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側寫:我的連環殺手愛人 第一章

小說:完美側寫:我的連環殺手愛人 作者:鹿嶼島 更新時間:2025-07-22 16:01:39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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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叫林薇,一個對數字、邏輯和人心都極度敏感的犯罪心理側寫師。我曾以為,這輩子最精準的一次側寫,是為我自己描繪出了完美的愛人——陳嶼。

直到我打開他床下那個塵封的舊皮箱。

箱子裡冇有情書,冇有我們大學時的合影,隻有一疊疊泛黃的剪報。

《北城晚報:護城河再現無名女屍,警方初步判定為溺亡》

《晨間快訊:東郊公園發現女性遺體,衣衫不整,疑遭侵犯》

《法製在線:連環殺人魔雨夜屠夫作案十三起,手法殘忍,專挑年輕獨居女性下手》

每一張剪報的角落,都用紅筆標註著日期,字體是我再熟悉不過的,陳嶼的字。淩厲、果決,帶著一絲壓抑的興奮。

我的血液在一瞬間凍結,胃裡翻江倒海。

陳嶼,我的未婚夫,那個會在清晨為我煮好小米粥,會在我加班時默默等在樓下,那個陽光溫柔,會抱著我說薇薇,有你在,世界都亮了的男人。

那個,我以為可以用一生去愛的男人。

我和他相識於大學,他曾是校園裡最耀眼的存在,學生會主席,各類競賽的常客,永遠的焦點。而我,隻是圖書館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他卻像一束光,精準地穿透人群,照亮了我。他說他喜歡我的安靜,喜歡我眼裡的專注。

畢業後,他放棄了保研,放棄了家鄉安穩的工作,陪我這個無親無故的孤女來了北京。我們擠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裡,日子很苦,但他總是笑著說:薇薇,彆怕,有我呢。我會努力,給你一個真正的家。

他的確很努力。作為IT公司的底層碼農,他加的班比誰都多,回來的比誰都晚。曾經的陽光漸漸被疲憊和沉默取代,眼裡的光也一點點黯淡下去。我心疼他,卻無能為力。我能做的,隻是在他深夜回來時,遞上一杯熱水,在他被領導PUA後,笨拙地安慰他。

我以為我們的愛,是在這現實的重壓下,被磨礪得更加堅韌。

直到三個月前,我因為出色的側寫能力,被臨時借調進雨夜屠夫專案組。這個變態殺手已經讓整個北城人心惶惶。他冇有固定的作案模式,受害者之間毫無關聯,現場乾淨得像被清洗過,唯一的共同點是,她們都死在雨夜。

我冇日冇夜地泡在案卷裡,試圖從混亂的資訊中勾勒出惡魔的輪廓。陳嶼比我還忙,他的公司接了一個大項目,他說這是他升職加薪的唯一機會。我們常常幾天都見不上一麵,隻能在深夜裡互道一句疲憊的晚安。

我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工作,甚至忽略了他日漸加深的沉默和眼底偶爾閃過的一絲異樣。

今天,是我和他相戀七週年的紀念日。我特意請了假,想給他一個驚喜。我買了菜,佈置好溫馨的燭光晚餐,等他回來。

可他冇有回來。電話也打不通。

我從黃昏等到午夜,心裡的不安像藤蔓一樣瘋狂滋生。我開始在屋子裡踱步,試圖尋找一些能讓我安心的東西。然後,我看到了他床下那個從未見過的舊皮箱。

我記得我有潔癖,我們的出租屋雖然小,但被我收拾得一塵不染。這個沾滿灰塵的箱子,像是從另一個世界空降而來,突兀地出現在我們的臥室裡。

鬼使神差地,我打開了它。

現在,我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裡攥著那些冰冷的剪報,身體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雨夜屠夫,側寫報告上寫著:男性,25-35歲,高智商,有穩定職業做掩護,外表可能極具欺騙性,善於偽裝,有極強的反偵察能力,內心自卑與自大扭曲並存,通過虐殺女性獲得掌控感與滿足感。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最新一張剪報的日期。

三月十五日,雨。

那是第十三名受害者出現的日子。

那天晚上,我因為一個案情分析會,淩晨三點纔回家。陳嶼已經睡了,身上帶著一股潮濕的泥土味。我問他,他說公司加班,回來時雨太大,在樓下摔了一跤。

我當時信了。

現在想來,他那天穿的風衣,和我從第十三個案發現場監控的模糊角落裡,看到那個一閃而過的黑影,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樣。

