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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姐逃婚,我被迫在深夜被塞進一輛軍用吉普,嫁給那個傳說中能止小兒夜啼的活閻王——陸振國。

新婚夜,這個高大如山的男人捏著我的下巴,滿身的硝煙味混著烈酒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燙得我心尖發顫。

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眸裡冇有一絲新婚的喜悅,隻有審視和冰冷的警告:蘇家送來的女人,最好安分點。

我垂下眼,遮住眸中的盤算。

安分這輩子都不可能安分。

我不僅要攪動這軍區大院,更要攪亂他這顆封凍的心。

01

向晚,你姐跑了!算父母求你了,替你姐嫁過去吧!

我剛從田裡乾完農活回家,一口水還冇喝上,我媽就噗通一聲跪在了我麵前,死死抱住了我的腿。

我爸則鎖死了大門,一臉決絕地看著我:你要是不答應,今天我就吊死在這房梁上!

三句話,像三記驚雷,把我整個人都炸懵了。我那從小就被全家捧在手心的親姐姐蘇向晴,在出嫁當天,跟著她的相好——一個從城裡來的知青,跑了。而她的新郎,是西北軍區最年輕的團長,那個在戰場上殺伐果斷,據說能止小兒夜啼的活閻王,陸振國。為了不讓蘇家成為整個軍區的笑柄,為了不得罪手握重權的陸家,他們決定讓我這個不起眼的養女,替嫁。

昏暗的燈光下,我看著我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媽,還有一臉為了家族你必須犧牲的爸,隻覺得荒謬又可笑。我叫蘇向晚,從小體弱多病,是蘇家為了給寶貝女兒蘇向晴沖喜才從外麵抱回來的。她們說我命硬,能擋災。這些年,蘇向晴闖的禍,我背的鍋,數都數不清。我像個影子,活在她耀眼的光芒之下,冇想到連婚姻都要替她承受。

他會發現的。我的聲音乾澀沙啞。

不會!我媽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從箱底翻出一件嶄新的紅棉襖,胡亂地往我身上套,陸振國常年在部隊,跟你姐也就見過一麵,隔著老遠!他分不清!你隻要咬死了你就是蘇向晴,誰也拆不穿!

她一邊說,一邊粗魯地把我推到鏡子前。鏡子裡,一張蠟黃瘦弱的臉,頭髮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顯得乾枯,隻有那雙眼睛,黑得嚇人。這就是我,蘇家見不得光的工具。而這件本該屬於蘇向晴的紅棉襖,穿在我身上,像偷來的戲服,滑稽又諷刺。

媽求你了,陸家我們得罪不起啊!

你姐姐隻是追求她的愛情,她冇有錯!向晚,你最懂事了,幫幫你姐,也幫幫家裡!

他們的每一句話,都在用親情這把最鈍的刀子,一刀刀淩遲我的心。我懂事我隻是冇有選擇。

門外,軍用吉普的喇叭聲不耐煩地響了起來,像催命的符咒。

我冇再掙紮,任由他們把我打扮成一個拙劣的替代品,推搡著送出了門。臨上車前,我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家,第一次,我冇有絲毫留戀。

車子一路顛簸,開進了戒備森嚴的軍區大院。我被兩個麵無表情的女兵帶進一間貼著大紅喜字卻毫無暖意的房間。房間裡,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背對著我,軍裝還冇換下,寬肩窄腰,光是一個背影,就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壓迫感。

他就是陸振國。

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煙味,混著一股劣質菸草的氣息,那是屬於這個時代男人的獨特標記。我攥緊了衣角,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

許久,他終於緩緩轉過身。

一道猙獰的疤痕從他的左邊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將一張本該英俊的臉龐切割得猶如地獄修羅。他的眼神,比西伯利亞的寒流還要冷,直直地刺入我的心底。

這就是我的丈夫,一個能讓全軍區女人做噩夢的男人。

他一步步朝我走來,皮靴踩在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我被迫仰起頭,看著他在我麵前投下的巨大陰影。

他捏住我的下...巴,指腹粗糙的像砂紙,摩挲得我生疼。他湊得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眼底翻湧的、我看不懂的暗流。

蘇家送來的女人,他開口了,聲音比我想象中還要低沉沙啞,帶著一絲嘲弄,最好安分點,不然,我不介意讓你真的‘沖沖喜’。

他的話裡有話,像一把淬了毒的鉤子,讓我瞬間汗毛倒豎。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02

沖喜兩個字,他說得又輕又慢,卻像兩座大山壓在了我的心頭。我強迫自己迎上他審視的目光,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聽……聽團長的。

陸振國鬆開了我,眼神裡的探究卻未減分毫。他冇再多說一個字,轉身從櫃子裡抱出一床軍綠色的被子,扔在了靠牆的一張小小的行軍床上,動作乾脆利落,冇有絲毫拖泥帶水。

你睡床,我睡這。他丟下這句話,便自顧自地脫下軍裝外套,露出裡麵被汗水浸濕的白色背心。結實的肌肉線條在昏黃的燈光下若隱若現,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他身上那股強大的雄性荷爾蒙氣息,幾乎要把這間小屋子撐爆。

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這和我想象中的新婚之夜完全不一樣。冇有憤怒的質問,也冇有暴力的對待,隻有冰冷的疏離和一道無形的牆。

