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塊的炸彈 第一章

小說:三千塊的炸彈 作者:兔窩窩 更新時間:2025-07-24 16:36:16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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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車鈴碎

1998年11月的西安,梧桐葉在柏油路上鋪了層脆黃。高德隆把鳳凰牌自行車的腳撐踢開時,車鈴叮鈴響了一聲,像兒子高明每天放學時,從巷口衝出來的第一聲喊:爸!

新車子彆騎太快,尤其彆跟王星那幫人湊。妻子在廚房擦碗,瓷碗碰撞的脆響裡,混著高壓鍋的噴氣聲——她在給高明燉排骨,慶祝兒子期中考試進了年級前十。

高德隆蹲下來調車座高度,軍綠色的工裝褲膝蓋處磨出毛邊。1980年他當經理時,這條褲子配著先進工作者的獎章,如今卻沾著機床的油汙。車把上的紅綢子是今早係的,女兒說紅的吉利,綢子邊角蹭過他的手背,像高明小時候的軟乎乎的臉頰。

知道啦!高明的聲音從樓道傳來,書包帶甩在牆上,咚的一聲。他衝下樓時,校服外套的拉鍊冇拉,露出裡麵印著西安市四十四中的毛衣,袖口磨出的毛球掃過車把,紅綢子跟著晃,晃得高德隆眼睛發澀。

晚上等你吃飯。他對著兒子的背影喊,高明已經騎著車拐過巷口,紅綢子在車流裡一閃,像道流血的傷口。

那天晚自習結束是21點15分。環衛工人發現高明時,他趴在離巷口三百米的槐樹下,鳳凰車倒在旁邊,鍍鉻車架彎成了C形,車鈴卡在叮的半聲裡,紅綢子浸在血裡,纏成個死結。

高德隆趕到醫院時,急診室的白熾燈正照在高明的臉上。醫生扒開孩子的眼皮,說隻是輕微腦震盪,可他摸到兒子後頸的血時,指腹陷進道硬幣深的傷口,血珠順著指縫往下滴,在白大褂上洇出朵紅牡丹。

爸……車……高明的睫毛顫了顫,手指往門口勾,那裡堆著被砸爛的書包,作業本上的我要考西交大被血泡得發脹。

淩晨三點,護士來換吊瓶時,高德隆正趴在床邊打盹。他夢見高明騎著新車衝過終點線,紅綢子飄成麵小旗,可裁判舉著的牌子上,寫著王星兩個字,那小子正對著他笑,露出顆鑲金的牙。

驚醒時,高明的手已經涼了。

太平間的鐵門關上時,高德隆聽見哢噠一聲,像鳳凰車的鎖釦合上。他摸出煙盒,發現打火機落在急診室,菸捲叼在嘴裡冇點著,舌尖嚐到股鐵鏽味——是剛纔咬碎的牙血。

窗外的風捲著梧桐葉撞在玻璃上,像有人在敲更。高德隆盯著太平間的編號11,突然想起高明的生日是11月11日,而今天,是11月26日。

他的手在口袋裡摸到個硬物,是早上給兒子的零花錢,五塊錢,夠買兩串糖葫蘆。紙幣被汗水泡得發潮,上麵的1998字樣,正對著太平間的時鐘,時針卡在12上,像把絞刑架的鎖。

第二章

三千塊的判決書

1998年冬至,法院的紅漆大門結著冰。高德隆揣著高明的學生證走進法庭時,金屬封皮上的照片沾著片乾硬的血,是從太平間帶出來的。

被告席上,王星的母親正給兒子攏圍巾,那圍巾的顏色和高明的紅綢子很像。王星坐著晃腿,牛仔褲的破洞在膝蓋外側,和高明摔破的校服褲位置重合。

他就是嫉妒我家小敏成績好、家境好。高德隆的聲音在法庭裡撞,像敲破的鑼。他掏出鳳凰車的購車發票,這輛車480塊,是我三個月的工資,他憑什麼砸

王星突然笑了,露出那顆金牙:誰讓他騎車顯擺,我讓哥們兒‘教育’他一下,誰知道他不經打。

旁聽席有人倒吸冷氣。高德隆看見那個叫虎子的混混縮了縮脖子,他的袖口還沾著槐樹的皮屑——警察說,就是這小子用槐木棍打了高明後腦勺。

法醫的鑒定報告唸到顱內出血致死時,妻子突然從旁聽席衝出來,手裡的遺像砸在王星臉上,玻璃碎在被告席的木地板上,像高明被砸碎的眼鏡片。

殺人償命!她撲過去撕王星的頭髮,被法警架住時,指甲在那小子的胳膊上摳出五道血痕,我兒子才十七!

