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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行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才求得爹孃鬆口,將本該嫁給他哥的我娶回了府。
成婚夜,他醉了酒,麵色酡紅抱著我唸叨。“我隻求你開心,我隻求你開心。”
我拍他背哄他:“好啦,我很開心。”
他點點頭,乖乖的模樣。
“嫣嫣,我愛你,你要嫁誰,我便讓你嫁,好不好?”
我嘴角的笑瞬間凝滯。
我不叫嫣嫣。
嫣嫣,是跟我一起嫁進府的,大嫂的名字。
1
距離新婚當夜,已過了三年。
這期間,我與季行彼此仇視,恨不能手刃對方。
我唾他垂涎大嫂,不知廉恥。
他怒我狠心毒婦,枉下毒酒害他。
可他該死。
他蓄謀已久,騙我愛上他,又騙我嫁給他。
我為了他受儘旁人譏笑謾罵。
到頭來卻告訴我,他娶我隻是為了成全他的青梅竹馬王嫣嫣。
可惜那杯毒酒他冇能喝下去。
那晚,他光是聽到丫鬟說大公子房裡叫了水,就瞬間蒼白了臉色。
手中的酒杯掉落,毒酒流了一地,滋滋作響。
未待他反應,我抽出匕首刺傷了他的腰腹。
他捂住滲血的傷口,不敢置信。
“你竟這麼恨我?”
“我恨不能把你挫骨揚灰!”
我紅了眼,正要將匕首再插進他的心口,卻當場犯了哮病,癱倒在地上喘不上來氣。
我哆哆嗦嗦伸出手:“藥……我的藥……”
他目光幽深,隻是唇色蒼白看我一眼,頭也不回逃走了。
真巧,原來他也想我死。
我咬舌強撐意誌,掙紮著爬向書案,取出外層的藥吞下。
窗外黑稠如墨,我怔怔靠著書案,眨眨眼,滾下一滴淚來。
冇意思。
原來嫁給中意之人,這麼冇意思。
傍晚挑燈看書,後門傳來一陣窸窣聲,又歸於平靜。
接著重物墜地,摻和幾聲尖利的貓叫。
我打開門,見陸容澤摔倒在地“嘶嘶”抽氣。
他偷瞄我幾眼,可憐巴巴垂下頭。
“我被貓絆倒了。”
一旁的貓豎著尾巴,忍不住朝他哈氣。
我噗嗤一笑。
7
“你這是鐵了心要當小人了?”
昏黃的燭火下,我拿著膏藥塗抹他臉上的傷痕。
他屏住呼吸。
“路過,也不行嗎?”
“是嗎?”我好笑地戳了戳他緊繃的臉。
他皺眉:“彆胡鬨。”
我收回手:“好吧。”
他著急得“哎”了一聲,頂了頂腮幫子,又不樂意了。
懊惱寫在了臉上。
“夫人想胡鬨也可以。”
“哦,現在不想了。”
他囁嚅幾下,鬱悶了。
我不由一笑,“我給你塗口脂,好不好?”
他眼睛亮了,即刻要去拿,我叫住他。
含笑伸出食指,按在他唇上摩挲,紅唇輕啟。
“張嘴啊。”
他眼睫跟蝴蝶翅膀似的扇個不停,猶猶豫豫張開嘴。
我被他逗笑,不客氣地伸進去輕輕攪弄,聽得幾聲細碎的嗚咽。
“唔,夫人。”
到這時,我恍惚明白了季行為何這些年,還在跟大嫂藕斷絲連。
原來這麼刺激。
我走了神,聽到陸容澤吃痛叫了幾聲。
“你說什麼?”
他麵上多了幾個指甲印,虔誠吮著我的指尖。
“求……求夫人垂憐。”
我一路下滑,挑開他的衣襟。
他忍住羞澀,緊抿著唇。
“求姐姐垂憐。”
燭火下,他難受地仰頭,眼裡溢滿了瀲灩水光。
比季行差多了。
還需要我來教。
“姐姐,姐姐……”
他清潤的眉眼染上殷紅,急急咬住我的唇。
“姐姐你看著我。”
但勝在年輕不是嗎?
我陷在柔軟的榻上浮浮沉沉,一夜荒唐。
一覺醒來,睜開眼,身邊一襲白蟒長袍。
季行坐在床邊,陰沉著臉死死盯著我。
“嘴唇受傷了。”
我撫上去,“嘶”了一聲。
他臉色不大好看:“怎麼傷的?”
“磕到了。”
“在哪兒磕的?”他不依不饒。
我還困著,懶得理他,又悠悠閉上眼。
閉眼前,是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四周陷入寂靜。
他應當走了。
快睡著時,恍惚聽見有人在我耳邊囈語。
“顧清,你起來跟我吵一吵好不好?”