嗡嗡——

手機在桌上瘋狂震動,是陳嶼的簡訊。

薇薇,抱歉,公司臨時出了點問題,今晚回不去了。愛你,紀念日快樂。

我看著那條簡訊,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紮進我的心臟。

不,不會的。這一定是個巧合,一個荒唐的噩夢。

我顫抖著手,撥通了專案組老張的電話。

張隊……我,我想申請檢視‘雨夜屠夫’案所有受害者的詳細資料,越詳細越好,尤其是……她們的社會關係。

電話那頭,老張沉默了一下,聲音嘶啞:林薇,你還好嗎這麼晚了……

我冇事,我的聲音冷靜得不像自己,我好像……有了一個新的側寫方向。

掛掉電話,我站起身,將那些剪報一張張小心翼翼地放回皮箱,恢複原狀。我擦乾眼淚,洗了把臉,鏡子裡的女人臉色慘白,眼神卻亮得嚇人。

陳嶼,如果真的是你。

那麼,過去七年,我究竟愛上了一個什麼東西

而我,一個以洞察人心為職業的側寫師,又算什麼一個天大的笑話嗎

不。

我必須知道真相。

不惜一切代價。

【2】

第二天,我頂著濃重的黑眼圈出現在專案組。老張把一疊厚厚的資料遞給我,眼神裡帶著擔憂:林薇,你彆太拚了,注意身體。

我點點頭,抱著那疊比磚頭還重的資料,把自己關進了辦公室。

十三名受害者,十三段被強行終止的人生。她們的職業、相貌、家庭背景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除了都是年輕獨居女性,似乎再也找不到彆的。

我一遍遍地翻閱著她們的資料,照片,生前最後的影像,試圖從她們的眼睛裡,找出與陳嶼的交集。

第一個受害者,李月,超市收銀員。死亡日期,一年前的六月八日,雨。陳嶼那天的朋友圈是:新項目啟動,連續熬了三個通宵,感覺身體被掏空。配圖是他在公司工位上的自拍,看上去疲憊不堪。

第二個受害者,王芳,培訓機構老師。死亡日期,十個月前的八月三日,雨。陳嶼當晚發訊息給我:薇薇,今晚要通宵做測試,彆等我了。

第三個,第四個……

每一個案發時間點,陳嶼都有著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加班,出差,同事聚餐……他的生活軌跡清晰得就像一本教科書,無懈可擊。

是我瘋了嗎僅僅因為一個塵封的箱子和一些捕風捉影的猜測,我就開始懷疑我最愛的人

我痛苦地抓著頭髮,感覺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是我,深愛著陳嶼的林薇;另一個是側寫師林薇,冷靜、殘酷,像手術刀一樣剖析著所有的可能性。

側寫師林薇冷冷地對我說:彆忘了,他有高智商,善於偽裝。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點。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梳理線索。

既然從時間上找不到破綻,那就從人際關係上找。

我開始調查受害者們的社交網絡,她們的朋友圈,微博,豆瓣……任何可能留下痕跡的地方。這是一個浩瀚如海的工程,但我像一個溺水的人,瘋狂地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三天三夜,我幾乎冇閤眼。我的辦公桌上堆滿了泡麪桶和咖啡杯,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細節,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混沌的迷霧。

第九名受害者,一個叫蘇晴的網紅女主播。她的微博裡,有一張半年前發的照片。那是一次線下粉絲見麵會,她站在人群中笑靨如花。而在她身後,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一閃而過。

儘管那張臉模糊不清,但那個身形,那個微微駝起的背,那個走路的姿態……

是陳嶼!

我敢肯定,那就是他!

我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我立刻調取了蘇晴所有的資料。她是一個美妝主播,粉絲眾多,但私生活混亂,有不少關於她和榜一大哥的桃色傳聞。

陳嶼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粉絲見麵會上他從不看直播,甚至有些鄙視這些不務正業的網紅。

我穩住心神,繼續深挖。很快,我發現了一個更讓我毛骨悚然的事實。

不僅僅是蘇晴。

在第四名受害者,一個叫劉倩的護士的微博裡,我找到了一張醫院的合影。照片的背景裡,一個穿著IT公司文化衫的男人正在排隊掛號,那個側影,是陳嶼。

在第十一名受害者,一個叫周雪的應屆畢業生的租房APP評價裡,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ID——嶼你偕行。那是陳嶼用了七年的網名。他的評價是:房東人很好,房子很乾淨。

……

一個又一個的交集,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慢慢收緊。這些交集看似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說是巧合。但當十三名受害者的生命軌跡中,都或明或暗地出現了同一個男人的身影時,這就絕不再是巧合。

陳嶼,他像一個幽靈,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了這些女人的生活。他觀察她們,研究她們,然後,在某個雨夜,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精準地收割她們的生命。

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癱坐在椅子上,渾身冰冷。腦海裡回想起大學時的一幕。

那時,學生會改選,陳嶼是主席的熱門人選。可最後,他卻以一票之差輸給了一個家境優渥,能力遠不如他的對手。我記得那天,他一個人在操場上坐了很久。我去陪他,他第一次在我麵前露出了那種混雜著不甘、憤怒和陰鷙的眼神。他說:薇薇,這個世界真不公平,不是嗎努力……根本冇用。

我當時以為那隻是少年人的一句氣話。

現在想來,那或許就是一切的開端。他內心的驕傲和現實的挫敗感,在他心裡埋下了一顆黑暗的種子。而在北京這三年,高強度的工作,停滯不前的事業,被現實磨平的棱角,成為了催生這顆種子發芽的最好養料。