判決書下來那天,雪下得正緊。高德隆捏著那張A4紙,指腹把王星,罰款3000元的字跡戳爛。旁邊寫著虎子,17歲,有期徒刑10年其餘三人,13歲,勞動教養3年,墨跡被他的眼淚泡得發漲,3000元的0像三個黑洞,要把他吸進去。

他走出法院時,王星正被母親摟著往衚衕口走。那小子看見他,突然從兜裡掏出三張皺巴巴的十塊錢,往地上一扔,用腳碾著喊:給你!買棺材的錢!

雪落在高德隆的軍大衣上,很快積了層白。他彎腰撿錢時,看見王星的新皮鞋底沾著片紅綢子,是從鳳凰車上撕的。

第三章

僧袍裡的雷管

1999年正月十五,高德隆把高明的校服塞進樟木箱時,聞到股樟腦丸的味道,混著冇洗乾淨的血腥味。女兒蹲在旁邊疊作業本,突然指著其中一頁說:爸,你看弟弟寫的。

紙上是高明的字跡,歪歪扭扭:王星說,我爸是經理有什麼了不起,他哥能叫來社會人。日期是11月25日,被打的前一天。

高德隆的手指按在社會人三個字上,指甲掐進紙裡,透到了背麵。那天下午,他把工廠的股份轉讓協議簽了,廠長拍著他的肩膀說想開點,他盯著廠長辦公室的錦旗為民服務,突然想起自己當兵時,班長說槍是用來保護老百姓的。

三月初三,他走進城郊的報恩寺時,身上還穿著那套軍大衣。住持給他剃度時,推子劃過頭皮的聲音,像當年拆手榴彈引信的輕響。青灰色的僧袍套在身上,袖口蓋住了腕上的疤——那是1976年抗洪時,被鐵絲劃的,當時他抱著個孩子在洪水裡泡了三小時,孩子的哭聲比現在的鐘聲還響。

法號‘了塵’。住持把念珠塞給他,檀木珠子滾過掌心,像高明小時候玩的玻璃彈珠。

可他塵緣未了。

在寺裡的第三年,他下山采買時,撞見虎子摟著個女人從遊戲廳出來。那小子穿著皮夾克,頭髮染成了黃色,和當年在法庭上判若兩人。路過少管所的牆根,他聽見裡麵傳來嬉笑聲,三個穿著勞教服的少年正踢足球,其中一個的射門姿勢,像極了當年踹高明肚子的動作。

那天晚上,他在僧袍裡縫了個內袋,裝著從廢品站撿的雷管。藏經閣的月光照在他手上,佛珠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串等待點燃的導火索。

2002年中秋,他收到女兒的信,信封上蓋著西安醫科大學的郵戳。媽住院了,肺癌晚期,她說想看看你。女兒的字跡越來越像妻子,隻是最後一句被眼淚泡得發虛:爸,彆做傻事。

他把信燒在香爐裡,紙灰飄起來時,像高明的紅綢子。轉身回房時,僧袍的下襬掃過床底的木箱,裡麵傳來玻璃瓶碰撞的輕響——他已經做了七枚炸彈,瓶身貼著從勞教所檔案上抄的名字。

最後一枚空瓶,他在標簽上寫了王星。字跡太用力,筆尖劃破了紙,透出底下藏著的一張照片:高明騎著鳳凰車,背景裡的王星正往車胎上紮圖釘,紅綢子在風裡,剛好擋住那小子的臉。

《佛堂炸彈》(修正版)

1999年清明,天空陰沉沉的,彷彿也在為逝去的生命默哀。老高穿著一件破舊的軍大衣,雙手緊緊握住那輛鳳凰牌自行車的車把,緩緩走進了廢品站。車把上繫著的紅綢子,在微風中輕輕飄動,此刻卻纏繞著一根鏽跡斑斑的鐵棍,那是奪走他兒子小敏生命的凶器。

警察當初的調查毫無結果,隻留下一句找不到主兒,可老高不服,他在少管所外牆的雜草堆裡苦苦扒尋了整整三天,終於找到了這根鐵棍。如今,棍頭上那暗紅色的血痂,已然凝固,像一顆顆還未剝殼的血栗子,觸目驚心。

師傅,您給個實在價,這車雖然舊了些,但零件都還結實。老高強忍著內心的悲痛,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些。他抬起頭,露出袖口磨出的破洞,腕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在灰暗的光線下格外醒目,那是他當兵時練匍匐前進留下的印記,可如今,再深的傷疤也比不上他心裡失去兒子的傷痛。

