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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篇
紅棉襖上的醋漬
年三十的鞭炮剛響第一聲,大姑林美鳳的巴掌就落在了我媽孫玉秀臉上。
啪的脆響混著餃子下鍋的沸騰聲,像根燒紅的鐵絲,燙得滿屋人都縮了脖子。我媽手裡的醋瓶哐當砸在水泥地上,深褐色的液體濺在她新買的紅棉襖上,暈成朵醜陋的花。
反了你了!大姑的紅指甲戳著我媽鼻子,我媽說你菜做鹹了,你耷拉個臉給誰看
奶奶王蘭英坐在太師椅上,嗑瓜子的手頓了頓,吐掉殼:美鳳就是急脾氣,玉秀你當嫂子的,彆往心裡去。
我爸林建國蹲在門口,菸頭燙在解放鞋上,燒出個黑洞。他盯著地上的鞭炮碎屑,像在數芝麻。
爸。我把手裡的餃子盤往桌上一摔,白瓷盤裂出蛛網紋,這婚,明天就去離。
我爸猛地抬頭,眼裡的紅血絲比鞭炮還密:曉曉你瘋了大過年的......
她是我媽!我指著孫玉秀,她正蹲在地上撿玻璃碎片,指尖被劃出血珠,滴在醋漬上,紅得發暗,她給你媽端屎端尿26年,你眼瞎看不見
我媽突然站起來,紅棉襖的袖子掃過灶台,剛盛好的餃子湯灑了半鍋。她冇看大姑,也冇看奶奶,就盯著我爸,臉上的巴掌印像片新鮮的烙鐵:林建國,我就問你一句,這日子還能過不
我爸摸出煙盒,空的。他捏著煙盒揉成球,喉嚨裡滾出句:大過年的,說這些乾啥。
那天的餃子煮破了大半,像我媽26年的日子,稀爛。
第一章
年三十的耳光脆如鞭炮
我媽把自己關在廚房,水龍頭開得嘩嘩響。我扒著門縫看,她冇哭,正拿鋼絲球使勁蹭紅棉襖上的醋漬,蹭得布料起了毛球,像她鬢角新冒的白髮。
當年要不是我家托關係,你爸能進化肥廠大姑翹著蘭花指,在客廳裡來回踱步,新做的紅指甲在燈光下閃,你媽嫁到林家,是她的福氣。
奶奶敲著菸袋鍋:就是,女人家伺候公婆天經地義。想當年我伺候你太奶,端洗腳水端了十年,誰敢說個不字
我爸蹲在門檻上,不知從哪兒摸出半包煙,打火機打了三次才著。煙霧裡,他的影子縮成團,像被誰踩了一腳的窩囊廢。
我突然想起十歲那年,我半夜發高燒,我媽揹著我往衛生院跑。雪冇到膝蓋,她摔了八跤,把我護在懷裡,自己的胳膊腫得像發麪饅頭。奶奶在家跟人打麻將,說:小孩子發點燒正常,玉秀就是大驚小怪。
那天我媽回來時,睫毛上全是冰碴,卻笑著從懷裡掏出顆水果糖,說是路上撿的。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她偷偷藏了三天的年貨,想給我當壓歲錢。
媽,出來吧。我敲敲門,餃子涼了。
門開了,我媽眼睛紅紅的,手裡攥著件舊藍布衫。那是她1998年剛嫁過來時穿的,袖口磨破了邊,卻洗得發白。
曉曉,你看這布衫。她指著衣角的補丁,當年你爸給我補的,針腳歪歪扭扭,卻說'我這輩子都給你補衣服'。
我爸剛好走進來,聽見這話,煙掉在地上,慌忙用腳碾。
我媽突然笑了,把藍布衫往炕上一扔:算了,不說了。她轉身往廚房走,紅棉襖的下襬掃過我爸的腳,他像被燙著似的跳了跳。
第二章
1998年的豬飼料與2024年的紅棉襖
大年初一早上,我翻出相冊時,我媽正在曬被子。1998年的照片泛著黃,她站在豬圈前,穿著那件藍布衫,手裡拎著桶豬飼料,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那時候你爸總給我買橘子糖。我媽翻著照片,手指劃過我爸的臉,他說等他轉正了,就給我買件紅棉襖。
那件紅棉襖,直到2024年才穿上。不是我爸買的,是我媽自己去商場挑的,說過年了,也喜慶喜慶。
1998年冬天,我爸要去化肥廠上班,奶奶說家裡冇錢買自行車,讓我媽回孃家借。我外公是木匠,剛做完心臟手術,家裡連買煤的錢都冇有。我媽硬著頭皮去了,回來時眼睛紅腫,手裡卻攥著二十塊錢——那是我外婆偷偷賣了陪嫁銀鐲子的錢。
你奶總說,女人要賢惠。我媽把被子鋪平,我以為忍忍就過去了,誰知道......
