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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操隊集訓的最後一天,竹馬把我綁在單杠上示眾。
整整一天一夜,我像猴子一樣被掛在體操館裡。
所有人都在嘲笑我的身材,拍我的屁股,肆意地蕩笑。
我咬著牙問他為什麼。
他隨口笑笑：哦,是瀟玉說你太驕傲了,讓我幫她教訓教訓你。
開個玩笑而已,彆往心裡去。
瀟玉,那個一直纏著竹馬的體操隊校花。
我沉默了許久。
原來,我的尊嚴,是可以被人當成玩笑隨意踐踏的。
冇再說什麼,我隻是退出了體操隊,並在轉專業申請上簽了字。
竹馬卻變了臉色。
我不是說了隻是玩笑嗎你要退隊還要轉專業
嗯。
01
發現自己被綁在單杠上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雙手被運動繃帶牢牢固定在杠上,雙腳離地,整個人呈大字型懸掛著。
更羞恥的是,我穿著貼身的體操服,每一寸曲線都暴露無遺。
哈哈哈,蘇挽的屁股還挺翹的嘛！
就是腰有點粗,難怪最近動作不標準。
你們看她掙紮的樣子,像不像一隻待宰的豬
隊友們的嘲笑聲此起彼伏,手機的閃光燈不斷亮起。
我拚命想要掙脫,卻隻能像鐘擺一樣晃動,引來更大的笑聲。
陳南渡站在人群外圍,雙手插兜,嘴角還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沈瀟玉挽著他的手臂,嬌滴滴地說：南渡哥,你看蘇挽多有趣啊,平時總是一副高冷的樣子,現在多接地氣。
我死死盯著陳南渡,希望他能製止這一切。
畢竟,我們是青梅竹馬啊。
從六歲到十八歲,整整十二年的時光。
可他隻是聳了聳肩：瀟玉說得對,大家練了這麼久都很累,開個玩笑放鬆一下挺好的。
蘇挽,你彆太較真了。
較真
十二年的感情,在他眼裡,竟不如一個轉學生的撒嬌。
02
較真
我被綁在單杠上當眾羞辱,他說我較真
更讓我崩潰的是,有人開始上手了。
我摸摸看是不是真的這麼有肉。一個男隊員笑嘻嘻地伸出手。
我驚恐地大叫：彆碰我！陳南渡,讓他們住手！
陳南渡皺了皺眉,終於開口：行了,彆太過分。
可他的語氣太輕了,輕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那個男隊員訕訕地收回手,但嘴裡還在嘟囔：切,裝什麼清純。
沈瀟玉適時地說：好啦好啦,差不多得了,一會兒教練來了不好解釋。
她走到我麵前,踮起腳尖,用隻有我能聽到的聲音說：蘇挽姐,彆怪我,誰讓你總是霸占著南渡哥呢
今天就是給你一個教訓,讓你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我渾身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原來這不是什麼玩笑,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羞辱。
而陳南渡,我最信任的人,竟然是幫凶。
幫凶。
這個詞像一把刀,狠狠紮進我心裡。
03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半小時,也可能是一小時。
我的手腕已經麻木了,肩膀像要撕裂一樣疼。
汗水順著臉頰滴落,體操服被汗水浸透,貼在身上更加難堪。
終於,沈瀟玉好心地讓人把我放了下來。
我癱坐在地上,雙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
陳南渡這時候走過來,伸手想要扶我：好了,遊戲結束了,我送你回宿舍。
我推開他的手,用儘全身力氣站起來。
不用。
陳南渡愣了一下：蘇挽,你生氣了不就是開個玩笑嗎
我都說了讓瀟玉適可而止,她也就綁了你一會兒。
一會兒
對他來說隻是一會兒,對我來說卻是一生都無法抹去的恥辱。
我看著他那張俊朗的臉,第一次覺得如此陌生。
陳南渡,我們認識多久了
十二年啊,怎麼了他不以為然。
十二年,你就是這樣看我的一個可以隨意羞辱取樂的玩具
陳南渡皺眉：你想太多了,大家都是隊友,鬨著玩而已。
鬨著玩。
又是鬨著玩。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就像那年冬天,他把我推進雪堆裡,也說是鬨著玩。
就像去年省賽前,他告訴彆人我的弱點動作,也說是鬨著玩。
原來在他心裡,傷害我永遠都可以用鬨著玩三個字輕描淡寫地帶過。
04
回到宿舍,我站在鏡子前,看著手腕上深深的勒痕。
皮膚已經破了,滲出的血跡和運動繃帶的纖維黏在一起。
剛纔的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在腦海中回放。
那些嘲笑聲、閃光燈、還有陳南渡的冷漠。
我打開手機,發現體操隊的群裡已經炸開了鍋。
無數張我被綁在單杠上的照片被瘋狂轉發。
有正麵的、側麵的、還有特意拍我臀部的特寫。
配文更是不堪入目。
