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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嬌妻帶球跑文裡的笨蛋美人。
心智如同幼兒,是人人嘲笑的傻子。
嫁給江嶼時,他們嗤笑,一個傻子,一個瘸子,天生一對。
可江嶼卻愛慘了我這副懵懂模樣,把我捧在手心。
他為我尋遍名醫,治好了我的癡傻。
我以為我會永遠幸福下去。
可冇想到,不過五年,他就不愛我了。
我終於看懂他眼底的厭倦,女兒也開始嫌我無趣。
“媽媽,你變聰明後,一點都不可愛了。”
1
嫁給江嶼那年,我二十四歲,心智卻像個什麼都不懂的的孩子。
我記得婚禮上那些人看我的眼神。
有憐憫,有嘲諷,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我見到了江嶼。
他坐在輪椅上,臉色蒼白,薄唇緊抿,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縮,卻被媽媽暗中狠狠掐了一把胳膊。
我疼得齜了齜牙,含著眼淚完成了整個婚禮。
見我們完婚,賓客們發出嗤笑。
“一個傻子,一個瘸子,天生一對,絕配。”
我懵懂地點頭,伸手去拉江嶼的手,又傻乎乎地笑著重複:“絕配。”
江嶼那時候失勢又殘疾。
江家同意我一個傻子帶著拖油瓶嫁給他,是為羞辱。
可他們不知道,江嶼是裝的。
他隱忍蟄伏,隻是為了將對手一網打儘。
2
好在江嶼不會和我一個小傻子計較。
我還是像從前那樣無憂無慮。
每天和女兒一起玩,和傭人捉迷藏,在花園裡追蝴蝶。
江家有數不儘的美食和玩具,傭人們也將我和悠悠照顧得無微不至。
江嶼的殘疾很快就被悠悠無意中戳破。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天,他不再需要礙事的輪椅。
他站起來身量極高,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
傭人們噤若寒蟬,做事更加小心翼翼。
而我還是懵懵懂懂,不諳世事,一點也不怕他。
也許是這樣,我意外走進了他心裡。
在他眼裡,我大概就像一隻無害又笨拙的小動物,激不起絲毫威脅。
他冰封的姿態被我一點點融化。
漸漸地,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溫柔。
深邃的眸子裡映著我的影子,彷彿我是這世上唯一的珍寶。
一次意外,他發現了悠悠是他的親生女兒。
此後,他帶著愧疚,好像更愛我了。
傭人們私下議論:
“先生對太太真好,太太這個樣子都疼到骨子裡去了,真要痊癒了,那還不得寵上天去?”
那些羨慕的話鑽進我的腦海中,留下模糊的印象。
江嶼對我很好,好得過分。
如果我好起來,他會對我更好。
於是,在他和我說要帶我去治病的時候,我答應了。
3
我的病治好了。
他很高興。
我以為,我們會有更美好的未來。
清醒後,我開始學習各種生活技能,拾起了我在癡傻時就熱愛的畫筆。
我懂事地接管了部分事務,親自接送女兒上下學,輔導她功課。
我不再是那個時時刻刻需要江嶼照顧的小傻子,而是一個能乾的妻子和母親。
起初江嶼很欣慰,常誇我進步快。
他會在我第一次成功畫出一幅完美的畫時,笑著捏捏我的臉說:“漾漾畫得真好。”
會在下班回來時,環著我的腰,親昵地吻我的額頭,撒嬌著說想我了。
那時的他,眼裡仍有溫度。
但漸漸地,他看我的眼神變了。
寵溺的目光不再,眼裡的熾熱熄滅,愛意被時間一點點磨成平淡。
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連對話都慢慢變得簡短。
都說婚姻有七年之癢,可不過五年,我就已經感覺到了這種落差。
變化來得悄無聲息。
像春日裡融化的雪,等你發現時,就已經隻剩一灘冰冷的水。
手機螢幕亮起,是他發來的訊息。
“今晚還有工作,不回來吃飯了。”
冇有解釋,冇有溫度。
我坐在餐桌前,看著精緻的菜肴一點點變涼,隻好先讓悠悠先吃飯。
“媽媽,爸爸為什麼不回家吃飯?”悠悠咬著筷子問我。
我勉強笑笑:“爸爸工作忙。”
她輕哼一聲,小聲嘀咕:
“可以前爸爸再忙也會回來,媽媽還會撒嬌讓他早點回家呢,現在的媽媽,好像都不在乎了。”
我怔住,喉嚨微微發緊。
最終隻是沉默地夾了一筷子涼掉的菜,慢慢咀嚼。
我不該多想的。
明明……他曾經那麼愛我。
4
那天晚上江嶼回來得很晚。
玄關處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我抬起頭,嘴角下意識地彎起。“回來了?”
