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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帝大人

我爸被我親手送進療養院後,我們再冇聯絡。

直到療養院打來電話,說他網戀被一個美女騙了四十萬。

我趕到時,警察正好告訴他,對方其實是個男人。

我爸聽完,突然狂喜,激動地抓住警察的手,又給對方轉了一百萬。

我兒子!我那個天才兒子轉世回來了!

1.

療養院的電話打來時,我正在簽署一份商業對賭協議。

螢幕上,我的名字宋清遠三個字,剛簽下一半。

護士的聲音焦急又無奈。

宋先生,您父親出事了,您最好過來看一下,警察也在這裡。

他被人騙了四十萬。

我手冇停,平靜地簽完最後一個字,將筆放下。

知道了。

我爸,宋德海。

一個被我親手送進療養院,已經兩年冇有見過麵的人。

他和我媽,是我天才弟弟宋清澤最忠實的信徒。

在他們眼裡,宋清澤是天上的文曲星,是家族的榮光。而我,是地上多餘的爛泥,是哥哥的汙點。

甚至在宋清澤的死徹底暴露了他的變態和扭曲後,他們依然選擇活在自己編織的謊言裡。

是我,親手撕碎了那個謊言。

也是我,親手把他們從天才父母的神壇上,拽了下來。

我以為,把他們送進與世隔絕的療養院,切斷他們所有的經濟來源,隻留下足夠他們體麵生活的基本費用,我們之間,就能畫上一個句號。

我錯了。

有些人的瘋狂,是刻在骨子裡的,與環境無關。

2.

我趕到療養院時,我爸正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

兩年不見,他老了很多,頭髮全白了,背也佝僂了,但那雙眼睛裡,卻閃爍著一種熟悉的,狂熱的光。

那是我在弟弟宋清澤活著時,他看向弟弟時纔會有的光。

旁邊坐著兩個警察,一臉的生無可戀。

見我進來,其中一個年輕警察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站了起來。

您就是宋德海的兒子,宋清遠先生吧

我點頭。

警察歎了口氣,指著我爸,壓低聲音說:宋先生,你父親在網上認識一個女主播,陸陸續續給對方轉了四十萬。

我們查到了,對方根本不是什麼女主播,是個男的,專門在網上騙這些老年人。

我們剛把情況跟你父親說了,結果他……

警察的話還冇說完,我爸猛地站了起來。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睛亮得嚇人。

清遠!你聽到了嗎!是個男的!

我看著他,冇說話。

他的狂喜幾乎要從渾濁的眼球裡溢位來,他衝到警察麵前,緊緊抓住對方的手臂,因為激動,整個人都在發抖。

警察同誌!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告訴我這個天大的好訊息!

警察一臉懵逼。

我也皺起了眉。

下一秒,我爸做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舉動。

他掏出手機,手指顫抖著,當著警察的麵,又給那個騙子,轉過去一百萬。

轉賬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靜的會客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爸,你乾什麼!我厲聲喝道。

他卻像冇聽見一樣,舉著手機,老淚縱橫,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兒子……我兒……清澤……

他猛地回頭,抓住我的肩膀,力氣大得驚人。

清遠!你聽見冇有!是你弟弟!你弟弟回來了!

他冇死!他隻是換了個方式,轉世回來了!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

3.

我看著我爸那張因為狂喜而扭曲的臉,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荒謬。

太荒謬了。

一個網戀騙子,就因為是個男人,就成了他天才兒子轉世的鐵證。

這是何等扭曲的邏輯,何等可悲的執念。

宋德海。

我一字一頓地叫他的名字,聲音冷得像冰。

宋清澤已經死了。被他自己害死的。你忘了嗎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他一半的熱情。

他臉上的狂喜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冒犯的,刻骨的恨意。

你閉嘴!

他嘶吼著,唾沫星子噴了我一臉。

你這個殺人凶手!是你!是你逼死了你弟弟!

現在他好不容易要回來了,你又要來害他!你就是見不得他好!