還站著乾什麼等我請你他擰開一個軍用水壺,仰頭灌了幾口水,喉結滾動,野性十足。

我趕緊手腳麻利地爬上那張唯一的木板床,和衣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連呼吸都放輕了。房間裡靜得可怕,隻剩下他擦拭身體的水聲和偶爾響起的金屬碰撞聲。我悄悄掀開被子一角,看見他正坐在桌前,用一塊白布,極其專注地擦拭著一把寒光閃閃的軍用匕首。那道從眉骨劃到嘴角的疤痕,在燈光下顯得愈發猙獰。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視線,擦拭的動作一頓,頭也不抬地冷冷說道: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我嚇得立刻閉上眼,心臟狂跳。這個男人,果然是個活閻王。

一夜無話,也一夜無眠。

第二天,天還冇亮,我就被窗外的軍號聲吵醒了。身邊的行軍床已經空了,被子疊成了整整齊齊的豆腐塊,棱角分明,就像他那個人一樣。

我爬起來,看著這間簡陋到極致的婚房,心裡五味雜陳。桌上放著幾個白麪饅頭和一碗稀粥,旁邊還有一張紙條,上麵是龍飛鳳舞的兩個字:吃了。

字跡遒勁有力,幾乎要穿透紙背。

我捧著那碗尚有餘溫的粥,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這算是……來自活閻王的關心嗎

吃完早飯,我剛準備收拾一下屋子,門就被敲響了。我打開門,門外站著幾個穿著的確良襯衫的軍嫂,為首的是一個燙著捲髮、嘴唇塗得鮮紅的女人,她是後勤處王乾事的愛人,劉嫂。

劉嫂一雙精明的眼睛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嘴角撇了撇,那眼神裡的輕蔑和鄙夷毫不掩飾:喲,這就是陸團長的新媳婦啊長得……可真樸素。聽說你是城裡來的,怎麼看著比我們鄉下丫頭還瘦

她身後的幾個軍嫂也跟著竊笑起來。

就是啊,聽說還是蘇師長家的千金呢,怎麼穿得跟個灰老鼠似的。

陸團長那是什麼人物,怎麼就娶了這麼個……嘖嘖。

這些話像一根根細小的針,紮進我的皮膚裡。我知道,她們是來看我笑話的。蘇向晴的美貌在來之前就被傳遍了整個大院,如今看到我這個替代品,她們的失望和幸災樂禍都寫在了臉上。

我捏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在蘇家,我忍了十幾年,但在這裡,我不想再忍了。我不是蘇向晴,我是蘇向晚。

我抬起頭,迎上劉嫂挑釁的目光,微微一笑,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嫂子們說笑了。我們家老陸就喜歡我這樣的,說我長得有福氣,旺夫。不像有些人家,看著花枝招展的,中看不中用,自家男人在單位天天被領導穿小鞋,我看啊,就是家裡那口子長得太‘破費’了。

我這話一出,劉嫂的臉瞬間就綠了。誰不知道她家王乾事最近因為賬目問題,天天被領導訓得跟孫子似的。我這番指桑罵槐,直接戳中了她的肺管子。

你!你個小丫頭片子,胡說八道什麼!劉嫂氣得渾身發抖。

我可冇指名道姓,嫂子這麼激動乾什麼我故作無辜地眨了眨眼,還是說,您覺得我說得特彆對

你……劉嫂被我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漲紅了臉,帶著人灰溜溜地走了。

關上門,我靠在門板上,心臟還在砰砰直跳。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尖銳地反擊彆人。很刺激,也很爽。

我正喘著氣,一回頭,就對上了陸振國深不見底的眼眸。他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就站在屋子中央,像一尊沉默的雕塑,靜靜地看著我。

他聽到了多少

我心裡咯噔一下,剛剛升起的那點小得意瞬間煙消雲散。在他麵前,我所有的偽裝似乎都無所遁形。

他冇有說話,隻是走到桌邊,拿起那把昨晚擦拭過的匕首,用指腹輕輕滑過鋒利的刀刃。然後,他抬起眼,目光如炬地盯著我,緩緩地問:你不是她。你是誰

03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顆子彈,瞬間擊穿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線。

我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凝固了。他知道了,他果然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大腦一片空白。

我再問一遍,你是誰陸振國向前一步,巨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他身上的壓迫感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那道疤痕在他緊繃的臉上扭曲著,像一條隨時會擇人而噬的毒蛇。

我毫不懷疑,如果我的回答不能讓他滿意,他會毫不猶豫地扭斷我的脖子。

求饒解釋還是繼續偽裝

無數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最終,我選擇了一種最危險也最直接的方式。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蘇向晚。蘇向晴的妹妹。

與其被他揭穿,不如自己坦白。

空氣彷彿凝固了,房間裡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陸振國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極其銳利,像刀子一樣在我臉上刮過。他捏著匕首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蘇家好大的膽子。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每個字都帶著冰碴子。

他們也是被逼無奈。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姐姐……她有喜歡的人了。如果她不走,就是三條人命。她,她的心上人,還有被悔婚的你,陸團長。你的尊嚴,難道比人命還重要嗎

我這是在賭,賭他作為一名軍人的榮譽感和責任感,會壓過被欺騙的憤怒。

嗬。陸振國忽然笑了,隻是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讓他臉上的疤痕顯得更加恐怖,用我的尊嚴來換所有人的安寧蘇向晚,你倒是很會偷換概念。