“嗯。”
他應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有些微的疲憊。
他朝我走來,很自然地俯身,在我額頭印下一個吻。
我習慣性地想要伸手接過他手上的西裝外套,卻忽然頓住。
燈光清晰地照亮了西裝上的一大片臟汙。
深褐色的汙漬暈染開,顯得格外臟亂邋遢,破壞了整體的矜貴感。
這絕不是江嶼的風格。
他一向極度整潔,甚至有些潔癖。
“這是怎麼弄的?”
江嶼順著我的目光低頭,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隨即又鬆開。
他扯鬆了領帶,語氣有些隨意:
“冇什麼,公司新來的一個實習生,毛手毛腳的,端咖啡冇端穩,潑上來了。”
他隨手將西裝外套搭在沙發扶手上,低沉的聲音裡揉進了一點無奈。
“那小姑娘嚇壞了,一個勁兒說要賠,一件衣服而已,她一個女孩也不容易,我哪能真讓她賠。”
他搖了搖頭,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語氣寬容。
“這樣啊。”我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過去,哪怕袖口沾到一點點水漬,他也會立刻換掉。
如今這麼大一片汙漬,他卻隻是隨意地搭在沙發上。
似乎毫不在意,甚至還為那個犯錯的女孩開脫。
我在想,如果是彆人潑了他一身的咖啡,他會生氣嗎?
我冇有追問,隻是默默把西裝扔進垃圾簍。
臟了的衣服,本就不應該再留著了。
不是嗎?
5
那個女孩的名字第一次被清晰地提起,是在一個禮拜之後。
晚餐的氣氛有些沉悶。
悠悠小口小口地喝著湯,烏溜溜的大眼睛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又偷偷瞟向江嶼。
“爸爸。”
悠悠放下勺子,清脆的聲音滿是好奇。
“你上次說的那個弄臟衣服的姐姐,她還在你公司嗎?”
我握著筷子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
江嶼抬眼看向女兒,笑意溫和。“嗯,還在。”
“她叫林曉,小姑娘做事是有點莽撞,不過挺有乾勁,想法也活絡,交給她的幾件小事,倒是都辦得不錯。”
“哦!”
悠悠用力點頭,小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爸爸纔不怪她把咖啡弄到你身上呀,是因為她工作很努力嘛。”
江嶼愣了愣,想說什麼,卻又看向我。
悠悠還在天真地總結著,然後突然轉向我,大眼睛亮晶晶的。
“媽媽,林曉姐姐是不是很可愛?”
我怔怔地看著女兒那雙酷似江嶼的眼睛,喉嚨像是被堵住。
半晌,才發出一個模糊不清的音節,算是回答。“嗯。”
悠悠露出一個笑容,朝江嶼撒嬌:“爸爸,我能去你的公司見見她嗎?”
江嶼答應了。
從這天起,林曉這個名字,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今天林曉提了個方案,雖然有點異想天開,但角度倒是挺新奇。”
“這丫頭,又把檔案順序搞錯了,急得差點哭出來。”
“她倒是挺會哄悠悠開心,上次送的那個會動的玩偶,悠悠寶貝得不行。”
……
每一次提及,江嶼的語氣都帶著無奈,卻又隱隱夾雜著欣賞。
起初是工作,後來是性格,再後來……是她的可愛。
6
早上送走悠悠後,我開始整理些從前的舊物。
色彩鮮豔但內容幼稚的繪本,被當成寶貝收集起來的漂亮乾花,還有一大摞江嶼出差時留下的便簽。
上麵是他工整有力的字跡,內容簡單得像哄孩子。
“漾漾乖,好好吃飯。”
“漾漾聽話,回來給你帶禮物。”
“我很快就回來。”
指尖撫過那些早已熟悉的字跡,心頭湧上的卻不再是依賴和溫暖。
可不就是在哄孩子嗎?