誰知道這一忍就是26年。
我上初中那年,我媽得了急性闌尾炎,做完手術第二天,奶奶就讓她下地做飯。大姑來看她,拎著兩箱過期的牛奶,說:嫂子身體就是好,我上次割個雙眼皮,躺了半個月呢。
最讓我寒心的是2018年,我媽查出子宮肌瘤,醫生說必須手術。我爸要給奶奶湊錢蓋偏房,讓她先吃點中藥調理。那天我媽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看著窗外的梧桐葉說:曉曉,媽要是死了,你彆恨你爸,他就是......太孝順了。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孫玉秀,眼裡的光就已經滅了。
第三章
奶奶的紅匣子與大姑的秘密
大年初二,我媽冇像往年那樣早起包餃子。她坐在梳妝檯前,把頭髮盤成髻,抹了點我給她買的口紅。我爸在門口轉圈,像隻熱鍋上的螞蟻。
玉秀,去給你媽端杯茶。他終於憋出句話。
我媽冇理他,從櫃子裡翻出箇舊木箱,裡麵全是她年輕時的東西:泛黃的獎狀,褪色的絲巾,還有張她和我爸的黑白合照。照片上的林建國,笑得露出兩顆門牙,不像現在這樣滿臉愁苦。
這是啥我從箱底摸出個紅布包著的匣子,銅鎖都生鏽了。
奶奶突然從裡屋衝出來,搶過匣子抱在懷裡:小孩子家亂動啥!
她的反應太反常了。我媽也愣住了,說:媽,這匣子我嫁過來就見你鎖著,裡麵到底是啥
奶奶把匣子往身後藏,手抖得厲害:冇啥,就是些老物件。
大姑不知啥時候站在門口,臉色發白:媽,要不......
你閉嘴!奶奶瞪了她一眼,突然捂著胸口倒在沙發上。
一陣兵荒馬亂後,奶奶躺在炕上吸氧。我爸守在床邊,我媽在廚房熬小米粥。大姑拉我到院子裡,從兜裡掏出張皺巴巴的紙。
是張診斷書,我大姑的,乳腺癌晚期。
曉曉,她抹著眼淚,紅指甲上的油漆掉了好幾塊,我不是故意打你媽的。我就是......就是怕我走了,冇人給我媽撐腰。
我愣住了。那個總穿著花棉襖,說話尖酸刻薄的大姑,此刻像個迷路的孩子。
你奶那匣子裡,是你外公當年給的彩禮單。大姑的聲音很輕,1988年,你媽嫁過來,你外公給了800塊,還送了台縫紉機。我媽總說,欠你家的,得讓你媽多乾活才能還清。
我想起我媽手上的老繭,想起她總是半夜起來給奶奶蓋被子,想起她每次回孃家都買最好的東西,卻從來捨不得給自己買件新衣服。
原來26年的忍辱負重,不是因為愛情,也不是因為親情,隻是因為一張早已作廢的彩禮單。
第四章
大姑的藥罐與未說出口的歉疚
大姑手術後的第三個清晨,我在廚房撞見她。她正蹲在灶台前,笨拙地給我媽熬小米粥,化療掉光的頭髮上裹著塊頭巾,手背上的針眼紫得發黑。
曉曉,她往粥裡撒了把枸杞,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你媽......還生我氣不
我冇說話,看著她把粥盛進我媽最喜歡的藍花碗裡。這碗是1998年我媽嫁過來時,外婆給的陪嫁,碗沿磕掉塊瓷,她卻寶貝了26年。
我這病,是報應。大姑突然笑了,笑得眼淚直流,小時候我總搶你媽的雞蛋,長大搶她的新衣服,連我媽疼我,都是她讓出來的......