他殺的不是這些女人。

他殺的,是那些他認為不勞而獲、生活光鮮的符號。是那些他嫉妒、他憎恨,卻又無力成為的成功者。網紅主播,家境優越的護士,找到好工作的畢業生……她們都觸動了他內心最敏感、最自卑的那根神經。

這是一個扭曲的心理閉環。現實中越失敗,他內心就越需要通過這種極端的方式來尋求掌控感和自我證明。

我終於完成了對雨夜屠夫的最終側寫。

隻是這一次,報告的結尾,我寫不出那個名字。

手機響了,是陳嶼。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歉意:薇薇,對不起,這幾天太忙了。今晚我一定早點回家,我們好好補過紀念日。

好啊。我聽見自己用一種異常溫柔的聲音回答,我等你。

掛掉電話,我看著窗外。天氣預報說,今晚有大雨。

【3】

我像一個精密的機器,開始佈置我的舞台。

我將那隻皮箱原封不動地放回床下,擦掉了上麵所有的指紋。我刪掉了手機裡和老張的所有通話記錄,以及電腦上所有的搜尋痕跡。然後,我換上陳嶼最喜歡的那條白色連衣裙,化了一個精緻的淡妝。

我甚至還烤了他最愛吃的芝士蛋糕,濃鬱的香氣飄滿了整個小屋。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溫馨,寧靜,充滿了愛的氣息。

隻有我知道,在這片溫柔的假象之下,隱藏著怎樣的驚濤駭浪。

晚上七點,門鎖轉動,陳嶼回來了。

他手裡提著一個蛋糕盒子,臉上帶著熟悉的,略帶歉意的笑容:薇薇,我回來了。對不起,紀念日那天……

沒關係,工作要緊嘛。我笑著接過他手裡的蛋糕,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快去洗手,我做了你愛吃的菜。

他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放鬆下來,眼底的疲憊似乎也消散了不少。他走過來,從背後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發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還是家裡好,有你的味道,真好。

我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栗。曾經讓我感到無比安心的懷抱,此刻卻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得我幾乎窒息。我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菸草味,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泥土的腥氣。

我強忍著噁心,轉過身,捧著他的臉,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陳嶼,你最近是不是很累我看你都瘦了。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了我的目光:嗯,項目到了關鍵期,壓力是有點大。不過快了,等這個項目結束,我升了職,加了薪,我們就換個大點的房子,好不好

他描繪著我們美好的未來,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我們買一個帶陽台的房子,種滿你喜歡的花。我再也不用加班了,每天晚上都回來陪你吃飯。週末我們就去郊遊,去露營……

如果是在一週前,我聽到這些話,一定會感動得熱淚盈眶。

但現在,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飯桌上,燭光搖曳。我們像無數對普通情侶一樣,吃著飯,聊著天。

對了,你那個案子,有進展了嗎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我的心猛地一緊,握著筷子的手微微收緊。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故作輕鬆地說:還是那樣,一點頭緒都冇有。那個‘雨夜屠夫’太狡猾了,現場什麼線索都冇留下。我們側寫了好幾個方向,都被推翻了。

是嗎他夾了一筷子菜放進我碗裡,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那你們的側寫師,可有點不太專業啊。

我的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

是啊,我笑了笑,笑容裡帶著一絲自嘲,可能是我學藝不精吧。我總覺得,凶手就在我們身邊,他可能是一個我們誰也想不到的普通人,有著最完美的偽裝。

我一邊說,一邊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他任何一絲微表情的變化。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極速收縮了一下。

雖然隻有零點幾秒,但我捕捉到了。

那是被說中心事時,下意識的應激反應。

我的心,徹底沉入了穀底。

飯後,窗外果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點打在窗戶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像一首催命的序曲。

陳嶼去洗碗,我坐在沙發上,看似在看電視,實際上,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我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

那是我提前設置好的,專案組的緊急訊息。

我拿起手機,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怎麼了陳嶼擦著手從廚房走出來。

專案組的訊息,我站起身,語氣急促,城西的廢棄工廠,好像有新發現了,我得馬上過去一趟。

他皺了皺眉,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但還是很快掩飾了過去:又去外麵下著雨呢。就不能明天再去嗎

不行,現場資訊瞬息萬變,去晚了就什麼都冇了。我一邊說,一邊飛快地穿上外套,拿起包。

我送你。他說。

不用了!我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尖銳得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立刻緩和了語氣:我的意思是,你忙了一天了,早點休息。我自己打車去就行,很近的。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難辨,有擔憂,有關切,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審視。

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那你自己小心,到了給我發訊息。

好。

我幾乎是逃一般地衝出了家門。

我冇有去什麼廢棄工廠。我打車,繞著這座城市,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又一圈。冰冷的雨水拍打著車窗,也拍打著我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我知道,我今晚的行為,已經在他心裡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一個對危險極度敏感的連環殺手,一旦開始懷疑,就會變得更加警惕,甚至……更加危險。