廢品站老闆走上前,雙手抓住車座,用力掂了掂,那鳳凰車鍍鉻的車身上,隱隱映出一個模糊的笑臉。老高的眼神瞬間變得柔和又哀傷,思緒飄回到了幾年前,小敏剛得到這輛新車時的興奮模樣。那天,小敏騎著車從校門歡快地衝出來,車把上的紅綢子隨風飛舞,不小心掃過了那個帶頭鬨事男生的臉。老高還記得那男生當時的眼神,充滿了惡意,像淬了毒的釘子,狠狠紮進他的心裡。

隨著廢品站內機器的轟鳴,鳳凰車開始被拆解。車把上的紅綢子不慎纏進了齒輪,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音,彷彿是小敏在痛苦地慘叫。老高蹲在牆角,緊緊盯著地上的錢,五張皺巴巴的十元紙幣,在他眼裡卻無比沉重。這些錢,隻夠買兩串小敏生前最愛吃的糖葫蘆,可如今,孩子卻再也吃不到了。

他顫抖著雙手,把錢小心翼翼地塞進僧袍的內袋,手指觸碰到一張皺巴巴的紙。掏出一看,是法院的判決書,上麵罰款3000元的字樣,早已被他的淚水泡得模糊不清,墨團暈開,隱約還能看見他當時用指甲刻下的那個恨字。這個恨字,飽含著他對兒子枉死的悲憤,對司法不公的控訴。

突然,廢品站的狗狂吠起來,打斷了老高的思緒。他下意識地抬起頭,隻見馬路對麵,那個帶頭鬨事的男生正摟著一個女孩有說有笑地走過。那男生穿著一條牛仔褲,上麵的破洞位置和三年前毆打小敏時穿的那條一模一樣,彷彿在挑釁著老高的痛苦回憶。

一陣風吹過,廢品站裡揚起一陣灰塵,紅綢子被拆解後的灰燼也隨之飄起,不偏不倚,粘在了那男生的新皮鞋上。老高看著那抹紅色,心中湧起一絲快意,彷彿那是那男生洗不掉的罪孽,是他永遠擺脫不了的血債。

第七章

炸藥裡的家書

2002年的深冬,寒風凜冽,如刀子般刮過臉頰。老高蜷縮在狹小昏暗的出租屋裡,身旁的煤爐燒得正旺,可他的心卻如墜冰窖。煤爐上,鍋裡熬製炸藥的硝酸銨散發著刺鼻的氣味,瀰漫在整個房間,讓人喘不過氣來,彷彿是仇恨在空氣中發酵。

這時,一陣風從破舊的窗戶縫裡鑽進來,帶著一絲油墨的清香。老高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是妻子從醫院寄來的家書。他連忙放下手中的鑷子,伸手接過信,小心翼翼地拆開,展開信紙,妻子那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孩子他爸,閨女說她想你了,她考上大學了,就像小敏曾經希望的那樣。讀到這句話,老高的眼眶瞬間濕潤了,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牆上貼著的一張本地地圖上。地圖上,那個帶頭男生家的位置被他用紅筆重重地圈了三個圈,彷彿要把這個地方從地圖上灼燒掉。旁邊,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1998.11.27,這是小敏的忌日,也是老高心中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桌角擺放著七隻玻璃瓶,像七個沉默的衛士。每個瓶身上都貼著一張紙條,上麵的名字雖然模糊,但老高清楚地記得每個人的模樣,這些人都是當年參與毆打小敏的幫凶。而最後一隻玻璃瓶,依舊空空如也,它在等待,等待著那個罪魁禍首——那個帶頭男生的名字。

爸,彆做傻事。女兒的信裡,這句話被淚水浸濕,字跡有些模糊。老高把信折成小小的方塊,緩緩塞進最底下的玻璃瓶。信紙邊緣的淚痕暈開,將媽快不行了幾個字泡得腫脹變形,彷彿在向他哭訴著這個家的悲慘遭遇。

他拿起鑷子,繼續往玻璃瓶裡裝填炸藥,指腹不經意間蹭過女兒的字跡,那一瞬間,他彷彿摸到了女兒小時候紮的羊角辮,軟軟的,帶著洗髮水的清香。可如今,妻子病重,女兒獨自在外求學,這個家已經支離破碎。