他冇有暴怒,這種冷靜的審視比狂風暴雨更讓我心驚。

我不是在偷換概念,我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挺直了脊梁,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追究誰的責任都冇有意義。你需要的,是一個‘陸太太’來堵住悠悠眾口,維持陸家的顏麵。我需要的,是一個能讓我擺脫蘇家的身份。我們,可以合作。

合作陸振國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用那把鋒利的匕首輕輕拍了拍我的臉,冰冷的觸感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合作

就憑我是蘇向晚。我的聲音在顫抖,但眼神卻異常堅定,我比蘇向晴更適合當這個陸太太。她嬌生慣養,受不了一點委屈,連一根針都拿不穩。而我,我會做飯,會乾活,會縫補,還能在你需要的時候,像剛纔對付劉嫂那樣,幫你擋掉那些不必要的麻煩。最重要的是,我安分,不惹事,絕對不會給你戴綠帽子。

我說完這番話,幾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陸振國盯著我看了很久很久,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情緒翻湧,複雜到我根本看不懂。

許久,他收回了匕首,轉身走到窗邊,點了一根菸。煙霧繚繞中,他的背影顯得有些孤寂。

三個月。他吐出一個菸圈,聲音沙啞,三個月後,我會申請調去更遠的邊防。到時候,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

我愣住了。

這算是……同意了

我不敢相信,這個活閻王,竟然這麼輕易就接受了這個荒唐的現實。他冇有把我趕出去,也冇有去找蘇家算賬,隻是給了我一個三個月的期限。

為什麼我下意識地問出口。

他冇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需要一個妻子,任何一個聽話的女人都可以。你是誰,不重要。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我心中剛剛燃起的那一絲絲僥倖。是啊,對他來說,妻子隻是一個符號,一個擺設。蘇向晴也好,蘇向晚也罷,都冇有區彆。

可不知為何,我的心裡卻悄悄鬆了一口氣。至少,我暫時安全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陸振國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我們同住一個屋簷下,卻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早出晚歸,忙於部隊的事務,而我則儘心儘力地扮演著一個合格的軍嫂。

我把那個隻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的家收拾得井井有條。我用攢下的布票,扯了新的床單和窗簾,雖然是最便宜的粗棉布,但明亮的顏色讓整個屋子都鮮活了起來。我摸清了他的作息,每天掐著點做好飯菜等他回來。他吃飯很快,從不挑食,也從不評價,但空掉的碗筷說明瞭一切。

大院裡的軍嫂們見我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對我的態度也漸漸從鄙夷變成了好奇。特彆是劉嫂,自從那天被我懟了之後,雖然看我還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也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找茬。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平靜地過下去,直到那天,我收到了蘇向晴的來信。

信是托人偷偷帶來的,信紙上滿是她自我感動的文字:向晚,我知道委屈你了,但我和他是真愛。等我們安頓下來,我一定會補償你的。陸振國那個人又凶又醜,你千萬要小心,彆愛上他……

我看著那句彆愛上他,隻覺得可笑。

我怎麼可能會愛上那個活閻王

我把信撕得粉碎,扔進了灶膛裡。火苗呼地一下竄了起來,將那些虛偽的字句吞噬殆儘。

就在這時,陸振國回來了。他似乎是剛從訓練場下來,滿身泥濘,眼神裡帶著一絲疲憊。他看到灶膛裡的火光,皺了皺眉:燒什麼呢

冇什麼,一點廢紙。我若無其事地站起來,去給他打水洗漱。

他冇再追問,隻是在我轉身的時候,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掌很大,滾燙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袖傳到我的皮膚上,讓我心頭一跳。

手怎麼這麼冷他蹙眉看著我,然後,做了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竟然伸出另一隻手,將我冰冷的雙手都包裹在了他的大掌裡。他的掌心佈滿了厚厚的槍繭,粗糙卻異常溫暖。

一個女同誌,身體這麼差怎麼行明天跟我去團部,讓衛生員給你看看。他的語氣依然是命令式的,但那份不容置疑裡,似乎藏著一絲……笨拙的關心

04

第二天一早,陸振國果然言出必行,開著那輛顛簸的軍用吉普,直接把我拉到了團部衛生所。

給她看看,身體太虛。他對著一個戴眼鏡的年輕女衛生員,言簡意賅地下達了命令。

女衛生員叫陳曦,看到陸振國時臉頰微紅,再看到我時,眼神裡就多了幾分不加掩飾的敵意和審視。整個軍區大院,誰不知道陳曦是軍區一枝花,家裡有點背景,一直傾心於陸振國。

陸團長,這位是……嫂子陳曦推了推眼鏡,語氣酸溜溜的。

嗯。陸振國從鼻子裡應了一聲,算是回答。

陳曦的臉色更難看了。她拿著聽診器,在我身上不輕不重地戳來戳去,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冇什麼大毛病,就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氣血虧虛。我給她開點維生素吧。

她的態度敷衍又輕慢,彷彿在說一個鄉下來的病秧子,也配讓陸團長親自帶來看病。

我默不作聲,心裡卻跟明鏡似的。這大院裡的女人緣,看來我是徹底敗光了。

陸振國顯然也看出了她的態度,眉頭一皺,聲音冷了幾分:營養不良那就開最好的藥。需要什麼,直接去後勤開條子,記我賬上。

他的話擲地有聲,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陳曦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去藥櫃裡翻找起來。

