裡麵走一步都無比艱難。
從雲端跌落泥潭的滋味,他嚐了整整三年。
主脈的族人搶走了他的修煉資源,父親留下的舊部對他避之不及,連曾經見了他要低頭行禮的仆從,如今都敢在他麵前甩臉色。隻有住在老宅的奶奶,還會偷偷塞給他幾個銅板,讓他彆凍著餓著。
為了奶奶,他不能死。為了那些曾經的風光,他更不能認栽。
“把靈石……還給我。”林辰的手背已經失去了知覺,他盯著林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那雙眼原本因長期壓抑而顯得黯淡,此刻卻亮得驚人,像藏著兩簇不肯熄滅的火苗。
林浩被他看得莫名一慌,隨即惱羞成怒:“還敢瞪我?給臉不要臉!”
他猛地抬腳,這一次的目標是林辰的臉。他要讓這個廢物知道,在林家,主脈和旁係之間,隔著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天塹。
就在鞋底即將碰到林辰鼻尖的瞬間——
“嗡!”
一聲極輕微的顫鳴,從林辰脖子上響起。
那是一枚黑鐵吊墜,樣式古樸,邊緣已經被磨得發亮。這是他記事起就戴在身上的東西,據說是母親留給他的遺物,除了有點沉,看不出任何特彆。
但此刻,吊墜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焐過,一股灼熱的暖流順著鏈子,猛地鑽進他的皮膚!
那股暖流與他平時艱難運轉的靈氣截然不同,它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霸道,所過之處,那些堵塞在經脈裡的淤塞彷彿冰雪遇驕陽,瞬間消融!
“呃啊——!”
林辰隻覺得體內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無數細微的“劈啪”聲從四肢百骸傳來,那是堵塞的經脈被強行衝開的聲音。劇痛與極致的舒暢交織在一起,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煉氣二層的壁壘,在這股暖流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幾乎是本能地,林辰蜷縮的身體猛地一擰。
他自己都冇反應過來,動作快得超乎想象,像一隻受驚的狸貓,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林浩的腳。
“砰!”
林浩一腳跺在青石板上,震得自己腳趾發麻。他愣住了,看向重新站穩的林辰,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你……”
林辰冇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體內的暖流還在奔湧,煉氣三層的氣息如同甦醒的猛獸,在他周身擴散開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天地間的靈氣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他彙聚,鑽進他修複一新的經脈裡。
這就是……煉氣三層的力量?
林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剛纔被踩得血肉模糊的手背,此刻竟在靈氣的滋養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
“我的東西,你也配拿?”
他的聲音比剛纔低沉了許多,帶著一絲剛突破後的沙啞,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在林浩和兩個跟班驚愕的目光中,林辰動了。
他的身形快得像一陣風,幾乎是瞬間就衝到了林浩麵前。林浩甚至冇看清他的動作,隻覺得手腕一緊,一股遠超自己的力量傳來,像是被鐵鉗死死夾住。
“啊!疼!放手!”林浩疼得臉都白了,手裡的布袋“啪”地掉在地上,三塊下品靈石滾了出來。
林辰彎腰,精準地接住靈石,指尖傳來熟悉的冰涼觸感。他直起身,看著疼得齜牙咧嘴的林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剛纔,你踩了我的手,是嗎?”
林浩又驚又怕,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林辰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那絕對是煉氣三層!一個被斷定終生無法突破煉氣二層的廢物,怎麼可能突然……
“你……你作弊!你用了什麼妖法?”林浩色厲內荏地吼道,試圖找回場子。
“妖法?”林辰笑了,笑意卻冇到眼底,“等會兒你就知道,什麼叫後悔。”
話音未落,他手腕一翻,抓著林浩的胳膊猛地一擰!
“哢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響起。
“啊——!!!”
林浩的慘叫像殺豬一樣刺破了演武場的寂靜,冷汗瞬間濕透了他的錦緞衣服。他的右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斷了。
兩個跟班嚇得腿都軟了,癱在地上不敢動彈。
周圍看熱鬨的族人更是一片死寂。
他們眼睜睜看著剛纔還被肆意欺辱的廢物,轉眼間就廢掉了主脈天才林浩的胳膊,那股突然爆發的氣勢,讓在場修為最高的幾個煉氣四層都感到了心悸。
“還有誰?”
林辰的目光掃過那兩個跟班,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懾人的寒意。
跟班們對視一眼,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衝向演武場外:“救命啊!林辰瘋了!廢物殺人了!”
林辰冇去追。他走到還在地上哀嚎的林浩麵前,蹲下身,撿起地上的布袋,將三塊靈石小心地放進去,揣回懷裡。
然後,他看著林浩因疼痛和恐懼而扭曲的臉,緩緩開口:
“記住這種疼。”
“從今天起,我林辰的東西,誰碰,斷誰的手。”
“我林辰的人,誰欺,廢誰的命。”
陽光穿過演武場周圍的古樹枝椏,落在林辰年輕卻異常堅毅的臉上。他脖子上的黑鐵吊墜已經恢複了冰冷,但隻有林辰知道,那裡麵,似乎有什麼沉睡了多年的東西,剛剛甦醒。
他抬手摸了摸吊墜,感受到那股還殘留在體內的暖流,嘴角緩緩揚起。
青陽城的天,該變了。
而他林辰的命,從今天起,要由自己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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