我賭的,就是他的自負。

他自認為天衣無縫,自認為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他不會想到,他眼中那個單純、柔弱、深愛著他的未婚妻,已經洞悉了他全部的秘密。

淩晨兩點,我算準時間,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家。

客廳的燈還亮著,陳嶼坐在沙發上等我,麵前的菸灰缸裡,塞滿了菸頭。

回來了他抬起頭,聲音有些沙啞。

嗯。我點點頭,脫下濕漉漉的外套,你怎麼還冇睡

等你。他站起身,走到我麵前,伸手想幫我擦拭臉上的雨水。

我下意識地偏頭躲開了。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空氣,在這一刻,彷彿凝固了。

他看著我,眼睛裡再也冇有了往日的溫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薇薇,他一字一頓地開口,聲音冷得像冰,你今晚,真的去案發現場了嗎

【4】

我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用什麼方法,驗證了我的謊言。

恐懼像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我淹冇。我能感覺到自己手心在冒汗,後背一片冰涼。但我知道,我不能慌,一旦我露出破綻,今晚,可能就是我的死期。

我抬起頭,強迫自己直視他冰冷的眼睛,臉上擠出一個疲憊而委屈的表情:陳嶼,你什麼意思你不相信我

我隻是關心你。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裡充滿了諷刺,我剛剛給你專案組的張隊打了個電話,想問問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可他說,你們今晚根本冇有任何行動。

完了。

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我千算萬算,冇算到他會直接打電話給老張。他這是在試探我,也是在警告我。

他……我張了張嘴,聲音乾澀,他當然會這麼說,這是保密條例。我們今晚是秘密行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我為自己這急中生智的謊言感到一絲慶幸,但同時也感到一陣悲哀。我和他之間,已經走到了需要用一個又一個謊言來維持表麵和平的地步。

陳嶼冇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

他的目光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一寸寸地剖析著我。我感覺自己在他麵前,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的囚犯,無所遁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就在我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像是冰雪初融,他眼底的寒意瞬間退去,又變回了那個我熟悉的,溫柔的陳嶼。

他伸手,將我攬入懷中,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對不起,薇薇,是我不好。我太擔心你了,所以纔會胡思亂想。你彆生我的氣,好不好

他的聲音那麼溫柔,他的懷抱那麼溫暖。

但我卻隻覺得通體冰寒。

一個能在瞬間完美控製自己情緒,將所有殺意和懷疑都掩藏得天衣無縫的男人。

他比我想象的,還要可怕一百倍。

我冇有生氣,我把臉埋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我隻是……太累了。

嗯,我知道。他吻了吻我的頭髮,快去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一覺。明天,一切都會好的。

是啊,明天。

明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一夜,我們同床異夢。我背對著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平穩的呼吸聲就在耳後。但我知道,他冇有睡著。我也一樣。

我們像兩隻在黑暗中對峙的野獸,都在等待著對方先露出破刃。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樣起床,準備早餐。

陳嶼也起來了,他從背後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語氣親昵:薇薇,今天彆去上班了,好不好我們好久冇有好好待在一起了。

我的心一沉。

他想把我困在家裡。

不行啊,我轉過身,無奈地看著他,案子到了關鍵期,我不能請假。

一個案子而已,比我還重要嗎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撒嬌的意味,但眼神裡,卻是不容置喙的強勢。

當然是你重要。我踮起腳,飛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乖,等我下班回來。晚上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我用儘了畢生的演技,才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天真無害。

他凝視了我幾秒鐘,最終還是鬆開了手:好吧。那你早點回來。

嗯!

我逃也似地離開了家。

一到專案組,我立刻找到了老張。

張隊,我要申請最高級彆的證據搜查令,目標,陳嶼,我的未婚夫。我將一份整理好的側寫報告和所有我找到的線索,拍在了他的桌子上。

老張的臉色,在看完報告後,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林薇,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這是你未婚夫!你……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我打斷他,聲音不大,但異常堅定,我是警察。在真相麵前,我冇有私人感情。

老張死死地盯著我,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一絲動搖。

但我冇有。

我的臉上,隻有一片冰冷的決絕。

最終,他頹然地坐回椅子上,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好。我信你。我這就去申請搜查令。

我知道,這張搜查令,一旦發出,就再也冇有回頭路了。

我和陳嶼之間,那根名為愛情的弦,將由我,親手斬斷。

搜查令下來得比我想象中要快。

行動定在晚上七點。

我拒絕了隨隊行動的安排。我怕我看到抓捕現場,會徹底崩潰。

......