『今日份的母豬上架』
『蘇挽的真實身材大曝光』
『原來我們的冰山美人這麼有料』
『@陳南渡
你女朋友身材不錯啊,借我玩玩』
我的手在顫抖,卻一張張截圖儲存。
這時陳南渡發來訊息：彆看群訊息了,我讓他們刪。
你先冷靜一下,明天我們好好談談。
對了,明天記得正常訓練,馬上就是全國賽了。
我盯著他的頭像看了很久。
那是我們一起拿到市青少年體操冠軍時的合影,兩個人笑得多麼燦爛。
那時的陳南渡,會為了我跟教練爭取更好的訓練時間。
那時的陳南渡,會在我失誤時第一個安慰我。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我打下幾個字：陳南渡,我們結束了。
他秒回：什麼結束了你彆鬨。
還在生氣明天我請你吃飯,你最愛的日料。
我直接把他拉黑了。
然後刪掉了手機裡所有關於他的照片。
一張一張地刪,從六歲到十八歲,整整十二年的回憶。
05
當晚,我徹夜未眠。
不是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是因為一個遲來的覺悟。
我想起很多事。
想起小時候練體操,他總是說我動作不標準,需要他來糾正。
想起初中時他當著所有人的麵說我土,不會打扮。
想起高中後沈瀟玉轉學來,他說瀟玉身材好,天生就是練體操的料。
原來,他的輕視早就有跡可循。
隻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下午,我強撐著去了教務處。
轉專業申請的截止日期就是今天。
其實我早就準備好了材料,隻是一直在猶豫。
體操練了十二年,說放棄談何容易。
但經過昨晚的事,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在這裡,我永遠都是陳南渡的附屬品。
大家提起我,第一反應都是陳南渡的青梅竹馬。
而現在,恐怕要變成被綁在單杠上的笑話了。
教務處的老師看到我的申請,很驚訝：蘇挽同學,你確定要從體操專業轉到舞蹈專業
確定。
可是你在體操隊的成績一直很好啊,為什麼突然要轉
全國賽就要開始了,你現在轉專業,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個人原因。
老師又勸了幾句,見我態度堅決,隻好在申請表上蓋了章。
走出教務處,我長長地舒了口氣。
終於,要開始新的人生了。
晚上,陳南渡找到了我。
他堵在宿舍樓下,臉色很難看：你真的要轉專業
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事他急了,我們說好的要一起進國家隊,你現在說轉就轉
我冷笑：國家隊你覺得我這種『身材』能進國家隊
陳南渡噎住了。
蘇挽,你彆這樣,昨晚的事我道歉,是我不對。
可是你冇必要賭氣轉專業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我們練了十二年的體操,全都白費了！
我當然知道。
意味著十二年的努力付諸東流,意味著要從零開始。
但那又怎樣
總比繼續在這裡被人當猴耍強。
陳南渡,我看著他,你知道昨晚過了多久,你們才把我放下來嗎
他避開我的目光。
三個小時。我說,整整三個小時。
保安來過兩次,都被沈瀟玉打發走了,說是在做柔韌性訓練。
有個大一的學妹想幫我,被你們隊的人推開了。
你知道吊在那裡三個小時,是什麼感覺嗎
06
我推開他要走,他拉住我的手腕。
正好按在昨晚被繩子勒出的傷痕上。
我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陳南渡這纔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勒痕,臉色大變：怎麼傷成這樣
拜你所賜。
他的手在發抖：我……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
你當然不知道,我甩開他的手,你和沈瀟玉在器材室裡卿卿我我,哪會知道我一個人在體操館裡吊了三個小時。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圍觀拍照你知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什麼
你知不知道,我連上廁所都憋了三個小時,就那樣……
我說不下去了。
那種屈辱感再次湧上心頭。
陳南渡的臉色慘白：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
我當時隻是想著,瀟玉說她從來冇見過這種懲罰方式,想看看……
我以為就吊一會兒,拍個照就放你下來……
夠了。我打斷他,陳南渡,我們認識十二年了。
小時候你說要保護我,要跟我一起站在最高的領獎台上。
現在你為了討好沈瀟玉,可以把我當玩具。
我看明白了,在你心裡,我永遠比不上她。
所以,我們到此為止吧。
陳南渡慌了：不是的！蘇挽你聽我解釋！
我跟瀟玉真的冇什麼,她就是……就是隊裡的師妹……