就在這時,煤爐突然砰的一聲巨響,爆出一團火星,濺落在老高的僧袍上。他猛地抬起頭,看到爐壁上映出自己的影子,身形佝僂,披著僧袍,手裡卻緊緊攥著一根導火索,宛如一個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窗外,雪越下越大,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很快就蓋住了出租屋的煙囪。遠處,偶爾傳來陣陣麻將聲,嘩啦啦的聲音,像極了當年小敏被毆打時,散落一地的書本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刺痛著老高的心。

第八章

太平間的體溫

2003年夏至,悶熱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讓人喘不過氣。醫院太平間裡,溫度卻低得刺骨,老高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裡,懷裡緊緊抱著一顆炸彈,彷彿那是他最後的希望,也是他對那些凶手的致命審判。

冷氣從鐵櫃的縫隙中源源不斷地鑽出來,凍得老高牙齒打顫,可他的眼神卻異常堅定,指縫間緊緊夾著的火藥,彷彿是他燃燒的複仇怒火,任何寒冷都無法將其熄滅。就在上週,他成功處理掉了第一個仇人,可心中的仇恨並未因此減少半分,反而如熊熊烈火,燃燒得更加旺盛。

趁著夜色,他偷偷潛入太平間,這裡是小敏生命終結的地方,也是老高痛苦的深淵。他緩緩走到小敏曾經躺過的鐵櫃前,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摸那冰冷的櫃門,彷彿這樣就能再次感受到兒子的溫度。突然,他的手指觸碰到一個異物,低頭一看,竟是一塊口香糖,包裝紙上的日期清晰地顯示著1998.11.26,是小敏出事的前一天。

醫生說你隻是皮外傷,怎麼會……怎麼會就冇了呢老高對著空蕩蕩的鐵櫃喃喃自語,聲音在冰冷的空氣中顫抖,結滿了冰霜。他的心中充滿了悔恨與自責,如果當初他能多一點警惕,如果他能堅持讓醫生做更全麵的檢查,小敏是不是就不會離開

太平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道光射了進來。老高迅速躲到陰影裡,屏住呼吸。進來的是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頭髮已經大半花白,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與無奈。他緩緩走到記錄板前,輕輕歎了口氣,低聲說道:當年要是做個CT就好了,或許……或許就能發現顱內的出血點了。

聽到這句話,老高的雙眼瞬間瞪得通紅,仇恨的火焰幾乎要將他吞噬。他緊緊握住炸彈的引信,隻要輕輕一拉,就能讓這個失職的醫生為小敏陪葬。醫生轉身的瞬間,老高看到了他胸前的工作證,照片上的人還是十年前那個年輕自信的模樣,可如今卻已被歲月和愧疚刻滿了痕跡。

不知為何,老高的手突然顫抖起來,心中的怒火也在這一刻出現了一絲動搖。他想起小敏生前的善良與寬容,如果小敏還在,他會希望父親用這樣的方式複仇嗎冷氣彷彿突然變得滾燙,老高的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小敏臨終前在他懷裡逐漸冰冷的身體,那漸漸消失的體溫,彷彿是他生命中最寒冷的冬天。

醫生離開後,老高緩緩站起身,將炸彈輕輕放進鐵櫃,和那塊口香糖並排放在一起。他輕輕關上櫃門,對著黑暗輕聲說道:兒子,再等等,爸很快就來陪你了。鐵櫃的鎖哢噠一聲合上,那聲音清脆卻又沉重,像小敏當年關上家門的聲音,也像老高心中最後一絲理智被徹底鎖閉的聲音,輕得讓人心碎,卻又重得讓人無法承受。

第九章

僧袍下的彈痕

2004年正月初三,古寺裡瀰漫著一股肅穆而寧靜的氣息,香菸嫋嫋,梵音陣陣。老高穿著一件破舊的僧袍,在藏經閣裡緩緩踱步,看似在尋找佛經,可僧袍下卻綁著炸彈,那是他為複仇準備的最後武器,也是他與這個世界決裂的宣告。

突然,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每一步都彷彿踏在老高的心上。他知道,是住持來了。住持穿著一襲灰色僧袍,手持佛珠,緩緩走進藏經閣。他的腳步聲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像極了老高當年在部隊裡走正步時的聲音,一二一,一二一,節奏分明,卻讓老高的心跳急速加快。

阿彌陀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住持走到老高麵前,雙手合十,輕聲說道。他將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放在老高麵前,茶杯裡升騰起的熱氣,映出老高滄桑而憔悴的麵容,眼角的皺紋裡還殘留著炸藥的粉末,那是他複仇之路的見證。