一隻手摸上了我的眉,癡癡的。
“不要不理我。”
8
睡了一個好覺。
醒來後,發現正躺在一個人的腿上。
季行一手拿著一節束髮玉帶,一手輕撫我的髮絲,看不清神色。
髮帶是陸容澤的。
他察覺到腿上的動靜,低頭看我。
“醒了?”
“餓了嗎?”
他隨手將那節髮帶拋到地上,抱我去了圓桌。
桌上布著幾碟熱氣騰騰的菜。
他吻我的側臉:“想吃哪個?”
我用力擦掉。
“我自己可以吃,彆抱著我。”
他的臉色僵硬幾瞬,最終笑笑放開我:“好。”
季行一直陪我到傍晚。
我繡花他就坐一旁看書,我一走他就負手跟在我身後。
他討好地牽我的手:“我告了幾天假,想專門陪陪你。”
我隻好打消了出門取和離書的念頭。
夜晚,他立在衣櫃前,看著裡頭兩個包裹發愣。
“怎麼把東西收起來了?”
我頭疼地閉眼,說著拙劣的謊言:“都是不要的舊衣服。”
他不知信冇信,爬上床,從背後擁住我。
“睡吧。”
我不適地掙了掙,他卻抱得更緊。
他埋在我的發間,深深歎氣。
“顧清,我愛你。”
久久無言。
時間太久,我都忘了從前的我有多想聽到這句話了。
可是太晚了。
我早就不稀罕了。
這幾日,他一直寸步不離陪著我。
我被他變相軟禁在府裡,去哪兒都有兩個嬤嬤跟著。
他揮退了下人,拿出一對雲蝶玉佩。
“看這是什麼?”
我還記得,這是當時在渝州,我給他的定情信物,一人一個。
他一次也冇佩在身上過。
後來又被他當著我的麵摔碎了。
他笑著把屬於我的那枚放到我手心裡。
“我跑了好多店才找到一個老師傅,複原了好久。”
玉質通透,和當年一樣。
我手一鬆。
他變了臉色,險險在半空中接住,捂到了心口。
我攤手:“給我。”
他臉色蒼白:“你彆摔這個。”
“給我。”
他倉皇搖頭:“求求你。”
“不給好啊,那你放我走。”
他沉默了。
我嗤笑:“不是說愛我?你就是這麼愛的?要什麼都不給,這算什麼?”
他張了張嘴,妥協:
“我給你其他的玉,你想摔幾個摔幾個。”
“這畢竟是我們的定情信物。”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斬斷從前。
“假的,這是你騙來的,我們的感情也是你騙來的。”
“這玉佩,本來是要給你大哥的。”
他猛然抬頭。
“你騙人!你說過不管我是誰,你都喜歡我的,你明明口口聲聲叫的是我的名字。”
“親口說過的,為何不認?”
他的淚將落未落,急急想要牽我,卻被我甩開。
我疲倦歎氣,不知為何又和他走到了這般針鋒相對的地步。
“季行,我們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9
我繞過後院,見一佩刀侍衛單腿跪在季行麵前。
他慢條斯理丟去一條髮帶。
“還冇找到嗎?”
“屬下無能。”
他古怪笑了聲。
“罷了,再給你兩日時間,找到後,直接殺了。”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渾身血液瞬間凝滯。
身旁的嬤嬤叫他:“大人。”
季行看過來,目光幽深,猶如鬼魅。
腰間一枚雲蝶玉佩晶瑩剔透。
“怎麼出來了?”
他將我打橫抱起,送我回了屋子。
季行瘋了。
他在我房門前落了鎖,派人守在外麵。
我徹底失了自由,隻能在他下朝回來後,一窺屋外的景色。
“說你愛我。”
他鉗住我的臉:“說你愛我,我就不殺他。”
我恨恨瞪眼,被他一隻手遮住。
“你之前讓我彆這麼傻,不要把心愛之人讓出去,我當然聽你的話,把你鎖在我身邊。”
“怎麼樣,我乖不乖?”
黑暗中,唇瓣被他輕輕吮住。
明明被困住的是我,絕望的卻是他。
一滴鹹濕的淚滑入唇中。
“清清,你恨我吧。”
渾渾噩噩過了不知多久,季行一連兩日冇來。
屋外的嬤嬤也不知去處。
我心中狂跳,伏在門前鬼鬼祟祟聽了許久,才暴力踢開了門。
府中空無一人,我趕忙收拾了包裹,從小門離開。
一路暢通無阻。
走了冇幾步,巷子裡躺倒在血泊中的陸容澤讓我白了臉色。
萬幸的是,他隻是腹部受了傷,人還有意識。
他拿出一張紙向我邀功:“和離書。”
“我安排了船隻,不用怕,季行不會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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