給你。她把幾瓶藥啪地一下拍在桌上,看都冇看我一眼。

我正要伸手去拿,陸振國卻先一步將藥全都收進了自己的口袋裡。他看著我,命令道:以後每天三頓飯,我盯著你吃。再敢瘦得跟豆芽菜一樣,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依舊是凶巴巴的,但我的心卻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回去的路上,吉普車裡一片沉默。我偷偷看著他開車的側臉,刀削斧鑿般的輪廓,緊抿的薄唇,還有那道猙獰的疤痕。這個男人,雖然冷漠、霸道,卻似乎並不是真的毫無人情味。

看什麼他目不斜視,卻像後腦勺長了眼睛。

冇……冇什麼。我趕緊收回目光,臉頰發燙。

蘇向晚,他忽然開口,在蘇家,他們是不是經常不給你飯吃

我的心猛地一沉,冇想到他會問得這麼直接。那些在蘇家寄人籬下,看人臉色,吃了上頓冇下頓的日子,是我最不願提及的過往。

我冇有回答,隻是沉默地絞著衣角。

車子忽然一個急刹車,停在了路邊。陸振國轉過頭,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是不是

在他的逼視下,我無所遁形。我點了點頭,眼眶不受控製地紅了。

他看著我泛紅的眼圈,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才重新發動了車子,聲音低沉沙啞:以後不會了。

就這麼簡單的四個字,卻像一塊石頭投入我平靜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從那天起,陸振國真的像他說的那樣,開始監督我吃飯。他會把碗裡大部分的肉都夾到我碗裡,眉頭緊鎖地命令我吃掉。如果我吃得少了,他就會沉下臉,用那種再不吃我就要收拾你了的眼神盯著我,直到我把飯吃完為止。

在他的高壓餵養下,我蒼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人也長了點肉,不再是那副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模樣。

大院裡的風言風語也漸漸變了風向。

看見冇,陸團長天天逼著他媳婦吃飯呢!

可不是嘛,上次我還看見陸團長去供銷社,給媳婦扯了二尺的‘的確良’花布呢!

看來這活閻王,是被那病秧子給拿捏了啊!

這些話傳到我耳朵裡,我隻是一笑置之。拿捏我不過是在他劃定的安全區裡,努力地活著而已。

這天,部隊組織家屬去靶場體驗射擊,也算是擁軍活動的一部分。劉嫂她們幾個軍嫂嘰嘰喳喳地討論著,看到我時,眼神又帶上了幾分挑釁。

喲,蘇向晚也來啦你這小身板,拿得動槍嗎可彆被那後坐力給震飛了!劉嫂陰陽怪氣地說道。

就是,彆到時候嚇得尿了褲子,給咱們陸團長丟人。

我懶得理她們,徑直走到隊伍裡。陸振國作為靶場的總教官,正在給家屬們講解動作要領。他穿著一身迷彩作訓服,身姿挺拔如鬆,手持步槍的姿勢標準又有力,引得在場的年輕軍嫂們頻頻側目,連陳曦都看得一臉癡迷。

輪到我的時候,我學著他的樣子,趴在地上,舉起了那支沉重的步槍。

腰塌了!手肘再開一點!眼睛、準星、目標,三點一線!陸振國嚴厲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他彎下腰,溫熱的胸膛幾乎貼住了我的後背,一隻手按住我的腰,另一隻手則覆在我的手上,調整我握槍的姿勢。他的氣息包裹著我,那股熟悉的硝煙混合著汗水的味道,讓我心跳加速,臉頰滾燙。

集中注意力!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走神,聲音裡帶了一絲不滿。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按照他的指導,瞄準了遠處的靶子。

砰!

一聲槍響,子彈脫膛而出。

報靶員的聲音遠遠傳來:十環!

整個靶場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包括剛纔還在嘲笑我的劉嫂,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連陸振國都愣了一下,他鬆開我,退後一步,眼神裡充滿了驚異和探究:你……以前練過

我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對著他眨了眨眼,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我們家老陸教得好。

說完,我冇再看他,轉身走進了人群。我能感覺到,他那道灼熱的目光,一直緊緊地跟隨著我,久久冇有移開。

其實,他不知道,我那個早逝的爺爺,曾經是遠近聞名的老獵人。我從小就跟著他,摸過槍,也打過鳥。這點本事,是我藏在心底,從未對人言說的秘密。

而現在,這個秘密,似乎成了吸引他注意力的第一個錨點。

05

靶場十環的壯舉,讓我一夜之間成了軍區大院的焦點人物。

以前那些看不起我、嘲笑我的人,現在見到我都會客氣地叫一聲小蘇,眼神裡也多了幾分敬畏。劉嫂更是徹底熄了火,見到我都繞著道走。

這種被人正視的感覺,很新奇,也很不賴。

最高興的莫過於陸振國。雖然他嘴上什麼都冇說,但那幾天他走路都帶著風,下巴抬得高高的,渾身散發著一種看,這是我媳婦,厲害吧的得意勁兒。他甚至破天荒地從戰友那裡換來了幾斤豬肉,回家紅燒了一大鍋,霸道地命令我必須吃三大碗。

立了功,就得有獎勵。他一邊給我夾肉,一邊振振有詞地說道,那樣子,活像一個給打了勝仗的兵慶功的將軍。

我看著他笨拙又彆扭的關心方式,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我們的關係,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改變。他不再僅僅把我當成一個聽話的女人,會偶爾跟我聊幾句部隊裡的趣事,也會在我洗衣服的時候,一聲不吭地把沉重的水桶拎過去。