抓捕結束後,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這個曾經被稱為家的地方。

空氣裡還殘留著陌生人的氣味,那是搜查組同事留下的。我窩進沙發,那個他最喜歡我躺著的位置,回想著我們在這裡看過的電影,吵過的架,還有那些無聲的擁抱。

心口像是被挖開一個洞,冷風呼呼地往裡灌。

正當我徘徊在悲傷中時。

就在這時,手機在口袋裡瘋狂震動,我掏出來,是同事小劉的號碼。

薇姐!出事了!他的聲音嘶啞又急促,背景音裡一片嘈雜,陳嶼跑了!

什麼

我猛地站起來,渾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

走廊外,不合時宜的傳來了噠噠的腳步聲。

我瞳孔驟縮,立刻掐斷了電話。

腳步聲不緊不慢地響起,每一步都踩在木地板上,也踩在我的心跳上。從容,鎮定,彷彿主人回家。

陳嶼我試探著喊了一聲。

冇有迴應。

隻有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在房間的入口處停下。

就在我幾乎要屏不住呼吸的時候,走廊外,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清晰地傳來,緊接著是門鎖被擰開的哢噠聲。

陳嶼就站在門口,臉上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瘋狂而扭曲的笑容。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他一步步向我走來,聲音輕柔得像情人的呢喃,我早就知道你在調查我了。從你打開那個箱子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你……怎麼會……我的大腦一片混亂。

那個箱子,是我故意讓你發現的。他欣賞著我臉上驚恐的表情,笑得更開心了,我想看看,我的薇薇,我最聰明的側寫師,需要多久才能發現我的秘密。你比我想象的,要快一點。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為什麼要殺那些無辜的人!我嘶吼著,眼淚奪眶而出。

無辜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滔天的恨意,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無辜的人!那些被我殺死的女人,她們憑什麼活得那麼光鮮亮麗而我,我這麼努力,卻隻能像條狗一樣活在社會底層!這不公平!

他突然衝到我麵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將我狠狠地按在牆上。

還有你,林薇!他麵目猙獰,眼睛裡佈滿了血絲,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我放棄了一切來北京陪你,可你呢你卻要親手把我送進監獄!你背叛了我!

窒息感傳來,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我看著眼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心裡湧起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徹骨的悲涼。

原來,從頭到尾,我都是他這場血腥遊戲裡,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他不是愛我。

他隻是享受著,將一個警察,一個側寫師,玩弄於股掌之中的,那種變態的快感。

我的愛,我的七年青春,全都是一個笑話。

【5】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死在他手中的時候,他卻突然鬆開了手。

我癱軟在地,劇烈地咳嗽著,貪婪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

我怎麼捨得殺你呢陳嶼蹲下身,用那隻沾著血的手,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頰,眼神癡迷而瘋狂,你是我的,薇薇。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你,陪我一起,去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他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注射器,裡麵裝著透明的液體。

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禮物。彆怕,睡一覺,醒來後,我們就在一起了,永遠。

不!

強烈的求生欲讓我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我猛地推開他,連滾帶爬地向門口跑去。

但他比我更快。

他一把抓住我的腳踝,將我拖了回來。冰冷的針尖,刺入了我脖頸的皮膚。

液體被緩緩注入我的身體,我的掙紮越來越微弱,眼皮越來越沉重。

在意識徹底消失前,我看到的最後一幕,是陳嶼那張扭曲的,勝利者的笑臉。

……

再次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這是一個簡陋的小木屋,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木頭和泥土的味道。窗外,是無邊無際的茂密森林。

我的手腳被粗糙的麻繩捆著,綁在床頭。

陳嶼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正專注地削著一個蘋果。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身上,他的側臉安靜而柔和,像極了大學時,在圖書館裡等我的那個少年。

如果不是他腳邊那灘尚未乾涸的血跡,我幾乎要以為,之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

你醒了他抬起頭,對我笑了笑,將削好的蘋果遞到我嘴邊,餓不餓吃點東西吧。

我偏過頭,冇有理他。

他也不生氣,自顧自地咬了一口蘋果,發出清脆的響聲。

彆白費力氣了。他慢條斯理地說,這裡是城郊的山裡,方圓幾十裡都冇有人煙。冇有人會找到我們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的森林,語氣裡帶著一絲嚮往:我早就想好了。等我們把積蓄花完,就一起死在這裡,變成這片森林的養料。這樣,我們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瘋子。

他已經徹底瘋了。

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不能激怒他,不能放棄希望。我是一個側寫師,我最擅長的,就是攻心。

陳嶼,我重新睜開眼,聲音嘶啞但平靜,你真的以為,這是永遠在一起嗎

他轉過頭,饒有興致地看著我:不然呢

這不是愛,是囚禁。我一字一頓地說,你困住的,隻是我的身體。你永遠也得不到我的心。

你的心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林薇,你太天真了。我需要你的心做什麼我需要的,隻是你這個人,待在我身邊,看著我,崇拜我,就像以前一樣。

他走到床邊,俯下身,冰冷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頰。

你知道嗎我最享受的,就是在那些雨夜,看著那些女人在我身下掙紮,求饒。她們越是恐懼,我就越是興奮。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太美妙了。但最美妙的,還是看著你,我最聰明的側寫師,一步步地走進我為你設下的陷阱。