她從兜裡掏出個布包,裡麵是包曬乾的蒲公英:這是我在老家摘的,敗火。你媽當年總上火,我......
話冇說完,我媽從外麵進來,手裡拎著剛買的新鮮蔬菜。大姑像被燙著似的,把布包往身後藏,手卻抖得厲害。
粥熬稠點。我媽走過去,自然地接過她手裡的鍋鏟,你剛化療完,彆沾涼水。
大姑愣住了,看著我媽把蒲公英倒進砂鍋:這玩意兒苦......
我愛吃。我媽頭也冇抬,小時候你總說苦的東西敗火,現在信了。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兩人握著鍋鏟的手上,大姑的紅指甲和我媽的老繭碰在一起,像朵剛綻開的花。
第五章
我爸的秘密與1988年的雪
奶奶醒過來時,手裡還攥著那個紅匣子。她看見我媽,突然老淚縱橫:玉秀,是我對不住你。
這是26年來,她第一次跟我媽說軟話。孫玉秀的眼圈紅了,卻冇說話,隻是給奶奶掖了掖被角。
建國,奶奶指著紅匣子,你打開給孩子們看看。
我爸顫抖著打開銅鎖,裡麵根本不是什麼寶貝,隻有幾張泛黃的紙,還有個小小的布包。
是封我爺爺寫的信,1988年寫的,那時他剛查出肺癌。
蘭英,我知道你偏心美鳳,可建國是老大,他不容易。玉秀是個好姑娘,你彆欺負她。那500塊錢是我偷偷攢的,給玉秀當私房錢,彆讓孩子們知道......
布包裡是五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邊角都磨圓了。我媽捧著錢,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爸......
我爸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他從兜裡掏出個煙盒,裡麵夾著張照片,是我媽年輕時的樣子,梳著兩條大辮子,笑得特彆甜。
1988年的雪,比今年還大。我爸的聲音哽嚥著,我去你外公家提親,你媽穿著紅棉襖,站在雪地裡等我。她說,建國,我不要彩禮,我就想跟你好好過日子。
他抹了把臉,淚珠子掉在照片上:可我冇本事。你奶總罵你媽,我不敢頂嘴,我怕她氣出個好歹。你姑身體不好,我想著讓著她點......我以為,我以為你媽能懂......
我懂。我媽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很清晰,我懂你想讓這個家完整,懂你夾在中間難。可建國,完整不是靠忍出來的。
奶奶拉著我媽的手:玉秀,你要是不嫌棄,以後這個家你當。
我媽笑了,眼角的皺紋裡盛著淚:媽,我不是要當家。我就是想,為自己活幾天。
那天晚上,我們家第一次像個真正的家。我爸給我媽揉肩,大姑給奶奶剪指甲,我給他們煮餃子。窗外的鞭炮劈裡啪啦響,屋裡的燈光暖融融的。
《26年付出,抵不過一耳光》(擴寫版)
第六章
廣場舞隊的風波與加油牌
我媽報的廣場舞隊在小區廣場排練,隊長是退休的小學老師張阿姨,總愛拿著個小喇叭喊:孫玉秀!胳膊抬高點!跟端著你家老麵盆似的,冇勁兒!
這話戳到了我媽的痛處。她這輩子端過的麵盆、餵過的豬食、洗過的衣裳,兩隻胳膊早被壓得沉如灌鉛。那天散場後,她蹲在花壇邊,紅棉襖的袖子沾了草葉,手指絞著衣角:曉曉,我是不是真的不行
我正想安慰,就見我爸從樹後鑽出來,手裡攥著個硬紙板,上麵用紅漆歪歪扭扭寫著玉秀最棒,字邊還畫了朵歪脖子向日葵。我瞅著你跳得挺好,他把紙板往我媽懷裡塞,掌心的漆冇擦乾淨,蹭在她棉襖上,比張老師那胳膊甩得好看,她跟抽風似的。
我媽噗嗤笑了,眼淚卻跟著掉下來,砸在紙板上,暈開一小團紅。
那天起,我家客廳的燈總亮到後半夜。我媽對著穿衣鏡練動作,把張阿姨的話錄在手機裡,一遍遍聽:抬腿要像踩在棉花上,不是砸夯!她踮著腳轉圈圈,紅棉襖的下襬掃過茶幾,碰倒了我爸的搪瓷缸,哐噹一聲,倒像是給她打了拍子。
有天半夜我起夜,看見我爸蹲在廚房,正用砂紙磨那塊硬紙板的邊角。彆紮著你媽手,他嘟囔著,老花鏡滑到鼻尖,明天給她粘點彩紙,好看。
第二天一早,廣場舞隊剛列隊,我爸就舉著加油牌站在了欄杆外。紙板邊緣貼了圈金閃閃的糖紙,是他攢了半拉月的水果糖紙,玉秀最棒四個字被陽光照得發亮。
老林這是給媳婦當粉絲呢隊裡的李嬸打趣,比追戲台子還上心。
我爸咧著嘴笑,露出兩顆缺了角的牙:我媳婦比戲台上的穆桂英還精神!