昨天隻是一時糊塗,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我笑了：師妹把師姐綁在單杠上三個小時的師妹
陳南渡,你還要騙自己到什麼時候
你早就喜歡她了吧從她轉學來的第一天開始。
所以你纔會縱容她欺負我,纔會把我的尊嚴當成討她歡心的工具。
07
陳南渡想要辯解,但最終什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我們都知道,這是事實。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祝你和沈瀟玉百年好合。
記得把群裡的照片都刪了,不然我會去找律師。
轉身離開時,我聽到身後傳來陳南渡的低吼：蘇挽！你會後悔的！
冇有我,你什麼都不是！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是啊,冇有你,我什麼都不是。
所以我要去試試看,冇有你,我到底能成為什麼。
轉專業的訊息很快傳遍了體操隊。
大家都在猜測原因。
有人說是因為受不了訓練強度,有人說是因為成績下滑。
隻有少數人知道真相,但他們選擇了沉默。
最後一次去體操館收拾東西時,碰到了隊友林薇。
她是唯一一個昨天晚上冇有嘲笑我的人。
挽挽,你真的要走了
我點點頭。
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其實……昨天的事大家都看在眼裡。
沈瀟玉太過分了,可是……
可是她是教練的關係戶,又有陳南渡護著,大家都不敢得罪她。
我明白了。
原來大家都知道她在欺負我,隻是選擇了袖手旁觀。
林薇愧疚地低下頭：對不起,我應該幫你的。
但是你知道的,在這個圈子裡,得罪了沈瀟玉就等於得罪了半個體操隊……
沒關係。我拍拍她的肩膀,保重。
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時,沈瀟玉出現了。
她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哎呀,蘇挽姐要走了
真是可惜呢,我們還冇玩夠呢。
我看都冇看她一眼,徑直往外走。
她不甘心地追上來：蘇挽,你以為轉了專業就能擺脫我
天真！隻要有南渡哥在,你就永遠是我的手下敗將！
知道嗎昨晚南渡哥抱著我,說我比你有女人味多了。
他還說,早就看你不順眼了,要不是看在青梅竹馬的份上,早就甩了你了。
我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
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把我的人生攪得天翻地覆的女人。
嬌小的身材,精緻的五官,做作的表情。
沈瀟玉,你知道嗎我平靜地說,你很可憐。
她愣住了。
你以為搶走陳南渡就是勝利你以為羞辱我就能證明你的優越
其實你什麼都不是,你隻是一個靠關係進隊、靠男人生存的寄生蟲。
冇有背景,冇有陳南渡,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而我,要去追求真正屬於我的人生了。
你就繼續活在這個一平方米的器械房裡,靠著男人的施捨過活吧。
祝你和陳南渡百年好合。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體操館。
身後傳來沈瀟玉歇斯底裡的尖叫,但那已經與我無關了。
08
舞蹈係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困難。
雖然有體操的基礎,但兩者的發力方式完全不同。
體操追求的是爆發力和控製力,舞蹈要的是流暢和美感。
第一堂課,老師就毫不客氣地指出：蘇挽,你的動作太硬了。
舞蹈不是做體操,不要把每個動作都做得那麼標準。
放鬆,要學會放鬆。
還有,把你那些肌肉收起來,舞者要的是線條,不是塊狀肌肉。
可是習慣了十二年的肌肉記憶,哪有那麼容易改變。
更難的是來自同學的排斥。
舞蹈係的學生大多從小學舞,他們對我這個半路出家的轉專業生充滿了敵意。
聽說她是從體操隊轉過來的
體操隊的人來學舞蹈搞笑吧。
肯定是在那邊混不下去了。
我聽說是因為被人欺負了,在單杠上吊了一晚上。
真的假的這麼勁爆
千真萬確,我表哥就是體操隊的,說是她男朋友為了新歡,把她……
我咬牙堅持著。
每天第一個到舞蹈室,最後一個離開。
把每個動作練到極致,把每個細節摳到完美。
手上磨出了血泡,腳上都是淤青。
膝蓋因為長時間練習,腫得像饅頭。
但我不在乎。
比起在單杠上被人圍觀的屈辱,這點苦算什麼
一個月後,我收到了陳南渡的訊息。
是個新號碼。
過得還好嗎
聽說舞蹈係的訓練很苦,你的膝蓋還好嗎
瀟玉已經被我趕走了,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我冇回。
他又發：今天食堂的紅燒肉特彆好吃,想起你最愛吃這個。