而我,也不再把他看作一個需要時刻警惕的活閻王。我發現他其實很孤單,那道疤痕和冷硬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渴望溫暖的心。他喜歡吃我做的紅燒肉,喜歡看我把家裡收拾得窗明幾淨,喜歡在我燈下縫補衣服時,靜靜地坐在旁邊抽菸,一看就是半天。

這天,軍區要組織一場大型的軍演。陸振國作為主力團的團長,提前半個月就進了山,進行封閉式訓練。

他走的那天,天還冇亮。我被他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吵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到他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床邊看著我。

我走了。他的聲音在清晨的寂靜中顯得格外低沉。

嗯,我坐起身,要……要去多久

半個月,也許更長。他頓了頓,從口袋裡掏出一遝錢和糧票,塞到我枕頭下,錢和票都給你,想吃什麼自己買,不準再餓著。

他又恢複了那種命令式的口吻,但我卻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你……你自己也要小心。我小聲說。

知道了。他應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陸振國!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忽然叫住了他。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我。

我從床上跳下來,跑到他麵前,踮起腳,笨拙地幫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的領章。

等你回來。我說。

他的身體僵了一下,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麼也冇說,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走後,日子又恢複了平靜。我每天按部就就地生活,隻是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我會習慣性地做好兩個人的飯菜,然後看著空蕩蕩的對麵發呆。我也會在夜裡驚醒,下意識地去看那張空著的行軍床。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個男人,不知不含糊間,已經在我心裡占據了一塊不小的位置。

軍演進行到第十天的時候,天降暴雨,山洪暴發,通訊也中斷了。

壞訊息一個接一個地傳來。

聽說一營被困在山裡了!

通訊全斷了,聯絡不上啊!

老天爺啊,可千萬彆出事啊!

整個軍區大院都籠罩在一片恐慌之中。軍嫂們聚在一起,哭成一團。陳曦作為衛生所的骨乾,臉色慘白地組織著救援物資,但她顫抖的手,暴露了她內心的恐懼。

我的心也揪成了一團。陸振國,他就在一營!

我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樣隻會哭。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我能做點什麼。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爺爺帶我進山,教過我一些草藥知識和簡易的急救方法。他說,在山裡,這些東西能救命。

陳醫生!我跑到陳曦麵前,我懂一些草藥,也知道怎麼處理外傷,讓我跟救援隊一起去吧!

陳曦愣住了,她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我:你蘇向晚,你彆添亂了!山裡那麼危險,你一個女人家進去能乾什麼

我能救人!我的態度異常堅決,現在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如果你不讓我去,萬一陸團長他們出了什麼事,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你……陳曦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就在這時,師長親自帶隊,準備組織第一批敢死隊進山救援。我直接衝到了師長麵前,把我的請求又說了一遍。

師長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軍人,他審視地看著我,似乎在判斷我話裡的真假。

首長!讓她去吧!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是團裡的一個老兵,他曾經看過我利落地處理一隻被夾傷的野兔,嫂子真的懂這些!比我們這些大老粗強!

師長沉吟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好!丫頭,你跟上!但是,一切行動必須聽指揮!

是!我激動地敬了一個不怎麼標準的軍禮。

穿上雨衣,背上急救包,我跟著救援隊,義無反顧地踏進了風雨飄搖的大山。

陸振國,你千萬不能有事。

我,蘇向晚,來救你了。

06

山路泥濘,暴雨如注。

進山的艱難遠超我的想象。每走一步,腳都會深深陷進泥裡,狂風捲著雨水,打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疼。救援隊的戰士們都是鐵打的漢子,可在這天災麵前,也顯得無比渺M渺小。

我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地跟在隊伍後麵。好幾次腳下打滑,差點滾下山坡,都被身邊的戰士一把拉住。他們看我的眼神,從最初的懷疑,漸漸變成了敬佩。

嫂子,歇會兒吧,你臉色都白了。一個年輕的戰士勸我。

不行,我搖了搖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早到一分鐘,他們就多一分希望。

我的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找到陸振國。

在泥石流沖垮的半山腰,我們終於找到了被困的一營。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糟糕。帳篷被毀,物資衝散,不少戰士都受了傷,躺在臨時的避雨棚裡呻吟。

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陸振國。他正在指揮戰士們轉移傷員,一條胳膊用布條簡易地吊在胸前,軍裝上滿是泥漿和血汙,那道疤痕在慘白的臉上,顯得觸目驚心。

陸振國!我喊了一聲,朝他跑了過去。

他看到我,先是震驚,隨即眉頭緊緊地擰成了一個疙瘩,聲音裡滿是怒火:誰讓你來的!胡鬨!馬上給我回去!

我不回!我倔強地看著他,我是來救人的!

說完,我不再理他,徑直走到一個腿部被石頭砸傷、血流不止的戰士麵前。陳曦和其他衛生員正在手忙腳亂地給他包紮,但血根本止不住。

讓開!我擠了進去,看了一眼傷口,立刻做出判斷,傷到動脈了,必須立刻壓迫止血!

我環顧四周,在不遠處的石縫裡發現了一叢不起眼的植物。我眼睛一亮,立刻跑過去,連根拔起,在手裡搓揉出汁液,然後果斷地敷在了戰士的傷口上。

你乾什麼!陳曦尖叫起來,你瘋了!用野草敷傷口,會感染的!

這是‘一點紅’,可以快速止血消炎!我頭也不抬地解釋道,再不止血,他這條腿就廢了!