又是這樣。

熟悉的指責,熟悉的論調。

隻要有任何不如意,所有的錯,都是我的。

我害死了宋清澤。

我搶走了本該屬於他的家產。

我把他們關進了這個地獄。

我平靜地抹掉臉上的口水,看向一旁的警察。

警察同誌,情況我瞭解了。這筆錢,是我父親的私人財產,他自願贈與,我不乾涉。

但是,從現在開始,我會凍結他名下所有的銀行卡和線上支付渠道。

麻煩你們,做好筆錄就行。

我的話,讓我爸徹底瘋狂了。

宋清遠!你敢!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老獅子,朝我撲了過來,卻被警察眼疾手快地攔住。

畜生!那是我的錢!是我留給我兒子清澤的!

你憑什麼凍結!你這個強盜!

我冇再理會他的咒罵,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身後傳來我媽尖利的聲音。

她一直縮在角落,像個冇有生命的影子,直到此刻,才終於活了過來。

宋清遠,你不得好死!清澤他不會放過你的!他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我腳步頓了頓,冇有回頭。

走出療養院,陽光刺眼。

我以為把他們關起來,就能把那段腐爛的過去徹底掩埋。

可現在我才明白,隻要他們還活著,那個名為宋清澤的亡魂,就會永遠在我們之間,陰魂不散。

而我,一次又一次地,被拖回那個地獄。

4.

我說到做到。

當天下午,我就通過律師,以監護人的名義,凍結了我爸名下所有的資產。

療養院再次打來電話,語氣為難。

宋先生,您父親和母親……在絕食。

他們說,如果您不解凍賬戶,讓他們聯絡『兒子』,他們就死在療養院。

您看……

讓他們鬨。我冷冷地打斷他,餓死,算我的。

掛了電話,我點燃一支菸,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我以為我的心,早已被磨鍊得堅硬如鐵。

可此刻,那股熟悉的,被至親之人當成仇寇的窒息感,還是從四麵八方湧來,勒得我喘不過氣。

他們為了一個素未謀麵的騙子,一個虛無縹緲的轉世念頭,就要以死相逼。

而我這個活生生的兒子,在他們眼裡,連個陌生人都不如。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好友申請。

頭像,是一張陰柔俊美的網紅臉,P得有些失真。

驗證訊息寫著:

哥,我是清澤。

我盯著那幾個字,眼底的血色,一點點翻湧上來。

騙子,居然找到了我這裡。

看來,是我爸媽,把我的聯絡方式給了他。

他們這是,要讓弟弟親自來對付我這個惡毒的哥哥。

我點了通過。

對方的對話框,立刻彈了出來。

哥,好久不見。

爸媽說,你把他們的錢都凍結了,不讓他們見我。

為什麼

你還在怪我嗎

一連三句,帶著恰到好處的委屈和試探。

他在模仿宋清澤的語氣。

那個在外人麵前,永遠溫和、善良、識大體的宋清澤。

我看著螢幕,冇有回覆。

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地敲擊著。

一下,又一下。

許久,我拿起手機,隻回了兩個字。

地址。

5.

對方沉默了很久。

大概是冇想到,我會這麼直接。

半小時後,他發來一個地址。

是一家離我公司不遠的網吧。

哥,我就在這裡等你。

我們兄弟倆,是該好好聊聊了。

我掐了煙,起身穿上外套。

助理敲門進來。

宋總,半小時後和風投的會議……

推遲。

我走出辦公室,整個部門的人都感受到了我身上散發的低氣壓,紛紛低下頭,噤若寒蟬。

他們不知道,他們的老闆,此刻正要去見的,不是什麼商業巨鱷。

而是一個拙劣的騙子。

一個,頂著我弟弟亡魂名義的,跳梁小醜。

網吧裡烏煙瘴氣,鍵盤的敲擊聲和遊戲的嘶吼聲混雜在一起。

我在角落裡,看到了那個轉世弟弟。

很年輕,二十出頭的樣子,瘦得像根竹竿,染著一頭紮眼的黃毛,正聚精會神地打著遊戲。

跟他微信頭像上那個精修過的美少年,判若兩人。

我走到他身後,站定。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罵罵咧咧地回頭。

在看到我的一瞬間,他愣住了。

我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和他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你……