老高盯著茶杯裡的倒影,看到了一個戴著僧帽的自己,可手中卻緊握著一根雷管,那猙獰的模樣與這古寺的祥和氛圍格格不入。三年前,他在痛苦與絕望中剃度出家,住持曾對他說:佛法無邊,能消世間一切業障。可這三年來,每一次誦經,他的眼前都會浮現出小敏倒在血泊中的畫麵,那殷紅的鮮血在柏油路上肆意蔓延,血珠滾動,就像住持手中的念珠,一顆又一顆,滾到那個帶頭男生的腳邊,被無情地碾成了泥。

施主,回頭是岸啊。住持的聲音再次響起,他手中的佛珠轉動得更快了,佛珠散發的木香味瀰漫在空氣中,卻怎麼也掩蓋不住老高身上刺鼻的硝煙味。昨晚,老高在廢品站進行炸彈試驗,一聲巨響後,半麵牆被炸飛,僧袍的袖口也被炸裂,露出裡麵隱藏多年的彈痕,那是他當兵時留下的榮耀,如今卻與小敏頭骨上的裂痕驚人地相似,彷彿命運無情的嘲諷。

佛要是真的有用,我兒子能活過來嗎我這個家能完整嗎老高突然情緒失控,猛地抓起茶杯,狠狠地潑在住持臉上。滾燙的茶水順著住持的臉頰滑落,混著老高的淚水,一同滴落在地上。此時,一陣風從窗戶吹進來,藏經閣裡的經卷被吹得嘩嘩作響,那聲音彷彿是無數人在哭泣,又像是無數人在嘲笑,笑他身為佛門弟子,卻藏著一顆比誰都狠厲的心;笑他妄圖用複仇來填補心中的空洞,卻不知這隻會讓他陷入更深的痛苦深淵。

第十章

紅綢纏槍

2005年立春,死刑犯會見室裡瀰漫著一股冰冷而壓抑的氣息,玻璃上結滿了厚厚的冰霜,彷彿是命運的枷鎖。老高坐在椅子上,雙手被手銬緊緊銬在桌腿上,他的眼神卻一直停留在對麵女兒的臉上。

女兒穿著和小敏當年一模一樣的校服,隻是袖口還很嶄新,冇有磨出毛邊。看著女兒稚嫩卻又堅強的臉龐,老高的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女兒的愧疚,也有對妻子的思念。爸,媽走了,臨終前她囑咐我,讓你在那邊好好照顧弟弟。女兒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像一把刀,狠狠刺進老高的心裡。

老高想要伸手摸摸玻璃上女兒的影子,可手銬卻限製了他的行動。手銬的鐵鏈摩擦著他腕上的紅綢子,那是從鳳凰車上拆下來的最後一截紅綢,上麵還殘留著王星家的汽油味和醫院太平間的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就像小敏最後留在他襯衫上的味道,又腥又澀,那是他永遠無法忘記的痛苦記憶。

爸,我不恨你,我知道你是為了給弟弟討回公道。女兒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最終還是滑落下來,在玻璃上劃出兩道清晰的淚痕,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小敏弟弟肯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他那麼善良,他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老高的嘴唇顫抖著,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被淚水哽住了喉嚨。他從懷裡掏出一顆水果糖,那是昨天獄警給他的,糖紙和小敏當年最愛吃的那種一模一樣,上麵印著一隻可愛的小熊。他想把糖遞給女兒,可手卻怎麼也夠不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糖在掌心慢慢融化,變得黏糊糊的,像小敏最後在他懷裡吐出的血沫,那一幕,成了他心中永遠的噩夢。

會見結束的鈴聲驟然響起,打破了這短暫而沉重的寧靜。老高突然對著玻璃大聲喊道:閨女,把紅綢子燒給我!女兒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但還是緩緩點了點頭。就在這時,老高看到女兒校服領口彆著的校徽,和小敏的那枚在陽光下閃耀著同樣的光芒,那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也刺痛了他的心。

行刑隊走進會見室,腳步聲沉重而冰冷。老高站起身,深吸一口氣,將糖紙塞進嘴裡,甜味瞬間在口中散開,可他的心中卻滿是苦澀。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彷彿看到那根紅綢子輕輕纏上了槍頭,在微風中輕輕飄動,就像當年小敏自行車上的裝飾,叮鈴鈴,叮鈴鈴,那清脆的聲音,曾經是小敏快樂的象征,如今卻成了老高生命終結的輓歌,響得人心頭髮暖,卻又痛徹心扉,帶著無儘的悔恨與無奈,消散在這冰冷的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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