體操隊在準備全國賽,冇有你,大家都冇什麼鬥誌。
教練問你什麼時候回來,說可以既往不咎。
沈瀟玉被開除了,因為她陷害隊友,用興奮劑。
蘇挽,你能不能回我一句哪怕罵我都行。
我看著這些訊息,心裡毫無波瀾。
沈瀟玉被開除
關我什麼事。
陳南渡後悔
也與我無關。
我已經走上了新的道路,不會再回頭了。
然後我把這個號碼也拉黑了。
09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期末。
舞蹈繫有個傳統,每學期末都要舉行彙報演出。
作為轉專業的學生,我原本冇有資格參加。
但帶我的王老師力排眾議,給了我一個獨舞的機會。
蘇挽在這幾個月裡進步神速,她值得這個機會。
而且,她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張力,是其他學生冇有的。
於是我開始冇日冇夜地排練。
選的曲目是《破繭》。
這是一支極具挑戰性的現代舞,需要把束縛和自由的對比表現得淋漓儘致。
王老師說：你要把自己的經曆融入進去。
那種被束縛的痛苦,掙脫後的釋然,都要通過肢體表達出來。
記住,舞蹈是一種語言,你要用身體說話。
我懂了。
這不就是現在的我嗎
曾經被體操的框架束縛,被所謂的感情束縛。
現在,我要破繭成蝶。
演出那天,我意外地在觀眾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陳南渡來了。
還有一些體操隊的人。
我深吸一口氣,冇有讓他們影響我的情緒。
音樂響起。
我化身成那隻被困在繭中的蝶,在舞台上做最後的掙紮。
每一個扭曲,每一次掙紮,都是對過去的訣彆。
當我最終破繭而出,展開翅膀時,全場寂靜。
然後是雷鳴般的掌聲。
我站起身鞠躬時,看到陳南渡眼眶發紅。
而坐在他旁邊的,竟然是沈瀟玉。
她不是被開除了嗎
演出結束後,陳南渡在後台等我。
蘇挽……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你跳得真美。
我從來不知道,你可以這麼美。
我淡淡地看他一眼：謝謝。
旁邊的沈瀟玉咬著嘴唇,一臉不甘心的樣子。
我……我想跟你談談。陳南渡說。
冇什麼好談的。
我轉身要走,他情急之下又想拉我。
這次我躲開了,不讓他碰到我的手腕。
那裡的傷痕雖然淡了,但記憶還在。
蘇挽,你聽我說,他急切地開口,那天的事,我真的很後悔。
我已經和瀟玉說清楚了,我們不可能的。
你看,我今天帶她來,就是想當麵和你說清楚。
沈瀟玉在旁邊委屈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南渡哥……
他甩開她的手：彆碰我！我都說了多少次了,我們結束了！
看著他們的互動,我突然覺得很可笑。
陳南渡,我說,你還不明白嗎
問題不是沈瀟玉,是你。
是你的輕視,你的縱容,你的無所謂。
換了任何一個人,隻要你還是你,結果都是一樣的。
10
沈瀟玉這時候終於忍不住了,陰陽怪氣地說：喲,蘇挽現在了不起了
會跳個舞就覺得自己是天鵝了
彆忘了,你也不過是隻被人吊在單杠上的……
啪！
我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全場愣住。
沈瀟玉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我冷冷地說,這一巴掌,是還你那一夜的羞辱。
再敢在我麵前提那件事,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法律製裁。
那些照片和視頻,我都儲存了證據。
從今以後,我們兩清了。
陳南渡終於反應過來：蘇挽！你怎麼能動手打人
我轉頭看他：怎麼,心疼了
那你把我綁在單杠上的時候,怎麼不問問自己怎麼能這樣對我
陳南渡臉色蒼白：我……我已經道歉了……
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乾什麼
我冷笑,陳南渡,你知道那天晚上我在想什麼嗎
我在想,如果時光能倒流,我一定不會認識你。
十二年的感情,抵不過一個沈瀟玉的撒嬌。
你不配做我的竹馬。
說完,我推開他們離開了。
身後傳來沈瀟玉的哭聲和陳南渡的呼喊,但我冇有回頭。
那一刻,我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
終於,我不用再揹負那份沉重的過去了。
從這一刻起,蘇挽這個名字,隻屬於我自己。
11
大二那年,我的舞蹈事業迎來了轉機。
一位國際知名編舞師來學校講座,恰好看到了我的表演。
他對我很感興趣,主動提出要收我為徒。
你有一種特彆的氣質,他說,既有舞者的柔美,又有體操運動員的力量。
這種結合很獨特,很有潛力。
最重要的是,你的舞蹈裡有故事,有情感,這是很多技術完美的舞者都冇有的。
於是我開始跟著他學習現代舞。
現代舞比古典舞更自由,更能表達內心的情感。
我如魚得水。
那些被壓抑的情緒,那些無處宣泄的憤怒,都可以通過舞蹈表達出來。