宋清澤我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他聽清。

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

從驚愕,到心虛,再到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他立刻退出了遊戲,站起身,擠出一個自以為溫和的笑容。

哥,你來了。

他演得很好。

如果我不是宋清遠,或許真的會被他這副模樣迷惑。

坐。

我冇坐,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爸給你轉了一百四十萬。

他眼神閃爍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給你一個選擇。

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他麵前那張油膩的桌子上。

這裡麵,有兩百萬。

他的呼吸,瞬間急促了。

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張卡,像餓狼看到了肉。

密碼是六個零。我緩緩說道,條件很簡單。

從現在開始,你要徹底變成宋清澤。

6.

黃毛騙子,愣住了。

他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哥……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

我將那張卡,朝他推了推。

我爸媽,不是覺得你是宋清澤轉世嗎

那你就,當他們的好兒子。

他們想聽什麼,你就說什麼。他們想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你要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哄得他們開開心心,讓他們相信,他們的天才兒子,真的回來了。

騙子臉上的表情,從狂喜,慢慢變得驚疑不定。

他不是傻子。

天上不會掉餡餅。

這麼優厚的條件,背後一定有坑。

為什麼他小心翼翼地問,你……你不是不讓你爸媽聯絡我嗎

我改變主意了。

我看著他,冷冷扯了扯嘴角。

我發現,堵不如疏。

既然他們那麼想念他們的好兒子,我這個做哥哥的,怎麼能不成全他們

我隻是……想讓他們得到他們最想要的『幸福』而已。

騙子沉默了。

他在權衡利弊。

兩百萬的誘惑是巨大的,但我的要求,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你……就不怕我拿了錢跑路他試探著問。

你可以試試。

我淡淡地說道,我能找到你一次,就能找到你一百次。

到時候,我們談的,就不是錢,而是你的下半輩子,在哪裡過了。

我的語氣很平靜,但黃毛的臉,卻白了。

他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一個能隨手拿出兩百萬,能輕易凍結父親幾百萬資產的人,能量遠不是他這種街頭混混能想象的。

他掙紮了很久,最終,貪婪戰勝了理智。

他一把抓過那張銀行卡,緊緊攥在手裡,像是怕我反悔。

好!我答應你!

從今天起,我就是宋清澤!

我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走出網吧,刺鼻的煙味被清冷的空氣取代。

我抬起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

宋德海,陳靜。

你們不是想要一個完美的天才兒子嗎

那我就給你們一個。

一個用錢買來的,為你們量身定做的,永遠不會背叛你們的,完美的假貨。

我倒要看看,當這個完美的假貨,把你們最後的價值也榨乾時,你們會是什麼表情。

這場荒誕的戲劇,纔剛剛拉開序幕。

而我,是唯一的導演。

7.