他的聲音充滿了病態的炫耀。

你每一個蹙眉,每一次沉思,每一個自以為是的發現,都在我的計算之中。我看著你為我痛苦,為我糾結,看著你愛我,又懷疑我……那種感覺,比殺了十三個女人還要過癮。

我的心,被他這番話,淩遲得體無完膚。

原來,我連成為他嫉妒和泄憤的對象的資格都冇有。我隻是一個工具,一個讓他獲得更高層次快感的道具。

你錯了。我看著他,眼神裡冇有了恐懼,隻剩下一種冰冷的憐憫,你不是在掌控一切,你隻是一個可憐蟲。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你殺那些女人,不是因為你有多強大,而是因為你懦弱。你不敢麵對現實的失敗,不敢麵對自己的無能,所以你隻能通過欺淩比你更弱小的女性,來獲得一點可悲的價值感。

你所謂的完美計劃,在我看來,漏洞百出。你真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嗎如果不是我愛你,如果不是我被感情矇蔽了雙眼,你第一次作案,就會被抓住!

你不是什麼雨夜屠夫,你隻是一個被時代洪流拋棄,連自己都救贖不了的廢物!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尖刀,精準地刺向他內心最脆弱,最自卑的地方。

你閉嘴!

他被我激怒了,猛地揚起手。

我閉上眼睛,等待著那記耳光落下。

但,巴掌並冇有落下。

我睜開眼,看到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劇烈地顫抖著。他的臉上,是痛苦,是掙紮,是瘋狂。

你胡說……我不是廢物……我不是……他喃喃自語,眼神渙散,像是陷入了某種癲狂的狀態。

機會來了。

這是他心理防線崩潰的瞬間。

陳嶼,我的聲音放得極度輕柔,像催眠師一樣,帶著誘惑的魔力,你不是想證明你比我聰明嗎你不是想證明你能掌控一切嗎

他茫然地看著我。

那我們就玩一個遊戲。我說,一個真正的,智力遊戲。你把我放開,給我一天的時間。在這一天裡,我可以在這片森林裡任意逃跑,而你來抓我。如果天黑之前,你抓到我,我就承認你贏了,我心甘情願地留下來,一輩子陪著你。但如果……你冇抓到我……

那我就殺了你。他接話道,眼神裡重新恢複了一絲殘忍的清明。

不。我搖了搖頭,笑了,如果你冇抓到我,你就放我走。然後,你去自首。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愣住了。

你不敢嗎我挑釁地看著他,你怕了你怕輸給我這個‘學藝不精’的側寫師

我怕他被我的話徹底激怒,一把扯斷了我手上的繩子,將我從床上拽了起來,好!林薇,我答應你!我就讓你死心!我要讓你看看,你永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將我推向門口,打開了門。

遊戲,現在開始。

他站在木屋的門口,像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臉上帶著誌在必得的笑容。

我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頭也不回地,衝進了那片無邊無際的,象征著一線生機的綠色地獄。

【6】

森林裡潮濕而陰冷,盤根錯節的樹根和濕滑的苔蘚讓我的逃亡之路異常艱難。我不敢走大路,隻能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密林深處鑽。我能感覺到陳嶼就在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我,像一隻戲弄獵物的貓,充滿了耐心和殘忍的趣味。

我的體力在飛速消耗,肺部像火燒一樣疼。好幾次,我都因為腳下打滑而狼狽地摔倒,膝蓋和手心都被尖銳的石子劃破,鮮血直流。

但我不敢停。

我知道,陳嶼在享受這個過程。他享受著我的狼狽,我的恐懼,我的徒勞無功。

我必須冷靜下來。

我一邊跑,一邊強迫自己的大腦高速運轉。我是側寫師,我瞭解他的思維模式。他自負,多疑,控製慾極強。他不會讓我輕易逃掉,他會把我逼到絕境,然後欣賞我絕望的表情。

所以,他一定會把我往某個特定的方向驅趕。一個他事先選好的,完美的終點。

那會是哪裡懸崖河流還是一個他早已佈置好的陷阱

我抬頭看了看太陽的位置,辨彆著方向。我記得來時的路上,似乎經過了一條河。對於一個逃亡者來說,河流可以帶走氣味,阻斷追蹤,是最好的選擇。

但陳嶼也一定想到了這一點。他甚至可能就在河邊等著我。

我不能去河邊。

那是一個陷阱。

我必須反其道而行之。

我改變了方向,朝著與河流相反的,地勢更高,更陡峭的山坡跑去。

那裡的路更難走,也更危險。但正因為如此,才更可能出乎他的意料。

果然,在我改變方向後不久,身後那若有若無的腳步聲,變得急促了一些。

他開始著急了。

我的猜測是對的。

這個發現讓我精神一振。我咬緊牙關,拚命地往上爬。樹枝劃破了我的臉頰和手臂,但我毫不在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太陽開始西斜。

我的體力已經接近極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就在我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我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山洞。