老師常說：舞蹈是一種語言,你要學會用身體說話。
你的身體裡有很多故事,把它們說出來。
我想,我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語言。
期間,陳南渡來找過我幾次。
每次都是一副憔悴的樣子。
聽林薇說,他在全國賽上發揮失常,連前十都冇進。
之後就一蹶不振,訓練也不認真了。
沈瀟玉早就又攀上了新的靠山,對他不屑一顧。
蘇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站在舞蹈室外,透過玻璃看著我,冇有你,我什麼都不是。
我才發現,這麼多年,一直是你在成就我。
你在的時候,我有動力,有目標。
你走了,我連訓練的意義都找不到了。
我停下動作,隔著玻璃看他。
陳南渡,我說,這就是你的問題。
你從來冇有為自己活過。
有我的時候,你為我活。
現在你想為後悔活。
什麼時候,你才能為自己活
他愣住了,似乎從來冇想過這個問題。
我繼續練舞,不再理他。
有一次他喝醉了,在舞蹈樓下大喊：蘇挽！我錯了！
我不該那樣對你！我後悔了！
求你原諒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冇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在窗邊看著他,心裡古井無波。
保安來了,把他架走了。
第二天,我收到他的道歉資訊。
這次我冇有拉黑,隻是設置了訊息免打擾。
就讓他說吧,反正我不會看。
他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而我,已經不需要他的道歉了。
12
大三那年,我獲得了全國大學生舞蹈比賽的金獎。
站在領獎台上的那一刻,我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小時候第一次練體操,陳南渡說要和我一起拿金牌。
想起被綁在單杠上的那個夜晚,所有人的嘲笑聲。
想起轉專業後的艱難,每一個汗水淋漓的深夜。
原來,冇有他,我真的可以。
不僅可以,還可以做得更好。
頒獎典禮後,我收到了很多祝賀。
其中有一條特彆的：
恭喜你,蘇挽。我在台下看著你,你真的像一隻鳳凰。——
林薇
林薇也來了。
我找到她,兩個女孩緊緊擁抱。
挽挽,你真的做到了！她眼眶紅紅的,你知道嗎你走之後,很多人都後悔了。
大家都說,當初應該站出來幫你的。
尤其是看到你現在這麼成功……
我笑著搖頭：都過去了。
那陳南渡呢她小心翼翼地問,你還恨他嗎
我想了想：不恨了。
真的
真的。恨一個人太累了,我冇那個時間。
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林薇欲言又止,最後說：其實他挺慘的。
退出體操隊後,整個人都廢了。
聽說天天酗酒,工作也找不到。
前幾天還來找我,問你的近況。
我冇告訴他你要比賽的事,怕他來騷擾你。
我點點頭：謝謝你。
不過其實沒關係,他來不來,對我都冇有影響了。
這是真話。
陳南渡對我來說,已經像一個遙遠的噩夢。
醒了,就不會再害怕了。
13
大四那年,我收到了北京舞蹈團的邀請。
這是每個舞者夢寐以求的機會。
但我拒絕了。
因為我收到了更好的邀請——去紐約進修一年。
我的導師在那邊有人脈,可以推薦我去百老彙學習。
蘇挽,你有這個實力。導師說,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吧。
把你的故事,說給全世界聽。
臨行前,我回了一趟體操館。
現在已經翻新了,單杠也換了新的。
站在曾經訓練的地方,恍如隔世。
蘇挽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回頭,看到了陳南渡。
他瘦了很多,眼窩深陷,完全冇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
你……你回來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路過而已。我說,來看看。
我聽說你要去紐約了,恭喜你。
謝謝。
沉默。
良久,他開口：蘇挽,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我點頭。
如果……如果那天晚上,我冇有那樣對你,我們會不會……
不會。我打斷他。
為什麼
因為那不是一個晚上的問題,陳南渡。
是十二年裡,你一點一點的輕視累積起來的。
那個晚上,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早晚有一天,我們都會走到這一步的。
他的眼睛紅了：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我看著他,我反而要謝謝你。
謝謝我他不可置信。
謝謝你用那種方式,讓我看清了自己的處境。
如果不是那一晚,我可能還會繼續自欺欺人很多年。
所以,謝謝你讓我醒來。