騙子很上道,我姑且叫他假清澤。

他拿到錢後,立刻租了高檔公寓,買了名牌衣服,把自己從一個網吧混混,包裝成了一個家境優渥的貴公子。

他開始頻繁地和我爸媽視頻通話。

爸,媽,我最近在看一個投資項目,需要點啟動資金。

爸,媽,我交了個女朋友,想帶她去歐洲旅遊。

爸,媽……

他的每一次開口,都是要錢。

而我爸媽,對我這個真兒子一毛不拔,對那個假兒子,卻有求必應。

他們開始想方設法地從我這裡弄錢。

起初,他們還隻是打電話來,用絕食、自殺那一套來威脅我。

我一概不理。

後來,他們見硬的不行,就開始來軟的。

一個自稱是我姑姑的女人,宋德海的妹妹,宋德玲,開始頻繁地給我打電話。

宋德玲,在我童年的記憶裡,是一個永遠帶著三分譏誚,七分刻薄的女人。

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當著所有親戚的麵,誇讚宋清澤有多聰明。

然後話鋒一轉,用一種惋惜的口吻說:哎,清遠這孩子,要是能有他弟弟一半就好了。

此刻,她在電話裡的聲音,卻是我從未聽過的,和風細雨。

清遠啊,我是姑姑。

你爸媽在療養院,都快想你想瘋了。你就不能,去看看他們嗎

我知道,你心裡有怨。可他們畢竟是你的親生父母啊。

血濃於水,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我聽著她虛偽的勸說,隻覺得好笑。

姑姑,有事直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後圖窮匕見。

清遠,你爸媽現在……手頭有點緊。

他們年紀大了,總想手裡有點錢才安心。你看,你能不能,每個月多給他們一點生活費也不多,就……二十萬吧。

二十萬。

她說得雲淡風輕。

可以。我答應得更乾脆。

宋德玲顯然冇料到我這麼好說話,愣了一下,隨即大喜過望。

哎呀!我就知道清遠你是個好孩子!你放心,姑姑一定在你爸媽麵前,多替你美言幾句!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我打斷她的興奮。

什麼條件你說!

這筆錢,每個月,由你親自去療養院,交到他們手上。

並且,全程錄像,發給我。

宋德玲再次愣住了。

錄像這……這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靠在老闆椅上,看著窗外的城市天際線,我隻是想看看,他們拿到錢時,開心的樣子。

畢竟,那是我花錢,給他們的天才兒子,買的玩具。

我當然要親眼看看,他們玩得有多儘興。

8.

宋德玲為了那筆豐厚的跑腿費,成了我最忠實的眼線。

每個月,她都會準時將二十萬現金送到療養院,並把錄好的視頻發給我。

視頻裡,我爸媽看到錢時,眼睛裡放出的光,和當初在會客室裡,一模一樣。

他們甚至顧不上跟我姑姑多說一句話,就迫不及待地把錢存進一張新的銀行卡——

那是他們讓宋德玲偷偷辦的,用的是宋德玲的名字。

然後,他們會躲進房間,和我那個假清澤視頻。

兒子,錢收到了嗎

夠不夠花不夠媽再想辦法!

視頻那頭,傳來假清澤懶洋洋的聲音。

夠了夠了,媽你對我最好了。

對了媽,我上次看中的那塊表,要三十萬……

買!必須買!我兒子的品味,當然要配最好的!

掛了視頻,我媽,陳靜,那個在我麵前永遠刻薄寡恩的女人,會抱著手機,露出一種近乎癡迷的,幸福的笑容。

而我爸,則會在一旁,驕傲地挺起胸膛。

我就說,我兒子是人中龍鳳!

這點錢,算什麼等他以後發達了,十倍百倍地還給我們!

宋德玲把這一切,都原封不動地拍了下來。

她大概是想讓我看看,我爸媽是多麼思念他們的另一個兒子,從而讓我產生愧疚,拿出更多的錢。

她不知道,我看著這些視頻,心裡冇有半分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一個騙子,一個幫凶。

兩個瘋子。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家人。

我把視頻隨手儲存,然後發給了我的律師。

這些,都存好。

律師回覆得很快。

宋總,您這是……

收集素材。

這場戲,總有落幕的時候。

我需要為最後的謝幕,準備好足夠精彩的彩蛋。

9.

平靜的日子,過了半年。

半年來,我每個月給宋德玲二十萬,她再轉交給我爸媽,我爸媽再轉給假清澤。

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假清澤用這些錢,過上了紙醉金迷的生活。

跑車,名錶,奢侈品。

他甚至開始在朋友圈炫耀,把自己打造成了一個神秘的富二代。

而我爸媽,則沉浸在天才兒子轉世歸來,並且過得很好的巨大幸福感中,精神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療養院的護士說,他們現在每天都紅光滿麵,走路都帶風。

逢人就說,他們的兒子,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所有人都以為,我們這個破碎的家庭,以一種詭異的方式,達到了某種平衡。

直到,宋德玲給我打來了電話。

她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驚慌和恐懼。

清遠!不好了!出事了!

你爸……你爸把療養院的護工,給打了!

我皺了皺眉。

為什麼

因為……因為那個護工,不小心說漏了嘴,把你弟弟……就是那個……那個男孩,叫成了騙子!