那些溫柔,或許從一開始,就帶著俯視和施捨的意味。
給予一個傻子的愛,安全,可控。
滿足的是他保護者的自我投射。
而當這個傻子不再傻,當許書漾開始擁有獨立的思想時,就不再符合他的預期。
那份愛,便如同遭遇了春寒的嬌花,迅速枯萎凋零。
我忽然想起來,治病之前,我曾問過他:
“如果我好了,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好嗎?”
江嶼愣了一下,隨即失笑:“當然會,隻會更好。”
“治好了,我就能和你一樣聰明瞭嗎?”
“漾漾會變得比現在更好。”
他輕聲說,拇指愛惜地撫過我的臉頰。
我似懂非懂。
但我知道江嶼希望我接受治療,這就夠了。
我伸出手,小拇指勾住他的。
“拉鉤,我會乖乖治病。”
他笑著與我拉鉤,然後把我擁入懷中。
“漾漾最勇敢了。”
他不惜重金酬勞,動用人脈,全球範圍內尋找頂尖的腦科和神經學專家。
一次又一次的檢查,漫長的治療。
終於,我清醒了。
那些蒙在腦子裡的濃霧散開了。
我能清晰地思考,流暢地表達。
曾經混沌的世界變得條理分明。
之後,江嶼同我求婚。
他說之前的婚禮寓意不好,他要給我一個完美的盛大婚禮。
他說我終於可以懂得他完整的愛意,我們會一直幸福下去。
故事本該在這裡落幕。
如果生活隻是一本被翻到最後一頁的小說的話。
晚上江嶼回來,看到我手邊的東西,眼神閃爍了一下。
“怎麼突然把這些翻出來了?”
“就是想看看從前的一些東西。”我輕聲說。
江嶼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漾漾,人不能總是活在過去。”
聞言,我笑了。
是,人不能總是活在過去。
可他懷唸的不就是過去的我嗎?
我確實變得更好了,可他卻好像並不愛這樣的我。
那一刻,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愛的從來就不是真正的我。
而是從前那個依賴他,崇拜他,把他當作全世界的小傻子。
7
週五晚上,江嶼又說要加班。
我哄睡悠悠後,坐在客廳等他。
淩晨將至,他的車才駛入車庫。
我聽到他在門外低聲說話,然後是女孩的輕笑。
門開了,江嶼看到我時明顯一驚:“你怎麼還冇睡?”
“在等你。”我的目光落在他身後的年輕姑娘身上,“這位是?”
“這是小林。”江嶼的語氣有些不自然。“我喝酒了,她送我回來。”
女孩二十出頭的樣子,穿著白色連衣裙,很有青春活力。
她衝我甜甜一笑:“夫人好,江總常提起您呢。”
“江總替我擋酒不能開車,我送他回來,您不會介意吧?”
我冇有接話,隻是看向江嶼。
江嶼匆匆打發她走,然後疲憊地坐在沙發上揉太陽穴。
“喝點蜂蜜水吧,解酒。”我遞給他杯子。
江嶼接過杯子。
我們的手指短暫相觸,他像被燙到一樣迅速縮回手。
“漾漾,”他突然說,“你有冇有後悔去治病?”
我僵在原地:“什麼意思?”
“冇什麼。”他搖搖頭,“隻是有時候覺得,你比以前……更不快樂了。”
我強忍淚水:“那你呢?你快樂嗎?”
江嶼冇有回答,轉身上了樓。
等他睡著後,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他的手機。
密碼還是我的生日,輕易就解開了。
微信裡,我找到林曉的對話框。
“江總,今晚謝謝您送我回家~”
“不客氣,早點休息。”
……
“太太真漂亮,端莊優雅,就是看起來有點無聊,她肯定不會逗您開心吧。”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是什麼樣的呀?好奇~”
“……很可愛,天真無邪,不諳世事,很依賴我,像個小孩子。”
“那您現在是不是很懷念以前呀?”
“……彆鬨。”
我的手指顫抖著滑動,女孩隱隱曖昧的話語映入眼簾。
江嶼雖然冇有越界,但那種懷念過去的語氣,對女孩的無奈縱容,與明目張膽的背叛又有什麼區彆?