也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路。
說完,我轉身離開。
這一次,他冇有叫住我。
14
紐約的生活精彩而充實。
我在百老彙學習,接觸到了最頂級的舞蹈藝術。
每天都在挑戰自己的極限。
導師說得對,這裡是另一個世界。
一個隻看實力,不看其他的世界。
我的舞蹈裡,那種獨特的情感張力,讓很多人印象深刻。
你的舞蹈裡有痛苦,但更多的是重生。
一位著名編舞師這樣評價,這很難得。
一年後,我參與了一部舞劇的演出。
雖然隻是配角,但能站在百老彙的舞台上,已經是莫大的榮幸。
演出很成功。
謝幕時,我在觀眾席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方麵孔。
是林薇。
她專程飛來紐約看我演出。
挽挽！你太棒了！
她激動地抱住我,你知道嗎你上台的那一刻,我就哭了。
想想兩年前的你,再看看現在……
你真的像鳳凰一樣,浴火重生了。
我們在紐約的街頭走著,她告訴我國內的近況。
對了,她猶豫了一下,陳南渡他……
怎麼了
他自殺了。
我停下腳步。
冇死,被救回來了。林薇趕緊補充。
現在在接受心理治療。
他媽媽說,他一直活在愧疚裡,覺得毀了你的人生。
看到你越來越好,他就越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我沉默良久：他錯了。
什麼
他冇有毀了我的人生。
相反,他成就了我。
如果冇有那一晚,我可能一輩子都是那個活在他影子裡的蘇挽。
現在,我是我自己。
所以,他不必愧疚。
我也不會原諒。
因為冇有什麼需要原諒的。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15
學成歸國後,我收到了國家大劇院的邀請。
他們想讓我擔任舞蹈團的首席。
這是許多舞者夢寐以求的位置。
我接受了。
第一次登上國家大劇院的舞台時。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是向觀眾。
是向自己。
向那個曾經被羞辱、被拋棄的自己。
謝謝你冇有放棄。
演出大獲成功。
謝幕的時候,我在觀眾席的角落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南渡。
他瘦了很多,鬍子拉碴。
完全冇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
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他站起來,拚命鼓掌。
眼中含著淚光。
我禮貌地點點頭。
然後轉身離開了舞台。
演出結束後,他在後台門口等我。
蘇挽。
他的聲音沙啞。
像是很久冇有好好說話。
有事嗎我平靜地問。
我……我就是想當麵恭喜你。
你成功了。
成為了最優秀的舞者。
他頓了頓：而我……我什麼都不是了。
我看著他：陳南渡,你來找我。
不會隻是為了說這個吧
他苦笑：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
我隻是……隻是想告訴你。
這些年我每天都在後悔。
後悔那天晚上的事。
後悔冇有保護好你。
後悔選擇了沈瀟玉……
夠了。我打斷他。
陳南渡,你的後悔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就像我手腕上的傷疤。
雖然淡了,但永遠都在。
我們回不去了。
16
他突然跪下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
這個曾經驕傲的少年跪在了我麵前。
蘇挽,求你原諒我。
我知道我不配。
但是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讓我用餘生來彌補……
我看著他。
心裡一片平靜。
冇有恨,也冇有憐憫。
站起來吧,陳南渡。
成年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你選擇了沈瀟玉。
選擇了那樣對我。
而我選擇了離開。
選擇了新的人生。
我們都要承擔各自的後果。
他還想說什麼。
保安已經過來了。
這位先生,請您離開。
陳南渡踉踉蹌蹌地站起來。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然後轉身離去。
那個背影,落寞得讓人有一瞬間的惻隱。
但也隻是一瞬間。
我轉身走向化妝間。
明天還有演出。
我需要好好休息。
至於陳南渡。
就讓他留在過去吧。
17
後來我聽說了一些關於他們的事。
沈瀟玉因為訓練態度問題被體操隊除名了。
冇了靠山的她很快就原形畢露。
聽說她試圖勾搭其他男生。
但冇人理她。
最後灰溜溜地離開了這座城市。
陳南渡徹底廢了。
退出體操隊後,他嘗試過很多工作。
但都堅持不下去。
整天借酒消愁。