電話那頭,宋德玲的聲音都在發抖。

你爸當時就瘋了,抄起桌上的水壺就砸了過去,把人家的頭都打破了!

現在,人家家屬報警了,要告你爸故意傷人!

我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了。

清遠啊!你快想想辦法啊!這要是立了案,你爸可是要坐牢的啊!宋德玲急得快哭了。

她怕的不是我爸坐牢。

她怕的是,我爸一旦出事,她每個月二十萬的跑腿費,就冇了。

姑姑。

我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哭嚎。

你覺得,宋清澤,真的轉世了嗎

宋德玲愣住了,半天冇說出話。

我……我……

你每個月給他們送錢,看著他們把錢轉給一個騙子,你心裡,真的冇有一點想法嗎

我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錐子,狠狠紮進了宋德玲的心裡。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她才用一種近乎夢囈的聲音說:

清遠……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

我笑了。

姑姑,你很快就知道了。

好戲,纔剛剛開場。

10.

我去了警察局。

被打的護工家屬情緒很激動,圍著辦案民警,要求嚴懲凶手。

我爸,宋德海,則像一頭鬥勝的公雞,坐在審訊室裡,昂著頭,冇有絲毫悔意。

他該打!

他敢侮辱我兒子!我冇殺了他,就是便宜他了!

民警頭疼地看著我。

宋先生,您看這事……

我來處理。

我示意民警稍安勿躁,然後走進了審訊室。

我拉開椅子,在他對麵坐下。

你知不知道,故意傷人,情節嚴重的,要判三年以上。

他冷笑一聲,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鄙夷。

你嚇唬誰

我告訴你宋清遠,我兒子馬上就來接我了!

他有的是錢,有的是關係!他會請最好的律師,把我風風光光地接出去!

倒是你,他湊近了,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等我兒子回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這個畜生,重新送回你該待的地方!

他指的是宋清澤日記裡,那個為我準備的精神病院。

我看著他因為篤信而狂熱的臉,忽然覺得,他和我那個死去的弟弟,在某種程度上,真的很像。

一樣的自私,一樣的瘋狂,一樣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是嗎

我點了點頭,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疊檔案。

在你兒子來接你之前,不如先看看這個。

我把檔案,推到他麵前。

第一頁,是假清澤的戶籍資訊。

姓名:李偉。

年齡:23歲。

籍貫:某偏遠農村。

父母:健在,務農。

下麵,還附著一張李偉和他父母的合影。

照片上的青年,穿著樸素,笑容憨厚,和他現在包裝出的貴公子形象,判若兩人。

宋德海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一把抓過檔案,手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假的!這都是假的!

是你!是你偽造的!你想騙我!

我當然知道,這是假的。

我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所以,我還準備了點彆的。

我拿出手機,點開一個視頻。

視頻裡,是假清澤,也就是李偉,正坐在一家豪華KTV的包廂裡。

他左擁右抱,身邊圍著好幾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他喝得醉醺醺,拿著話筒,大聲炫耀。

你們知道嗎老子最近,認了兩個乾爹乾媽!

那兩個老傻逼,以為我是他們死了的兒子轉世!我說什麼他們信什麼!

每個月,給我打幾十萬零花錢!跟玩兒似的!

等我把他們的家底都掏空了,就去國外,瀟灑快活!讓他們哭都找不到地方!

包廂裡,爆發出鬨堂大笑。

視頻的聲音,清晰地迴盪在安靜的審訊室裡。

宋德海的臉,一瞬間,血色儘失。

他死死地盯著手機螢幕,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信仰崩塌的聲音,原來是這樣的。

無聲,卻震耳欲聾。

11.

不……

不可能……

宋德海的嘴裡,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啞的哀嚎。

他猛地撲過來,想要搶奪我的手機,卻因為全身脫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是你!都是你設計的!

他趴在地上,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我,像是要從我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是你找人來騙我!是你拍了這個視頻!你就是想看我笑話!想毀了我!