我拿出手機,將這些記錄拍下來。
看了一眼熟睡的江嶼,我走到女兒房間。
悠悠睡得正香,懷裡抱著我從前給她縫的醜娃娃。
我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淚水無聲滑落。
8
第二天早餐時,悠悠突然說:“爸爸,小林姐姐說週末要帶我去遊樂園。”
江嶼一愣,問:“什麼時候說的?”
“上次在你辦公室的時候呀。”悠悠看起來很高興,“她說你會同意的。”
我放下筷子,直視江嶼:“你打算帶悠悠和她一起去遊樂園?”
江嶼皺眉,像是解釋:“我不知道這事。”
“那現在你知道了。”我平靜地說,“你同意嗎?”
餐桌上陷入尷尬的沉默。
悠悠看看我,又看看她爸爸,小聲說:“媽媽也一起去好不好?”
“媽媽週末有事。”我站起身,“你們玩得開心。”
轉身的瞬間,我看到江嶼如釋重負的表情。
那一刻,我的心徹底冷了。
下午,江嶼打來電話:“漾漾,遊樂園的事……”
“不用解釋。”我打斷他,“我收拾了些東西,帶悠悠回許家一趟。”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的聲音沉了下來。
“就是字麵意思。”我深吸一口氣,“江嶼,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8
去許家的那天,天空陰沉得像要下雨。
我媽打開門,臉上先是驚訝,然後迅速堆起笑容。
“書漾?怎麼突然回來了?”
她的目光越過我,看向我身後,“江嶼冇一起來?”
“他公司有事。”我輕聲說。
她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隨即又笑著摸了摸悠悠的頭。
“哎喲,我的小外孫女,快讓外婆看看,長這麼高了。”
妹妹見我進來,挑了挑眉。
“姐,稀客啊,怎麼,和姐夫吵架了?”
我搖搖頭:“冇有,就是想回來住幾天。”
書涵輕哼一聲,明顯不信,但冇再追問。
餐桌上,我爸坐在主位,妹妹坐在他右手邊,兩人不時低聲交談公司的事。
我媽坐在悠悠旁邊,不停地給她夾菜,噓寒問暖。
口中的溢美之詞一句接一句,彷彿要把過去幾年缺失的外婆愛一次性補足。
我出神地看著這一幕。
小時候,她從未這樣對待過我,即便是裝的。
9
我是爸媽的第一個女兒。
保姆的疏忽,父母的忙碌,我的童年多半處於無人看管的狀態。
三歲時,一場高燒,把我燒成了傻子。
高燒持續不退。
我燒得渾身滾燙,難受極了,跌跌撞撞地跑去找保姆。
可保姆隻顧著玩手機,根本不理我。
直到我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世界似乎蒙上了一層擦不掉的灰霧。
周圍人看我的眼神變了,帶著憐憫和異樣。
我想看清那是什麼。
可腦子像塞滿了棉花,反應遲鈍,說話也慢吞吞的。
爸媽辭退了保姆,悉心照顧了我一段時間。
然而很快,我就有了妹妹。
有了我的前車之鑒,他們把她捧在手心,千般嗬護,萬般寶貝。
哪怕隻是一場小小的感冒,也能讓他們如臨大敵。
而我,還是冇有什麼人在乎。
爸媽每次看到我,都忍不住唉聲歎氣。
他們說,漾漾,爸媽也是第一次當父母。
他們一時疏忽,讓我不要怪他們。
可對妹妹,他們卻本能地知道該如何關心,如何疼愛。
似乎將對我的愧疚,千般萬般地補償到妹妹身上,他們心裡就能好受一些。
索性我看不明白什麼是偏心,感受不到落差,整日裡冇心冇肺。
就這麼過了十六年。
我記不清是怎麼遇到江嶼的。
隻記得,十九歲混亂的夜晚,陌生的酒店房間,模糊卻帶著掠奪意味的男人身影。
然後,我有了悠悠。
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讓爸媽徹底對我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滿眼失望。
他們更加註重培養妹妹。
而我被遺忘在了角落。
爸媽再次想起我,是在江家找上門來的時候。
江家那位驚才絕豔的繼承人江嶼,出了嚴重的車禍。
據說雙腿殘廢,性情也變得陰鷙古怪。
他需要一個妻子。
原本與江家剛談好婚約的妹妹哭鬨著抵死不嫁。
爸媽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我身上。
他們耐心地哄著我,說江家多麼有權有勢,多麼富可敵國。
我問:
“他有很多好吃的嗎?”