我媽站在隊伍裡,臉憋得通紅,卻突然把胳膊抬得老高。張阿姨舉著喇叭的手頓了頓,喇叭裡飄出句:哎孫玉秀這遍像樣了!
那天的《最炫民族風》,我媽跳得格外起勁兒。紅棉襖在隊伍裡像團燒得正旺的火苗,連張阿姨都偷偷跟我說:你媽眼裡那光,比廣場上的探照燈還亮——是為自己活的光。
後來我才知道,張阿姨年輕時也受過婆家的氣,守了二十年寡纔敢為自己活。她偷偷塞給我媽一雙紅舞鞋:我年輕時冇穿過,給你穿,跳得更俏點。
第七章
奶奶的朋友圈與縫紉機
奶奶迷上智慧手機那天,是我教她發第一條朋友圈。她戴著我給她買的老花鏡,手指頭在螢幕上戳了半天,才把我媽跳廣場舞的視頻發出去,配文是:我家玉秀,跳得比電視裡的好看!
冇過五分鐘,評論區就炸了。三姨姥問:這是玉秀咋比前幾年年輕了遠房表姐發了個驚訝的表情:奶奶也會玩微信啦奶奶捧著手機樂,笑出滿臉褶子,像朵曬透了的菊花。
以前總覺得,女人家就得悶頭乾活,她翻著評論,突然歎了口氣,現在才知道,活出精氣神兒,比啥都強。
那天下午,她翻箱倒櫃找出個蒙著灰的木箱子,打開一看,是我媽陪嫁的縫紉機。1988年我媽嫁過來時,外婆特意從縣城供銷社挑的蝴蝶牌,說我閨女手巧,得有台像樣的機器。這機器在雜物間擱了二十多年,鏽得轉不動軸,踏板上還沾著當年我媽納鞋底的線頭。
我要學做鞋墊,奶奶摸了摸縫紉機的鐵殼,給你媽跳廣場舞墊腳,軟和。
我媽正在院子裡曬被子,聽見這話,手裡的竹竿哐當掉在地上。她走進屋時,奶奶正拿抹布擦機器,手指頭被鐵鏽蹭得發黑,卻笑得像個孩子:當年你外公送這機器,是盼著你日子紅火。我卻總覺得,你得多乾活纔對得起這機器——是我糊塗。
我媽冇說話,蹲下去幫她卸鏽住的針板。縫紉機的鐵零件哢啦響,像在數著二十六年的日子。媽,我教你。她從抽屜裡找出瓶機油,往齒輪上滴了幾滴,先學踩踏板,像踩水車似的,勻著勁兒。
奶奶的腳剛放上踏板,就哐當踩到底,機針紮在布上,歪歪扭扭戳了個洞。她哎喲一聲,縮回腳:這玩意兒比餵豬還難。
我剛學的時候,紮破過七回手。我媽拿起針線,把奶奶紮歪的線頭拆了,那年給你做棉鞋,針從指甲蓋穿過去,血滴在布上,你還說‘乾活哪有不疼的’。
奶奶的眼圈紅了,從兜裡掏出塊水果糖,塞給我媽:吃塊糖,甜的。
這是二十六年裡,她第一次給我媽遞糖。
後來的日子,縫紉機成了家裡的新景緻。奶奶戴著老花鏡,腳在踏板上慢慢晃,我媽坐在旁邊幫她扶布,陽光透過窗戶,把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幅歪歪扭扭的畫。有次奶奶的手被針紮出血,我媽趕緊拿創可貼,她卻擺手:不疼,比你當年紮的輕。
那天晚上,奶奶發了條新朋友圈,是張她和我媽圍著縫紉機的合照,配文:玉秀教我做鞋墊,比買的暖。下麪點了一排讚,大姑在評論區發了個哭臉表情,又趕緊改成笑臉。
第八章
紅棉襖與新開始
開春後的第一個週末,我爸在小區門口支了個修鞋攤。木頭架子是他自己釘的,上麵擺著錘子、錐子、幾卷不同顏色的線,最顯眼的是塊紅布,繡著老林修鞋——是我媽拿廣場舞隊的剩布頭縫的。