宋清遠,你好惡毒的心啊!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裡冇有一絲溫度。

我惡毒

我比得上,相信一個騙子,卻把親生兒子當成仇人的你嗎

我比得上,為了那個所謂的『天才』,把我關在地下室,讓我給他當影子,毀掉我一生的你嗎

宋德海,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你真的愛宋清澤嗎

不,你愛的,從來不是他。

你愛的,隻是那個能滿足你虛榮心,讓你在人前炫耀的,『天才兒子』的標簽!

所以,當宋清澤死了,你會毫不猶豫地,把這份愛,轉移到一個騙子身上。

因為那個騙子,能繼續扮演你的『天才兒子』,能讓你繼續活在你的美夢裡!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狠狠地紮在他的心上。

他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神裡的光,一點一點地,熄滅了。

他賴以為生的,那個用謊言和執念堆砌起來的世界,正在一寸一寸地,崩塌。

不……不是這樣的……

清澤他……他是愛我的……

他的聲音,變得微弱而飄忽,像是在說服自己。

是嗎

我冷笑一聲,放出了最後的,致命一擊。

我點開了另一段音頻。

那是很多年前,我無意中,在宋清澤的書房裡,錄下的一段他和朋友的對話。

我一直以為,我永遠不會用到它。

音頻裡,宋清澤的聲音,帶著一絲少年人特有的,漫不經心的殘忍。

我爸媽嗬,兩個最好用的工具人罷了。

他們的腦子裡,除了『我兒子是天才』之外,裝不下任何東西。我說東,他們絕不敢往西。

愛彆搞笑了。那不叫愛,那叫投資。

他們在我身上投資了所有的希望,所以,他們必須相信,他們的投資,是世界上最成功的。誰要是敢質疑這一點,誰就是他們的敵人。

包括我那個蠢貨哥哥。

有時候,看著他們那副為我癡狂的樣子,我還覺得挺可憐的。

就像兩隻被拴上鍊子的狗,我隻要稍微扔塊骨頭,他們就會對我搖尾乞憐。

你說,好不好玩

音頻播放完畢。

審訊室裡,一片死寂。

宋德海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彷彿變成了一座石像。

良久。

哇的一聲,他噴出了一口鮮血。

鮮紅的血,濺在地板上,觸目驚心。

然後,他抬起頭,看著我,笑了。

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充滿了絕望和瘋狂。

報應……

都是報應啊……

他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然後,他開始用頭,一下一下地,重重地,撞向冰冷的地麵。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警察衝了進來,手忙腳亂地把他控製住。

我站在原地,冷漠地看著這場鬨劇。

冇有快感,也冇有同情。

我的心裡,一片空白。

我知道,宋德海,這個偏執了一生的男人,徹底垮了。

被他最愛,最引以為傲的天才兒子,親手推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12.

宋德海的精神,徹底崩潰了。

他被鑒定為限製行為能力人,從療養院,轉入了精神病院。

故意傷人的案子,因為他精神失常,加上我賠償了護工一大筆錢,最終不了了之。

我媽陳靜,在得知真相後,冇有像我爸一樣崩潰。

她隻是,變得更加沉默了。

她一個人坐在療養院的房間裡,不哭不鬨,不吃不喝,整天整天地,看著窗外發呆。

我去見過她一次。

她看到我,眼神空洞,冇有任何反應。

彷彿我隻是一個陌生人。

或者,是一團空氣。

宋德玲也來找過我。

她在我公司樓下,等了我三天。

看到我時,她再也冇有了之前的精明和算計,憔悴得像老了十歲。

清遠,姑姑知道錯了。

她抓著我的胳膊,哭得老淚縱橫。

我不該……我不該幫你爸媽騙你……

你原諒姑姑,好不好

我看著她。

錢,你都轉給那個騙子了嗎

她愣了一下,眼神躲閃。

我……我……

我什麼都明白了。

那每個月二十萬的跑腿費,她至少,截留了一半。

她所謂的懺悔,不過是怕我追究她的責任。

姑姑。

我抽出自己的胳膊。

你冇有錯。

你隻是,做了一個最符合你利益的選擇。

就像我爸媽一樣。

我繞過她,徑直走進公司大樓,再也冇有回頭。

至於那個騙子,李偉。

我把他炫耀的視頻,匿名發給了他那些所謂的朋友和女朋友。

也匿名發給了,他遠在農村的,老實巴交的父母。

我不知道他後來怎麼樣了。

我也不在乎。

他隻是我計劃裡,一顆無關緊要的棋子。

用完,就該被丟掉。

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了。

我贏了。

贏得,徹徹底底。

我毀掉了他們所有的希望,讓他們親眼看著自己一生的信仰,化為烏有。

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坐在空曠的辦公室裡,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卻感覺不到一絲勝利的喜悅。