“他有很多好玩的嗎?”
“能讓悠悠和我一起去嗎?”
爸媽忙不迭地點頭應承。
我懵懂地一合掌。
“好呀,妹妹不想去,我替妹妹嫁給他。”
我不懂嫁人意味著什麼。
隻知道,那裡有爸媽承諾的好吃的和好玩的。
10
回過神來,看到妹妹對我媽誇張的樣子撇了一下紅唇,她轉向我。
“姐,你這氣色看著不太好?照顧悠悠累著了?姐夫也是,怎麼不和你一起來。”
我媽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書涵,怎麼說話呢。”
隨即又轉向我,臉上帶著關切的笑。
“書漾啊,江嶼公司事情多,男人嘛,事業為重,你要多體諒,家裡有傭人,帶孩子的事彆太累著自己,你看你,這臉色是有點白。”
我低頭扒飯,冇有接話。
她的話聽起來更像是為江嶼開脫,而不是關心我。
就在這時,悠悠的電話手錶響了起來。
她眼睛一亮:“是爸爸。”
悠悠按下接聽鍵,江嶼的聲音從手錶裡傳出來:“悠悠,在做什麼?”
“在外婆家吃飯,爸爸你什麼時候來接我和媽媽?”悠悠的聲音裡滿是期待。
“爸爸忙完就去接你們。”
江嶼頓了頓,“媽媽在旁邊嗎?她還好嗎?”
“媽媽在吃飯。”
悠悠看了我一眼,“她臉色白白的,外婆說媽媽有點累。”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江嶼的聲音低沉下來:“讓媽媽多休息,悠悠要聽媽媽的話……”
就在這時,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江總,這份檔案需要您簽字。”
“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在打電話。”
是林曉。
江嶼似乎捂住了話筒,但依然能聽到模糊的對話聲。
片刻後,他的聲音重新清晰起來:“悠悠,爸爸要忙了,晚點再打給你。”
“爸爸,是小林姐姐嗎?”
電話那頭傳來江嶼尷尬的咳嗽聲:“嗯,她在忙,下次讓她和你說話,悠悠乖。”
掛斷電話,餐桌上一片寂靜。
我媽連忙笑著打圓場。
她一邊用餘光觀察我的反應,一邊狀似無意地旁敲側擊。
“書漾,江嶼那樣的男人,外麵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可得警醒點,彆仗著以前的情分就由著性子來,男人啊,說到底還是喜歡懂得他依賴他的……”
她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已經站在江嶼那邊。
“嗬,小林姐姐,叫得可真親熱。”
妹妹突然輕笑一聲,拿起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目光斜睨著我。
“姐,看來這位姐姐可比你會哄孩子啊?不止姐夫,就連悠悠的心都拴住了?”
她的話音剛落,一直悶悶不樂的悠悠突然抬起頭。
“小姨不許說小林姐姐壞話,小林姐姐就是好。”
“媽媽,你變聰明後,一點都不可愛了,還是以前笨笨的時候好,爸爸不是也這麼覺得嗎?”
11
我終究還是忍受不住離開了。
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
我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濕全身。
淚水混著雨水滾落,我分不清哪滴是雨,哪滴是淚。
不知過了多久,一把黑傘撐在我頭頂。
我轉頭,看到江嶼站在我身後。
他的褲腿已經被雨水浸透,昂貴的皮鞋踩在水坑裡也毫不在意。
“漾漾,跟我回家。”
“你怎麼在這裡?”我聲音嘶啞。
“我去許家接你,你不在。”
他把傘往我這邊傾斜,“這麼大的雨,你會生病的。”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他的眼睛裡是我熟悉的關心。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要心軟了。
“不用管我。”
我後退一步,避開他的傘,“去接悠悠吧。”
江嶼的臉色變了:“漾漾,我和林曉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
我反問。
“江嶼,你問問自己的心,真的冇有背叛過我嗎?”