洞口不大,被茂密的藤蔓遮擋著,非常隱蔽。

我心中一喜,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山洞裡很黑,很潮濕,散發著一股腐爛的氣味。我不敢深入,隻是躲在洞口,透過藤蔓的縫隙,緊張地觀察著外麵的動靜。

冇過多久,陳嶼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我的視野裡。

他站在我剛剛經過的地方,四處張望著,臉上帶著一絲疑惑和煩躁。

他找不到我了。

他開始在附近搜尋,一遍遍地喊著我的名字。

薇薇!出來!我知道你就在這附近!彆再躲了,遊戲結束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怒火。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他離山洞越來越近,我甚至能看清他臉上猙獰的表情。

我的手,悄悄地摸向了地上的一塊石頭。如果他發現我,我就算死,也要拉他墊背。

就在他的腳,即將踏進山洞前的草叢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響。

他警惕地停下腳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我也緊張地望過去。

隻見不遠處的草叢裡,鑽出了一隻野豬。

陳嶼的注意力,瞬間被那隻野豬吸引了過去。

趁著這個機會,我悄悄地從山洞的另一端,一個更小的出口,溜了出去。

我不敢回頭,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拚命地向前跑。

身後,傳來了陳嶼氣急敗壞的怒吼聲。

他發現自己被騙了。

但我已經顧不上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根據約定,我贏了。

但,他會遵守約定嗎

一個連環殺手,一個瘋子,會信守承諾嗎

我不敢賭。

我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下山的路。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我腳下一滑,身體失去了平衡,從一個陡坡上滾了下去。

劇痛從腳踝處傳來,我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7】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冰冷的雨水澆醒。

天已經完全黑了,森林裡伸手不見五指。大雨傾盆而下,狠狠地砸在我的身上,帶走了我身體裡最後一絲溫度。

我的腳踝腫得像個饅頭,稍微一動就疼得鑽心。我動不了了。

絕望,像一張巨大的網,將我牢牢地罩住。

我贏了遊戲,卻輸給了命運。

我躺在冰冷的泥地裡,任由雨水沖刷著我的身體,意識漸漸模糊。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裡的時候,一束光,照亮了我的臉。

我費力地睜開眼,看到了一個穿著雨衣,提著馬燈的男人。

是陳嶼。

他找到了我。

他的臉上,冇有了之前的瘋狂和猙獰,隻有一片死寂的平靜。

他冇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脫下自己的雨衣,披在我身上。然後,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下我的腳踝。

骨折了。他輕聲說。

然後,他背對著我,蹲了下來。

上來吧,我揹你下山。

我愣住了。

你……不殺我了我嘶啞地問。

他冇有回頭,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有些飄忽:天黑了。我輸了。

我趴在他的背上,他很瘦,背脊硌得我生疼。但他走得很穩,一步一步,踩在泥濘的山路上,堅定而有力。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髮和衣服,他卻毫不在意。

我們一路無話。

隻有風聲,雨聲,和他沉重的呼吸聲。

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裡。是去他說的那個小木屋,還是去他說的那個,自首的警察局。

但奇怪的是,我的心裡,竟然冇有了恐懼。

趴在他熟悉的背上,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彷彿又回到了大學時代。那個時候,我也扭傷了腳,他就是這樣,一步一步,把我從圖書館揹回了宿舍。

那時的夕陽,很美。

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幾乎要在他背上睡著的時候,他終於停下了腳步。

前方,出現了點點燈光。

是山下的公路。

他把我輕輕地放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我的手機,遞給我。

打給你的同事吧。他說,讓他們來接你。

我看著他,眼前的這個男人,讓我感到無比的陌生。

他既是那個溫柔體貼的愛人,又是那個殘忍變態的殺手。他既是我的噩夢,又是此刻,唯一能拯救我的人。

為什麼我終於問出了口,為什麼要遵守約定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

然後,他抬起頭,看著我,笑了。

那笑容,不再瘋狂,不再扭曲,而是帶著一種解脫,和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深刻的悲傷。

因為,他說,我是真的……愛過你。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我最後一眼,彷彿要把我的樣子,刻進靈魂裡。

然後,他轉過身,冇有走向公路,而是朝著森林的更深處,一步步地走了回去。

他的背影,在漆黑的雨夜裡,顯得那麼孤獨,那麼決絕。

我知道,他不會去自首了。

他選擇了用自己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切。

我拿著手機,淚水混合著雨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我冇有報警。

這一刻,我不是警察林薇。

我隻是一個,失去了愛人的,普通女人。

【8】

我最終還是被路過的車輛救起,送進了醫院。

腳踝粉碎性骨折,加上失溫和驚嚇,我在醫院裡躺了整整一個月。

專案組的同事們來看我,他們告訴我,辦公樓的慘案震驚了整個警隊。他們以為我也遇害了,直到在醫院裡找到我。

冇有人問我這那個夜晚去了哪裡,發生了什麼。他們隻是拍拍我的肩膀,讓我好好養傷。

我知道,他們心裡有數。

出院後,我遞交了辭職報告。

我冇有辦法再麵對那些案卷,冇有辦法再去做任何側寫。

因為我最成功,也最失敗的一次側寫,就是陳嶼。

我剖析了他,也毀滅了他。

同時被毀滅的,還有我自己。

我賣掉了北京的一切,回到了我的家鄉,一個南方的小城。

我用所有的積蓄,開了一家小小的花店。每天修剪花枝,包紮花束,生活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我再也冇有談過戀愛。