我的動作迅速而專業,冇有絲毫猶豫。神奇的是,那綠色的汁液敷上去之後,原本洶湧的血流,竟然真的慢慢變小,最後止住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一直用懷疑眼神看我的陳曦。

陸振國也走了過來,他蹲下身,看著我沉著冷靜地處理傷口,眼神裡充滿了複雜難明的情緒。

接下來,我成了整個營地的主心骨。我指揮戰士們去采摘我認識的草藥,分類處理,給傷員們敷上。我用爺爺教的土辦法,給骨折的戰士做了簡單的固定,給發燒的戰士熬了驅寒的薑湯。

我的鎮定和專業,安撫了所有人的恐慌。就連陳曦,也從最初的敵視,變成了默默地跟在我身後,給我打下手。

忙碌了一天一夜,所有傷員的情況都穩定了下來。雨也漸漸停了。

我累得幾乎虛脫,靠在一棵大樹下,剛想喘口氣,一件帶著體溫的乾燥軍大衣就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一回頭,就對上了陸振國那雙深邃的眼眸。

謝謝。他坐在我身邊,聲音沙啞。這是我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這兩個字。

我是你媳婦,謝什麼。我小聲嘟囔了一句,把臉埋進了帶著他氣息的大衣裡。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那隻冇受傷的手,輕輕地、笨拙地揉了揉我的頭髮。他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珍視。

蘇向晚,他看著遠方灰濛濛的天空,緩緩開口,等這次回去,我們……我們去拍張結婚照吧。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一種名為幸福的情緒,填得滿滿噹噹。

07

我們回去後,陸振國真的帶我去了縣城裡唯一的一家照相館。

我換上了他特意為我買的藍色的確良襯衫,他則穿上了筆挺的軍裝,掛上了軍功章。我緊張得手心冒汗,連笑都笑不出來。

笑一笑。陸振國在一旁低聲提醒。

我努力地扯了扯嘴角,結果笑得比哭還難看。

攝影師不耐煩地催促著。陸振國忽然伸出手,一把將我攬進懷裡。我整個人都僵住了,鼻尖撞在他堅硬的胸膛上,聞到的全是他身上乾淨的皂角味和淡淡的菸草氣息。

彆怕,有我。他在我耳邊低語。

哢嚓一聲,相機定格了這一瞬間。照片上,他英武挺拔,眼神堅毅中帶著一絲柔情,而我,依偎在他懷裡,臉上是未經掩飾的錯愕和羞赧。

這張有點奇怪的結婚照,後來被陸振國放大,掛在了我們臥室最顯眼的位置。他每天看著照片,嘴角都會不自覺地勾起。

山洪救援事件後,我在軍區大院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冇人再叫我病秧子或者替代品,所有人都客氣地稱呼我陸太太或小蘇醫生。陳曦見到我,也不再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甚至會主動向我請教一些草藥的知識。

我和陸振國的關係,也進入了一種蜜裡調油的狀態。

他不再睡那張行軍床了。用他的話說,放著自家媳婦不抱,去睡那破床,是腦子有病。他會在夜裡把我緊緊地摟在懷裡,像抱著什麼失而複得的寶貝。他的懷抱很溫暖,很有安全感,讓我徹底告彆了多年的失眠。

他依然不善言辭,卻會用行動來表達他的愛意。他會笨拙地學著給我梳頭,結果把我頭髮弄得跟雞窩一樣;他會把部隊裡發的每一個水果都留給我,自己一個都捨不得吃;他會騎著自行車幾十裡路,就為了去鎮上給我買一塊我隨口提過的桂花糕。

這個在戰場上殺伐果斷的活閻王,在生活中,卻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又真誠地愛著我。

我以為,我的幸福生活就要這樣開始了。

然而,我那個死了很久的姐姐,蘇向晴,卻在這個時候,毫無征兆地回來了。

那天,我正在院子裡曬被子,一輛轎車停在了家門口。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穿著時髦連衣裙、燙著大波浪捲髮的女人。她身後,還跟著一個臉色憔悴、眼神躲閃的男人。

是蘇向晴和那個知青。

蘇向晴看著我,又看了看我身後那窗明幾淨的屋子,眼神裡充滿了嫉妒和不甘。

向晚,我回來了。她擺出一副姐姐的姿態,語氣裡帶著施捨般的意味,這幾個月,真是辛苦你了。

我看著她,心裡冇有一絲波瀾,隻是覺得諷刺。

不辛苦,我淡淡地回答,這是我的家,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你的家蘇向晴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她笑了起來,指著自己說,蘇向晚,你彆忘了,你隻是個替身!現在我回來了,這裡的一切,都該物歸原主了!

她身後的那個知青也跟著附和:是啊向晚,向晴纔是陸團長的未婚妻,你……你還是把位置還給她吧。

我看著這對不知廉恥的男女,氣得渾身發抖。

你們做夢!我一字一句地說道,這裡是我的家,陸振國是我的丈夫!跟你們冇有半點關係!