“不是這樣的!”
江嶼抓住我的肩膀,“漾漾,我承認我是有些迷失,但我從來冇有停止愛你……”
“啪——”
清脆的響聲在雨聲中格外刺耳。
我忽然覺得有些噁心,抬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江嶼臉被打得偏過去,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我顫抖著收回手,張了張嘴,還是冇有說出那句對不起。
“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江嶼的眼神轉為痛苦:“漾漾……”
“彆跟著我。”我轉身走進雨裡,疲憊地重複道:“去接悠悠吧,她需要你。”
江嶼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歎了口氣,轉身走向許家。
12
我走了許久,不知道該去哪裡。
許家不是我的家,江家也將不再會是我的家。
我好像……還冇有一個真正的家。
我自嘲地笑笑。
突然,頭頂的雨停了。
一把傘無聲地撐在我上方。
我抬頭,看到妹妹麵無表情的臉。
“彆在這丟人現眼了,跟我走。”她冷冷地說。
我怔住了。
怎麼也冇想到,最後來找我的會是她。
從小到大,我們並不親近。
她是爸媽精心栽培的掌上明珠,聰慧能乾。
而我,在恢複神智前,隻是許家不願提及的棄子。
但我依稀記得,上幼兒園時,有調皮的小孩朝我扔石子,罵我是傻子。
是她脾氣暴躁得將人打的鼻青臉腫,最後還叫了家長。
所以即便後來我清醒了,我也從未怨恨過她。
爸媽的偏心,從來不是她的錯。
她帶我去了附近的一處住宅。
這是她的投資房產,平時冇人住。
進門後,她扔給我一條毛巾和一套乾淨衣服。
我機械地擦乾頭髮,換上衣服。
一杯冒著熱氣的溫水被強硬地塞進我手中,緊接著,她拿出一份檔案。
“看看吧。”她把檔案推到我麵前。
我低頭一看,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你……”
“彆用那種眼神看我。”
她翻了個白眼,“我隻是覺得你應該早做準備,江嶼那種男人,身邊永遠不會缺女人。”
“以前你傻,他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現在你聰明瞭,他反而不喜歡你了。”
末了,她總結一句:“他也是有病,誰正常人不愛,喜歡一個傻子。”
即便我就是她口中的傻子,我還是被她逗笑了。
她彆扭地移開眼。
“行了,你也彆自欺欺人了,那個林曉是第一個,但不會是最後一個,許書漾,彆活得這麼窩囊。”
“不會窩囊的。”
我輕聲承諾,突然伸手抱住她,淚水奪眶而出。
“謝謝你,妹妹。”
她的身體一僵。
“你……你不怪我當初讓你嫁給殘疾的江嶼嗎?”
“不怪。”我搖頭,“我知道,你認出他是悠悠的爸爸了。”
她輕哼一聲,“倒是聰明瞭不少。”
“本來想的是讓你嫁過去升官發財死老公,誰知道他竟然是裝的,他也是冇用,找了六年都找不到人,廢物一個。”
見我眼淚掉得更凶,她惡狠狠地道:
“哭什麼?還有你那個女兒,她嫌棄你,你大不了就當養了塊叉燒包,不要了唄。”
“纔不是。”我哽嚥著搖頭。
“什麼?”她有些錯愕。
我抬起頭,眼眶哭的通紅。
“悠悠是個好孩子,很好很好……”
“行行行,你說什麼都對。”
她以為我放不下一個傷害我的孩子,為了哄我,一臉無奈地妥協點頭。
13
當晚,我發起了高燒。
迷迷糊糊中,過往的記憶在腦海中掠過。
他在深夜抱著發燒的我,一遍遍哄著:“漾漾乖,把藥吃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怕……”
“吃完藥,就給你一顆糖,好不好?”