我害怕了。

我害怕再看到一雙溫柔的眼睛背後,隱藏著一個怎樣的靈魂。

我以為,我和陳嶼的故事,就會這樣,隨著時間的流逝,被徹底掩埋。

直到一年後的一天。

郵差遞給我一個牛皮紙信封,冇有寄件人,冇有地址。

隻一眼,我的心臟就停跳了半拍。

那上麵的字,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是陳嶼的字。

淩厲,果決,每一個筆鋒都像刀子,狠狠紮進我的眼睛裡。

我捏著那個信封,手指冰涼。

這一年裡,我努力扮演一個普通的花店老闆娘,和鄰裡街坊插科打諢,甚至學會了跟大媽們為了一毛錢的菜價討價還價。

我以為我已經把林薇那個側寫師,連同陳嶼一起,埋在了北京那片冰冷的土地下。

可這封信,像一把鏟子,輕而易舉地就掘開了我的墳。

信封裡是一個的U盤。

裡麵隻有一個視頻檔案。

螢幕亮起,陳嶼的臉就這麼毫無征兆地撞進我的視線。

那是在我們出租屋的臥室裡,他坐在床邊,背後是我親手佈置的,溫馨的牆紙。他的臉色很平靜,眼神很溫柔。

薇薇,他對著鏡頭,笑了笑,當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

【9】

那片森林很好,很安靜。最終能成為它的養料,也算是個不錯的歸宿。就像我當初計劃的那樣,隻是……少了你。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我知道,你一定恨透了我。用你那雙洞察人心的眼睛,剖析著我這個最醜陋的怪物。

我並不求你原諒,我這樣的人,不配。視頻裡,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我隻是……想讓你知道,那個‘陽光溫柔’的陳嶼,不是假的。

至少,在你麵前的,是我一生中唯一想成為、也唯一能成為的人樣。為你煮粥,等你下班,抱著你說那些傻話……那些瞬間,是我活在這操蛋世界上,僅有的、真實的暖意。

我愛你,薇薇。用我能理解的最純粹的方式去愛了。即使這愛最終變成了絞死你的繩索。

他頓了頓,抬眼看著鏡頭,眼神變了。

可現實......現實他媽的真是個吃人的東西!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平靜的偽裝被撕開,我放棄了所有,以為憑一雙手就能給你一個家。結果呢代碼寫得再牛,也抵不過領導的親戚放個屁!加班加到吐血,升職加薪永遠是彆人的!

那些曾經仰望我的目光,變成了**裸的憐憫和嘲諷。

我像個笑話,穿著光鮮的文化衫,內裡卻爬滿了蛆蟲。自尊在房租、水電、老闆的唾沫星子麵前,一文不值。我努力爬,卻永遠在原地,不,是墜入更深的泥沼。

你越來越耀眼。專案組借調,警隊精英……你談論案情時眼裡的光,像針一樣紮著我。那光,本該照亮我的路,卻照得我更加陰暗,更加無地自容。我嫉妒那些能讓你投入全部精力去追捕的獵物,他們甚至擁有了你全部的注意力!而我,那個為你放棄一切的人,在你身邊,卻像個可有可無的影子。

那些女人她們活該!她們付出了什麼她們隻是命好!而我,像條狗一樣掙紮,卻連給你買束花的錢都要精打細算!這個世界公平嗎薇薇,你告訴我!不公平!太他媽不公平了!

他像是說累了,靠在牆上,大口喘著氣,胸膛劇烈地起伏。

然後,他笑了,笑得癲狂又得意。

所以,我把你拉了進來。這是我最卑劣,也是最……得意的一筆。

看著最頂尖的側寫師,我的愛人,一步步踏入我精心編織的網,懷疑、痛苦、掙紮……最後,親手把我推下深淵。

這比殺任何人,都更能證明我的成功。我贏了所有人,包括你。那種快感,無與倫比。你說得對,我享受其中。病態地享受著。

視頻裡,他臉上的瘋狂慢慢褪去,又變回了那個溫柔的陳嶼。

薇薇,忘了我吧。

就當是做了一場七年的噩夢。

對不起。

螢幕上,是他放大的,溫柔的臉。

他隔著螢幕,給了我一個吻。

視頻結束了,螢幕暗了下去,倒映出我那張淚流滿麵的臉。

陳嶼歸於了泥土。

而我的靈魂,也彷彿永遠留在了那個雨夜的森林裡,再也走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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