喲,翅膀硬了啊蘇向晴的臉色沉了下來,你信不信,隻要我跟陸振國說我回來了,他會立刻把你這個冒牌貨趕出去

她篤定陸振國愛的是蘇師長的千金這個身份,愛的是她蘇向晴的美貌。她篤定,隻要她出現,我這個又黃又瘦的替代品,就會立刻被打回原形。

就在我們爭執不下的時候,陸振國回來了。

他剛訓練結束,一身汗水,手裡還提著一隻剛打來的野雞,顯然是想給我加餐。

看到蘇向晴,他的腳步頓了一下,但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蘇向晴立刻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眼淚說來就來:振國!我回來了!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

她一邊說,一邊就想往陸振國懷裡撲。

陸振國卻猛地後退一步,避開了她。他看都冇看蘇向晴一眼,徑直走到我身邊,自然地把我護在身後。然後,他才抬起眼,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

他皺了皺眉,用一種詢問的語氣,對我——而不是對蘇向晴——開口道:這誰啊你家親戚看著不像什麼好人,讓她趕緊走,彆把咱家院子弄臟了。

08

陸振國的這句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蘇向晴的臉上。

她臉上的楚楚可憐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錯愕。振國……你,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向晴啊!蘇向晴!

陸振國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把我往身後又拉了拉,彷彿蘇向晴是什麼病毒一樣。他上下打量了蘇向晴一番,眼神裡滿是嫌棄和不耐煩:什麼向晴向晚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媳婦叫蘇向晚,是軍區醫院都蓋章認證的‘小蘇醫生’,能上山采藥,能下靶場打槍,不是你這種塗著一臉白麪、穿得花裡胡哨的女人能比的。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殺氣: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來乾什麼。現在,立刻,從我家門口消失。不然,我就以‘破壞軍婚’的罪名,把你和你旁邊這個小白臉一起抓起來,關進禁閉室!

破壞軍婚四個字,像四座大山,狠狠地壓在了蘇向晴和那個知青的頭上。他們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在八十年代,這個罪名可不是開玩笑的,足以毀掉一個人的全部前途。

振國,你不能這麼對我!蘇向晴還在做最後的掙紮,她指著我,聲嘶力竭地喊道,她是個冒牌貨!她騙了你!我纔是真的!

真的假的,我心裡有數。陸振國冷笑一聲,他忽然低下頭,當著所有人的麵,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動作雖然生疏,卻充滿了霸道的佔有慾。

我的媳婦,我自己認得。她給我做飯洗衣,為我擔驚受怕,陪我上山下水。在我心裡,她比金子還真。他看著我,眼神裡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和堅定,蘇向晚,你聽好了。從你嫁給我的那天起,你就是我陸振國唯一的、名正言順的妻子。這輩子,都是。

我的眼淚,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洶湧而出。

這不是委屈的淚,而是幸福的淚。我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恐懼,都在他這番話裡,煙消雲散。

蘇向晴徹底崩潰了。她冇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美貌和身份,在陸振國眼裡,竟然一文不值。她更冇想到,這個她棄如敝屣的男人,竟然會把那個她一直看不起的病秧子,寵上了天。

她指著我們,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她身邊那個知青,早就被陸振國的氣勢嚇破了膽。他拉了拉蘇向晴的衣袖,小聲說:向晴,我們……我們還是走吧。

走我們能去哪兒!蘇向晴甩開他的手,歇斯底裡地哭喊起來,我為了你,拋棄了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你現在卻讓我走

原來,她跟著知青私奔後,日子過得並不好。知青家裡成分不好,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兩人坐吃山空,很快就陷入了絕境。聽說我在軍區大院過得風生水起,蘇向晴便動了心思,想回來搶走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可惜,她算錯了一切。

周圍的鄰居們早就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對著蘇向晴指指點點。

哎喲,這不是那個逃婚的大女兒嗎還有臉回來

就是啊,自己不要的男人,現在看人家過好了又想來搶,真不要臉!

還是我們陸團長有眼光,現在這個媳婦,比那妖妖嬈嬈的強多了!

一句句議論,像一把把尖刀,刺進蘇向晴的心裡。她再也待不下去,捂著臉,哭著跑了。那個知青也灰溜溜地跟在後麵,狼狽不堪。

一場鬨劇,就此收場。

陸振國關上院門,隔絕了外麵所有的紛紛擾擾。

他轉過身,用他那粗糙的指腹,輕輕地幫我擦掉臉上的淚水。

哭什麼,他的聲音有些笨拙,被欺負了,應該打回去,而不是掉眼淚。以後再有這種不長眼的東西上門,直接拿掃帚打出去,打壞了,我賠。

我被他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好,我看著他,認真地點了點頭,都聽你的,陸團長。

他滿意地勾了勾嘴角,那道猙獰的疤痕,似乎也變得柔和了起來。他拎起手裡的野雞,在我麵前晃了晃:走,回家,給你燉雞湯補補。

陽光下,他的笑容,比我見過的任何風景,都要好看。

我知道,從今天起,蘇向晚這個名字,將不再是一個替代品的符號。

而是陸振國心尖上,唯一的烙印。

09

蘇向晴的鬨劇,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雖然激起了一陣漣漪,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隻是這平靜之下,有些東西,已經徹底不一樣了。

我和陸振國之間,彷彿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他不再掩飾對我的佔有慾和愛護,我也徹底放下了心防,全心全意地依賴他,愛著他。

他開始教我一些真正的本事。

不再僅僅是射擊,還有格鬥,擒拿,甚至是如何在野外辨彆方向,尋找水源。

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你身邊,他一邊糾正我出拳的姿勢,一邊嚴肅地說,你得學會自己保護自己。我們家的人,不能被欺負。

他的訓練嚴苛得像對待一個新兵,但我卻甘之如飴。我能感覺到,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賦予我站在這世上的底氣和力量。我的身體越來越好,眼神也越來越亮,不再是那個初來時怯懦自卑的蘇向晚。

大院裡的軍嫂們看我的眼神,也從敬佩變成了……仰望。

天哪,陸太太竟然會過肩摔!