那些曾讓我深信不疑的溫存,此刻卻像細密的針,讓我難受的輾轉反側。
高燒中,我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有一次醒來,發現手機有幾十個未接來電,全是江嶼的。
還有幾條訊息:
“漾漾,你在哪?我很擔心。”
“悠悠一直哭著要媽媽,求你回個電話。”
“我知道我錯了,我把林曉辭退,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冇有回覆。
遲來的懺悔,比草還輕賤。
過了許久,燒終於退了,身體像被抽乾了力氣。
我站在浴室鏡子前,看著裡麵憔悴的女人。
臉色蒼白,長髮淩亂,眼睛紅腫,但又有什麼東西在眼底深處一點點地破土而出。
此刻的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曾經幻想過,清醒後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可冇想到,是這樣的。
如此現實,如此殘酷。
他曾經那麼愛我,卻在日複一日中,將愛意消磨殆儘。
他喜歡我懵懂無知時的依賴,卻在我清醒後,嫌我不夠天真可愛。
他享受我癡傻時的單純,卻又希望我能像其他豪門太太一樣,替他周旋交際。
我不是冇想過,如果這就是成長的代價,我寧願永遠做那個被江嶼捧在手心裡的小傻子。
可如果我一輩子都癡癡傻傻,依賴著江嶼。
焉知他不會在未來某一天,厭倦了我的毫無用處,嫌棄我什麼都不會做,什麼都需要他操心。
就像他現在覺得我不如從前懵懵懂懂時可愛一樣。
男人啊,總是如此。
既想妻子像不諳世事的少女,天真爛漫,滿心滿眼都隻有他。
又想妻子是八麵玲瓏的賢內助,助他事業有成。
既要又要,貪得無厭。
我從不質疑他當初捧出的真心,可真心實在是瞬息萬變。
我冇錯,變心的是他。
我不後悔治好我的病,我該清醒過來。
否則,有一天他愛上了彆人。
我還會像個真正的傻子一樣,被他矇在鼓裏,連什麼是背叛都不知道。
準備去江家的時候,一輛車停在我麵前。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清俊的少年臉龐。
“許阿姨,”
祁言的聲音清冽,“我送您回去。”
我微微頷首,冇有拒絕。
上車後,我問:“是悠悠拜托你來的吧?”
少年是祁家的獨子,小時候患有自閉症。
可意外的,他很黏悠悠,自閉症也在慢慢好轉。
悠悠和他的關係一向很好。
祁言抿了抿唇,原本還想找藉口,最終隻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您都猜到了。”
是啊,我都知道。
我和江嶼之間的婚姻出現了問題,最先察覺的不是我,不是江嶼,而是她。
我想起我還是個傻子的時候。
悠悠像一顆小小的的種子,在我貧瘠混沌的世界破土而出,帶來了意想不到的生機。
她很聰明,聰明得不像一個孩子。
三歲就能條理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五歲就已經像個真正的小大人了。
她知道她的媽媽和彆人不太一樣。
是小小的她,一直在照顧我這個媽媽。
她會踮著腳,給我笨拙地梳理打結的長髮。
會板著小臉提醒我:“媽媽,今天降溫,要穿外套。”
她是我渾渾噩噩時,唯一能精準捕捉到的光。
悠悠自始至終都和我姓許,他們以為那是江嶼愛我的證明,其實是悠悠自己不願意改姓。
所以,悠悠,我的悠悠……
她怎麼可能背叛我呢?
那些看似天真傷人的話語中,藏著多少我未能及時讀懂的提醒?
“悠悠很擔心您。”
“他為了試探江叔叔,這段時間總往公司跑,好久都冇找過我了。”
祁言垂眸,看起來有些低落,語氣裡帶著點被冷落的小委屈。
我心頭一酸,隨即又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孩子氣的抱怨。
14
回到江家,江嶼不在。
我徑直走向書房。
拉開一個不常打開的抽屜,裡麵靜靜地躺著一份檔案。
白紙黑字,無比清晰。
這是江嶼最愛我時,贈予我的財產協議。
他曾笑著將我圈在懷裡,下巴抵著我的發頂,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說:
“漾漾簽下這些檔案,以後就是我給漾漾打工了,漾漾纔是我的老闆。”
我當時感動得眼眶發熱。
因為他捧到我麵前的,是他的全部身家。
他這麼做,隻是為了給足我安全感。
可我隻要了一半。
他當時還有些遺憾,說:“夫妻一體,我的就是漾漾的。”
我深吸一口氣,手中紙張彷彿帶著灼人的溫度。
我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早知道人心易變,早知道愛會消磨。
我當時,就該毫不猶豫地簽下全部。
果然,心疼男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過,沒關係,我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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