心裡,空得像個黑洞。

那個曾經迷失在親情假象裡的我,真的回來了嗎

還是說,我在與深淵的對視中,也變成了深淵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這場戰爭,耗儘了我最後一點力氣。

13.

幾年後,我的公司成功上市,成了行業內的標杆。

我成了彆人口中,年輕有為的宋總。

我的名字,開始頻繁地出現在財經雜誌和新聞頭條上。

冇有人知道,我有一個在精神病院的父親,和一個在療養院形容枯槁的母親。

我再也冇有去見過他們。

隻是偶爾,會從律師那裡,聽到一些關於他們的訊息。

我爸在精神病院裡,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清醒的時候,他就沉默地坐著,一言不發。

糊塗的時候,他會抓住每一個醫生和護士,激動地告訴他們。

我有一個天才兒子,還有一個兒子是殺人凶手。

冇人知道他說的是誰。

是宋清澤,還是我。

或者,在他心裡,我們兄弟二人,早已在無數個日夜的撕扯中,融為了一體。

都是讓他驕傲,又讓他絕望的,矛盾的存在。

我媽,則在療養院裡,平靜地度過了她最後的時光。

她去世那天,療養院給我打了電話。

我去的時候,她已經收拾乾淨,安詳地躺在床上,像睡著了一樣。

床頭櫃上,放著一張照片。

是我小時候,和宋清澤的合影。

照片上,宋清澤笑得燦爛,像個小太陽。

而我,站在他身後,被陰影籠罩,看不清表情。

她終究,還是忘不了她的天才兒子。

哪怕那個兒子,帶給她的,全是傷害和欺騙。

我為她,辦了一場簡單的葬禮。

除了我,冇有一個親人前來。

宋德玲冇有來。

那些曾經圍在我家,分享著天才榮光的親戚們,也都冇有來。

樹倒猢猻散。

人世間的涼薄,莫過於此。

我把她的骨灰,和我爸的那個空骨灰盒,葬在了一起。

我爸還活著,但對我來說,他已經死了。

立碑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

最後,隻在墓碑上,刻了他們的名字。

宋德海,陳靜。

冇有稱謂,冇有生平。

就好像,他們隻是兩個與我無關的,普通人。

14.

處理完所有的後事,我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

我一個人去了海邊。

還是那個我曾經來過的海邊。

上一次來,我撕掉了宋清澤的日記,以為自己獲得了新生。

但命運,卻跟我開了一個更殘忍的玩笑。

這一次,海風依舊帶著鹹濕的氣息。

我看著遠處無邊無際的大海,心裡,卻是一片從未有過的,真正的平靜。

不是那種複仇後的快感,也不是解脫後的輕鬆。

而是一種,塵埃落定後,近乎麻木的平靜。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愛與恨,糾纏了我半生,終於,都結束了。

以一種最慘烈,也最徹底的方式。

遠處,有孩子在沙灘上奔跑,笑聲清脆,傳出很遠。

一個年輕的父親,把自己的孩子,高高地舉過頭頂。

孩子咯咯地笑著,陽光灑在他臉上,像鍍了一層金。

我看著他們,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夕陽,將海麵染成一片金黃。

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一個人,孤零零的。

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到那個曾經渴望親情,渴望被愛的,少年時代。

那個宋清遠,已經死在了無數個被忽略,被苛責,被當成影子的日日夜夜裡。

現在的我,是宋總,是宋先生。

是一個成功的商人。

一個,冇有過去,也冇有家人的人。

一切都過去了。

而我的新生,纔剛剛開始。

這一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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