你爸這手藝,還是當年我教的。我媽坐在攤旁的小馬紮上,給顧客釘鈕釦,手裡的針線飛得比縫紉機還快,2003年你奶奶高血壓住院,家裡冇錢買藥,我連夜納鞋底去集市賣,他蹲旁邊給我遞線,說‘以後我學修鞋,不讓你這麼累’。
我爸正給個小夥子補運動鞋,聽見這話,錐子差點紮到手:那時候笨,學了仨月纔會補膠鞋,還是你媽手把手教的。
小夥子笑:叔嬸感情真好。
我媽抬頭看我爸,他正偷偷往她的保溫杯裡續熱水,陽光照在他鬢角的白髮上,泛著金。
大姑化療間隙總來幫忙看攤。她頭髮長了點,用頭巾包著,臉上冇擦紅指甲,倒添了幾道溫柔的紋路。有回遇見當年說我媽端尿盆的張阿姨來修鞋,大姑搶著接活:張老師的鞋,我來補,保證結實。
張阿姨看著她手上的針眼:美鳳也學手藝了
跟著我嫂子學的,大姑低頭穿線,她教我,人得往前看,彆總揪著過去的坎兒。
我媽在旁邊笑,紅棉襖的袖子掃過大姑的手,兩人都冇躲。
入夏時,我媽帶著廣場舞隊拿了社區比賽的二等獎。頒獎那天,她穿著那件被醋潑過的紅棉襖,胸前彆著朵大紅花,站在台上說:這獎得給我家老林,他舉著‘玉秀最棒’的牌子,比誰都賣力。
台下的我爸紅了臉,手裡還攥著給她準備的潤喉糖。
秋末的一天,我回家時看見修鞋攤收了攤,我爸正蹲在路邊給我媽繫鞋帶——是雙新買的紅舞鞋。等我攢夠錢,他對著我媽的耳朵說,咱去北京,**廣場上跳廣場舞,讓全國人民都看看我媳婦。
我媽笑得眼角的皺紋堆成花,紅棉襖在夕陽裡像團跳動的火。
遠處的路燈亮了,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根擰在一起的繩,再也拆不開。
尾聲
紅棉襖上的陽光
今年春節,我帶著對象回家。一進門就看見我媽在廚房跳舞,穿著那件紅棉襖,醋漬被陽光曬得泛出金芒,像枚勳章。
快來,嚐嚐你爸的手藝。她端著盤餃子出來,我爸跟在後麵,手裡拿著瓶醋,笑得像個孩子。
大姑和奶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大姑給奶奶剝橘子,動作熟練得像做了一輩子。
媽,你的廣場舞得獎了我指著她棉襖上的紅花。
可不是嘛。我爸搶著說,你媽現在是領舞,粉絲比你還多。
我媽笑著捶他一下,眼角的皺紋裡盛著陽光。
吃飯時,我對象偷偷問我:你家的紅棉襖,怎麼總穿啊
我媽聽見了,舉起袖子給他看:這醋漬啊,是提醒我,日子再難,也得活出點滋味來。
窗外的鞭炮響起來,我看著眼前的一家人,突然明白:家不是一座必須完整的房子,而是裡麵的人,懂得互相體諒,懂得珍惜。就像我媽那件被醋潑過的紅棉襖,雖然有汙點,卻依然溫暖。
生活或許不會一帆風順,甚至會有耳光和委屈。但隻要心裡還有光,就能把苦澀的日子,過出點甜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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