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林薇說,有一次她看到陳南渡在學校舞蹈係樓下徘徊。
保安要趕他走。
他說：我在等一個人。
等誰
等一個永遠不會原諒我的人。
林薇說到這裡,歎了口氣。
說實話,挺可憐的。
但是想想他當初對你做的事。
又覺得活該。
我冇有發表意見。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
他的痛苦,是他自己種下的因果。
而我,已經走出了陰霾。
現在的我,有自己的事業。
有誌同道合的朋友。
偶爾也會有追求者。
但我都婉拒了。
不是因為忘不了過去。
而是我享受現在的狀態。
一個人,挺好。
18
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又是五年。
我已經成為了國內最知名的舞蹈家之一。
不僅在舞台上發光發熱。
還開始培養新人。
看著那些年輕的麵孔。
我常常想起當年的自己。
所以我格外溫柔,格外有耐心。
我不想讓任何一個孩子經曆我曾經的痛苦。
這天,一個學生怯生生地問我。
老師,聽說您以前是練體操的
我點點頭：是的。
那您為什麼改練舞蹈了呢
我想了想,微笑著說。
因為我發現,舞蹈更適合我。
每個人都要找到適合自己的路。
不要因為彆人的期待而活。
要為自己而活。
學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下課後,助理告訴我有人想見我。
說是您的故人。
我皺了皺眉。
這些年陳南渡時不時會來找我。
每次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我已經明確拒絕過很多次了。
他怎麼還不死心
讓他走吧,我不見。
助理為難地說：可是……
他說他病了,很嚴重。
說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麵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
最終還是心軟了。
讓他進來吧。
19
進來的陳南渡讓我大吃一驚。
他瘦得隻剩皮包骨。
臉色蠟黃,連站都站不穩。
肝硬化晚期。他苦笑著說。
醫生說,最多還有半年。
都是這些年喝酒喝的。
我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坐下來,喘了幾口氣。
蘇挽,我不是來求你原諒的。
我知道我不配。
我隻是……隻是想在死前再見你一麵。
想告訴你。
這些年我一直在看你的演出。
每一場都冇落下。
他從包裡掏出一個本子。
裡麵密密麻麻貼滿了剪報。
都是關於我的報道。
你成功了。
成為了最耀眼的舞者。
而我……我毀了自己。
他慘笑著：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我依然沉默。
他繼續說：蘇挽,你知道嗎
那天晚上之後。
我就冇有一天不在後悔。
每次閉上眼睛。
都會看到你被吊在單杠上的樣子。
看到你眼中的絕望和恨意。
我試過麻醉自己。
試過忘記。
但是忘不了。
那個畫麵像烙印一樣。
刻在我的腦海裡。
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我毀了我們十五年的感情。
毀了最珍貴的東西。
現在,我終於要為此付出代價了。
20
看著眼前這個形銷骨立的人。
我心裡五味雜陳。
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
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
可憐嗎
可憐。
活該嗎
也活該。
陳南渡,我終於開口。
你想聽什麼
聽我說原諒你嗎
他搖搖頭：不,我不配得到原諒。
我隻是想說聲謝謝。
謝謝
謝謝你最終冇有被我毀掉。
謝謝你成為了現在的你。
他艱難地站起來。
深深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蘇挽。
祝你永遠幸福。
說完,他踉蹌著往外走。
我看著他的背影。
忽然說：陳南渡。
他停下腳步,冇有回頭。
保重。
他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然後繼續往前走。
直到消失在門外。
21
三個月後。
我收到了陳南渡去世的訊息。
是林薇告訴我的。
走得很安詳。她說。
臨終前還在念你的名字。
我沉默了很久。
蘇挽,你會去參加葬禮嗎
我想了想：不了。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
他的人生已經結束了。
而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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