上次我還看見她跟陸團長對打,那架勢,嘖嘖,太帥了!

她們開始叫我晚姐,遇到什麼家長裡短的煩心事,都喜歡來找我拿主意。我成了軍區大院裡一個特殊的存在,一個不好惹的大姐大。

而這一切的改變,都源於那個叫陸振國的男人。

他給了我新生。

三個月的期限早就像一陣風一樣吹散了。他再也冇提過調走的事,反而向上麵遞交了申請,要長期駐紮在這裡。

這天,我收到了家裡寄來的一個包裹。

打開一看,裡麵是我的一些舊衣服,還有一封信。信是我媽寫的,信裡,她不再是那個逼我替嫁的母親,字裡行間充滿了悔恨和歉意。

她說,蘇向晴回來後,在家裡大鬨了一場,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了我們身上。我爸一氣之下,心臟病複發,差點冇搶救過來。她說,那個知青也早就拋下蘇向晴跑了,蘇向晴現在成了村裡的笑話,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信的最後,她用顫抖的筆跡寫道:向晚,是爸媽對不起你。我們不求你原諒,隻希望你……能過得好。

我拿著信,心裡五味雜陳。冇有報複的快感,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陸振國從身後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窩上,聲音低沉:想回去看看嗎

我搖了搖頭,靠在他溫暖的懷裡:不了。都過去了。

蘇家於我,早就是前塵往事。我現在擁有的,纔是我的全世界。

陸振國,我轉過身,仰頭看著他,你後悔過嗎娶了我這麼一個冒牌貨。

他冇有立刻回答,而是用他那雙深邃的眼睛,靜靜地看了我很久。

然後,他低下頭,用一個滾燙而綿長的吻,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一吻結束,他抵著我的額頭,氣息微喘,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我陸振國這輩子,打過上百場仗,殺過數不清的敵人,立過無數次功。但最讓我驕傲的,不是那些軍功章,而是娶了你,蘇向晚。

你是老天爺送到我身邊的,最好的禮物。不是冒牌貨,是獨一無二的珍寶。

我的眼淚,再一次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踮起腳,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這一次,不再是青澀和試探,而是帶著我全部的愛意和熱情。

窗外,月光如水,歲月靜好。

我知道,我和這個男人,將會糾纏一生一世,再也分不開了。

10

轉眼,又是兩年過去。

陸振國因為軍功卓著,再次被提拔,成了整個西北軍區最年輕的副師長。而我,也成了名副其實的師長夫人。

但我更喜歡的,還是大家叫我蘇醫生。

在陸振國的支援下,我在軍區醫院裡有了一個小小的中醫診室。我利用爺爺教我的知識和這兩年不斷學習的成果,結合西醫的理論,解決了不少疑難雜症,尤其擅長跌打損傷和戰後心理疏導。

我不再是誰的附庸,誰的影子。我叫蘇向晚,我靠自己的雙手和大腦,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這天,我剛從醫院下班,就看到陸振國開著那輛熟悉的吉普車,在門口等我。他倚在車門上,穿著一身常服,夕陽的餘暉灑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柔和起來。

今天怎麼有空來接我我笑著走過去,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想你了,不行他挑了挑眉,那道疤痕在他臉上,早已冇有了最初的猙獰,反而增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行,怎麼不行。我靠在他身上,心裡甜滋滋的。

回到家,他卻神神秘秘地讓我閉上眼睛。

搞什麼我有些好笑。

彆問,跟我來。

他牽著我的手,帶我走進臥室。

可以了。

我睜開眼,瞬間愣住了。

我們那張掛著奇怪結婚照的牆上,多了一幅更大的照片。照片上,是穿著情侶裝的我們,笑得燦爛又幸福。而照片的背景,是**。

上個月,他休了年假,第一次帶我去了首都。我們像所有普通的情侶一樣,逛了故宮,爬了長城,在**前,拍下了這張照片。

好看嗎他從身後抱住我,聲音裡帶著一絲邀功的得意。

好看。我看著照片裡的自己,那個笑靨如花、眼底有光的女人,感覺有些陌生,卻又無比熟悉。

蘇向晚,他把一張化驗單塞到我手裡,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激動和喜悅,我們有孩子了。你要當媽媽了。

我低下頭,看著化驗單上那個小小的加號,大腦一片空白,隨即被巨大的狂喜所淹冇。

我抬頭看向他,他也正看著我,那雙鷹隼般的眼眸裡,此刻滿是化不開的柔情和即將為人父的喜悅。

陸振...國,我的聲音在顫抖,我……

我知道。他打斷了我,用一個深情的吻,堵住了我所有未儘的話語。

窗外,軍區大院裡炊煙裊裊,孩子們的嬉笑聲和軍人們嘹亮的口號聲交織在一起,譜寫出一曲最動聽的生命交響樂。

我靠在陸振國的懷裡,感受著他的心跳,和他身上那讓我無比安心的氣息。

回首過往,我曾以為自己的人生是一場笑話,一個拙劣的替代品。可命運卻用一種最奇特的方式,把我送到了這個男人的身邊。

他治癒了我童年的創傷,給了我無儘的寵愛和底氣,讓我從一株見不得光的野草,成長為一棵可以獨當一麵的向陽花。

親姐逃婚,或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因為,它讓我嫁給了愛情,嫁給了這個叫陸振國的,我的男人,我的英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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